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缠到第二圈之前六道骸睁开了眼,金色发丝紧贴着脸颊蠕动,瘙痒而锐利。45°视角上仰,威尼斯夜空星群浩瀚,月光栖息在水面挺适合一出浪漫勾当的上演,有人却正考虑要不要就此勒断他的脖子。贡多拉小幅度晃了几下,吃水线下沉两毫米,悦耳嗓音在颂唱戈多归来,腔调好像维也纳大厅里镏金的冷笑话。骸靠着船舷不动,一口酒气风情万种地吹上对方的脸。
“你就,这么不满么?等待戈多的家伙终究要忘了自己是为何而等,我可不认为你也会。”灵巧手指三两下弄松桎梏,缓缓攀爬上谁的容颜,银框眼镜扑通一声落水,漾开一圈波光缱绻。
Dino赖着那些作怪的手指发笑,“神创造世界的时候做了三根金刚石柱子和64片黄金圆盘,然后命令婆罗门开始规则诡异的搬运,也许我该感谢你,没让我和他一起等到世界末日降临的那刻。”
“末日总踩着预言家的枯骨跳舞,你的戈多难道没告诉过你,莫斯科不相信眼泪,而威尼斯不吊唁爱情么。终有一天要沉入水底的话,至少拉个人垫背。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以及以上观点都是谁的谬论。会议进行到一半你灵魂出窍是变相勾引还是说,我干脆该当摘眼镜的行为是嫌它接吻的时候碍事?”
“结论错误哦,是提醒你被吻的时候保持清醒。”
↑这货不是迪骸,魂叔说的!= =
三叉戟扎穿小桌上一迭公文纸,两人的身体位置发生颠覆,居高临下的唇齿相贴倒更像某种信息与威胁论的灌注。教父偏下头,不出意料地看见叉子尖端刮破纸上几行飞扬字体,漂亮地毁掉某人的笔迹。
“Absinthe,他的喜好还是老样子呢。”
“意大利文书写潦草的坏毛病也完全没改。唷,这话题似乎有点偏。”
“怎么,不高兴我当面提你的情人?”
“说得好像,他不是你的情人一样。”
“这么说是嫉妒我还是羡慕他?吉普赛女郎从不做谁的同伙,所以她脚踝上的花朵才那么冶艳。诱饵这种东西,就是要所有人都围着它打转才最能体现价值,不是么。”
嘴唇摩挲着少了一枚耳钉的耳垂低语,骸没有回避,河水反衬他微笑的眼瞳熠熠发光。Dino的言论仍那么微妙,话里话外把一种昭然若揭的集体情绪修缮得冠冕堂皇。以彭格列的立场而言,己方家族守护者与联盟首领关系密切无疑是各大酒会上嚼不烂的八卦,雾守不时出入复仇者监狱的行径当然令这种非议更有的放矢。由于加百罗涅与复仇者交恶,夹在双方之间的彭格列的态度变得备受瞩目。谣言的重点从不在于它从第几个人口中变成了谣言,而是它作为谣言去取代真丨相的可操作性。为此,六道骸曾经当面称赞泽田纲吉高瞻远瞩居心叵测,溢美之辞包括为了家族利益不惜把云守这块膏腴丢出去喂狼。首领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他的学长真能充当什么人的手刹去制约局面,而是赌他作为争端导火索的威力虽然这看起来颇有点荒唐。如果说骸所扮演的角色是在联盟与复仇者之间踩钢丝的外交家,那么云雀则被视为可以撼动这根钢丝上所有利益关联者的危险分子。古老家族一手遮天的时代早在军火泛滥的大背景下提前终结,各派势力拉拢盟友与削弱敌人的举止也让整个黑手党世界陷于一种小心翼翼的蠢动。重新洗牌过程中彭格列既需要老千高手也需要揭发人,即便从实际角度审视两者的属性俨然满拧。首领在闷闷不乐咽下苦酒的同时漂亮地把王牌掷出去,姑且不论这一招收效如何,云雀恭弥的存在力度足以让一些自作聪明的家伙掂量再三。戏码一再酝酿,泽田纲吉不说,六道骸也不问,Dino当不知情,云雀干脆不屑为伍。尽管耐心一分一秒地流失,所有人仍在安静地等待,直到底牌掀开。
手指钻进对方的上衣口袋摸索香烟,骸低下头去衔起一颗,笑声动听得恼人。“哎呀呀,应该常有人这样恭维的吧,加百罗涅首领脑筋转速快得像腹泻之类的。要不要来猜猜看,究竟谁才咬得着那条诱饵并且吞掉它。”
修长的眼睫整排垂下来,烟头缓缓上翘,等着人给火。印象里,这并非某位暴君的专利动作。两秒后,Dino稍带玩味地打着火机,火苗险些燎掉几根迷人的睫毛。
“整条吞下去你就不担心消化不良?另外我倒真希望你用他的脸孔提供点更像样的服务。”
“不满意的话,直接找他本人投诉啊。”眼底数字轮转,骸笑着吐出一口烟圈,“地点嘛,也许在彭格列的办公室,或者哪家高档寿司店的小包间里哦。”
“言下之意,争食者又增加了么?”
“啧,这类情报可不免费提供。”
“如果你不介意我拿刚碰过他的身体付帐。”
皮笑肉不笑但还算友好的对话到此告一段落,骸用挑剔、戏谑且带点散漫的眸光从头到脚把Dino打量一遍,嘴角上翘说了句成交。
暧昧而暗含冷暴力美学的行为,并非欲求不满和彼此憎恨,而更接近于本能地在对方身上找寻另一人留下的痕迹。写字的方式也好,抽烟的姿态也罢,所有与自己无关的东西统统要消除或者覆盖掉,无论采取什么手段。彻底利用中的发泄总好过狭小空间里气喘吁吁的自我排解,月光碎在水纹里谁又能看清谁的本真。小船经过叹息桥下,骸把一枚硬币抛向夜空,任它飞旋着更迭出星星与女神的正背。
——瞧,我不会哭给你听,而你也不会笑给我看,多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