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东来◆【原创】大理寺志怪录——花想风。（童年裴东来……

01.
王亓是个苦孩子。
王亓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
据当年知道底的人说，王亓是弃婴，在某个冬夜被人悄悄放在了一座荒芜的井台上。
柔弱的像小猫一样的孩子，已经冻得浑身青紫，几乎动弹不得。
居然被松松地胡乱裹在一片黑色的麻纱布里。
黑夜，婴儿，裹在黑色的薄布片中。冬夜的晚上，放在窄窄的井台上。
怎么听都危险之极。
只要婴孩大力挣扎一下，就会滚下井台摔死。
只要再被人晚一点发现，就会被冻死。
被路过的野狗和妖怪遇见了，就会被吃掉。
……
会这样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大约遗弃他的人并不怎么希望他活着吧？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
偏偏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深夜，一个赶路的盲婆子走到井边，摸索着井沿要坐下休息。
哆哆嗦嗦的，摸到了一片布一样的东西。
“咦？”
那婆子吃惊，自言自语：
“谁家把不要的布匹遗失在这里了？”
天气实在非常寒冷。婆子扯起布匹，往自己身上裹去，希望以此抵御寒冷。
小小的王亓顺着布包的抽离，咕噜噜滚落下来。
万幸万幸。他没有一道弧线掉下井去，而是掉落在了地上。
噗。
血肉的身躯撞在了杂草和尖石的地面上。仿佛震醒了死一般的寒冷的昏沉。
小小的王亓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救下自己一命。
瞎眼的老乞婆收养了他。


02.
王亓因为自己的名字，对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有很深的怨念。
这个名字大概是父母给他取的。
这么说的根据，是那片裹着他的薄薄的黑色麻纱布里还附着一小片扯碎的缎子。
缎子上用血颤颤抖抖地写着王亓的名字。
非常耐人寻味的细节——然而也就坏事在这个上面。——因为那个字体实在是太颤颤抖抖了，所以王亓至今都不知道，写血书的人到底想写哪两个字。
“王亓”？
“王元”？
“王六”？
甚至“王二八”？
当然，最后决定叫“王亓”是师父的决定。
“亓者，下基也。这个字跟着你，你的人生就会很踏实，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这估计是那个鬼扯无比的师父说过的最正经的话。
但，这也是王亓四岁以后的事情。
四岁之前的王亓一直跟着那老乞婆。
跟着老乞婆时的王亓没有名字，因为老乞婆不识字。她唤他做“细崽”。
而洛阳城里见到他们的其他人都叫他“小臭虫”。
……
早春时候又寒冷又干燥。老乞婆生病了。缩在废弃的庙宇里，大声地咳嗽。
她发着烧，浑身颤抖，连声音都发布出来，只能竭尽全力把自己缩进稻草堆中。
所以完全顾不上只有四岁的王亓慢慢地摸出门槛，走向了外面的旷野。
旷野很冷。
不知用了多久，王亓摇摇晃晃地在卵石和草地上行走，渐渐走到视野开阔的地方。
野风吹来，很高的天上掠过乌鸦黑色的叫声。
王亓累坏了。回过头，破旧的庙宇已经变成了很小很小的一个红点。
往前分开枯黄的莎草，景色一变。让人惊叹。
这里，居然有一个巨大的湖。
宁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倒影着山峦和灰色明亮的天空。
清澈见底。青色的大湖。
时空都静止了。
非常美丽。也非常寒冷的画面。清冷得让人窒息的风物。
王亓一步也走不动。蹲在地上喘了片刻，饿得头晕眼花。
蹭上前几步，伸手就要去够那清澈如冰的湖水——
“喝饱就不饿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伸手却被人拦住，拉住衣袖向后一甩。王亓眼前昏花，哪里抵抗得了那股力气，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晃动不已。
【放肆！你在做什么？！】
四岁的王亓在清寒的湖水边产生了幻觉。
他看见一个衣着精美的天人童子，捧着华丽的食盒，从天而降。
那童子眉发皆白，玉面丹唇。神色庄重。
而手中的食盒分上下三层，漆墨雕金，精美无双。里面隐隐传来花香一般的甜美气息。
“……我……”
王亓浑身发软，两眼却冒着绿光。瘫在地上起不来，偏还要顽强地对那天人童子伸出手。
“我饿！”
“我要吃！”
那天人童子惊疑地打量王亓半天，皱着眉头道：
【我这食盒里装的，暂时不能给你吃。】
然而下一刻，却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梅花撒子饼递给王亓。上面咬掉了一小口。
【我只有这个，要吃吗？】
王亓几乎是扑上去抓住饼，狼吞虎咽地捧着大嚼起来。把自己噎得直翻白眼。
他觉得幸福极了。梅花撒子饼里微微的甜味更是让这幸福感锦上添花。
专心吃饼的王亓没有看见湖水起了变化。
一个红衣白里的身影无声的划破水面，立起上半截身子，身后带起金色的微风。
女人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
*东来。发生了什么事？*
白发童子裴东来望向湖水中的身影，毕恭毕敬地回答：
【有人在您沐浴的时候靠近湖水了。】
*……好像是没有恶意的小孩子呢。你让他先离湖水远一点。照顾一下。我很快就上岸。*
童子裴东来对水面的身影合拳行礼：
【遵命。祖母大人。】


文字虽不华丽但很能打动人～

……接下来的文字没有办法上传了。说有不合适的言论……
可是，我实在找不到在哪儿呢。

额，为什么啊？

大力戳戳龙葵君！！！！

这边也发了文咩~~尊美好！~~
诶文发不上来 分段发或者直接文章截图【咦】··只是估计爪机孩纸悲催的··

百度发帖测试器

来顶文～

博客里的头像是谁？？？？？我在就看到了。。一直想知道

一直很喜欢龙葵君的文，有种沉静的美。

扑倒葵葵~、
新作神马的最有爱了

想象中，水中的祖母。惊为天人。

05.
吱呀。——
摇摇欲坠的半扇木门被推开。
祖母大人微微眯起眼睛，举起衣袖遮挡浮荡的烟尘。
待到光线适应了双眼，祖母大人忍不住问道：
*这……就是当年的牡丹花王吗？*
祖母大人看见的，是那个破庙中，已经发烧到神智模糊的瞎乞丐婆婆。
灰白的乱发杂着草根，木屑，
脸上全是皱纹和斑点。一点姿色也无。
四肢枯瘦萎缩，身体佝偻成了一张小小的弓状。老得快要腐朽成灰了。
尤其是双眼，浮着灰白的膜。泛着可怕的血丝。
配上老得脱离人形的脸，满口牙齿掉得一颗不剩。好像马上就要变成恶鬼一般。
然而这只是一个虚弱的老妪。她茫然地侧耳听了听，用沙哑微弱的声音问：
“细崽……？”
“是，你吗？”
“婆婆。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王亓分开其他人的手，径直冲老妪跑去。跪在老妪面前将点心放进她瘦弱的掌心。
老妪似乎微微高兴了一点，手指无力地握着王亓的小手。
*…… *
看到这一幕，祖母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对牡丹花精而言。十三年是一段很长的岁月啊。”
道士仿佛听见祖母心中的感叹，又仿佛自言自语。
“当年花谢之后，隔年闹起虫害。本尊被移出了万艳园。”
“这些年遭受风雨摧残……”
“多么倾城的佳人，也要凋零到惨败不堪回首的地步。”
听见道士的说话，乞婆抬起了头。沙哑的嗓子艰难相问：
“你……是谁？”
“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和往事？”
道士上前，轻轻抱起那乞婆。看上去她还有人的身形，其实分量却十分轻。
道士拿出玉泽渊的甘露，慢慢喂那婆子喝下去。
*人间的食物有烟火气。你吃下去也不能化为血肉，为什么要乔装人类苦苦生活呢？*
祖母牵着东来的手，轻轻的问。
喝下甘露的乞婆似乎有了一点精神。
扶着道士的脖子，从道士怀中吃力地看向风姿俨然的祖母大人。
“……原来是……白龙主……”
*既然贪生，为什么又不找个地方扎根生长？*
*你以为凭你的元气，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贱妾，在自作自受。”
那乞婆又喝了几口甘露。渐渐的，头上银丝居然转黑，脸上的皱纹也在慢慢舒展。
“我的身体。早就……无力回天了。”
*你。到底为了什么？*
祖母大人逼上前一步。目光里婉转的是三分晶莹的心痛。
“贱妾……实在无法……丢下这个孩子…………”
乞婆伸手在空中探去，王亓伸出小手牵著她，她便挣扎着从道士怀中滚落到地上，爬了半步，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
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乞婆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
“……然而，也已经到了极致了呢。”
“你安心吧。我会替你照顾这个孩子的。”
道士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音调温存。
“我一向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你知道的。”
“可恶的贼道士啊……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呢？”
那虚弱的乞婆轻轻的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东来的祖母和这老乞婆都似乎认识这道士，而且都称呼他为“贼道士”。
然而态度上，又都不十分讨厌这个家伙。
“那么。作为我最后的谢礼……请把我的牡丹花根……拿去吧。”
乞婆微笑着，双手却越发紧紧地抱住王亓。
仿佛预知到会发生什么事情，王亓睁大眼睛，啊啊乱叫着抓紧乞婆的衣袖。
满脸通红，拼命地摇头。
乞婆服下甘露以后，容貌渐渐变成了的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的模样。眉眼慈祥可亲。
她只是怜爱地笑，轻轻抚摸着王亓的鬓发。
“傻孩子。”
“你这个……哭不出眼泪来的……傻孩子呢……”
这么一边说着，她的眼睛里早就滚下一颗颗硕大的眼泪，扑扑地落在衣襟上。
她轻轻地抱住王亓，浑身散发出白色的荧光。
王亓在白色轻柔的飞舞的荧光中，一时失魂，所以搞不清楚，不知道自己的双手究竟什么时候抓空。
只记得在某一刹那。听见耳边有温柔的声音：
细崽。不要哭。
王亓浑身颤抖地看向空空的怀抱，又惊疑地悲伤地看向地面：
那里只有老乞婆的衣裳。
衣裳上，停着一枝硕大丰盈的牡丹。
枝叶全都干枯了。长长的根须上一点泥土也没有。只有那花瓣，娇艳水灵。
淡淡的粉色，宛如哭过后美人的眼角。


06.
已经是极限了吧。
被虫蛀坏的双眼。被赶出御园的身体。身为草木最后的灵气。
好冷。好孤独。
什么也看不见了，被妖精和人类嫌弃。只能乞讨衣物，捡拾残羹冷炙苟活。
仓皇的生命，再无处生根。
多么悲惨。
在这个早春的夜晚，在这个冷酷的洛阳城边。
我的生命大概就要在此终结了吧？
我这一生，究竟拥有了什么呢？
然而就在这时，听见了人类婴孩的啼哭。
茫然地摸索，直到摸索到那微微发热的，柔软的小小身体。
那充满生命力的触感。
小手紧紧地拉住我的头发，好像要把他的生命借此传递给我一样。
小孩子。
你一定不想就这么死掉吧？和我一样，饱受摧残的美好生命。
我。居然为这种事情掉下眼泪了。
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神灵啊，我固然濒死，却希望这个小小的生命能够继续活下去。
为此。我愿意陪在他身边，舍弃身为草木的轮生和萌蘖。
消耗所有真元，乔装人类，与他相依为命。
我是木精转世，虽然没有福气养育生命……
细崽啊。细崽。
却请你记住——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