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逆光走
Written by Chiaro
to阿此。
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细细的皱纹在她微微笑着的脸上绽开，她快要离开我们的时候分外安详，整个人都透着柔和的光芒，青筋突起的苍老的手轻轻地握住我的，指头冰冰凉凉的仿佛刚刚从泉水中捞出来擦干，她轻轻地笑着——她一直是格外温柔的人。
母亲走的时候她说想要一杯摩卡，我疑惑着是否该给她泡一杯因为医生说她的身体已经格外虚弱了。她睁着浑浊的眼睛——里面透着一点点亮亮的光，她颤抖地说她只是想闻一闻味道。我清楚母亲生前是非常喜欢摩卡的，便应了声掩了门去开水间。冲泡的过程我做得分外小心，甚至去一楼的零售店买了冰激凌加进咖啡里。最后我舔了舔手指细心地端着它走进母亲的病房，它的热度顺着瓷杯柔滑的纹路一丝丝滑入我的掌纹中。
进入病房后夕阳正在陨落，橙色的光芒撒进来让我睁不开眼睛，我抽出一只手挡住额前，然后听到心跳检测仪回归成一条笔直的直线，绿色的线延伸到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看着母亲，她的嘴角凝固着一丝浅淡的笑容，然后摩卡从我手中滑落下去，溅开一地咖啡的味道。
是母亲最喜欢的味道。
母亲的去世是我早都预料到的，尤其是那个戴着口罩浑身消毒水味道的医生给我指病危通知书上亲友签名的地方时。但当这一切降临到自己身上时我才觉得黑色的荧幕拉了下来一切沈沈地睡去了。我意识到脸颊有点凉——就像母亲把她那干枯的手轻轻地放到我的面颊上，我才知道我哭了。
我总记得母亲老是对我说这么一句话：“浅野啊，你要学会坚强一点呐。”母亲总是笑着对我说的，她或是在卧室织着毛衣或是在庭院里浇着花草，我或是摔了一跤眼里迅速攒起泪花或是跟她抱怨什么劳苦的事情。母亲总是包容地看着我轻轻地笑起来。我抹干了泪痕深吸了一口气，翻开名片夹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的挚友和亲戚。
听着嘟嘟的声音，我想什么不都是一根有形无形的线轻轻地牵连着呢。
母亲去世几周后我总觉得母亲还陪伴在我身边，我工作时她在庭院里摇着摇椅抱着那只老猫哼着久远的歌谣，我煮饭时她切着葱蒜之类的调料并嘱咐我盐不要放太多。我想我生活得真是糟糕透了，我准备整理整理母亲过世前的东西，叫了外卖的稻禾寿司，就着清酒慢慢地吃。


随后这段我才刚刚知晓的，换一种说法就是刚刚在我心里埋下种子的故事，随着时间的流冲淡我对夏川感情的同时，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我忘了询问母亲这个故事的结局，至少那位叫“云雀恭弥”的少年不喜欢我的母亲却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爱话，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即使这段感情是被世俗摒弃的。
即使我已经成年工作了我还有好奇心的啊。我仔细擦去照片上的灰尘后愤懑地想，然后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捡拾起来发现是一本陈旧的日记。纸页已经泛黄泛卷，皮革手感的封面上用日文工工整整地写着南里鸢——我母亲的名字。
我略略翻了日记中的内容，那只叫栗卷的老猫又上前来蹭我的裤卷。我本想赶走它又念着它与母亲多日以来情分已深，我不在家的日子都是栗卷陪伴着母亲的。我挠了挠它的下巴，它舒服地哼哼了一番，甚至心情极好地开始把玩地板上胡乱散落的物品，我抱它到庭院的摇椅上，它肥胖的体格让我咬咬牙，开始悔恨母亲如何把它喂这么肥的。在摇椅上安置好后，它舒服地蹭了蹭藤木制的摇椅，我相信藤椅上还有母亲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隐忍住悲伤的潮水蔓延，翻开了那本日记，扉页淡淡铅灰的“云雀恭弥”字眼吸引了我的注意，被橡皮擦得极浅但还略微看得清楚，我想着还是少女年纪的母亲矛盾认真地一笔一划写了又擦去她心爱少年的名字，感觉心里温存着什么，暖暖的顺着血管蔓延全身。
我索性抱着浅淡的好奇读了下去。


2009.12.17                        星期四                         中雪
今天东京下雪了。
我是很欢喜的因为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时世界极像一场华美的梦境，虽然没有母亲小时候童话故事里天使精灵一类的角色还是非常让人有梦境的感觉。
我把这一切告诉北川时是非常开心的，北川搓着冻得通红的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喔唷南里小姐你好少女哟。我开始还一脸天真地反问她少女……？她闭着眼睛快速地回答名词活用作形容词，我反应过来打她时她立马欢笑着跑远了。好像前几分钟一直抱怨鬼天气冷得要死的人不是她，正当我们欢乐地打来打气时云雀恭弥站在校门口，心情似乎很好地逗(1827)弄肩上那只毛乎乎的鸟。我有点楞觉得这一场景非常不搭调，但吵闹声还是传达到他的耳朵里了，他皱着眉头把视线移向这里时我觉得眼前是加粗斜体的GAME OVER……北川和我就瞬间凝固了……
“非常对不起吵到您了。”我立马弯下腰道歉，我想我还经不起他暴(1827)力的教育方式。
“书。”
“啊……？”我睁眼看雪地里洒落着我的国语课本，纸页已经濡湿了，我慌忙捡起它还不敢立马拍去封面的雪花，“非常感谢……云雀…学长。”
他听了这称呼似乎愣了一愣，我抬头看见他清秀的眉目，脸色缓和了许多，还有浅浅的温柔在他原本冰冷的面颊上流淌(但愿不是我的错觉)，他随意嗯了声便没有多说什么了。
一路上北川都流露出一种敬佩之情，她不断重复着南里你好厉害你好厉害让我的虚荣感得到极大地满足。之后我们便谈论着圣诞节礼物的事情了。
……
++
我把手指向下移了移发现一行用铅笔写的日语——“现在想来我应该在那时喜欢上了云雀恭弥。”
我轻轻地笑了。想起来喜欢夏川的时候自己也因为他的一个浅淡的没有什么意义的微笑，但是就是那么奋不顾身义无反顾，爱情这条河溺亡了多少追寻者。一个微笑，一个眼神换取一生。
我想到这里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2010.12.25                     星期五                       晴
圣诞节到了。
虽说是西方的节日但母亲还是会在我床头浅灰色袜子里塞一些小玩意儿，我又是极其贪恋那份难得的温存。我并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收到礼物只能含糊匆忙地道谢接着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而母亲是极迁就我的性格的。
我突然萌发了送云雀学长(这个称呼还是格外犹豫纠结呐)礼物的想法，没有什么来源但一个星期以来对他的关注莫名其妙地增多了。我想动手做些甜品但考虑到他应该不喜欢甜品，买精致的礼物似乎不显心意，但我连送他礼物的动机都没有。便揣着紧张的心去问北川。
北川对我的表现显露出一种毫不在意，她在冬季都是极其慵懒的角色。她慢吞吞地说你要送礼物让沢田纲吉帮忙带就好了。
我有些诧异地问她沢田纲吉是谁，而且这名字平常但格外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翻阅之前的日记我才知道是在10月听过云雀学长喊过这个名字。)北川便给我指了指班里那个低头翻书的少年，暖棕的发色和眸子，见人躲躲闪闪，肤色是病态的白。而且听闻学习极差存在感极低的那种。北川见我疑惑来了兴趣与我说沢田纲吉和云雀恭弥是摸不清的关系啊，云雀恭弥对他总是有些许不同的，然后她数落我一番孤陋寡闻。
我对这些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况且是男生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没有放在心上。接下来的欣喜是被母亲的圣诞大餐所感染的，我记录这么一段读来似乎很闲…啊最近的日记越来越糊涂自己究竟在写些什么了啊真是的。
……


2010.5.3                       星期一                        晴
母亲说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日本最近有几次轻微的地震，走在街上感觉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时重心不稳就很郁闷地摔倒了……然后勉强抬起眼四周都晃晃悠悠的。经过我身边的一个男生犹豫了两三秒还是半跪下身把我扶起来问我是否有事。我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沢田纲吉。其实他自己都站不大稳吧我想。
对视的时候总感觉他的眼眸里有清澈温暖的东西缓慢地流淌，男生瘦削的肩膀和微微抿起来的嘴。看起来是一种弱不禁风的样子，我实在想不清他和云雀恭弥能有什么关系……不想也罢。我向他道了谢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笑容是非常地孩子气一瞬间我感觉阳光洒在了我的身上。
当时我想沢田纲吉其实真是个很好的人啊。
因为一同去学校我和他略略谈了些，他在强烈的日光下显得有些半透明化，我有些担心地问他沢田君你要好好吃饭啊。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感觉是无论怎么吃都这么瘦的样子，然后他说他老嘲笑我挑食个子长不高之类…实在很讨厌啊。
我愣了愣然后直觉告诉我这个“他”是云雀恭弥，我晃过神来说是的啊沢田君。他紧张的表情立马松弛了露出明亮的笑容，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之后的路我们默不作声欲言又止，其实那个瞬间我真的很嫉妒他。
……
++
我想母亲真是个矛盾的人啊不过输给一个男生真的很逊哟。我突然笑了起来又迅速掩了嘴，栗卷在院外喵喵地叫了几声，我有些被打扰皱着眉喊栗卷你喵什么喵，喊完又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一只猫较起真来实在可笑。我跑到母亲生前居住过的屋子翻出了一张照片，是母亲和北川阿姨，她们笑得明媚天真就像夏天拎着裙摆已经来临。
2010.5.5                         星期三                      小雨
一到学校北川就神神秘秘地告诉我今天是云雀前辈的生日哟，我有些慌乱地放下书包说我什么也没有准备啊。北川皱着眉说你喜欢他也没有用的啊我是要你注意沢田纲吉诶。
我不喜欢北川如此直接地把这件事捅破，要她噤声后自己便一声不吭，我看着沢田纲吉大声读课文的瘦小身影觉得自己真是一败涂地。沢田纲吉恰巧这时回头似乎看着什么，他与我目光相碰时微微地点了下头，口型是南里同学早上好。
我揪紧了裙子像没看到似的继续低头看我的书。
其实那么一个瞬间我真的有些讨厌我自己。但爱情方面谁都是自私的，我甚至萌生出想问问他是否喜欢云雀前辈。云雀学长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后门的，我看见沢田纲吉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微笑时回头看见云雀前辈轻蔑的目光说草食动物。然后沢田纲吉用口型认真地说云雀学长生日快乐。云雀嘴角扬起一点点弧度却什么都没说。
他们的默契无人能敌。
我有些恍惚地重新端起书像是下宣言一样说南里鸢你真的输了呀。但是骨子里一种不服气的劲头让我有些倔强地咬紧了下唇。
……
放学的时候我低着头踢着石子，抬起头看见云雀恭弥飞扬的袖摆，他站在十字路口微微皱着眉。我抬头发现灯是绿的，再一看是沢田纲吉笨拙地跟上，然后云雀前辈嘴唇动了动像是在指责沢田纲吉的慢速度，之后他们一起并肩而行。甚至在沢田纲吉再次落后时云雀恭弥扯住了沢田纲吉的手腕，沢田纲吉耳根的潮红爬上脸颊。
我觉得我的小世界真是晃晃欲坠呐，我试图不在日记里记录我和北川悄悄跟踪云雀前辈或者与他擦肩而过时偷偷抬高音量希望他注意到我，结果他还是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


2010.6.17                       星期五                         晴
这个周五我是值日生，北川因为有事很早就走了，她离开时说了一大堆抱歉的话听得我急急摆手说加奈我自己走可以啦没什么可道歉的。说完这个句子我微微愣了愣才想起来我和北川已经很熟很熟了，北川怔了一下然后笑着拍我说少女好好照顾自己啊别又犯花痴哟。
其实我想告诉她加奈你个混蛋我一直逼迫着自己忘记这段根本没有结果的单恋啊。它在我心上切开一个又一个口子致使水分流失殆尽但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值日也仅仅剩下擦窗台了，我去水房冲洗抹布时竟然没有水。我想着什么破水管啊然后跑到三楼的水房接水，刚拧开水龙头我突然想起来水房外不到十八步就是云雀前辈的风机办公室了。
我把手轻轻摁在胸口决定放纵自己就看他一眼。我私心把他定义为我内心的少年，他其实连沢田纲吉的都不是，只是他自己的。我胡乱地想着透过门缝看了过去。
他们在接吻。
当场景真正地印在视网膜上并通过视觉神经传达到大脑时我整个人都僵在那儿，脑袋好像轰地一声爆炸了。我很小心地抑制住自己慌乱的心情想着南里鸢你彻彻底底输了不要再幻想了。
沢田纲吉羞赧着脸与他唇齿相触，云雀恭弥轻轻握着他的手仿佛害怕他逃跑或者消失似的。落地窗开着窗缝风从外面钻进来弄乱了窗帘，窗外绿绿的一片柔和的光从窗棂透过来照耀在正在温柔地亲吻的少年们身上。亲吻持续得极其漫长就好像幼年童话故事里王子与公主在一起后整个心里洋溢着浅浅的欢愉，像是新年的钟声在心里回荡久久不停。
那画面真是极美我轻悄地拿出手机小心翼翼调到拍照模式自我安慰就当是纪念好了。心里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似的紧张得不行，生怕他们发现。
只是单纯地想纪念我短暂的逝去的固执的喜欢。
……
++
我再次看了一眼手里的那张照片不由得笑了，我想这是多么美的爱情。我想爱情哪需要什么国籍性别的障碍啊，两个人互相恋着彼此有对方就足够了。
互相恋着彼此有对方就足够了。
我与夏川的结束是毕业典礼上我紧咬着嘴唇，他好像等待我说什么似的一直站在那里。少年眉清目秀，身上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我又哭又笑地望着他说再见夏川。其实我很想说一句再见，浩。夏川浩。他愣了一会很亲昵地拍拍我的头说再见浅野。
我是多么后悔当初的自己没有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感情，任凭它们腐烂在心理逐渐被空虚替代。我真真地有些像母亲般地嫉妒沢田纲吉不坦诚但每个毛孔都散发出幸福味道的爱情。
之后母亲的日记里零零散散记录着这份爱情还是因为时间的长久或者应了中国那句“纸包不住火”的俗语纷纷扬扬传开了，全校看沢田纲吉的眼神都有些异样而且窃窃私语无孔不入。云雀前辈咬杀了不少人而沢田纲吉还是一脸软弱的慌慌张张，母亲在日记里用很激烈的言语批评他说如果你可以拥有别人根本不能触及的，你为什么不努力不试试坚持。
我合了日记本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仿佛又听到母亲轻轻地叹息说浅野啊。我转头看着窗外的夕阳把光撒在我的身上，转过脸眼睛被刺得睁不开，光线极其强烈我想逆光而行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但若能逆光而行，就请继续走下去吧。
•全文完•
共7824字


[Freetalk]
我是真真很喜欢这个故事。
我知道它的瑕疵很多它不完整它没有什么剧情波澜起伏而且死蠢文艺，甚至也没有多少糖分和治愈的效果但很奇怪我就是如此爱它。然后这是给阿此的故事，尽管烂尾还是请你签收吧><
写它的时候我心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澜我不必像写泅渡那样压抑得心口生疼，敲完最后一个字我就想终于完了啊然后愉快地校正一遍。字数不算多也不算少七千来字，大致是浅野在母亲去世后翻看了她的日记，是浅野暗恋夏川和南里暗恋云雀搅在一起的故事。写浅野故事时还是很失望啊最后还是批评浅野懦弱一般没有让他们在一起。
自己最喜欢的是他们亲吻这个画面，灵感来源于一张图，后来被阿萱萱皮埃斯成专属的签名档~很想说建议配着BGM读啊那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男声很温柔句句沉沦。但不要看歌词！不要看 歌词！
写到这里觉得你们喜欢与否都无所谓但希望你们开心。
如果有写评的姑娘爱你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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