壹
[直到现在，贵之都觉得，和宏阳的相遇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哥哥，我上学去了！”
贵之抓起一片吐司咬在嘴里，拎起书包就往外走。
“等一下，贵之，你的午饭！”
“哦，谢谢你，优哥哥。”流鬼说着在送来饭盒的优脸上印上一吻，“我走啦~”
“路上小心！”
优微笑着目送弟弟走出家门，然后无奈地微微摇头回到饭厅里。
“贵之也上国中了呢……”优感叹着坐到餐桌旁，“不知道开学第一天会不会顺利……”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小鬼机灵得很呢。”亮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说。
“也是……”优露出稍稍放心一些的表情，“贵之出生时的景象还记得很清楚呢，一转眼都已经上国中了……”
“优……”亮放下报纸看向优，“你简直就像是贵之的妈妈……”
“额……！胡说八道！”优抓起桌上的帕巾朝亮扔去。
“哈哈哈哈……”亮愉快地笑了。
贵之上小学开始，父亲出国公干，母亲陪同而去，亮和优两人一起照顾弟弟的生活起居，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平静又温馨，也许在贵之心里，亮和优才更接近父母的感觉吧。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一下准备去公司吧。”亮微笑着说。
“嗯！”优同样微笑着点头答应。
站在学校门口，贵之深呼吸一下跨步向前，从今天开始就是国中生了，是大人了！（小孩子的想法..）跨进门的瞬间，贵之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帅气！（不就是小学毕业么= =）
“喂！”
贵之一边看着校园风景一边朝前走着，以至于似乎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事情。
“喂喂！前面的人！！”
学校好大，好漂亮呢！……啊！好痛啊！
小贵之同学此时此刻被一辆自行车撞倒在地。
贵之撑起上半身回头，面前是一位逆光站立着的少年，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飞舞着。
“你、你没事吧？”少年有些紧张地问道，说着在贵之身边蹲了下来。
看清少年的面容，贵之一瞬间愣住了，好漂亮的人啊……（雷公劈死我= =）
“哇！！你的腿流血了！！”少年大声喊着。
“咦？”贵之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小腿上被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撕开的血口不断地往外冒着鲜血，疼痛感突然袭上贵之的脑门。
“我送你去医院吧！！”
少年二话不说把贵之背起来往校门外跑去，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甚至让贵之忘记了腿上的伤痛。
优走进办公室，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微微叹了一口气，经济不景气，公司的人事要有大调动，作为人事部的主管，需要翻看每一位员工的档案，做出裁员提案交给老板。以优的本意来说，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不愿意让别人失去工作的。
“城山先生……”秘书敲了敲打开着的门站在门口，“今天预约来面试的新人已经到了。”
“哦，叫他进来吧。”优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说道。
虽说是人事调动，但是摆明了就是要进行大批裁员，可是这种节骨眼上老板却介绍自己的亲戚来公司上班，真是令人头疼。优尽量调整好状态等待着新人，稍稍看了一下简历，是个名叫田边丰的长相清爽的青年。
“皇亲国戚啊……”
优对着简历表微叹一口气，一抬头，站在办公桌前微笑的青年把他吓得不轻。
“你……！”
“你好，我是田边丰。”青年微笑着说，笑容看起来十分亲切。
进门也不敲门啊……优在心里嘀咕着，不过既然是老板的亲戚自然也就不能多说什么。
“你好，我是城山优。”优出于礼貌，站起来朝青年伸出右手。
青年和优握了下手，态度还算谦恭。
优坐下之后说：“你的工作就是协助我完成公司人事方面的管理，一开始不熟悉也没关系，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城山先生结婚了吗？”还没等优说完，青年便开口问道。
“什么？”优不解地问，更多地是有一点被冒犯地愠怒。
“你不是说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你吗？”青年保持着微笑说。
“我指的是工作上……”
“那么，你有女朋友吗？”
“你……”
“好吧……”青年摊了摊手说，“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明天。”优愣了愣说，“明天早上九点，请不要迟到。”
“行。”
青年脸上志在必得的笑容令优有一种十分不安的预感。
就在这时，优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未知号码。
“喂，你好，我是城山优。”
“喂……”电话另一端是一个听起来相当年轻的声音，“嗯……请问，是松本贵之的家人吗？”
“我是，请问你是哪一位？”优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为什么会有陌生号码打来说有关贵之的事情？
“我、我是松本同学的同学，他、他受伤进了医院。”
“什么！！？”优突然从座位上大叫着跳了起来，把对面的丰吓了一跳，“哪家医院？……嗯，好，我马上就到！”
优挂断电话后立刻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亮，贵之受伤进了医院……嗯……在东区综合医院，对！……好，医院见。”
“请问，出了什么事吗？”丰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不好意思，你先在我秘书的陪同下熟悉一下公司环境吧，我有点事情要先走了。”
优以极快的速度一边说话一边穿上外套拿起钥匙走出了办公室，留下田边丰愣愣地站在原地。
优赶到医院的时候，亮已经先到了，急诊室里贵之坐在病床上，左腿的小腿包裹着白色的纱布，上面还隐约透出一丝丝的红色。
“贵之！！”优冲到弟弟的身边，“你怎么样？？”
“优哥哥，我没事啦……”贵之带着抱歉的笑容说，“不小心碰到了……”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优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似乎太重了，“对不起……我……”
“是我不好啦……”贵之低下头小声说，“让哥哥们担心了……”
优回头看黑着一张脸站在旁边的亮，看来他也是急坏了，刚才赶到到时候也一定把贵之训了一顿吧。
“好了，没事了……”优心疼地揉了揉弟弟的头发。
“那个……对不起……”
优抬头，一位少年局促地站在一边。
“是我骑自行车不小心撞了松本同学……我……实在对不起！！”
少年深深地鞠躬道歉道，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肆
[即使是亲身经历过也无法理解，又何况是从未经历过的...这件事情，终究是孤独的...]
城山优把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扔背靠着椅子深叹一口气，高岛宏阳暂时住下了，可是接下去的事情又要如何是好？铃木亮的意思是顺其自然就好，可是优却无论如何不能放任贵之不管，贵之是他唯一的弟弟，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父母那么信任他们把贵之留给他们照顾，又怎么能让他出事呢……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优的思绪，抬头看见田边丰微笑地站在办公桌前。
“有事吗？”优微微感到有些头疼。
“快到午饭时间了，不知道……”
“对不起我没空。”
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晚餐呢？”
“晚上我要回家。”
“城山先生真是个好哥哥啊……”
“如果没别的事，我要继续工作了……！”
丰一掌拍在桌子上撑住上半身倾向优，突然的靠近让优不由往后退去，却被逼得紧贴在了椅背上。
“优哥哥要按时吃饭哦……”
丰的视线仿佛代替手在优的脸庞上游走着，让优感到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请你出去！”优“噌”地站了起来，指着门口说道。
丰直起身，依旧带着那张看似温和的笑脸，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田边丰远去的身影，优感到头更痛了，一种内忧外患的感慨油然而生，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乱子才好……优拿出手机拨通了亮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无奈收起手机，优只能继续埋头工作。
早早地把事情都交代给部下，优决定去学校接贵之和宏阳回家，他实在不愿意让这两个孩子有太多独处的机会……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希望贵之喜欢上宏阳，只是有一种强烈的不愿意，不愿意让贵之也走上这条路，回首自己和哥哥这一路走来的心情，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车子缓缓在学校门口停下，刚好铃声响起校门打开，优站在车边等着自己的弟弟，当他看到贵之的时候同时也看到了宏阳，那个栗色头发偏瘦的孩子吃过许多苦吧，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贵之去治愈他的伤痛……
就在优若有所思的时候，旁边一名中年男子突然冲向了高岛宏阳，粗鲁地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着。
“放开宏阳！”
“小兔崽子给我滚开！”
优眼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表情冲向那名中年男子并对着那个男人的鼻子挥出了拳头，他只知道当他看到中年男子把贵之推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如同有颗炸弹爆炸了。
“优哥哥！”
优把贵之扶起来护在身后，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中年男子捂着流血的鼻子，被神色严峻的城山优震慑住了。
铃木亮赶到警（嗯哼）局的时候，优正搂着贵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那副模样就好像一松手贵之就会消失一样，弟弟的眉头聚拢着，牙关紧咬，亮感到优再次回到了过去那个性格乖张的少年时代，像受伤的野兽一样，焦虑地急切地希望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优……”
城山优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亮，然后再次垂下，搂着贵之的手臂又收紧了一分。亮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高岛宏阳，那个孩子一声不吭却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身体，亮皱了皱眉头，在优的面前蹲下。
“发生什么事了？”亮伸手搭在优的手臂上，“为什么和人打架？”
优挥开亮的手站了起来，“难道要我看着贵之被人欺负吗？”
亮站起身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铃木亮愣了愣，“优，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我不想和你吵架。”
“你到哪里去！”优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亮，“你不想和我吵架，你是不是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亮的声音也抬高了，“我去办手续接你们回家，可以吗！”
城山优松开手，没有再说话。亮摸了摸贵之的头发，转身离开了。
“优哥哥……”贵之拉了拉优的衣角，“宏阳……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不行！”优立刻拒绝道，再看到贵之被吓到的表情后抿着嘴唇别过脸去，他不知道要怎么和贵之解释。
“为什么……”贵之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离开宏阳……”
贵之转身朝宏阳走去，却被优拉了回来。
“贵之，宏阳应该和他爸爸一起回去，他不是我们家的人，他不能和我们回去，你懂吗？”
“我不懂！宏阳的爸爸不好，宏阳会受伤的！我不要宏阳受伤！”
贵之用力挣脱着，不远处的宏阳也站起身，想要过来却又止步不前，优看出了少年的犹豫，把贵之拉得更牢了。就在这时，刚才在审讯室录口供的宏阳的父亲走了出来。
“宏阳，跟我回去！”
中年男子粗鲁地拉住少年的手臂往外走着，宏阳皱起眉头忍着痛勉强地迈开脚步，在经过贵之和优的身边时，宏阳看了看贵之，又看了看优，眼神中有期盼但最终还是剩下了绝望。
“不！宏阳！宏阳你不要走！”贵之突然用力挣开优的钳制朝宏阳冲了过去，牢牢地抱住了宏阳。
“贵之……”
宏阳用一只手抱着贵之，另一只手被父亲拉扯着，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贵之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着，宏阳也无声地哭泣着，中年男子想要掰开贵之的手却怎么也做不到，两位少年想要在一起的意愿是如此强烈，深深地震撼着城山优的心。此时，办完手续回来的亮沉默着上前硬生生地把贵之从宏阳身上拉了回来，宏阳就这样被他的父亲带走了。
“宏阳！放开我！亮哥哥放开我！”贵之挣扎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和宏阳在一起！”
亮和优都沉默了，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这是个他们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无法在一起，因为不适合，因为不可以，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允许……
因为我们是罪人……


昏暗车厢中的少年摇了摇头，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退缩了。贵之和宏阳偷偷跳上不知会开往何处的火车，此时正藏在装满货物阴暗潮湿的车厢里，紧握着彼此的手，就好像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对方的手心里传递过来。
“贵之的哥哥们不会担心吗？”宏阳问道。
贵之沉默了一会儿后，像是赌气般开口说：“我才不要管哥哥们呢，他们都不愿意帮宏阳的忙……”
“其实，他们也是为了你好……”宏阳叹了口气说，“贵之，你不会后悔吗？也许我们这样根本活不下去……”
“不！只要和宏阳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宏阳用力搂住贵之的肩膀，“这样的话，我们一起走下去吧……”
“嗯……”
贵之靠在宏阳的怀里，互相依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的少年们并不知道车厢外的天空已经逐渐明亮起来，这也意味着，火车就要启程了。又不知过了多久，车厢晃动了一下，在鸣笛声中缓缓行驶起来，少年们有些放心地相视一笑。
“喂……不是说了货物检查要在火车出发之前进行的嘛……”
“有什么关系嘛……”
听到远处传来的对话声，贵之和宏阳下意识地往堆积的货物中躲了进去，不一会儿，车厢链接出的门被打开，列车工作人员走进来清点货物，他们一箱箱地盘点着货物，最终还是发现了躲藏着的少年们。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列车工作人员吃惊地问。
“贵之，快跑！”
宏阳拉着贵之的手起身朝门外跑去，前方是一节敞开式的车厢，没有任何防护下飞驰的火车呼啸着，就像是在警告这两位无知的少年。
“你们两个！快停下！危险！”
“贵之！”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贵之只看见自己眼前的世界旋转着倾斜下去，风声和宏阳的叫声呼啸着飞过，似乎还有尖叫声和火车行驶而过的声音...
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贵之愣愣地注视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宏阳，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一样，但是从他的脑后缓缓流出来的鲜红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
“宏阳……”贵之轻轻摸了摸宏阳的脸，“宏阳你怎么了……”
沉睡的少年没有回应。
人生此时此刻对贵之而言就像是一出闹剧，剧中的主人公是眼前这些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他们正为了一名少年的死亡争执不休，莎士比亚式的悲剧，贵之感到荒诞和悲伤。
“什么？你家小孩拐走我的儿子，现在倒好，给我弄来一具尸体，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没完！我要上法庭告你们！”
“先生，如果你愿意，我们也正想走法律途径。”
男人听了铃木亮的话后显然气焰消去一半，“总之……我的儿子是和这个小兔崽子在一起才死的……！”
“你说够了没有！”
“优！”
亮拦住就要冲出去的优，生怕他再出什么乱子，宏阳的父亲见情势不妙也没再说什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优哥哥，是贵之的错吗……”
优伸手抱住贵之，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当然不是……”
“可是宏阳是为了救我……”
“贵之，不要再说了……”
贵之没有再说话，优和亮带他回了家，他们没有让贵之见宏阳最后一面，也始终没有这样的打算。贵之没再回去学校，整天坐在家里发着呆，他总是在梦里看到宏阳的微笑，但是一转眼又变成血流满面哭泣着的宏阳。贵之想起宏阳背上那些伤痕，想起宏阳的父亲，想起宏阳的人生，再想起宏阳始终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但是这一切，最后总是在梦里被倒在血泊中宏阳冰冷的躯体所取代。
最后法律并没有惩罚贵之和宏阳年少无知的决定，反而是给了虐待自己亲生儿子的男人一个教训，也许这也是宏阳在天之灵对贵之的保护吧。
“优哥哥，我们要去美国找爸爸妈妈吗？”贵之看到正在打点行李的优沉默地点了点头，“那……亮哥哥呢？他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优的身体微微一震，想说什么又生生地咽下了，最后也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哥哥，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柒
[对不起，亲爱的，我还是爱你……]
“那么，今天的会议内容就先到这里……”优合上记事本停顿了一下后说，“接下来，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看到优沉重严肃的表情，会议室里的同事们都感到意外地窃窃私语起来，尤其是丰更加有不好的预感。
“下周开始，我将被人事调动到美国的总公司，这里的一切事情就交给田边来负责。”
“什么？”丰突然站了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优淡淡地说道，“田边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其他人散会吧。”
丰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跟着优走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我之前说的那样……”优看了一眼丰，“这个星期内我会把工作移交给你的……”
“等一下！”丰打断优，“现在不是说什么工作的时候，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突然要去美国！？”
“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
“够了！田边丰！”优抬高了声音，“请你不要再插足我的人生！”
“……你说什么……”丰愣住了。
“那天晚上只是个意外……”优皱起眉头说，“我不喜欢你，你死心吧。”
“为什么……”
“我们是不可能的……”
“你和铃木亮就有可能吗！？”
“啪”的一声，优几乎在丰说出那句话的同一时刻抬手扇了丰一记耳光。
“我说过这不关你的事！”
“就算如此……我喜欢你……难道这也有错吗！”丰悲伤地注视着优，“为什么……难道我没有那个男人可靠吗？”
“不是的……”优低垂下眼睛，“不是你的错，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错了……”
优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
“对，你喜欢是没有错，但是我喜欢那个男人就是错吗？”优抬起头望着丰，“你回答我，是我的错吗？因为我爱上亲哥哥，所以就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吗？甚至还要牵连贵之也不幸福……”
“贵之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丰冲上前去拥抱住优。
“那……又是谁的错……”优几乎哽咽了。
丰紧紧拥住怀里的优，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爱上不该爱的人，究竟是谁的错呢……
高岛宏阳的葬礼办得异常简单，小小的礼堂里只象征性地摆放着几个花圈，也没有许多亲友前来送别，他
的父亲还算是出席了，但也只是坐在一边喝着酒，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就连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看不下去，
所以才帮忙收拾少年的身后事。
贵之在门外张望了半天始终不敢走进去，他望着被黑白两色的绢布包围着的小小的照片，因为太远了，看
不清照片上少年的笑颜，可是即使如此，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那如同阳光般温暖的容颜，只是，每
每在这回忆的终点，贵之还是会想起那天躺在血泊中的宏阳。
“进去说声再见吧……”铃木亮摸了摸弟弟的头鼓励道。
贵之回头看了一眼哥哥，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进了礼堂。铃木家两兄弟一进门，便引起了那个已经半醉了的
中年男子的注意。
“看看，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了啊！”男子歪歪扭扭地走向贵之和亮，“你们竟然还有脸来！”
铃木亮伸手挡住因为酒醉差点倒下来的男子，淡淡地说：“我们是来向宏阳道别的。”
“不需要！”男子断然拒绝，“我儿子不想见到害死他的人！”
被中年男子狠狠地一瞪，贵之愧疚地低下了头，宏阳的父亲说得没错，是他害死了宏阳。
“要不要见贵之不是你说了算的。”亮说道。
“你说什么？”
“宏阳要不要见贵之，当然是宏阳自己说了算！”
贵之抬起头看着亮，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打算做什么。
“啊？你小子脑子有病吧！”男子被亮的发言弄得酒也醒了大半。
“这里有枚硬币……”亮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等下我把它抛起来，正面朝上便证明宏阳原谅贵之，
背面朝上则相反。”
“开什么玩笑……”
“先生，今天是您儿子的葬礼，我相信宏阳的灵魂现在还在这里，他正等着见他生前最重要的人最后一面


。”
亮严肃且诚恳的表情令宏阳的父亲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而此时的贵之已经流下了眼泪。亮拿着硬币，放在
额前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眼睛将硬币向上抛起，硬币在空中翻腾的这段时间对贵之而言就仿佛是判决的宣
布一般，短短的一秒钟被拉长好似一个世纪，当硬币最终落在亮的手心里时，贵之甚至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结果。
宏阳，对不起，但是……请你原谅我……
亮看了一眼手中的硬币，微笑着将它放入了宏阳父亲的手中，他拍了拍贵之的肩膀，说道：“去吧……”
贵之睁开双眼，他慢慢走向灵台，慢慢靠近少年的遗像，但是宏阳的微笑还是如此模糊，贵之伸手抹去泪
水，这才看清了宏阳的面容，他正微笑地望着贵之，一如既往，像是在说，贵之，不要哭泣。
贵之努力止住了自己的眼泪，站在宏阳面前，他要保持微笑。
“宏阳，我喜欢你……”
亮和贵之最终还是被宏阳的父亲赶了出来，男人大叫着让贵之滚，亮扶着哭泣的贵之回到车上，用掉大半包纸巾后，贵之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
“傻孩子，宏阳不是已经原谅你了吗……”亮说着把硬币交到贵之的手里。
贵之看着手中的硬币，再抬头看向亮。
“怎么了？”亮问。
“亮哥哥不和我们一起去美国吗？”
贵之的提问让亮不知如何回答，他只能无奈地摸了摸弟弟的头。
“贵之，以后要听优哥哥的话哦……”
贵之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又犹豫着。
“想说什么就说吧。”亮鼓励道。
“亮哥哥……是不是喜欢优哥哥？”
亮愣了一下，没有回答，他心里早有贵之已经知道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就这么问出了口，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和贵之解释。
“贵之……我和优是兄弟，所以……”亮艰难地说着，他和优是兄弟，这是他一直都不想去提及的现实，也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贵之没有说话，他把手中的硬币交还给亮，“亮哥哥，优哥哥也会原谅你的。”
亮惊讶地看着贵之，然后在弟弟治愈的笑容中，自己也释然地笑了。
优和贵之安静地坐在候机室里等待着登机，亮说公司有事就不来送了，虽然像往常一样要求优到达目的地后报个平安，但是优总觉得亮心里的芥蒂还存在着。不过，自己和田边丰的事情，恐怕亮是不会就这样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吧，这么想着，优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贵之看了优一眼，这是哥哥第几次叹气了呢……贵之四处张望着，为什么亮哥哥还没有来呢？就在这时，候机室的入口处，铃木亮正朝着他们飞奔过来。
“优！”
优抬起头，看见亮站在面前。
“你怎么来了？”
“优，不要走！”
“你……”
“留下来，优！”亮一把抱住优，也不顾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不能没有你……”
“哥哥……”优安静地被亮抱住。
“我不管我们是不是兄弟，我只知道，我爱你，作为你的哥哥爱着你，作为一个男人爱着你！”
此时铃木亮的表白没有掌声也没有喝彩，更不会有祝福，但是，有未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