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失礼了。”我说着,然后伸手微接触了一下,没敢真的碰上去。
“痛吗?”
“还好,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
转回来说我和N君的秘密,这也是一部分。
原来初中的时候,有次和N君一起闯了天台,趴在栏杆上朝下看去,对于我,一直有种冲动会想一头撞下去,当然这和(自)(杀)无关,只是种感觉罢了,我招手想让N君过来看,N君踟躇着,始终不愿过来,那个时候我只当作她是恐高而已。
初三的时候,一来要面对高考,二来第一次知道了母亲的病状,不敢问她又很在意,一堆事情混搅在了一起,便有点难以负荷。
我一直不觉得看心理医生有什么好不齿的,和堂姐商量过后,就一直自己去附近的心理门诊看,门诊大楼就在精神卫生中心旁边,每每看向那里的时候,心里还会生出自己还算幸运的感叹。
有一次去,恰巧遇上了N君。
在那里会遇到关系不错的同学是完全超出预想的,N君也是自己一个人来,本想着打个照面就擦肩而过好了,毕竟担心对方心存芥蒂,也会觉得尴尬。微微颔首,错肩相过的时候,N君却抓住手臂说,有空吗?
最后中午我们就一起坐在了一个莜面馆里。里头人声鼎沸,充溢着食物的香气和蒸腾出的温暖。
面前放着陕西凉皮却没有人下筷子,红红的油反着光,竟然有点刺眼。
N君说:“Y你还记得之前天台的事么,或许你以为我是恐高,但其实不是,是因为看了怕自己有压抑不住的想要(自)(杀)的冲动。”
我点点头,一时脑筋也没转过来。
“家里有抑郁症的遗传,之前妹妹是自杀走的,外婆也是,母系带来的病,我也没有逃过。”
听了这些,再突然想想,觉得确实有的时候N君的状态很奇怪,明明看上去是个无比乐观粗线条甚至天然的人,有时又似乎有无法解脱的郁结缠绕在身上。
这是器质性的疾病,很痛苦,很痛苦,没有尝试过纵然不会知道,但是也能够勾画出个大概。
她伸手撩开了刘海,额头上一片青紫,以前都没注意过,现在看到觉得喉咙像是被紧紧拽住,无法呼吸。只是想象起来就有想要流泪的预感,鼻尖有点酸涩,口腔里泛着苦味,明明什么都没有吃。
我们都没有更多的说些什么,这些就够了,也没有深究的必要,触碰别人的伤口,痛的是对方,但看着对方痛苦表情的自己,也觉悲伤难过,心神憔悴。
后来到了高一,N君还在上海的时候,有天发了条短信说自己的阿姨去世了,也只是一句话,我却觉得能够猜到,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场景。
我想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也不过一句“节哀顺变”。
N君留美的正式说辞是希望改善教育环境,我妄加揣测之,也许还有想逃避开这个桎梏的缘故,以为去了其他地方,即便病症不会退去,但是脱离了那个家族里笼罩着的悲观情绪,会不会好一点。
她走前的晚上,短信了一句,保重。
我词穷,又有太多想说的,思虑了半天,居然只是这么两个字。
N君去了纽约,那之后,一定不只咖啡厅里所说的,还有更多的,我所不知的,她经历的,她想忘记的。
头上的青紫,记得以前是说因为头痛难忍而只能撞着桌子才能稍微减轻而带上的伤。
“已经频率小了不少,不必担心。”
“嗯。”
送至宾馆门口的时候,伸手拥抱了彼此,走之前比我还矮小的个头,现在自己的鼻梁正好撞上对方肩胛骨的高度。
我们只是一般的亲密,但我们分享了一个秘密,或许还有一个愿望。
都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