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无止境的荒漠。给人带来无尽的绝望。下意识拽尽了身后人冰冷的手。还要,走多久……?那人浅笑,安抚似的开口。很快就到了。就连红衣的人儿也注意到了,那人说话时明显的颤音。
他们流亡的时间太久了,自从进入这片荒漠以来,几乎是寻不到一滴水。可是若是按原路回去,遇上敌军定会被俘。再者说,他们早就寻不回来路了。也许很快,他们就会死在这里。
红衣之人看着胸前的箭,自嘲想到:自己本就是活不了多久,何必再去担忧是否会遇上敌军。就连是否有水源都与他无关。只是,他不想要身后的人陪葬。
当时,是自己太过愚钝,竟然妄想安全逃离这注定沦陷于他人之手的城池。要是那时,没有身后的人,自己是否会死于乱箭之下。是否,没有自己,他原本可以安然无恙地在城内逍遥快活。
是的。他们是敌对。说来倒也是可笑。自从边疆一战,那人竟开始日日对他死缠烂打。也许这说法过了,因为他不是也乐意如此么。只是他们都只会效忠自己的王,这是无法选择的。
他抬头,手颤抖着抚上那人苍白的脸。若是,我们效忠的帝王,是同一个便好。若是,那一战,未曾见到便好。那人竟笑,抚上他的手。哪儿来那么多假设,这可不像你。这般犹豫不决,可还是那绝美傲然的红衣将军?
也许是,人终究是会变。为了自己所珍视的,才会显现出最懦弱的本质。轻阖上眸,看见的,已然是一片黑暗。吞噬,撕扯着人的身体。直至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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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
那人终于是支撑不住了,竟是坠马昏迷过去。红衣那人也顾虑不了别的,扶着伤口翻身跃下。马蹄溅起一片尘土,随之尘埃落定。马蹄声渐行渐远,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成为了绝望。
他抱着怀里的人,自己却也忍不住地咳起血来。于是,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用随身携带的短刀划开手腕,将手腕送到对方唇畔。也许是一种本能,他吸食他的鲜血。直到血色从对方的脸上褪去。许久,荒漠之中,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倒影。血色的身影虚弱地倒在墨色之中。
在梦魇的纠缠中挣扎着,终于醒来。水色的眼眸中显示空洞,又恢复了生机。身上却莫名地冰冷。只见那人脸色白得像是死尸,没有一丝一毫活人的气息。
远处,军队浩浩荡荡地向这里行来。注意到前方有人,便快马加鞭生怕对方会伺机逃走。看到了那墨色与血红,领头的人高傲地挑眉,道。师夜光,看在你为我们除去了敌军的上将军。将功补过,跟我们回去,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虽是迟疑,却还是附身,吻了吻那冰冷的唇,将他抱起。我要带他回去。这是唯一的要求。他说,眼底满是决然。
像是被这决绝所撼动。领头的将军点头。可以。
我们回家。他笑。仍由士兵指指点点,说他疯了。
已是清晨,朝霞将云层映得略微泛着红。却不似残阳如血。更不似,伊人笑靥。
——章二•终——
「舞罢。」
华灯初上,十里洋场。你方唱罢我登台。
军阀混战。谁享盛世太平。
那人无意间哼唱着戏曲中的段子。另一人像是听不见,自顾自地翻阅着一份报纸。浅抿了一口咖啡,目光又看向窗外。
繁华而富饶。却是可怕得很。在那光鲜亮丽的表皮下,是多么令人恐惧的真实与黑暗。用多少人的鲜血,洗礼出了表面的美好。
许久,回过头看着那人。今天你不用工作么,还有这闲情雅致。瞥了他一眼。纵使我天天去戏班,也不会有人天天来看同一出戏。
抚摸那一头黑发,缓缓开口。要是有一天,我无法照顾你,你自己也能生活的吧。狭长的眼中似笑非笑。
谁需要你照顾,又不是女人。你以为谁都和你那些情妇一样么。嘲讽着对方幼稚可笑的言论,别过头懒得搭理对方。扳回对方的身子,直视着那双清澈的眼。我要走了。
着实愣了一下,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不似他那些情妇般的不断质问,仅仅是一言。那又关我什么事。
而这是事实。他无法在这里滞留下去了。否则,怕是只有死路一条。良久,他轻叹。那么,你会来送我么。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呼吸声格外清晰,他终于开口。会。
松了一口气,转身回房收拾起了衣物。厅内,黑发的人沉默许久,目光看着屋外,却不知道在看什么。下雨了,所以才会冷。自我安慰着,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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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
他早早等在月台上。只是一直不见恋人的出现。最终迟疑了许久,望着列车,还是决定放弃离开。他知道自己刚刚决定去做多么荒唐的一件事儿。可是,他不能就这样走了。他始终是放心不下。
的确,在外人眼里他是个轻佻滥情的人。只是事实并非如此。呵,这倒也是。人要有多少虚伪面具,才能真正地算是保护自己。
此时,他才开始发觉,身后一直尾随的脚步声。不是一两个人那么简单……捏紧了手中的火车票,无奈笑叹。看来这次是逃不掉了啊。每个角落似乎都被对方的人布置了眼线,就差最后一步了罢。
长久的沉默,反而是最可怕的。蓦地,他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天色。尚未破晓。也许,再也不会有那破晓的出现了。四周的黑影逐渐靠近,他依旧是不为所动。跟他们玩猫捉耗子的游戏,倒不如干脆些。
司马,你还在等我么。熟悉的语调,而那人此时却一袭军官的服饰,容颜依旧,只是眉目之间的冷傲是平时从未见过的。以前那人是多么慵懒的猫儿,乖张且别扭。却是讨喜。
转身看着那人,若无其事地勾唇浅笑。你不该做个自我介绍么。随之又是寂静。微启唇。八重雪。其他无可奉告。带回去。
下达了最后一道指令,那人走得那般毅然决然。
一开始都是一场骗局的话,何必谁都把戏演得太过真实。真实得令人双双沦陷,溺毙其中。若是,当初不是自己执行这个任务,便好。
在那人决定离开时,他也曾迟疑。若不是如此,也许他还可以多拖一段时日。只是,他应该认清自己的立场。他冲动不得,也冲动不起。仅仅因为,他是军人。
身后传来熟悉的话语。你会来送我么。同一句话,却是在不同的场合,有着不同的含义。停下了脚步,回过头。会。
可是,当那一日到来时,他也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相同的对话,放在这儿,何其讽刺。那人走过去时,仅仅对他笑道。这次,可别让我等。
定是不会。随想回答,却还是噎在喉中,始终开不了口。唇微微翕动,却还是沉默。只能如同旁观者,目送他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