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来到一座井边,井台上有副奇怪的木头架子,挂着两根油腻的麻绳。我朝井里望去,看见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脸上有一对眼睛,正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神情打量着我。
你好,我在心里说,你看,伙计,你已经变成这样一副模样啦,
你还打算继续找下去吗?
那座纯粹是从空气里杜撰出来的、根本就不存在的桥!
我摇摇头,接着对自己说:
是啊,那座纯粹是从空气里杜撰出来的、根本就不存在的桥!
与此同时,我伸手碰翻了井边的大木桶,让它一骨碌落了下去。
木桶在井壁上碰出激烈的响声,一叠又一叠。最后,“砰”的一声,水花激起来,我所看见的那张脸碎成了一片一片。
很快,那张脸又开始在荡漾的水波间浮现,
我摇动绞索,把桶从井里拉上来。
那张桶里晃动着的,毫无表情的脸便从黑暗中泛着一丝波光朝我慢慢靠近。
我取出腰间的锡壶,打算灌上点水。
这时一位老人出现并阻止了我。
“年轻人。”
他的声音听上去比他的年纪还要苍老。
“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
“是的,您怎么知道?”
“因为这口井里的水是不能用的,这个镇上的人都知道。”
“为什么?”
“看到这个了吗?”他伸出一节枯树般的手指指向那副木头架子,
“这是绞架。这口井以前是执行死刑的地方。”
“噢,上帝。那这里可处死过不少人了。”
“是的,几百年来这口井就一直陪着他们的灵魂,
听着一次又一次脖子断裂的声音。”
“听上去怪让人毛骨悚然的。”
“没什么,孩子。这没什么。这儿所有的人都知道。”
我谢过了这位老人,正要转身离开,
他继续喋喋不休道:
“死囚从遥远的监狱坐着刑车来到井边。约瑟芬总是他们见到的最后一个老朋友。约瑟芬也陪着他们的灵魂,听着他们从叹息到断气。”
“等一等,”我回身问道,“叹息?”
“是的。叹息。死囚的叹息。
日落的时候他们的刑车抵达约瑟芬,
在这座桥上,他们总是发出人生的最后一次叹息。”
“天啊!这么说……约瑟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桥!”
“是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孩子?
它就在前面,约瑟芬是我们镇上所有人的老朋友,我们都管它叫叹息桥,不过外人来的时候就说‘约瑟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