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黄昏的空中乌云蔽日, 冷风飕飕吹起地上的落叶, 绵绵细雨有一下没一下的飘著. 少许水滴穿过半开启的窗户进到屋里, 慢慢浸湿靠近窗边的木头桌上. 米黄色的窗帘随风晃动, 摩擦著墙发出沙沙的声音.
漆黑的房间比起外头阴霾的天气还要黑暗, 地上是被风吹乱散得满地的纸张, 室内寂静的像完全没有生息.
不过房内确实是有人存在的.
一个身影面对窗户坐在房门前, 娇小的身躯卷缩起刚好挡住了门缝那唯一的光源. 在一片阴暗中看不出的紫红色长发毫无生气的垂下肩, 些许发丝凌乱的翘著. 抱著双膝的两手紧紧抓著外套衣袖, 脸颜埋在手臂间小小的空隙里, 许久未曾动过.
那日一回到并盛的家三浦夫妇马上替家里所有通到外面的门都上了锁, 声明在山本武一群人没有离开日本以前绝不会让她外出. 手机被没收, 被监视著, 又禁止外出的三浦春在争吵后仍找不到突破的出口, 最终只好将自己锁在房内, 拒绝跟强行限制住自己的父母亲面对面. 对按三餐送到房门口的食物视而不见, 她只在无法忍受的时候喝了些茶水, 其它一概不碰.
哭的红肿的双眼紧闭, 疲惫酸涩的再也流不出泪水. 缺乏糖分的脑袋瓜昏沉沉的, 越来越无法辨清传到大脑的现况, 模糊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一晃一晃……
脸上不断感到轻柔短暂的触感, 睁开睡眼惺忪的褐瞳, 女孩困惑的眨眨眼.
[哈咿! 下雨了?] 伸出手碰触缓缓飘下的毛毛雨, 坐在板凳上的三浦春望著空荡荡的公园, 不敢置信张大眼. 阿武居然丢下她一个人回去了?
刚要起身却发现另一手似乎还握著什麼东西, 低头一看, 是一只温厚的大手. 褐眸圆睁看著显然一直坐在她身边, 温柔笑著的男人, 待她松开手后才终於站起高大的身子伸了个懒腰.
[晚了, 回家吧?]
三浦春想起刚刚睡著了的自己一定是紧抓著男人的手不放, 害的他坐在那里动弹不得. 看了看公园的钟, 她在心底暗自懊悔怎麼那麼贪睡, 让他当了好久的枕头, 手还弯成那种不舒服的姿势, 一定很难受.
他为什麼不叫醒她呢?
轻飘飘的细雨突地变成倾盆大雨, 黑发的他赶紧抓起脱下的校服外衣往她头上一套, 搂著她的肩奔出公园找避雨处.
两人跑到某家屋檐处躲雨, 紫红发女孩为平常总会带伞的她今次居然忘了带懊恼著. 身旁的他像平常一样发出爽朗的笑声.
望著笑著说没关系的他, 三浦春忍不住好奇问, [阿武为什麼不叫醒小春呢? 那样坐著那麼长时间一定很不舒服的吧?]
对她的问题愣了下的山本武用手指搔搔脸说, [嘛, 看你睡的那麼沉就不想吵你了.]
[那为什麼不拿开我的手呢?] 这样至少不会太难受吧.
[因为我想握啊.] 他很直接的回道, 惹的女孩俏脸微红.
虽然对男人笨拙默默承受的举动无奈, 可她就是喜欢这麼温柔体贴又有点傻气的他. 扬起欣喜的笑容, 她甜甜问, [那你以后也会一直牵著小春的手吗?]
看她双颊染上红晕的男人勾起嘴角, 玩兴一起, [嘛...这可能不行. 打棒球的时候没办法, 做寿司时也不行, 写功课倒是可以空出一手……喔, 还有上厕所…呃!]
满心期待的三浦春原先一脸认真, 听著听著大眼越睁越大, 听到最后该乾脆将盖在头上的外套朝眼前人脸上扔去.
[怎麼啦, 我不是很正经的在回答你吗?] 拿开外套的山本武嘻笑道.
[正经过头了啦!] 小春双手握拳, 脸色发红的喊. 居然连上厕所都想到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对她的反应他哄堂大笑出声, 捉住向他捶来的小手, 稳稳握著, 低沉坚定道, [啊. 会一直牵著你的.]
男人突如其然的转变又砸了个她措手不及, 面对柔情深邃的眸子只好羞涩的撇开视线. 他低下身, 在她头垂的更低前获住有些冰凉的唇瓣, 不让她有躲开的机会.
在茫茫雨中, 路人只看得见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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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会一直牵著你的.] ………
美好的回忆结束, 恢复清醒的褐瞳盯著昏暗的室内, 对著空荡荡的空间气愤的喊, “大骗子!!” 不过因为气虚, 费尽力气所发出的声音像耳语般弱小.
喊叫的动作让她身形不稳偏了下, 轻碰到脚边的相框. 颤抖的纤指拿起它, 对上一张所有家族成员在高中毕业旅行时的照片. 里头的每人都挂著天真灿烂的笑颜, 连不苟言笑的云雀恭弥都难得的扬了下嘴角, 站在照片中的最角边处.
‘啪哒’一声, 乾涩的双眼还是落下一滴斗大的泪珠, 在玻璃相框溅起小小的水花.
京子… 纲君… 大家… 小春不想跟大家分开啊…
照片里的山本武在她身后, 一手揽过她的脖颈, 开怀碇放阳光般的笑容. 她两手捉住在下颚的手臂, 一样幸福的笑著.
泪水沿著双颊无止尽的滑下.
武… 武…
幽黯的房间里, 凄凉悲切的低泣声静静回响著.
不知过了多久, 哭声渐渐歇下. 外头的雨也停了, 留下潮湿的大地, 和一片漆黑的夜空. 整间屋子依旧悄然无声, 房里的人不禁默默想著, 是屋里的另外两人出去了, 还是睡了.
现在几点了? 能够逃出去吗?
每当四周静下来时, 类似的想法就会不断在脑中盘旋, 重复一遍又一遍. 可每次的尝试总以绝望收场, 不知道哪时候开始这样的意念不再被赋予行动表示, 只是带著折磨的意味在那飘著. 然后在不久后因某处发出的声响, 消失匿迹.
唯独这次的声响带来了相反的情形.
小小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房间响起, 轻的像是幻觉又像真实, 弱有似无的声音却让许久没动静的人影移动酸痛的脖颈, 抬头看个究竟.
落入眼里的并不是什麼会让人吓一大跳或情绪激动的东西. 不过是一个豪不起眼的纸团.
短暂的僵持, 房门前的人终於有了反应. 伸出的手够不到, 缓慢向前爬行了几步, 脆弱的膝盖颤抖著.
片刻的迟疑后纤细的手指还是拾起了房间地上正中央的纸团, 摊开皱巴巴的纸张, 里面掉出一颗喉糖, 被无视的躺在那.
早上十点飞往意大利的班机.
纸上有个性的字迹这样写著.
拿著纸张的人冲到窗前, 如预料的什麼都没看见, 唯一抓住视线的, 是那不知被谁从外头破坏的大门的锁.
五小时后三浦宅是一阵天翻地覆的骚动, 只因一早起来去女儿房间查看的三浦太太在打开房门后没看见女儿的身影, 而是被绑成绳索的被单被套沿著二楼的窗口直伸地面, 和开启的大门在风中发出 ‘嘎叽’的音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