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A 一平
十年前她身穿红色马甲扎着个冲天辫在并盛区内晃荡;
十年后她披着一件红呢子大衣梳着两条麻花辫在并盛区内游走。
其实这两者并没有什么改变,而非要说改变了什么,她只是面对某些事情选择了沉默。
01
樱花盛开的时候,初夏开始了。
染满夕阳的坡道映着远处渐渐暗下去的天空,突显出无尽的苍凉与悲伤。
一平卸下了她的职业性微笑,懒懒的脱下了穿在身上的白色外套,露出了黄格子上衫和底下的红格子短裙。那裙子不短不长,正好遮住了一平左边大腿上龙的纹身。
那是并盛中的校服。
一平是并盛中国中部三年(A)班的学生。学习成绩优良,唯一一科不怎么好的,就是数学。
老师曾经十分善意地提醒过她,如果数学学不好,高考的时候很可能考不上大学——数学白白拖了后腿。
这着实让以“考上重点大学”为目标的一平吓了一跳。从此,她似乎更加努力地去苦攻数学,可是效果甚微。
临走时她将挂在门口的牌子换了一面,“close”朝着外面,店已经打烊了。一平推开门走了出去,挂在门上的银铃也随之晃动起来,清脆的声音悠扬缓慢的传向远方。
一平微微眯了眯眼——她是一个高度近视,望向远处缓缓滑下去的夕阳,墨色的长发在逐渐暗下去的世界中显得略微突兀,她充满灵气的眸子蓦地看向不远处被夕阳的余光照的波光粼粼的河面。
她突然有一种像坐在河畔的草地上望着泛光的水面沉思的感觉。
远处的灯塔闪了一闪,亮了起来。周围的路灯也一盏一盏地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一平意识到该回家了,“父亲”在家等的太久不好。
于是她加快了脚步,伴着夜幕的降临,一步一步走向那闪烁的光明中去。
在她身后,是闪烁着星光的,未来。
可是,在未来降临之前,总是要面对那黑暗虚无的现实。
目前一平面对的,就是一个黑暗寒冷的现实。
一平慢慢的走上楼梯,将钥匙插入门孔,轻轻地叹了口气,扭动钥匙打开了门。
一股刺鼻的烟味在她开门的瞬间冲进一平的鼻腔,混合着一股刺激的啤酒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地上散落着空了的啤酒瓶,有的甚至已经成为了碎片。
电视出现一片花白色,闪烁着,夹杂着“唦唦”的噪音,听的让人心烦。一平走过去把电视关上,又略显疲惫的望了一眼熟睡在沙发上的男人。
这就是她的“父亲”。
五年前出现在她面前,口口声声地告诉她是她父亲,她将信将疑;后来为了打消一平心中的怀疑,他带她去游乐场,去山顶看星星,做一切她想做的。
明明一开始那么慈祥,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
抽烟、酗酒、赌博,他几乎样样都会,一平打工所赚的酬金大部分都用在了这个“父亲”身上。
一开始一平还认为“父亲”很快就会恢复正常,可是他却令他越来越失望。
母亲早已不在,只剩下了“父亲”一人。面对这个原本就残缺的家庭,她早已心灰意冷。
她默默地从卧室里抱出一床被子,细心地为男人盖上,然后静静地走回自己的房中,关上房门,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彻底的,隔开。
她靠着房门,缓缓地垂下黑眸,墨色之中渐渐流露出了忧愁与哀伤。
家人,吗?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风那张温柔儒雅的脸。
她永远不会忘记风在她临走之前所说过的话:
“一平,不管你在哪里,我永远会是你的家人。”
温柔明媚的笑容在风的脸上无声无息的呈现出来。
萦绕于心。
她默默地靠着墙滑了下来,双臂抱膝,头深深地买进臂弯里。
她感觉“父亲”出现的这几年,都是假象。
从来不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