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秋风。孤独地。
站在阳台上,前方是漆黑如墨的夜。深秋的夜透着它与生俱来的凉意。一股寒气,更确切地说是一股夜气,早已不知不觉悄无声息地渗透在周围了。夜气像魑魅魍魉一样游荡在了我的身边,就像是黑夜里行走而陡然迷路的浪子,无边无沿的黑和无际无涯的冷,如一匹悠长的裹尸布紧紧的缠绕着,让我透不过气来。巨大的夜气铺天盖地,还有煞冷的秋风。倏忽之间,透过远方飘动的柳条之间射来的几点昏黄的灯光进入瞳孔之内,轻触了我正渐迟钝的感觉,我突然想起,家乡的小城,此时是否也在晚风中摇曳?
县城就像个温暖的蛋壳,隐藏了多少人的豪情壮志,包容了多少人的年少轻狂。
终于,在这个没落的夏天,我离开了家乡,读书,生活,飘荡。
飘荡和飞翔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每个人都渴望飞翔,但在没有翅膀的时候他们往往选择了飘荡,也有很多人在飘荡中找到了飞翔的感觉,甚至慢慢地生出了翅膀,但这种生长过程中的痛楚实在是难以忍受,除非你先学会麻木。
我似乎有点厌倦了如同塑料袋一样飘来飘去的生活,我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现实远比虚构来得荒诞。
这时我想起了我的朋友们。有的人在刚刚逝去的那个飘渺的夏天追上了梦想的脚步,踏上了前途未卜的漫漫征程。但我不知道,如今他们生活在怎样的现实之中,他们的生活中有没有苍山泱水草长莺飞的传说?我也想起了也有很多朋友都还在原地站着。我很想告诉他们我一路的见闻,我视野中出现的形形色色,可我无法开口,我不忍心残酷地破坏他们靠牺牲梦想才得以难得地保持下来那一点气若游丝的平静。
曾经是谁说过,我们的心,早已死在最繁华锦簇的时刻。也许现在我似乎正在享受明亮的生活,不过我越来越深信一句话,越是明亮的地方,越是会产生最暗的阴影。我依然义无反顾地履行着我的生活态度,怀揣着最玩世不恭的态度去严肃地过着日子。我依然信奉着“行胜于言”的真理而不为发生的一切作任何的辩解,即使会使我困迫,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也许我的灵魂已沉淀在了广袤的华北平原的那个角落,而没有带到这黄海西岸。想起鲁迅说过的:这样的生活何时是个尽头啊。
我想起了江淹的《别赋》:况秦吴兮绝国,复燕宋兮千里;况春苔兮始生,乍秋风兮踅起……陕西与江苏,河南与河北,在江淹的时代已是不可思议的远距离了,人生经得起几次春苔之生与秋风之起呢?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在世间实践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的任性我想着重聚,即使是匆匆的重聚也好。风的呼啸,雨的瓢泼,雪的飞舞,课堂的喧笑,自习的哄闹,考试的静寂,一幕幕的印象如洪水轰来,也真如洪水,汹涌不知能停留多久便失去。蓦然回首,往昔的一切一旦错过就不再。有一种珍贵的东西叫做珍贵,可是我不知是把它其妙莫名地丢失了还是它仅仅一闪而过却从未留存,我发现我对于什么都是陌路人。
我看到晚风吹的故乡摇摇晃晃,我知道这是我错觉其实是我的心在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