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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玄澈天】《月满空山花满天》11城外村·曾经沧海难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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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村·曾经沧海难为水 1
     木叶下,江波连,明日照浦云歇山。度万壑千岩,越溪深处,怒涛渐息,樵风乍起。
     惊涛拍岸,波浪滚滚,凝霜门的船只在龙江上如一片枯叶一样随波逐流,风向很大,几个船夫几乎不用多少立即就能让船流畅无比地往前驶去。抬眼望去,唯见长江天际流,茫茫天涯和惊涛波澜连在一起,岸边山崖如云,白雾缭绕,时而传来猿猴的哀叫和飞鸟划破天空的啼鸣。
     清风拂面,玄生站在甲板上,衣袍如满帆一般地飞扬,只见他庄严镇静,遗世独立,阳光在他身上斜斜泻下,那人仿佛顶着金光乘风破浪地向前驶去,真如随时踏云腾飞的神仙人物。几个船夫看着看着,见这样的人映着他身后不断往后驶去的碧山绿水,真是如看画一样的风景,都不觉看呆了。
     玄生站在甲板上,看着船下犹如洪流一样的波浪。
     时而会有被风卷起的树叶落在河水上,还未被完全浸湿,就在一瞬间被波浪拉走,往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往后看,只见苍山茫茫,白云飘渺,身后的几座大山逐渐都已离他们极远,更不要说早已离他不知多少里的剑柔山庄了。
     在三夕河与慕容槿还有其他三个大夫碰头之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赶向少嬅所在的梨花村。
     半月城不接待江湖人士,所以即使是玄生未过门的妻子,在成婚之前,也只能住在城外。
     少嬅的殷氏家族为半月城的守护者,半在明半在暗,表面上是朴实平凡的大家户,其实暗地守护着这早已远离江湖的退隐之城的进口,并且是唯一住在半月城之外而知道那座城所在的地方的人们。
     殷氏家族的孩子从小就和玄家玩在一起,少嬅和玄生亦是青梅竹马。
     想起未婚妻的时候,第一浮起脑海的,便是那小自己几岁的女孩俏皮又精灵古怪的笑容和脸上的酒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嫣然盈盈的微笑逐渐退去模糊,变成了一张清秀苍白的脸,有着弯成新月的双眸和犹如娇憨猫儿摸样的贼贼笑容。
     画面如此清晰,仿佛就近在眼前。
     心中一紧,玄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却意外地撞到了站在后面的人。
     “抱歉。”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抬眼看去,只见慕容槿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也不知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
     “都说此江的水犹如有龙在底翻滚咆哮,果真名不虚传。”凝霜门门主背着双手往前看去,微笑道:“大江东去啊大江东去……”又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闪烁:“这趟旅途终于结束了,二少主想必吃了很多苦吧?”
     “还好。”玄生淡然道,他知道这狐狸想把话题转到那里去。
     果然,慕容槿见他不接话,偏偏要把题目转到双净身上去,于是厚脸皮的一笑:“再辛苦也没有我们家小净辛苦吧?我想到阿澈在她身边照顾着,所以没有派游医去剑柔山庄那边哦,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他故意吊他胃口,潇洒一笑。
     你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估计会被门主夫人揍得半死。玄生无语地看着他想到。不过还是抬起头来,看向天边:“七石门门主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
     “是么?”慕容槿若有所思地笑道:“身上的伤势倒是无碍,有阿澈罩着,我很放心。但是……心里的呢?”又不觉摇头:“玄生啊玄生,你就继续这样自欺欺人吧,但你能坚持多久呢?”他往玄生身边一站,微微抬头看向天际和仿佛无边的滚滚河水:“能够这样欺骗你自己一辈子么?若是老去,蓦然回首的时候,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玄生不语,看着不断翻滚咆哮的潮水,忽然就找不到驳回的话。



1楼2011-03-10 04:31回复
         其实他想说,如果会后悔的话,那就这样吧。
         是他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是他离开了那些人那些事。
         是他,在困难和简单之中,选择了最容易的道路。
         因此,当初和现在还有或许以后的后悔,都是活该。
         况且,这些伤痛和双净的痛比起来,他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胸口一痛,玄生不由自主地捂上了胸口。
         不知道何时开始,他会在梦中莫名其妙地感到窒息,总是满身大汗的陡然惊醒,感到心中苦闷酸痛,仿佛从生死边缘爬过来那般的痛楚一样。
         那时他总是恍惚,习惯了在野山外水里的火堆旁睡着,他老是翻起身来四处寻找着应是熟睡的双净,但在看到外面波浪滔滔的河水和映在上面的月亮时才意识到,她已经不在了。
         江湖茫茫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他一向是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男子,岂料,曾经沧海难为水。
         连他都不曾意识,日子会那么的难熬。
         这时,身后的船夫们都开始吆喝传令,两人抬头看去,船只开始缓缓偏离了大河的河床,往分叉的河流驶去。
         只见有房屋街道逐渐在远方的河岸上出现,远远看去,只见那村镇落在两座大山之间,无数泥土房屋落在山坡之上,旁有大片大片的绿荫树木,几道阡陌小路交叉于绿茵草原上,河边有几架风车正随着潺潺流水摇动旋转着。
         码头上有嬉闹的孩童们正在游泳打水仗,看到有大船接近了,全都开始欢呼或挥手打招呼,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们也站起身来,好奇地打量着站在甲板上的两个人。
         风中带来了狗吠鸡鸣的叫声,泥土和花朵的芬芳,还有不知哪户人家正在熬着汤,浓浓的香味传了过来,抹淡了前段时间的刀光剑影和江湖阴谋。
         玄生有点恍惚,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场漫长悠久的梦中醒来,或者,梦游太虚,去了某个幻境外源,现在才回到凡世红尘来。
         船只渐渐靠近,玄生这才发现,有一男一女正站在岸上含笑看着他,不觉心中一喜,未等船只靠岸便已预备往岸上掠去,却被慕容槿一把拉住了衣袖,伏在他耳边悄声道:“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不知道你的未婚妻的家族是半月城的守护者吧?你这样飞出去,就不怕那些小孩和妇女们吓死?”
         闻言,玄生一愣,这才想到自己是殷氏的准女婿,应是来自京城来给对方治病的,只好硬生生地站在原地不动,待船靠了岸才大步迎上去。
         只见那女子雍容高贵,慈祥的眉目间带着淡然的优雅和哀愁,她看见玄生时眼底才有一丝光亮闪过;她身旁的那男子容貌与玄生有点相似,轮廓和侧面都是严肃俊美的线条,但此人却正在笑着,不如玄生那般淡然微冷的浅笑,而是与澈水那种天真清澈的笑容更加相似,一看便觉得被三月春阳照耀着,全身都跟着温暖了起来。
         此人正是玄生之母,半月城城主夫人宁风,以及玄生之兄,半月城的继承人玄木。
         “娘,哥。”玄生笑着迎了上去,正要拜下却马上被宁风夫人拉了起来。
         “你这孩子……我看看,果然,看这一路风波把你弄得又黑又瘦的。” 宁风夫人半是怜惜半是自豪地看着他说道:“等回家了娘帮你补补身子。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这么弱的身子怎么成家呢?”
         “噗……”这时玄木在旁边笑了出来:“娘是说你这么弱的身子怎么进洞房!”他爽朗地看向弟弟咧嘴笑道。
    


    2楼2011-03-10 0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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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高墙大门,赤檀青铜,围墙是红瓦白砖的,有几枝花丛墙内探了出来,殷红桃花,白洁梨花,还有一串串的紫藤花挂着,仔细看去,墙内庭院深深,也有一份肃穆清冷的气氛,能感觉那深宅的古老历史和神秘。这房子和气氛倒与京城里的贵族侯户的府宅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几分清幽隔世的幽雅。
           在慕容槿眼里,殷氏家族除了守护着半月城所在地的秘密之外,更如守着这村子的盾牌,它傲然挺立的鼎立在此,静静地看着这下坡的乡村城镇在日月如梭的岁月之中默默生存着。
           因为早知道玄生会来,门前早已有下人们等候着,还有一位随从是宁风夫人派来的,和殷府的人说明了来意,众人便急忙把慕容槿给带了进去。
           殷氏有三子一女,少嬅排行最小,殷氏夫妇晚年得掌上明珠,自然万分宠爱,三位兄长也是非常疼爱这小妹,所以这样的殷少嬅,自然有自己的阁楼独住。慕容槿穿过曲折的走廊和庭院,只见四处花香鸟语,阳光懒洋洋地洒下,那阁楼在池塘旁边,后面的蓝天清澈地像是被洗净一样,阁楼的窗子小巧玲珑,有碧绿软纱如一团轻雾一样地飘来飘去,这阁楼应着庭院花园,还真是亭亭清绝,犹有遗簪。
           但慕容槿抬头一看,表情就立即僵硬了。
           只见那阁楼门上有一匾额,上面铁划银钩的写着三个字:“我·的·家。”
           后面……还画着一朵小花。
           “……”
           慕容槿彻底无语了。回头看去,身后的玄生也有点不好意思,带路的那几个随从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反应。
           半晌,玄生只好说道:“……少嬅喜欢比较独特的东西。”
           慕容槿严肃地点头道:“有个性,有个性。”
           两人走了进去,只见房内尽是精致奢华之品,四面间隔都为深紫檀木的雕空玲珑木板,有挂着白玉刻的山水人物之图,四处挂满了色彩轻纱,都挂着一串串剔透铃铛,用玛瑙或琥铂或翡翠做成帘子,这气势派头,丝毫不输给京城的贵族官府千金。不过让慕容槿微微讶异的,却是那摆在房间中间的一截古老松树之枝。那树枝仿佛是从别处移过来的,**在了对它来说太小太精致的一盆古董玩器之中,和整个房间显得格格不入,似是被人任性的放在那边一样。
           他虽有点好奇但也没显出色来,在房内打量了片刻,便对刚刚赶来的其他两位大夫淡然道:“去把幽瀛草拿来。另外,把那些挂在墙壁上的软纱全都拿来,用它们把窗户糊住;再搬来几盆火,不要生的很大;留下五个伶俐点的丫鬟,吩咐她们去好好洗手,至少要洗到胳膊的地方,其他人全都出去;让厨房随时备着滚水。还有,带一壶上好的京涛酒。”
           在‘我的家’服侍少嬅的众人还没来得及问他是谁,不禁全都愣在原地呆住。这时只听从外面传来的一声怒吼:“还不听神医的话!”这才惊慌失措的都散开去执行命令了。
           慕容槿转身过来,只见一对夫妇互搀而进,便知是殷氏夫妇了,便含笑迎上,恭谨抱拳:“见过殷前辈,夫人。”
           两人急忙同时去扶,都万分激动,感极涕零:“唉唉唉,不敢当啊不敢当!先生请起!别折老夫的寿了,先生肯从远方前来为小女治病,我和内人,真是无以报恩哪!!”殷老先生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差点就红了眼眶。
           “不敢当,不敢当。”慕容槿笑得亲切,但站在旁边的玄生却发现,那笑容真的是心底深处流露出来的,不如方才在码头那边,只是恭谨礼貌的应付笑容,他急忙也去扶着殷老先生和在旁边抹泪的夫人,安慰道:“救人乃医者天职,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何况我并无做什么,倒是二少侠千里迢迢地去采了药回来。”他说着笑看玄生一眼,看得对方头皮发麻。
      


      4楼2011-03-10 0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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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和双净还有澈水一起去的。即使他没有说出来,但玄生仍然知道他是这样想的。
             脑海里浮起了那个女子的明亮双眸,他忽然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起来。
             但殷氏夫妇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这才发觉自己的准女婿正站在一边,殷夫人不觉一阵哽咽,看着他抹泪道:“唉,这两个孩子从小就两小无猜,我和亲家两方都期盼着他们快快长大成亲,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难为玄生了,这段日子,想必受了不少苦吧。”她边说边摇头叹气,还要说什么却被丈夫一眼瞪了过去,自觉失言,急忙掩饰着偏过头抹泪。
             慕容槿笑得云清风淡。
             玄生看到他这样的微笑,不觉心中咕咚一声,暗道不妙。
             果然,只见凝霜门门主笑眯眯地转过头来,露出了他的招牌——狐狸般的微笑,礼貌又好奇地说道:“从小两小无猜?这段日子受了不少苦?玄生,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啊……这趟路辛苦么?嗯?”
             这句话说的极度轻柔轻松,屋内里忙来忙去的下人听见了,都暗道这天下第一神医真是亲切可人。但抬起头来,却见他们的老爷夫人全都变了脸色,不禁是这样,连那个平时严肃冷漠仿佛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的准姑爷也顿时变了表情。
             未等玄生回答,慕容槿已经冷哼一声,转身去查看摆设和火盆。
             他可以谅解那些为了自己的目的而隐瞒真相的人,比如宁风夫人,比如殷氏夫妇。
             但那些分明可以摆脱命运可以面对自己却逃避的人,他却不能理解。
             慕容槿还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如此失礼过,看着四周寂静如死的尴尬情况,他忽然很想笑。
             或许和叶双清相处的久了,他也变得无比护短了吧?
             如果真的是近墨者黑,那么玄生,会不会变得和双净一样,那样的奋不顾身呢?
             在他身后,殷氏夫妇忽然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殷夫人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眼前这位神医,不禁急得眼泪直掉。都说这种江湖奇人脾气极怪,若是他拂袖离去不治少嬅怎么办?她急忙向玄生使眼色,但后者却摆着手叫她不用担心。
             若是这样任性的草菅人命的话,慕容槿也不能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医了。
             这时跟着慕容槿来的一位年轻女大夫捧着木头的盒子走了进来,向众人点了点头打招呼,便恭谨地向凝霜门门主道:“师父,幽瀛草在此。”
             玄生看去,不知为何却忽然觉得,或者甚至希望,那木盒子里面是假的。
             不按理出牌如双净,说不定一时恶作剧把别的东西放了进去也说不定。
             但是,只见慕容槿脸色严峻的把那棵当初被双净的血染红的草拿了起来,仔细观察后,便对自己手下弟子肃道:“好,你们去坐坐准备,待这里准备完毕,我们便开始熬药。”然后又转过身来,对他们点点头,坚定说道:“在下以凝霜门的名誉保证,不到一月,贵千金必定恢复苏醒。”
             闻言,玄生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不觉长长的叹了口气,觉得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着的心脏终于归位了。耳边传来了殷氏夫妇万分激动的感谢与谢恩之声,但他的思绪已经不在这里了。
             定定地看着那棵修长干枯的草,忽然就想起了那日,那个女子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以极快的动作抽出了他的长剑,看着自己手臂就是一划,然后,顿时血如泉涌。他摸了**口,仿佛当时感受到的惊痛还在微微刺着心脏。蓦然就觉得无法好好呼吸,便转身就走了出去。
        


        5楼2011-03-10 0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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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明伸手可触,却似乎远在天涯海角,透明隐约地如一抹模糊的影子。
               就在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少嬅终于在凝霜门的众人的努力下缓缓地醒了过来。
               那是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长的甜美柔婉,犹如晨曦时花瓣上最晶莹剔透的一颗露水,她的头发微卷,蓬松柔软的摊在枕头上,皮肤白皙,身材娇小,有小巧纤细的下巴和笔挺的鼻子,因为长久生病的缘故,双颊上毫无色彩,但仍有一股风流之气所在,即使是静静躺着也看得出平时的精灵古怪和顽皮淘气,就连睡着的时候都可窥到那活泼天真的性情,樱桃般的心形小嘴轻轻抿着,似乎会随时笑出声来。
               在服下药的两天后,正值破晓,服侍她的丫鬟见她低低的呓语了什么,一声嘤咛,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众人愣了片刻,都同时兴奋地叫着往外跑去,边跑边语无伦次地大喊:“夫人——老爷——小,小姐——小姐醒啦!”
               少嬅慢慢地睁开了眼,只觉得室内灯光柔和,温暖如春,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花香味道,便觉得有点迷糊。扶着头撑起身来,对上自己眼睛的,是一双温润如阳光投湖的眸子,清澈地仿佛深山里的溪泉,深邃如汪洋大海,他正在笑,淡然又温暖地笑着。
               “醒了?感觉怎么样?”慕容槿轻声问道,成就感在自己心底淡淡的散了出来,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眸,也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欣慰。说到底,无论半月城有何居心,这个少女,也是无辜的。而若不是她生了病,或许双净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个忘记她的玄生依旧在某个角落呼吸着。于是不知不觉柔下了声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笑道:“不愧是习武的人,草药果然没有起副作用,看来你恢复的很好呢。”见她眼中又是迷惘又是好奇,便道:“在下慕容槿,特来给姑娘看病。”
               “慕容……槿?”少嬅喃喃说道,蓦然眼睛一亮:“华佗再世,回春妙手的凝霜门门主?!”
               那男子浅浅一笑,点点头:“看来你恢复的很好。”
               这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两人回头看去,只见殷氏一家全都赶了进来,殷夫人已经听到了爱女的声音,心中一阵激动,未语泪先流,来不及道谢就是哭了起来:“嬅儿……!”
               慕容槿侧身退了下去,正预备让这家人好好聚一聚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扑通一声,却是那三个殷氏兄弟都跪了下来,齐齐抱拳,陈恳真挚说道:“吾等多谢先生救小妹之恩,来日若有所需,吾等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
               “啊!诸位快起,诸位快起!救人乃医师天职,哪来谢恩报答一说?各位少侠快快请起!”慕容槿笑着摇头,上前一步拉着他们起来。
               站在一边的殷老先生也急忙走了过来,抱拳拜下:“老夫……多谢先生救小女之恩……”
               “殷老先生不必多礼。”慕容槿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曾答应过玄生会营救殷小姐,但若不是玄生千里迢迢的来找我的话,或许贵媛就活不到今天了。”
               这时殷夫人正好也说道:“多亏了你二哥哥,否则娘今天还怎能和你见面……?”
               慕容槿微微转眼,只见玄生正好踏门而进。
               阳光斜下,几缕金光正好从门口如瀑布一样的流泻而下,那人表情冷淡漠然,但在看到少嬅的时候,便有一抹充满暖意的温柔微笑缓缓显出。
               “少嬅。”他轻声唤道,音调轻轻的,有点宠溺又欣慰的感觉。
               “二哥哥……”少嬅喃喃说道,半晌,便绽放出一抹璀璨明亮的笑容,她勉强的撑起身来,轻轻拂开丫鬟们伸出来帮忙的手:“我听娘说,是你救我的?”
          


          7楼2011-03-10 0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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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玄生到现在,这才算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便慢慢地走到她的床边,笑道:“可以是这样说。”
                 “你……为了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少嬅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来拉住了他的衣袍,撒娇问道。
                 玄生一愣,他在她的手触到自己的袖子时,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似乎整个身体都在作出准备,仿佛眼前的少嬅会随时趴在他的背上装模作样的摇头说,哎呀呀玄生啊玄生,我这样趴着不舒服,你能脱脱衣服么?你的肌肤肯定很光滑柔软唷。
                 但摇摇头,看到的却是那个从小到大每次见面都笑嘻嘻地讨糖吃的女孩,从漫漫长梦里醒了过来,正疑惑地看着他。
                 或许是在这一刻,他也醒了。
                 身后抛下的那个所谓的前世,其实只是一场庄生午后所睡的梦。人生本来就充满了幻觉和梦境,他只不过是多了一个。
                 但为什么,现在放下了心,于是那原本只是微微刺着胸口的疼痛,现在却一波一波的如大风大浪一样向他卷来?
                 于是握紧了双拳,掩饰地笑了笑:“还好,没有很远。但现在少嬅恢复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二哥哥……”少嬅呆呆地看着他,她总觉得玄生有一点变了,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
                 似乎,有桑田沧海的流年韶华,从他熟悉的淡然微笑中,痛苦的折出。
                 这时殷夫人及时插了话:“我看嬅儿也饿了,我们一大群人都杵在这里她也不得休息,娘先去张罗些吃的,看这些天大夫们为你忙得天翻地覆的,肯定也累了,现在他们也终于可以歇歇了。”她向丈夫使了个眼神,拍拍手向下人们吩咐着:“快快,没见到小姐醒了?还不快去厨房准备吃的,还有帮大夫们准备好洗澡水铺好床,这几天肯定累坏了,还不去快快预下?”
                 玄生闻言转头,却见慕容槿已经离开了房间,他轻轻地回过了头,对他别有深意的一笑。
                 他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伸手往腰际一摸,却什么都触碰不到。这才记得,那枚半月罗缨,早就被双净丢给飞鹰堡的众人了。
                 “二哥哥?”少嬅轻声叫着,玄生回头,慕容槿便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退下,只剩下几个丫鬟继续忙着打扫和准备洗漱的物品。
                 “嗯?”
                 “你出了半月城了?”
                 玄生失笑:“那当然,不出城怎么见得到你?”
                 “啊……也对。”少嬅愣了愣,茫然的点了点头,又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我……睡了很久?”
                 “还好。虽然不短,但也不长。”玄生看着她落在床上的发丝,不觉想到宿昔不梳头,婉伸郎膝上这两句诗词,以后,他是要和这个女子执手一生的呵。不觉掬起一把,微笑着漫不经心的脱口而出:“你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卷的了?”
                 “咦?”因为睡糊涂了所以还是有点茫然,少嬅看了看他垂下的眼眸,又看了看自己的头发,不觉抓抓脸颊,呆呆地说道:“我本来就是卷发啊……”
                 此话如一击重拳打在了玄生的脸上。他愣愣的看着眼前那个会和他看尽年华逝去的女子,不能语言。
                 “二哥哥?”少嬅不解的看着他,却见那容貌绝世天下无双的冷峻男子的表情,从茫然到震动,从惊诧到难过,忽然就染上了无法语言的苦涩和痛苦。疲惫和倦意一下子就覆盖了那人的全身,少嬅看着他微微垂下的睫毛和眼眸,不知为何就觉得,或许自己如果醒不来,未必不是好事。她想去触一触玄生,却在半空停顿了双手。因为那时,她看到了那人的眼光。
            


            8楼2011-03-10 0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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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亲眼目睹了最支离破碎的伤心的那种眼神,平静而充满了隐忍。
                   于是她知道了。
                   心中一片冰凉,她握紧了双拳,却忍不住地惊心胆颤。
                   她看过这样的玄生的。在五年前。
                   在他忘记叶双净之前。
                   城外村·曾经沧海难为水 4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苍穹上满是金黄深紫和酒红的彩霞,流云慢慢地渡过,拖下了一笔笔缓慢又悠远的色彩。展翅的双鸟飞过了天空,画出了一道拱形的痕迹,长远悠扬的啼鸣声回荡在云朵之间,划破了寂静,割裂了沉默。
                   慕容槿在乡村最高的一座山顶上,找到了玄生。
                   他正静静地坐在一块突出并且看似会随时落下去的岩石上,抬头仰望着天空。在看到盘旋的飞鸟时,眼底闪过了一丝光彩。没来得及让慕容槿捕捉并且读懂那光芒的意义,便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于是凝霜门门主知道玄生已听到自己的动静,并且把那些原本淡淡地漂浮在四处的真正情感和思想,全都一下子收了进去。
                   他不语,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他身边,背手而站。
                   远远看去,龙江还真如无垠无限的汪洋,只见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那江水如一条没有尽头的闪闪发亮的缎带一样,硬是把着磅礴大气的山峦劈成一半,于是岸上绿茵草坪,杨柳桃花,如满天星一样点缀着山谷的石砖庄屋随意的落在了山谷上,上是碧天云海,东是闪亮波涛,西是耸天高山,不讶异这样的好山好水培养出一个如少嬅那般水灵的女子,如诗词中那些拨荷划桨的少女一般,天真纯净的如这村里的一朵待绽放之花。
                   真是,离江湖太遥远隔世的一个地方。
                   他看了看沉默着的玄生。
                   即使那人一向冷淡漠然,但他亦能分辨出,在眼前凝视着无处的男子,与几月前前来凝霜门求医的玄生是两人。
                   多了份沧海桑田和惆怅和苍凉,似是被掏空了所有坚持和目标,茫然而迷失的坐在这里,不知身置何处。
                   他忽然就想起了五年前的玄生。
                   几年来,半月城的二少主完全被江湖遗忘了。重重楼和七石门的光芒太过辉煌璀璨,紫微堂的没落消失太让人惋惜心痛,众人只觉得半月城的那人,理所当然的来自何处归于何处,他只是这个天下的过客,并没有人记起昔日背着夜天剑,淡笑着定下江湖盛世衰落的玄生,风华侠气其实不亚于澈水,痴情执着也更胜于双净。
                   连他自己都只能很模糊的记起,以前玄生初次来凝霜门为病重的双净求医时,面对自己为难的要求而毫不犹豫地谈笑生风着举剑断臂的那一霎那,是如何的凛然凌厉,让所有在场的人震慑动容。
                   五年的光阴太过短暂,却一眨眼抹去了太多的过往。
                   爱也悠悠,恨也悠悠,过了,就不能回头了。
                   于是便叹口气,先开了口:“少嬅小姐的病情已定,幽瀛草不愧是百年仙药,她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我等便启程回去。”
                   闻言,玄生的眼睫毛微微一动,却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沉默片刻问道:“为何不再多留几日?因少嬅病情紧急,门下的各位大夫也未能好好休息,我等也未曾好好招待,以报诸位的大恩。”
                   “若是为了半月城的恩情,我也不会来了。你放心,若来日有能用到你们的地方,凝霜门是不会客气的。何况……”慕容槿眺望天边,淡淡笑道:“回去也有病人等着我。”他说这话时观察着玄生的一举一动,果然见他的肩膀轻轻震动了一下,便勾起一抹招牌式的狐狸笑容。
              


              9楼2011-03-10 0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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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沉默。
                     风呼呼地吹过整个山谷,残日逐渐落下,映得龙江一片片粼粼光芒,红的紫的金的,散发着温柔的光晕和波澜。空气里有夜间露水的清香。
                     不知为何,玄生忽然就想起了和双净在丽谷落下山崖的那个夜晚,彼时,银月如钩,夜凉如水,那个羸弱残病的少女伏在他的背上,清晰的划破夜晚的静谧道,你就是我的江湖。
                     “玄生。”这时慕容槿开了口:“你究竟为何回到了半月城?”
                     他转头看了过去,见那人褪尽了平时的精明威风和深沉,很是透明认真地看了过来:“不要说是为了少嬅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离开了澈水双净还有梅花让你这么痛苦,那么至少也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原因吧?”
                     闻言,玄生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头继续看着前方的风景。并没有回答。
                     其实心里是震动的。虽然这几天有感到有所不安定安稳,但没有人那么开门见山而一针见血的说,原来你那么地痛苦。
                     过了片刻,他才淡然说道:“因为……在那里,我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逃避了。”
                     慕容槿微微惊愕,不觉不由自主地深深打量了旁边的那人一眼。
                     他从来没有想过,逃避这两个字会那么容易直接并且简单地从玄生口里承认出来。
                     “我该爱谁恨谁,救谁杀谁,我全都不知道,因此,人人都等我做的事情,我也全都做不到。”玄生若无其事的说道,仿佛那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比如,守护双净,帮助澈水,指点梅花,这些事情,我不知从何做起。”他转过头来,平静的双眸里直看进慕容槿:“对我有所期望的人,对我有所厌恶的人,对我……奋不顾身的人,我无法报答。”
                     看着他,慕容槿忽然就明了。
                     江湖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是个无法按照俗世的规矩和束缚的人们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他们仗义或仗邪而生、而死。
                     在那里,他们靠着自己的信念和信仰而流泪、流血。
                     在那里,他们可以轰轰烈烈的生,也可以惊天动地的死,只要是为了他们所坚信的目的。
                     但如果你不知道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不知道你爱什么你恨什么,便无法立足。
                     纵然有绝世武功,也毫无用处。
                     失去记忆的玄生,犹如折了翼的雄鹰,对他,江湖不再是江湖,只因为少了原因多了迷惘。
                     但是……
                     就在玄生以为慕容槿毫无反驳的话的时候,却见他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但哪有如何呢?”他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威严,瞥了他一眼走到了山崖边缘:“你,是重重楼楼主所仰慕敬重的好友,是梅花堂堂主眼中昔日的传奇今日的谜,是七石门门主流尽一辈子眼泪都不悔的人,这些身份定位,难道不够让你深思而指定未来么?”
                     他见玄生一震,不觉微微一笑:“你可知,为何有这么多人看着昔日的传奇,走上这条四面埋伏危险重重的江湖路?”见他茫然,不觉轻笑。
                     玄生啊玄生,谅你一生聪明,竟然是输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也罢,我不介意做一回指路人,只是,接下来,没有人说这不会是一条荆刺之路。
                     他拍了拍半月城二少主的肩膀,抬眼之间,平时儒雅的神医形象全都褪尽,豪迈大气的江山天空皆都映在他的眼里:
                     “……因为,江湖啊,是一个什么人物都能见到,奇事都可以发生,充满了无限奇迹的地方。以前默默无名的人,都可能是明日被人人歌颂的英雄,就连那些……曾经迷惘曾经找不到方向的人,也是一样。”
                     他伸了伸懒腰,活动胳膊手臂,回头慵懒一笑:“不做昔日称霸江湖的半月城二城主,那么,为何不做浪迹天涯寻找回忆的玄生?”
                     说完,他便高高跃起,那速度和动力竟然卷起了一阵强烈巨凤。
                     待遮挡着灰沙走石的玄生再次睁开眼,他已从山崖上跃下,如一只优雅的大雁往乡村的方向飘去了,那被风吹满的衣袍,犹如一张满帆,往远方逝去。
                     玄生保持着慕容槿来到时的姿势静坐不动,过了许久才慢慢起身。
                     其实,他还有一个回来的原因没有告诉凝霜门门主。
                     他要找一个人。
                     一个,或许可以让过去和未来都给于答案的人。
                


                10楼2011-03-10 0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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