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那个男人。”
街道转角处，无视川流不息的过往行人车辆，男人抓着女人的肩膀，用力扳住，以一种要把女人撕碎的力道。
“这与你无关。”女人表情冷漠。
“忘了那个男人，他不适合你！”
男人的眼睛闪烁着火光，一种濒临失控的怒火熊熊燃烧，全身上下无声的危险气息盘旋暗涌。
“你凭什么干涉？他不适合我难道你就适合我吗？你没资格来评判我和他在一起！”
女人冷峻的声音里暗含着尖锐的痛苦与嘲讽，眼神深处，有委屈的疼痛。
“够了！”男人一把把女人拉进怀里。
“放开唔唔……”接下来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强吻堵回去，女人挣扎着，但很快这种口是心非的软弱挣扎就被环住男人脊背的手和热烈回应的唇所取代，两人忘情地拥吻。
“呼……”热吻终于结束，女人伏在男人臂弯里，满脸潮红，气息急促。
“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那个女人之间什么也没有，我爱的是你！你不要因为误会就去找别的男人来气我，我不能容忍，我会失控得杀人……”
“……别说了，我知道了，对不起……”
“不要再离开我了……”缠绵的拥抱再次启动，女人柔顺地把头贴在男人胸口，有如一只乖巧的猫，先前的冷漠尖锐都不见了踪影。
“我爱你。”
“我也是。”
柔情似水，缱慻无限……
“真是可笑啊，我还以为有勇气与奈落作对的女人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原来也不过是个满脑子春梦爱看下三流言情剧的蠢货。”房门突然打开，白衣银发的英俊男人走进来，神色冷漠，金色眼眸中冰冷的鄙薄之意分明入骨。
“我不像你，”靠在床头看电视的女人回过头来，神色出奇地与男人极度相似，冷漠至极的表情，“我不能出门，否则也许会被奈落的人发现。整天无事可干，我又不像某女王那样爱用吃披萨来打发时间。”
“哼，”男人冷笑，“原来上次你去刺杀奈落也不过是一时的头脑发热，连失败后怎样脱身都没有考虑。”
“真是稀奇呀，自负的杀生丸居然会教人预留后路——你的作风不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吗？失败后怎样苟延残喘来自保是你那高傲的大脑会思考的吗？”女人反唇相讥。
“别把我们相提并论，”被称为杀生丸的男人冷冷道，“强者不会失败，弱者却总是为自己的失败找后路，甚至是依赖别人的保护来苟延残喘。”
“哦……”女人冷笑着，“我一直都奇怪着呢，既然瞧不起弱者，上次奈落的人找来时你怎么没把我这种失败者交给奈落呢？”
“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杀生丸冰冷地回答她，“只不过，你躲藏在我家，就得由我处置。奈落没有资格从我这里把你抓走。”
“是吗？那我还真该感谢你的自负啊，如果不是你的自负我躲藏到你家来岂不是只有被奈落抓去这一个下场？”女人冷冷地笑，嘲讽在眼里冰冷地闪动。
“既然害怕刺杀奈落失败后的下场，还要和奈落作对，你不仅愚蠢，而且可笑。”
“你这么以为吗？”女人微笑起来，含义不明地笑：“可是如果我说奈落最害怕的人就是我呢？你相信吗？”
“哼……”杀生丸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从鼻尖里哼出来的嘲笑。
“果然是这种反应，”女人的笑容轮廓不断加深，她转头，继续专注地看她的电视，“我自己也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无聊。”杀生丸吐出这一句，忽然眼神一凝，话锋一转，低低、沉沉地念出一个词：“桔梗。”
女人一怔，回过头来，眼眸瞬间闪动了一下，有异样的光彩划过，然而很快又敛尽全部情绪，回复茫然。
“怎么？”眼睛一转，她瞟着男人刹那间抵在她太阳穴上的枪，表情还是淡漠的，“又改变主意要把我交给奈落了？”
“终于还是掩饰不了了吧，桔梗？”杀生丸冷冷用枪指着她，“自称刺杀奈落后失去全部记忆，躲进我家——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还会对‘桔梗’这个名字有反应？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枪口对准了自己，女人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恐与畏惧。她十分镇静地站起来，懒懒伸手把男人的手推开，慢慢走到门边，打开门——
杀生丸没有阻止她的动作，手里的枪却始终对着她，只待她一动脚逃跑就扣动扳机。
只要他开枪，没有人可以从他的枪口下逃生。
这不是他自负，而是事实。
但女人并不是要逃跑，而是——
在房间相邻的客厅里摸索了一阵，女人重又回到房间，手里端着一杯鲜红的液体，慵懒地走到床边坐下，继续欣赏她的狗血浪漫剧。
她进来后，杀生丸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刺鼻。
他的目光不由得停在了女人手中的杯子上，凝重滞留。
妩媚妖艳的红色液体在高脚杯里轻轻摇晃。
那是……


“你知道雪花为什么是白色的？因为它忘记了自己本来的颜色。”她一边优雅地小口轻啜着手里鲜红黏稠的液体，一边头也不抬的说。
枪口猛然抵住了她的背。
“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关吗？”
“再说一次吧，我的名字。”女人依旧毫无任何反应，声音却轻柔动听起来，喃喃轻吟，低如浅唱。
“……”杀生丸不再说话，只看这女人究竟搞什么鬼。
女人持续微笑着，突然把手中的杯子伸到他面前：“很新鲜的血液呢，你今天又杀了几个人？”
“现在又要告诉我你其实是吸血鬼一族吗？你以为我会蠢到相信你这种鬼话吗？”
女人没有直接回答，她漫不经心地浅笑：“我一点也不怀疑你可以查出我的名字，不过关于我的一切你也只知道这些而已吧？否则你也不会这样来问我。”
杀生丸冷着脸没有回答。
“我不想回忆我的过去，也不愿从你口里听到我的过去，但却很喜欢‘桔梗’这个名字。以后就请一直这样叫我，最好能温柔一点、深情一点……”
“这种无聊的笑话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吗？”扳机“喀啦”一声轻响，枪口更近一步地抵着她的身体，“不要再让我重复一个问题。”
女人却放肆地大笑起来：“你果然没看过！”她一面笑一面举起了电视遥控器，切换频道——
黑发紫眸的皇子，绿发雪肤的魔女 ——
《反叛的鲁X修》，热播中。
“……”
杀生丸眼角有些抽搐。
没等他说话，女人忽然又换了一种语气，冷淡的、毫不在意的漠然声线：“你要杀我大可以开枪。相较于落到奈落手里生不如死，我倒会感激你现在把我的命拿走。不过要记得，子弹要是银制的，一枪就要打中心脏，否则我死不了——你的枪法也不该会让我失望吧？”她说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头也不回，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好像前一刻说着冷笑话的那个人不是她。
“……”
     
这次杀生丸没有说什么，他静静地收起枪，转身开门出去了。
出门时听到女人叹息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过来：
“杀生丸啊杀生丸，你为什么是杀生丸……”
“哐。”
疑似重物砸地声。
门外脚步声远去后，房里的女人露出冰冷的笑意。
你以为我是满口谎言的女人？
是啊，没错，我常常撒谎。
这有什么奇怪？
你难道不知道撒谎的女人牙齿更白吗？
猎物趟在床上
瑟瑟发抖，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吸血鬼收起翅膀
露出尖利的獠牙
轻轻用力，獠牙刺破颈动脉
鲜热的血液顺着牙齿流入口腔
喉舌一阵快意，嗜血的渴望越加坚强
可怕的欲望，控制不了的疯狂
世人总在祈祷
仁慈的主上啊，请为迷途的羔羊指引方向
神度众生，是梦中的乐园，天国的福音
但是不需要
上帝遗弃了我，我亦早已放弃天堂
……
“读完了，你觉得这首怎么样？”捧着诗集的女人望向闭目养神面无表情的男人。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唇角不屑的笑容泄露出他的态度。
“没有像上次那样嘲讽我，看来你喜欢这一首。”
男人冷笑：“不要把我的品味与你的低级趣味相提并论。”
女人合上书页：“情商为零的人还枉自谈什么品位。”
男人显然不愿与她就这种无聊的问题继续争执，于是冷哼一声就没有再说什么。
女人随手把厚厚的诗集抛到一边，起身走到床边：“我要睡觉，你可以离开了。”
男人睁开眼睛：“你以为这是谁家？”
女人径直倒在床上，翻个身，背对着他：“你不愿走可以睡床下。男人就睡地板上——出自《反叛的鲁X修》第五话。”
      男人一时间没有说话，他弯腰捡起女人扔到地上的书，翻看了一下，然后他锐利的眼睛笔直地盯住了女人——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是女人完美的侧面——长发零乱的垂落在枕侧，苍白的肌肤精致的脸庞，漠然到极致的表情，冷冽，无感。
      “桔梗。”他低声念出她的名字，声线僵平而冷酷。
      女人没有反应。
      “不要说你已经睡着了，”男人冷冷地看着她，“你最好告诉我这本书是哪里来的——我不记得我的房间里有过这样一本书。”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扼上了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五指间的力道不容她忽视。
      她的肌肤细腻柔猾，却没有温度。男人感觉的手里扣着的好像是一块白瓷，冰冷苍白。
      桔梗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非常安静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男人微微沉眉，正要加重手劲，她却突然开口了。
      “何必明知故问，杀生丸？你以为我会天真到相信你没有派人监视我吗？你想知道什么，应该是去问你的人而不是我。”
      杀生丸冷笑：“真正明知故问的是你吧——如果我的人发现了你有什么异动，你认为你现在还能活着和我说话吗？你究竟是怎么瞒过他们的眼睛的？”
      桔梗没有正面回答，却微笑起来，淡漠得近乎讥讽地笑：“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问我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实话吗？”
      杀生丸冷冷地看着她，五秒钟以后他收回了手。
      “不要再在我眼皮底下耍小聪明。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会让你说出实话，你最好相信这一点。”临走前他这么说。


     “杀生丸大人，请你嫁给我吧。”
      扎着小辫的小LOLI单膝着地，左手伸过肩膀，稚气的圆脸上一双大眼睛此刻满是严肃认真，平视着面前男人的……膝盖，这样说道。
      “……”
      为什么是“嫁”而不是“娶”？！
      这是杀生丸听到以上那句话的第一反应。
      他低下头，仔细审视单腿跪在脚下的求婚者，看见对方右手捧着的一大把五颜六色的东西之后，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尽可能用柔和而不乏责备的声音说：“铃，我告诉过你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
      “为什么要这么做，铃？”
      “电视里看来的，杀生丸大人。”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知道。可以永远和杀生丸大人在一起。”小LOLI显然把“后果”与“结果”混为一谈了，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没有说错。
      “这是谁告诉你的？”
      “杀生丸大人房间里的漂亮姐姐说的啊，杀生丸大人。”
      果然是她。杀生丸不动声色地冷笑一声，随即又敛起，“为什么要买这么多棒棒糖？”
      “桔梗姐姐说求婚要有玫瑰花，可是铃买不起，只好用棒棒糖代替——桔梗姐姐是这么教我的。”
      “为什么要买99支？”
      “桔梗姐姐说11支表示一生一世，33支表示三生三世，而铃希望能生生世世和杀生丸大人在一起。”
      而至于为什么是99支而不是999支杀生丸就不用问了——铃目前只学过100以内的加减乘除法。
      “铃，以后不准再进那个房间。”
      “……嗯，铃知道了……”小LOLI有些困惑的犹豫地点点头，然后又抬起头来满怀期待地问：“杀生丸大人接受了铃的求婚吗？”
      “……铃，以后也不准再提这件事。”
      “接受了那孩子的求婚吗？”
      男人刚一进门，女人慵懒清冷的声音准时响起。
      “……”
      不等他质问，女人又淡淡地接着道：“你的人应该已经向你汇报过了吧？你精心保护的小天使出于杀死猫的好奇心跑到这里来玩过。”
      “……”杀生丸居高临下俯视着倚靠在沙发上的美丽女人，目光冷凝尖锐得像出鞘的剑。
      “你这个无孔不入的女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包含某种警告的意味。
      桔梗无所谓地笑笑：“只是和她玩了一下，我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吧？你用不着这样恐吓我。”
      “……”杀生丸没有说话，眼神却越来越锐利，笔直地扎在她脸上，似乎要把她看穿。
      “说起来，还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可爱孩子呢，居然相信一生一世甚至是生生世世这种笑话……”她停了一下，头慢慢低下去，额前的发垂下来掩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其实能像她那样毫不动摇地相信，也是很幸福的吧……”
      低吟浅唱一般，她的声音里无端端的带上了某种伤感，让人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落寞。
      垂落的发帘俯首的姿势，折射进眼睛里，是一种忧伤的姿态；


      单薄的脊背，纤弱的身体，削瘦的肩膀，无一不散发出柔软的支离感。
      仿佛是受了伤的天使。
杀生丸看着，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这种突然柔软起来的姿态……
      他有种隐约的惊艳感，仿佛看见了不为人知的美景。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诡异得可怕的感觉。
      他正这样想着，下一刻女人却突然抬起头，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杀生丸，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总有人说你有恋童癖或是LOLICON了。”
      你总是撒谎
      以至于我分不清你成串落下的泪珠究竟是源于真实的伤痛
      还是像你说的那样
      只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太过倔强
      以至于我分不清你现在抽动颤抖的削瘦肩膀
      究竟是涰泣的痛苦
      还是笑容的癫狂
      “我发过誓一定要找到你的，不负我的苦心，现在，终于让我再次看见了你。”
      “我一点也不怀疑你可以找到我，从分别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我们再见的那一天。感谢苍天，我们终于重逢了。”
      电视里终极浪漫肥皂剧男女主角的狗血对话进行得如火如荼，电视前手持遥控器的美丽女人微微一笑。
      “你终于来啦，我可是等你好久了。”视线转过房间里的家具投向窗外，低垂的夜幕万籁俱寂，夜色掩盖下什么也看不清，她却笃定地微笑：“出来吧，神乐，我知道你迟早会找到我的。”
      “还是被你发现了啊，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大开的窗户，倒挂在窗框边沿的红瞳女人灵活地翻身进来，眼波潋滟如水，身段窈窕若柳，一举手一抬足之间都是勾人夺魄的妖媚。
      “桔梗，总算找到你了。”神乐感叹似的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喟，慵懒的声线百转前回娇媚无尽。
      桔梗微笑着起身迎上去，低笑：“怎么，奈落命令你来把我的命拿走吗？”声音里满是不在意的无所谓。
      神乐看着她，不说话，许久之后，摇了摇头。
      五层楼的高度，神乐从窗台上敏捷地跳下。
      弹弹衣服上实际并不存在的灰尘，神乐起身正要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离开，却因为腰间突然抵上来的一个硬梆梆的东西而僵住。
      一只有力的手已经按住了她，身后，陌生男人的危险气息分外明显。
      她慢慢回过头——
      “奈落的人？”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杀生丸？”
      “……”没有回答，是默认了。
      “嗯……”神乐红色的眼睛闪过惊喜的光芒，她立刻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起杀生丸来，毫无顾忌，“啧啧，原来你就是杀生丸……果然是个美男子，嗯嗯……比你弟弟强多了……”
      话音刚落她的脖子立刻被男人扼住：“我不想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但是，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杂种。”
      “哦……”神乐的脸因为男人手指的用力而慢慢涨红，她的态度却没有因此而有所收敛：“原来你这么厌恶那个你伟大的父亲的私生子，嗯，确实，那个家伙的确比不上你……如果说你是优雅高贵的华尔兹，那家伙就是朴实无华的民谣唔……”接下来的话彻底被梗在喉咙里不能出口，杀生丸的手劲大得超乎她的想象。


      “犬夜叉，为什么背叛我？！”
“犬夜叉，还是那个女孩比较重要吗？”
      “不要忘了，我吻你时的感情，不是装出来的呀……”
      “命运的红线一旦断了，就再也无法连上了。”
      “我是桔梗，又不是桔梗，所以我怨恨。”
       “……”
      剧中，苍白美丽的巫女独自前行独自吟，电视外观看的女人忽然露出了淡淡的嘲讽似的笑容。
      “你是谁？”
      她回过头，看见墙上的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她美丽的身影，雪肤乌发，黑衣墨裙，熟悉又陌生。
      你是谁？
      我是谁？
      杀生丸你说我的名字是桔梗。
      那么桔梗又是谁？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对吗？
      那么无论是谁，只要代上这个名字是不是都可以变成桔梗？
      “我是桔梗，又不是桔梗。”
      世上多少事，是不是都可以这样似是而非？
      我确实一直在撒谎，但是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
      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的过去。
      不是想不起来，只是不愿想起来。
      你要笑我自欺欺人也好，讽刺我软弱逃避也罢，能够以现在这种身份来面对人生也是一种勇气。
      你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
      “奈落有什么目的？”许久才终于放松手指的力道，杀生丸冷冷地看着对方获救般大口喘气，五指依然扣着女人纤细的脖颈。
      “呼呼……奈落的心思我怎么可能知道？而且，咳咳……就算知道，我要是说出来，奈落还会容许我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我也一样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我绝对相信，”神乐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仍是一脸不怕死的坏笑，“但是这样逼迫一个弱女子，杀生丸你不觉得你的行为不配做男人吗？”
      弱女子？一个深夜从五楼跳下来毫发无伤的女人会是弱女子？
      尽管如此，杀生丸还是收回了手，以及抵在她腰部的枪。
      “滚。”吐出这个字眼他转身就走。
      “这样就放人了？杀生丸你果然自负得过头了。”神乐望着他的背影，感兴趣地笑，“很有趣的男人啊……”
      杀生丸进门的时候已是凌晨，桔梗听到开门的声音并不惊讶，但是看见他的样子后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其实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她还是敏感地发现了他眼神中不对劲的东西。
      “你怎么了？”她站起来，冷静地问。
      男人没有回答，进门后径直走到窗台边。窗帘已经拢上，隔绝了房间与外部的环境。他揪住窗帘狠狠一拽，将帘布一把扯下。
      天并没有亮，室内光线的变化和拉下窗帘与否并没有关系。
      依旧是暗沉沉的。
      杀生丸望望窗外，然后伸手，毫无犹豫的一拳，重重地砸碎了窗户。
      脆弱的玻璃瞬间支离破碎地撒落下去，清脆的碎裂声突兀地响起，暴露在空气中，好像某个早已痊愈的伤口突然又迸裂，新伤旧创一起叫嚣，有种淋漓尽致的痛快感。


      你还以为你是当初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吗？
      你现在，还有什么不可做的呢？
      幻觉一般，她听到这样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诡谲地响在耳边，蛊惑地哄诱着她。
同时也是挖苦刺激着她。
      她皱眉。
      又来了。
      我知道是你。
      奈落，你就一刻也不能放过我吗？
      杀生丸回过头来时，看见桔梗静静站在他身后。
      两个人的眼神都已经变得正常，或者说平静。
      “忘掉你刚才所看见的。”
      这句话杀生丸没有说出来，他冷漠的眼神却这么警告着桔梗，不要询问他方才那种行为的理由。
      “先坐下来吧。”
      桔梗说出这句话后，很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弯腰捡起被杀生丸扔在地上地窗帘，伸手比划着窗框，试着把窗帘挂好。
      杀生丸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
      桔梗挂好窗帘后，小心地把帘缝拉拢，一丝天光也不让它透进来。
      “睡一下吧。”
      她这样说，尽可能放轻声音。
      杀生丸仍旧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于是微笑起来。
      你知道吗，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我竟然觉得很有趣。
      似乎很久以前我也曾面对过这样一个人，他戒备的瞪着我不让我靠近他，因为那时候我发现了他的弱点。
      他的样子我已经不记得了，他的名字我也总是想不起来，但是我确定他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就像现在的你。
      我还隐约觉得他应该是和你一样有这白色的头发。
      我知道我不该想起我的过去，回忆是危险的，但是现在我直觉这一段回忆还是很美好的。只是这一段，我想起来不会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现在我该做些能让你安心的事情，就像那时候我让他放下对我的戒心时那样做。
      转身，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酒给他。
      男人有些错愕，愣了一愣还是接过了杯子。
      淡红的液体，酒水顺着喉舌滑下去，男人抬手一饮而尽，随手把空杯掷在地上，美丽的玻璃高脚杯顿时又成碎片一堆。而她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不上前也不后退，不说话也不动弹，直到他脸上的森严防备渐渐消退。
      “坐下来吧。”她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气仍然轻柔。
      杀生丸看了看她，依然没有说话，但这次他坐下来了。
      “你现在最好放松一点，至少，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她又试着用低柔的声音引导他。
      他果然闭上了眼睛。
      “其实你可以向后靠一点，那样坐着会舒服一点。”言语有效，她继续柔声慰导他。
      他依言头向后靠，倚着背后的墙壁，身体由于这个姿势而慢慢放软，渐渐真的松懈下来。
      她看着，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只待他最后放开意识，彻底放松。


      杀生丸大概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听话吧。
      那个女人的声音低柔轻软，听在耳里不知不觉就随之而平和下来，毫无异议照着做了，这实在是反常。心理上的变化催抚了生理上的变化，暗合着意识的放开，杀生丸任由身体瘫软下去，闭着眼睛，呼吸一点一点变得绵长，吞吐起伏渐变平缓，直至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听着他温润的呼吸，桔梗站在他面前，仔细看他的脸，眼角不知不觉中柔软下来。
银色的发，看着看着总觉得熟悉。
      会想起一个模糊的影子。
      火红的衣服，白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
      她定定看着那覆落的银丝，发丝一圈一圈连延成晕芒，华异的纹线，她不禁伸手挑了一缕，绕在指间把玩。
      是谁？也曾在她面前这般躺倒，他的头枕在她膝上，她的手抚着他的发，仿佛这样下去可以直至千秋白首地老天荒。
      那种心头安宁的感觉，彼一时此一时，有什么不同？
      “父亲……”面前的男人突然发出轻微的呓语，她听着，微微扬眉。
      做梦了吗？
      男人的眉毛皱了起来，落入她眼中，又成了某个熟悉的画面——
      少年的脸庞，睡梦中也不是完全放松，眉目拧紧，手指握攥，一刻也不肯松开，仿佛时时都在戒备中。
      “犬夜叉……”这个名字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脑中，她无意识地念了出来。
      犬夜叉？
      风声锐起，发出声音之后她顿时感觉到手腕一阵剧痛，还不及抬头，一只手已经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怎么会知道？！”陡然坐起的杀生丸表情阴沉得可怕，杀意毫不掩饰地弥漫在他眼中，冰冷尖锐利刀一样，要把面前的女人刺穿。
      “什么？……”桔梗不明所以地反问，刚刚发出声音男人又加重了指间的力道。
      “不要装傻！”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你怎么会知道犬夜叉？！”
      “唔……”窒息的感觉令她喘不过气来，只能发出一两声小猫似的呜咽。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杀生丸却没有任何要松手的意思。
      他在愤怒，愤怒到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和犬夜叉（可能）挂有关系的女人杀死。
      甚至是，想把任何和那个杂种有关联的人都杀掉。
      他绝不承认那个杂种是他弟弟！
      那个杂种凭什么得到父亲的宠爱？！
      父亲，他心中最高的存在……
      一想起这些他就止不住地紧拳，只恨不能更大限度地加大力度，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个女人美丽的脖颈拧断。
      胸口由闷痛变为尖刺一般的疼痛，桔梗在瞬间忽然明白，这个男人是真的想杀她。
      这个认知又迅速翻带出一大片混乱的画面。
      伏在冰冷的地面不住喘息的自己。
      毫无防备从背后被偷袭打伤的自己。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嘲讽着她自己。
      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视野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你最近在看些什么啊……”红瞳女人抱怨似的凑过头来，拉过她手中的书页——
      世间谎言无处不在
      宗教里总是说，神创世人。然后进化论天演论日心说等等等等把那些美好神话神圣传说彻底否定
军事里不成文的准则，兵不厌诈
      政客嘴里，越美妙的许诺越可能是空话
      我来告诉你吧
      睡着的狗也说谎（Asleep dog lies)
      说谎有什么错呢
      说谎的人才能往上爬
      不说谎的人是傻瓜
      如果是说谎有错，那也不过是这个世界要掩饰它的虚伪
      所以错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不撒谎的人
      相信吧
      这世上最美丽的故事，不是童话，而是谎话
      “你怎么尽看些这么消极的东西？”
      “你有什么意见吗，神乐？”
      “当然，这种愤青似的无聊言论你也看得下去，你真是堕落了，桔梗。”神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才离开几天你就成了这个样子？我真为你感到悲哀……”
      “那么看耽X同人志看得兴致高昂津津乐道的你又该怎么算呢？”
      “你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乐趣，人生怎么能少了这些YY和发掘的伟大……”
      说话间桔梗已顺手抽出了神乐手中花花绿绿的杂志，最上一本书脊上赫然标着“天下大同”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封面上的银发白衣俊美无畴的男人突兀的眼熟——
      “杀生丸？”
      上联：叉杀、父杀、奈杀、X杀来者不拒！
      下联：杀叉、杀父、杀奈、杀X谁人敢反！
      横批：YY有理！同人至上！
      “……”
      “怎么，你有意见吗？”
      “……”
      “像杀生丸这种千万年才出一个的极品帅哥，我是不敢妄想能捞到手啦，不过也不能眼看着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所以哼哼哼……宁可他是GAY！”
      “……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那是，像他那样的男人，完美的外表优雅的举止高贵的家世……这些都不稀奇，绝对的冷酷才是得分点，因为一个男人越是冷酷无情就越是叫人觉得他其实是由于内心的伤痛而故作绝情，从而吸引更多的女性为他疯狂热切，为他奋不顾身……”
      “神乐，你真是阅人无数了啊。”
      “你是在嘲讽我‘阅人无术’吗？”
      临走，桔梗站在窗边，目示她潇洒地纵身一跃，径直从五楼的窗台轻盈跳下。
      离开前，神乐突然回过头来，神色有些担忧：“奈落那里……”
      “我不会向他告发你私下来找我的事的。”
      “……我不是说这个……”
      红色的新鲜液体，鲜赤、黏稠。
      不是血液。


     说起来，街头漫步，对于单身男女来说，实在是个培养默契与亲密的微妙时机。
      但是对于杀生丸来说，散步就等于两点一线笔直大步目不斜视朝前走。
      所以当他突然停下脚步，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那个女人……没有跟在他身后。
      不易察觉的不安，来往匆忙的人群中，熙熙攘攘，视线所能触及的范围，黑白无声。  
      一切如光映月，唯独没有她。
      人流如潮水，浪花与浪花的碰撞是短暂的，一个错身就可能永远失去。
      是处心积虑的逃离，或者，又只是不经意间的离散？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她的气息，几分钟之前的触觉依旧清晰，想来有些讽刺。
      这些天的相处，于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视野里的空虚令他愣怔了数秒。
      脸色沉了沉，他冷笑。
      任何人都不可能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那不是逃离。
      不用很多时间，刚刚走到天桥上，一眼就看见，那扶着栏杆俯瞰桥下的熟悉身影。
      天桥下是什么？钢筋水泥混凝土，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商业街头热闹非凡，霓虹灯交相辉映，姹紫嫣红火树银花，好似纸醉金迷一场春梦。
      繁华都市的夜景容易叫人想起灯红酒绿醉生梦死靡靡之音等等用于形容堕落繁芜的词语，而这个时候的俯瞰都市往往会有身未死心先死行尸走肉麻木不仁的虚幻感。
      桔梗久久凭栏，眼神飘忽容色迷离。
      死亡尚未降临，躯体仍然完好，腐朽和溃烂却提前发生，心在时光的罅缝中逐渐下沉斑驳侵噬，靡不可救。
      这大概是比死亡更可怕的。
      入夜晚凉，深夜的街头晚风大振。
      她迎风而立，衣发飞扬不止，裳带飘起，背影在都市璀璨的夜景中显得益发单薄疲惫。
      那个身影，纤弱不胜，幻然不实，仿佛随时都可能随风飞走。
      杀生丸看着，心猛然下沉。
      只是陷入伤感情绪么，女人？
      “桔梗，”他生硬地叫出她的名字，话一出口，刚好听到桥下一辆经过的轿车里鸣放着的流行歌曲，男歌手深情款款唱着“你快回来”，于是接下来的话到了嘴边也就不知不觉地成了“过来，回我身边来”。
      什么啊，杀生丸你最近受那个女人影响三流肥皂剧台词听多了吗？
      啊，你原意只是想叫那女人不要再做那种凭栏远眺悲春伤秋的蠢事？为什么出口的却是这种蹩脚台词？
      还“回我身边来”……你以为你是琼瑶戏男猪脚吗？
      杀生丸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这种唯一的表情，身体却已不自觉地僵化为街头石像。
      暝思间撑在栏杆上的女人已回过头来，定定看了他三秒，然后微垂眼帘，朱唇轻启：“对不起……”
      ——多么标准的言情剧场景，果然是误会了吗？杀生丸冷哼一声，正想驳斥一句“不要自作多情”，却见对方贝齿微露，继续轻轻吐出接下来的话语——


       ——风信子，别名五色水仙，据说花语为“休憩”；而红色风信子则代表“感谢你”。
      “真看不出来——杀生丸还有这样的情调。”手指轻轻拨弄着鲜艳的红色花茎，神乐拉长声调的感叹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意味。
      “平时都是小玲来照顾这些花——我也觉得比起风信子还是仙人掌更适合他。”
      “……我倒希望是蔷薇。”
      女人趴在窗台上，皓腕轻扬，小片小片的鲜红飞花自指缝间滑落，飘出窗口在空中划出空茫的轨迹，纷纷扬扬，落英如血。
      那些鲜红的花瓣，与女人绯异的瞳色映衬，相得益彰。
      红色是种艳丽的颜色，可以妩媚到极致，也可以残酷到极致。
      “神乐，从楼上向下乱扔垃圾是不对的。”
      “真过分，居然说我撒下的美丽花瓣是垃圾。”
      “楼下还住着人。”并不理会她的抱怨，乌黑瞳眸的女人一手支着下鄂，微微偏过头来，状似无心的补充了一句：“似乎是位尚未结婚的单身女性，听别人称呼她好像是叫‘高桥……”
      话音未落，神乐手臂貌若无意地微微一抬，窗台上的那盆风信子就这么被她一•不•小•心连花带盆地碰下去做自由落体运动了……
      “……可惜了那盆风信子。”
      “是啊，我也觉得可惜，那花盆里养的居然是风信子而不是仙人掌。”
      临走，神乐在离开前突然回过头来，红色的眼瞳里难得地露出了凝重的忧虑：“桔梗，虽然不确定，但是，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知道的，我的心脏一直被奈落……”
      “我知道。”桔梗打断了她，点点头，“我知道……总之你自己要小心。”
      “那就好。”
      呐，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或者我们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杀生丸。
      应该说，那是很久远很老套到令人发指的故事么？
      通身裹在黑暗里的男人，尖削下鄂逆光中映衬得轮廓更加深重鲜明，病态的青白皮肤，英俊脸孔迫近过来，冰冷笑意中红色眼眸异样莫名。
男人伸手拥上她的肩膀，脸凑近过来附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她只觉耳廓一阵燥热，男人的嘴唇已蜻艇点水一般顺着耳沿滑了过去，落下一个轻吻。
      她像沾到什么不可忍耐的脏东西一样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甩开他的手：“我没有允许过你可以这样做。”
      男人并不生气，轻笑一声转身离开，走之前又回过头来，靠到她耳边，恶魔一般浅笑私语：“别忘了，除了我这里你已经无处可去。”然后在她发出声音之前迅速从她眼前消失不见。
      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斯德哥尔摩效应，又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那个男人曾经带着魅惑的神情对她说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可能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
      真的可能吗？
      但是，那个男人确实对他自己目前一手造成的状况很满意。
      也正是这样她才作出那样的举动，刺杀他，然后离开，再然后遇到杀生丸。


这世上，有种东西，维系着两个人，即使天涯海角沧山泱水生离死别百世轮回，即使一切的一切已经沧海桑田面目全非，也依然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上的阻隔把两个人拉近在一起，永不停息消散——这种东西，文艺一点我们称之为“羁绊”，通俗一点我们称之为“缘分”，而如果要桔梗来说，这应该叫做“孽缘”，不论对方是杀生丸还是奈落都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么，理所当然的，她跳窗而下刚刚落地，抬头就看见那个这种时候不应该出现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白衣迎风展开猎猎如帜，扶疏的影落在额下，脸庞因为鬓发掩映而看不清楚表情，目光却笔直地冷冷射过来，就像要在她身上扎出一个洞来一般陡峻，毫不掩饰全身上下冰冷的危险气息。
      还是避不过……她不由暗自叹口气。
      有人说过，“孽缘”这种东西，一旦结下了就不会消散，即使天涯海角也只能越拉越紧，生生的在左边第二根肋骨下勒出血花来……
      ——口胡！明明就是作者你肥皂剧看多了狗血情节在作怪……
      深吸口气，她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朝男人的方向走过去：“你放心，在你家借住这么多天的房租和水电费我会还给你的。”
      ……
      男人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足以将她纤弱的手腕折断；他相当粗暴地扯着女人上了楼，不给她出声的机会，把她推到走廊上，然后松开她的手腕，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固定在自己双臂所划定的范围内；因为脊背猛然撞到墙壁的疼痛女人不禁蹙眉，她下意识别过脸去避开男人愤怒的眼睛——请不要误会，这绝对不是强X的前奏，因为转过脸去的时候桔梗终于明白杀生丸看起来这么愤怒的原因是什么了——
      走廊尽头的墙壁上，鲜红殷浓的大块大块的朱腥颜色，蜘蛛的形状；以及，那赤红的蜘蛛图形旁边，写了一个字——“铃”——同样的殷红似血，诡异不祥。
      “只有必然没有偶然——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吧？”看着那血红的颜色她有些混乱，隐忍的愤怒和压抑的恶感一并涌上来，一时间呼吸都带上了麻痹感，恍惚中听到男人的声音，低沉得令人心惊，“那个晚上你要我陪你出去散步——你是早知道奈落的人会来所以有意避开的吧？以我的名义打电话给邪见要他全天候保护铃的也是你吧？你究竟还隐瞒了我多少事情？”
      ——现在，无声无息就要从我面前消失不见，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她低下头许久没说话。
      再抬起头时她冷冷甩开了男人的手。
      咬牙，迸出冷笑，她决然昂头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关于小铃，把她卷进来我很抱歉——我会和奈落做一个了断，给你一个交代。”
      “其它的，都是我和奈落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临走前她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于是错过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一抹寒光。
      “琥珀哥哥，这个字是念‘爱’吧？”
      “是的，铃认得这个字吗？”
      “嗯，因为邪见爷爷天天都要在纸上写这个字和杀生丸大人的名字。”
      “啊，原来是这样……”男孩的拉得生长的喟叹声意味深长，不知道话里的“这样”是指知道了铃认识“爱”这个字的原因，还是指明白了邪见的心思。
      “琥珀哥哥，那这个字又念什么呢？”


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身体里流着疯狂的血，不喜欢被动的接受而更向往主动的掠夺。
      冷冷一笑，他微微一侧头：“我有个故事，一直想讲给你听呢……”
      从前——不要皱眉，你知道，所谓“故事”，即是“已故的事”，全部都是Long long ago的开头——有一只被火烧伤的蜘蛛，掉下山崖躺在地上就快要死了，却被一位偶然路过的仙人救了。
      仙人很善良很美丽很温柔，却也很寂寞，因为是仙人所以人间没有谁能与她亲近；而蜘蛛其实也是同样很寂寞的，因为蜘蛛身上有毒，会伤害靠近过来的人所以蜘蛛也同样没有人亲近。
      仙人照顾了被烧伤的蜘蛛很长一段时间后突然不来看望蜘蛛了，而蜘蛛在等了仙人很久却不见仙人之后终于忍不住出来寻找仙人，却发现仙人和一只狗在一起。
      仙人到底是仙人，看见受伤的、不开心的、流浪的小动物们都会去救助——对于仙人来说，她所救助的动物并没有唯一特定的对象。
      故事到此为止。
      桔梗冷笑：“奈落你当我是幼儿园的小孩来哄吗？”
      奈落淡淡一笑：“只是无聊，所以要用这样的故事来打发时间。”
      ——对于仙人来说，她所救助的动物并不是唯一的，可是，对于蜘蛛来说，仙人却是唯一的仙人。
      所以说很可惜，人世间不可能事事都能平等。
      感情尤其如此。
      “那么再换一个故事吧。”
      “犬夜叉。”恶意地提起这个名字，他微笑着，以一种欣赏似的目光期待着她接下来可能有的反应。
      “你还是一点没变，依然是那么无聊下作。”
      ——提起那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样就能击溃我吗？
      无所谓地笑笑，他毫不在意她轻蔑的讽刺，甚至，还相当愉悦地接受了她所给他下的考语。
      故事又要从过去开始说起。
      黑暗混乱的时代，神之威光所不能抵达的地方，欲望和贪婪并不只是魔的专利。
      守护神器的圣女，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动荡和纷乱中为人类提供肉体上的保护和心灵上的庇佑，支撑起脆弱的人心，守卫一方安定。
      分明有代履神职的神圣使命在身，冰清玉洁的圣女却耐不住神职所带来的寂寞，竟然私自动情破戒与一个凡人相恋。
      爱情是世上最神奇的东西，它的力量强大而疯狂。即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个穷凶极恶的暴徒，也可能在拥有它时获得新生，从此皈依，成为上帝的忠实信徒；然而与此同时，爱情可怕的盲目力量也可以挑唆那些因为它而不幸的人们尽起欲孽，令天使举起屠刀，圣人手染鲜血，选择罪恶的业火，永堕地狱万劫不复。
      “可惜的是，这位圣女的爱情所遭遇的，偏巧不是前者而是后者。”
      一字一句有意拖得生长，尾音微微扬起，奈落挑起唇角，预料之中地看见桔梗的脸庞逐渐失色发白，怒意涨满眼瞳，直抵眉梢。
      桔梗感觉自己脚底有些虚浮，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正撞在神乐身上。神乐咬着嘴唇悄悄握住了她手。
      凡人到底是凡人，抵不住对神器的贪婪欲望，为了攫取号称能实现任何人类愿望的神器，上演了情人反目的戏码，生死相杀。


坠入爱河的女人终于尝到背叛的苦果，她为此怒不可遏。为了报复冷酷负心的恋人，濒死的圣女抛开对神的信仰，接受了来自被神诅咒的种族——该隐的后代，罪恶的嗜血一族的力量，献出自己圣洁的血液，换取那有着獠牙嗜好血液的种族的血，向昔日的恋人复仇。
      “故事讲完了，你觉得怎么样？”
      “……一点也不高明。”
      “是啊，确实不怎么高明——如果这仅仅只是一个故事的话……”
      奈落淡淡地笑，声音因为这种怪异的笑而无端阴森起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无聊地听故事。”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可惜那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故事呐……”并不打算顺着她的问题转移话题，奈落一步一步欺近过来，“可别告诉我你真的忘记了，桔梗……”私语一般，他已凑到她面前。
      她的脸庞近在咫尺，伸手就能碰到。
      他的手扬动在半空，就着空气的划拨，描摹出她脸庞的轮廓，却在即将抚碰到她的肌肤时骤然失却了真实的对象。对方猛然的后退叫他错手之间竟有些狼狈。
      他的语气在一瞬间变得冰冷，神色有几分恼怒：“神乐。”
      神乐脸色苍白，不敢直视他的眼，只是低着头，倔强地拉着桔梗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拽。
      “神乐。”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声音里生冷的警告意味又加重了几分。
      “神乐，”这样凝滞的威压之下，奈落的声音也恻恻的，窒染了几分暗沉，森寒得凛厉，“我以为你即使不能算是个聪明人，至少也不是个蠢货。
      神乐脸色更加难看。
      她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掌心里桔梗已经在用力挣脱她的手。
      她原以为自己无须她过多使劲就会放手的，但是现在她却仍旧死死地扣着她的手，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挡在身后。那双看似柔软无骨的手，手背上甚至用力到青筋现起；那看似柔媚无那的腰肢，此刻忽然强韧得似铁。
      不对，这根本不对。
      她是神乐，不是圣母，不会去做这种舍身为人强出头的事情。
      在奈落手底下这么多年，她应该早已学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在被背叛之前背叛，在被下手之前下手，蛰伏观望择时待发，忍辱负重百练成钢，等待时机成熟出手便定要一击即中打蛇七寸……
      要隐忍要低调，要知道成事者必谋定于前。
      ——哦，瞧瞧，这样的风格手段，不正是奈落一贯的施为吗？她怎么还没有学会？
      想到这里神乐忍不住回头，正好撞上桔梗的目光。
      那目光，晶莹剔透，深沉如水，她与之一对上，便只有叹气的份：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从前那一次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真是被你害死了……
      喂，桔梗，你说我再怎么样也无法变得像奈落那样城府机心。
      ——现在真被你说中了，我是该赞你神口预言还是该怪你乌鸦嘴？
      姑娘你虽不是神，你却神准哪……
      奈落不是没有耐心的人，或者应该说他其实很有耐心，某些时候他耐心得几乎会令人作呕。


      但是对于神乐，他一向不怎么有耐心。
眼看着两个女人类似于黄金八点档泡沫剧的经典桥段那样拉拉扯扯个不停，神乐虽然满心惧意却一步也不肯后退，于是耐心渐无的他阴冷地笑了笑。
      上前一步，看着神乐警觉地想要后退，却因为身后掩着的人而退无可退，被他伸出的手一把攥住下颌。
      指间那尖削的下颌在挣动，他收紧了五指的力量，被拧住下巴的女人疼得不自禁抽气，而一直被阻隔在后的女人已忍不住冲口叫了出来：“放开她！”
      “桔梗，”他冷冷地撇她一眼，“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还是安静点的好——我可保不准我不会在混乱之下掐断她的脖子。”
      胁迫总是简单有效，桔梗僵了一下，她不得不努力平复情绪，尽量使自己力持镇定的声音听起来冷静无波：“我已经来了——你要做什么，我都奉陪。但是——你不用在这些无关的人面前如此。”
      奈落欣赏似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桔梗，看起来，你是真的不懂，真的不懂呐……”他的语气初而是轻佻的，到了中段意味深长，末了，却又一咏三叹，仿若叹息，竟生生给拉出了几分惆怅来。
      这样的口气，真是分不出这个男人的真情和假意，桔梗皱了皱眉，顾忌着神乐本还尝试着掩饰自己这一刻的厌恶和怀疑，然而想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其实一切都无所遁形，便也不再伪作，直接冷笑了几声。
      奈落也不去在意她的反应，转而看向神乐，强硬地勾起她的脸，迫使她的眼睛与自己的眼睛正面对视。
      “神乐，你真不是个聪明人，”他的声音低沉诡魅，隐匿着无所意的暴戾和杀意，恹恹的、叵测地，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平淡中尽现冷酷，“我最不喜欢忘记自己身份的人，主人还没吩咐，主人养的狗倒擅自做主乱吠叫起来——我准许过你可以这样吗？”
      神乐的脸被迫与他的脸挨得很近，两个人的姿势看起来暧昧又怪诞。奈落的另一只手慢慢抬起，举在半空，掌心正面张开朝上，仿佛正小心地托着一抔空气一般，空空如也停在那里。
      奈落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在爱抚情人的头发，神乐却好似看见了索命厉鬼，身体抖个不停，脸色更加惨白得纸一样，眼睛睁得老大，瞪着他那空空的掌心，嘴微微张开，似要喊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余下十分的绝望和恐惧，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惊骇欲绝。
      奈落看她一眼，好似怜悯又更像讥讽，举在半空的手突然狠狠捻合，五指如爪紧紧攥住复又松开，而后掌心翻面向下，似乎刚刚把手心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碾碎了又丢弃一般，空空的手掌虚张在那里仿佛一出中途夭折的悲剧故事，缓缓落下帷幕。
      桔梗看着奈落奇怪的举动，心中方有不祥掠过，便见神乐的神情在一瞬间惊恐万分，随后便定格在脸上，双手捂住胸口心脏所在的位置，全身仿佛被抽干了全部力气一般，缓缓倒下。
      这两下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她虽一直暗暗戒备却也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在神乐倒地之前接住她，怀中的人却已经气息全无。
      死亡近在咫尺。
      一间房，门窗紧闭。
      房中曾有三个人，二女一男。
      如今，其中一个女人，毫无外伤，却已离奇毙命。
      根据尸体的体温可以判断，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