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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小说】云海玉弓缘 作者: 梁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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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梦中这三个少女,虽然各各不同,却都已在他的心头占了一席位置,要不然他也
不会在梦中见到她们了。

 明月将近中天,金世遗也走到了太行山的金鸡峰顶,这时,谷之华和那个姓厉的女子,
她们的影子在金世遗的心中淡下去了,李沁梅的影子则浮现出来,因为他就快要见到李沁梅
了,但愿这不是一个梦!

 星河黯淡,月色朦陇,金世遗走上了金鸡峰顶,穿过了一片树林,果然发现了一树参天
古柏,在这古柏下面,果然发现了一个黑衣女子的背影。金世遗心情激汤,那姓厉的女子没
有骗他,李沁梅果然早已在这里等候了。

 金世遗使出蜻蜓点水的上乘功夫,悄没声的飞掠过去,想出其不意的和李沁梅开个玩
笑,一口凉气向她颈项吹去。

 就在这时,金世遗忽地感到有些异样,那回凉气还未曾吹出,忽听得那女子“噗嗤”一
笑,回过头来,说道:“金世遗你果然守信,现在正是三更!”哪里是李沁梅,还不就是那
个姓厉的女子!

 金世遗气得发抖,喝道:“好呀,原来是你在和我开玩笑!”那女子格格笑道:“金世
遗,你记得你说过的话没有?”金世遗道:“什么?”那女子道:“你说过可以许我对你冒
犯三次,你不发脾气。”金世遗给她弄得啼笑皆非,做声不得。

 那女子又笑道。“我听说你最善於捉弄别人,我就和你开一次玩笑,也算不了什么。”
金世遗道:“好,玩笑你开过了,李沁梅究竟在什么地方?”

 那女子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呀?”金世遗道:“那么你说的约她今晚三更在此相
会,也是骗我的了?”那女子道:“这倒并不是骗你的。”金世遗道:“那末,为什么现在
不见她?”那女子道:“我是约她今晚三更在此相见,不过,后来我在三更时分,便在这座
山头碰见了她,我突然改了主意,请她走了。”金世遗喝道:“为什么?”那女子格格笑
道:“怎么。说过不发睥气的,又发脾气,休想我答你一句话。”

 金世遗无可奈何,他又急於知道李沁梅的消息,只好忍着气再问道:“你和她说了些什
么?你明明知道我要见她,为什么又叫她走了?”那女子笑道:“因为我知道要见她的,除
了你之外,还有别人。我对她说,沁梅呀,你的师兄是不是一个叫做锺展的小子,她说是
呀,是有这个小子。我就说,你的师兄在找你呢,还有一个姓武的小子和他一起,都是找你
的。於是他向我道谢之后,便匆匆跑下山去了。”这女子一面说一面用手势比划,她学李沁
梅的口气说话,居然学得很像。

 金世遗几乎便要骂她,但想到自己对她许过的诺言,只好忍着。那女子又笑道:“我自
问这件事做得不错呀,人家是师兄妹,说什么都是自己人,难道她不见自己人反要先见你
吗?”

 金世遗道:“哼,做得不错,那么请问,你又何必要将我骗到这里来。”那女子道:
“月白风清,我无聊得很,找一个人来聊聊也不坏呀。何况我知道你欢喜开玩笑,既然是偶
然碰上了你,也就不妨偶然和你开次玩笑。”金世遗冷冷说道:“我今晚可没心情和你闲
聊,好,你现在玩笑也开过了,对不佳,我可不能奉陪啦!”

 那女子忽地叫道:“金世遗,你站着!”金世遗本已迈开大步,被她一叫,心中极不愿
竟,可是却不由自主的脚步停了下来。那女于格格笑道:“金世遗,我刚才是开你玩笑
的!”金世遗怒道:“我知道啦,不必再罗唆了!”那女子笑道:“你一点也不知道,你知
道什么?我是说,我刚才所说的,今晚约你来此,只是为了找你闲聊,只是和你开玩笑的,
这说话本身就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听懂了没有?明白的说,就是我约你来此,有非常重要的
事情,一点也不是开玩笑的!”

 金世遗听她说得这样庄重,半信半疑,姑且走回去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女子
道:“你的性命重不重要?”金世遗心头一气,道:“好,这是你第二次和我开的玩笑
了!”那女子道:“你别胡乱算账,这次一点也不是开玩笑,我是非常认真的,你吸一口气



64楼2006-07-05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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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寸来长,说道:“你不害怕,就瞧着吧。千万不能运功相抗。”手起针落,一口银针插进了
    他额上的太阳穴,这太阳穴乃是人身死穴之一,金世遗心念方动,那口针已深深插入,登时
    引起一阵剧痛,金世遗咬牙忍往,转瞬之间,那少女在金世遗十二道死穴都插了一口银针,
    痛了一阵,又是一阵,剧痛接续而来。身上的寒惹自然而然的不觉得了。

     剧痛中金世遗想道:“这治法好生奇怪。咦,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竟会甘心情愿听她摆
    布?”

     针戳死穴,而金世遗并不死亡,那自是证明疗法有效。不过金世遗事先并不知道疗法有
    效,那女子又是邪气十足,而金世遗却并不怀疑她有坏念,也确实没有连功相抗,他这才自
    己发觉,他原来确是信任这个女子,并不只是口上说说而已。金世遗一生之中,除了极有限
    的几个人之外,很少信任别人,而现在却竟然信任这个女子,这女子又曾不止一次骗过他
    的,何以会如此信她,任凭她针戳死穴?连金世遗自己也莫明其妙。

     剧痛渐渐减弱,那女子道:“现在你把右脚伸出来。”金世遗又听她的话,那女子双手
    捧着他的脚跟,手指在他涌泉穴轻轻一按。

     这一按下,金世遗登时觉得奇痒无比,痛还好受,痒却难耐,金世遗不觉笑出聱来,说
    也奇怪,一笑之后,忽觉全身轻松,不但痛苦大减,连气血也畅通了。那女子格格笑道:
    “你最少怕有六七大没洗身了吧,脚板臭哄哄的,亏你还笑呢。”金世遗道:“哪里,哪
    里,我前天还在清溪里沐浴过来。”金世遗虽然知道这女子乃是说笑,可也觉得不好意思,
    那女子的手掌又软又滑,金世遗被她轻轻按摩。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特感觉,心中思如潮
    涌,甚至连痕痒也不大感觉了,这才忍住了笑声。过了一会,涌泉穴上有一股热气升上,流
    转全身,阴寒之气渐渐散发。

     那女子给他按摩了右脚的涌泉穴后,又依法施为,治好他的左脚。金世遗气血畅通,两
    只脚跟的冰冷之感登时大减。那女子等了一阵,看到金世遗脸色由白转红,便把插在他十二
    道死穴上的银针一一拔起,金世遗浑身舒服,但觉软软绵绵的,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那女子笑道:“功德圆满了。你饿不饿?我找两只野兔来给你烤吃。再说我也还要到山
    溪去洗手呢,你在这里待一会儿。”金世遗自己静坐连功,气力稍稍恢复,忽然想道:“我
    若轸这机会逃走,她奈我何?她作弄我也作弄够了,我何妨也作弄她一次。”但转念一想:
    “不可,不可!别的可以开玩笑,她给我医好了伤,我作弄她,她岂不要疑心我是负义之
    人?”念头即起即灭,终於还是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那女子果然打了两只野兔回来,生起火堆,把两只野兔烤熟,分给金世遗
    吃,她不停的逗金世遗说话,问金世遗蛇岛的风光,说道:“我还未出过海洋,总想有一天
    能到海上玩玩,你愿意给我掌舵么?”金世遗道:“我自蛇岛出来之后,也未曾回去过。好
    吧,将来我回去的时候,我告诉你,你可以搭我的船。”那女子正色说道:“君子一言,快
    马一鞭。到时你可不得瞒着我偷偷的走。”

     金世遗看她浅笑轻颦,忽然想起小时侯一个老乞丐说给他听的一个神话,据说很高很高
    的山上有个魔鬼,他最喜收买人世的灵魂,你喜欢钱的他便给你金子,你喜欢做官他使助你
    取得功名,但他却要你的灵魂。和他签了卖身契约之后,你的一生便要听他指使了。金世遗
    答应了替一女子复仇,不知怎的,便似觉得与她签了卖身契约似的,竟然想起了这个荒诞的
    神话。

     那女子凝视金世遗的眼睛,道:“你想什么?”金世遗心头一凛,道:“没什么呀。”
    那女子道:“你答应助我复仇,这可不是一句空话,请问你凭什么可以助我复仇?你自问你
    的武功能胜过孟神通吗?”

     金世遗气往上涌,冷冷说道:“你救了我,我最多加上利息,还你一条性命便是。”那
    女子格格笑道:“听你的口气,你虽然不好意思说出来。却是承认你的武功不如孟神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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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打算拼掉你的性命。”金世遗道:“我助你复仇,最多也不过为你舍命而已,你还有什
      么不满意的?”那女子笑道:“当然不满意。你死不打紧,可是我仍然是报不了仇呀!拔况
      你若是斗不过孟神通,你纵然失了一条性命,你对我许下的诺言。也仍然没有做到呀。”金
      世遗摊开双手,淡淡说道:“那又有什么法子?我所有的仅仅是一条贱命!”

       那女子道:“我有法子。到你武功大大胜过了孟神通之时,助我复仇,岂不是易如反
      掌?”金世遗失声笑道:“我道你有什么法子?嗯,我不妨对你实说了吧,我自问若要胜过
      孟神通,那最少恐怕也得十年。十年之内,我武功纵有长进,大约也??能和他打个平手,
      不致於被他的修罗阴煞功所伤罢了。”

       那女子笑道:“你现在知道修罗阴煞功的厉害了?依你现在武功的底子,确实得练十年
      才可以胜过孟神通,而且还得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没有长进才行,若是他练到了第九重的境
      界,你就是十年之后,也未必打得赢他。”金世遗大为丧气,道:“那你又有法子?”那女
      子道:“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可以令你在三年之内,武功便压倒孟神通。十年之内,当今之
      世,无人能与你抗手!不但如此,还可以令你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的武学大师!”金世遗心
      头一动,猜到了几分,登时疑心大起,却故意作出困惑的神气问道:“你若有如此本领,何
      须求助於我?”

       那女子挪近他的身边,两只又圆又亮的眼睛正对着他,说道:“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这其中自有缘故。”金世遗道:“什么缘故?”那女子道:“我先要你相信我不是开玩笑
      的。你试想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只不过是我家传秘籍其中的三篇而已,而据我所知,我家
      传秘籍所载的武功,乃是根据一位前辈异人口述纪录下来的,那位前辈异人的全部武功,比
      起我家纪录下来的,有如大海之比小溪。咱们若找到了那位前辈异人所留下来的武功,纵有
      一百个孟神通又何足惧?”金世遗道:“那位前辈异人已死了三百年了,你怎样去找他所留
      下的武功?你又怎知道他准有武功留下!”

       那女子惊诧非常,跳起来道:“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不错,我所说的前辈异人正是那位
      死了将近三百年的乔北溟。你知道我是谁吗?”金世遗道:“正是呀,我和你认识了两天,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那女子道:“我叫厉胜男。我问你的意思不是这个,你可知
      道我是什么人?”

       金世遗道:“我知道你是要找孟神通报仇的人。”那女子道:“这是我对你说的。”金
      世遗道:“正是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那女子笑道:“原来你是绕着弯儿说话,如此说
      来。你在未碰见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世间有我这个人了。”金世遗道:“我比你早生几
      年,又是四方乱闯,恶名远播江湖。你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自是不足为奇。”那女子道:
      “反过来说,你知道我的名字就奇怪了,是不是?不过我倒觉得有点奇怪呢,你知道三百年
      前有个乔北漠,却不知道我是谁?”两道明如秋水的眼光紧紧的盯着金世遗,好像看出了他
      不是说谎,这才松了口气。歇了一歇,说道:“我的身世从来未对人说过,你既然知道乔北
      溟这桩事情,我今日就对你说了吧。”金世遗道:“我猜得到你的身世大约有关武林秘密,
      若是这样,不说也罢。”

       那女子道:“咱们今后要彼此依靠,说与你听何妨。”金世遗听她说出彼此依靠的话,
      打了一个寒噤,心道:“这卖身契约,她当我是签定的了。”只听那女子说道:“乔北溟有
      个徒弟名叫厉抗天,一生对他忠心耿耿,他既是乔北溟的徒弟,又是他的管家,乔家的武功
      秘典,他都曾过目,乔北漠前半生的武学心得,也都由他纪录。只因乔北溟的名气太响,所
      以三百年后还有人知道,至於他的管家呢,那却早已埋没无闻了。”金世遗道:“啊,原来
      厉抗天是你的祖先。”那女子道:“不错,他是我的上七代祖先。乔北漠是当时的第一位魔
      头,得罪了许多侠客。后来他伤在大侠张丹枫剑下,假装身死,逃到海外,我的先祖没有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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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志堂穴”用力一戳,这“志堂入”乃是人身死穴之一,金世遗万万料想不到,那女子会
        突然间向他下此毒手,何况他毒伤初愈,精神尚未完全恢复,即算有所准备,此时也不是那
        女子的对手。但听得“咕咚”一声,金世遗给她戳个正着,登时倒地。晕眩中只听得那女子
        叹了口气,好似还说了几句什么说话,但金世遗已听不清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世遗一觉醒来,但见晓露未乾,朝阳初起,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时
        分。金世遗好生诧异:“我怎么还没死?难道是做梦么?”四处一瞧,那女子也不见了,地
        上有她用剑尖所到约两行字迹:“请记诺言,三月之后,月圆之夜,我在唠山上清宫门前等
        你。”

         金世遗试运真力,但觉血气畅通,他随手劈下,斩裂了一块岩石,试出武功已是完全恢
        复,不禁又惊又喜,再一看地上留有一滩淤血,又发觉自己的双脚脚跟都贴有药膏,这才恍
        然大悟,“原来那女子见我执意要走,而我体内的遗毒尚未拔尽,故此她用这个办法将我点
        倒,好替我治伤。修罗阴煞功怪异之极,她昨晚用银针插我的死穴替我治伤,我临走之时,
        她用重手法点我的死穴,想必也是与银针插入、拔毒疗伤的治法同一道理。只是她不声不
        响,突然下手,却真是骇人!”但转念一想,那女子昨晚若是先说清楚,当时自己执意要
        走,只怕也未必肯相信她的说话。思念及此,不自觉的对那女子有点感激起来,他昨晚讨厌
        她的纠缠,而今不见了她,反而有点怅惘了。

         金世遗走下了太行山,先去找寻李沁梅的消息,到新安镇上打听,锺展武定球这一行人
        早已走了,金世遗不知他们走向何方,但想李沁梅一定是跟他们同走的,想起李沁梅对他如
        此痴心,渴欲见他一面,竟然当面错过,以后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想到此处。金世
        遗又不禁恨起那姓厉的女子来。

         太行山离邙山不过两三日路程,金世遗既然找不到李沁梅,自自然然的便想起了谷之华
        来。

         他木来就是要到邙山去祭扫吕四娘之墓的,於是便渡过黄河,前往邙山。在离邙山还有
        六七十里的时候,金世遗想起生平坎坷遭遇,想起茫茫大地,知己谁人?

         正自放声高歌,忽有两骑快马赶过他的前头,听得他狂歌怪笑,马上的骑士不由得向他
        注视,一看之下,那两个人都发出一声怪叫,策马飞奔而去。金世遗认得这两个人,一个是
        路民胆的儿子路英豪,一个是白泰官的儿子白英杰。

         路民胆与自泰官乃是吕四娘的师兄,早已去世。他们的儿子继承家学,在江湖上也挣下
        了响当当的名头。金世遗初闯江湖之时,专找成名的人物为难,曾打遍大江南北,许多英雄
        豪杰都是他手下的败将,路英豪和白英杰这两个人也曾吃过他的苦头,故此他们一认出了是
        金世遗,便立刻策马飞奔,不敢招惹金世遗。

         金世遗哑然失笑,但随即已感到有点悲哀:“原来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都已把我当作
        不可沾惹的妖魔看待!我曾做过什么坏事?最多不过戳破他们的处名而已,他们有何道理这
        样忌我恨我?”殊不知这些在武林中有威望的人物,最忌的就是别人拆穿他的武功底细,金
        世遗到处与成名人物为难,又焉能不到处结恨?

         金世遗想到此处,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情忽然又油然而生,故意把衣裳撕破,打散头发,
        又在面上抹了污泥,打扮成一个乞丐模样,仰天笑道:“好呀,你们把我当成毒手疯丐,我
        今日就恢复我毒手疯丐的本来面目!”他变容易貌之后,临流照影,自暴自弃的心情令他觉
        得甚为痛快,然而又有些怅惘。原来他想起了冰川天女。他在五六年前,一向是扮成“疯
        丐”的模样,游戏人间的。后来碰到了冰川天女,冰川天女不欢喜他这样打扮,这几年来他
        才以正常人的面目出现。

         如今想起冰川天女,不觉一片惘然,心道:“除非我再碰到一个风麈知己,否则我将以
        毒手疯丐的身份混过这一生了。”就在这时,谷之华的影子浮上他的心头,虽然他与谷之华
        仅是匆匆一面,他却觉得谷之华好像比李沁梅更憧得他。
        


        69楼2006-07-05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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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但尚没有按照次序,正式介绍。故此除了有限几人,如谢云真翼仲牟等人之外,其馀的
          人都未见过谷之华。一听得谷之华自报姓名,说是吕四娘的关门弟子,大家都不免感到有点
          诧异,更感到欣慰吕四娘在晚年的时候,收了这样一位好弟子,她的玄女剑法终于有了传
          人。江南七侠之中,以吕四娘年纪最小,谷之华又是她晚年收的弟子,今年不过十九岁,比
          起曹锦儿,年龄相差三倍,许多师侄辈都比她年长,加上人又长得那样秀丽,因而也就更加
          引人注意。

           谷之华自报姓名之后,曹锦儿面色仍是甚为严峻,眼睛啾着谷之华缓缓问道:“你有什
          么话说?”谷之华道:“启禀师姐:我师父在生之时,曾说过她有位好友,住东海蛇岛,名
          叫毒龙尊者。据我所知,这位毒龙尊者便是金世遗的师父。”谢云真道:“不错,我也曾听
          天山派的掌门人唐晓澜说过,有这件事。”谷之华又道:“金世遗的师父与我的师父渊源甚
          深,他今日前来拜墓,似乎可以容许他厕身在亲朋之列。”揆情度理,亲朋前来祭扫,死者
          的后人是断断不能拒绝的,纵然他是坏人,那也只有暂时搁过一边,让他磕了头再算。”曹
          锦儿无奈,只好说道:“既是如此,就请这位金先生暂时站开,待我们祭扫之后,你再尽你
          的心意吧。”

           曹锦儿既然以礼相待,金世遗自然不好僭越,只得退过一旁,把眼看时,只见谷之华也
          正望着他。金世遗面上一红,后悔自己不该扮成这个模样上山。同时,他的怒气也被谷之华
          温柔的眼光所溶化了。

           曹锦儿见风潮已息,说道:“程浩,你将名单给我。”程浩是江南七侠中周浔的大弟
          子,这次负责登记上山扫墓的同门名字,听得掌门师姐唤他,便将名单交出,禀道:“这次
          已经来到的同门长幼三辈,共是六十四人。有六位因事不能来,还有三位说是要来的,现仍
          未到。”曹锦儿道:“不必再等他们啦。咱们十年一次大聚会,以这次到的人数最多。师姐
          师叔地下有如,亦当欣慰。”

           曹锦儿按着名单的次序,将长幼三辈同门的名字一个个念了出来,按着班辈排列。金世
          遗凝神细听,只听她念了一个又一个,念了约有三四十个,仍然没有念到谷之华的名字,不
          禁大为奇怪。要知谷之华虽然年轻,却是吕四娘的嫡传弟子。江南七侠都已去世,她的班辈
          使与曹锦儿、翼仲牟一样,是同门中最长的一辈了,现在曹锦儿已念到第二辈弟子的名字,
          仍然未见有她,这实在太过出乎常理之外。

           不但金世遗奇怪,一众同门也都觉得奇怪。过了一会,曹锦儿念过她两个孙儿的名宇,
          这乃是第三代中最年幼的两位,念完之后.曹锦儿将名单一卷,说道:“你们披次序排列
          好,等会使到师祖墓前行礼。”

           这时只有谷之华孤伶伶的站在一边,众同门窃窃私议,程浩更是惊疑之极,小道:“我
          明明列有她的名字,难道是师姐看漏了。但即使是一时漏过,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一
          遗,也应该发觉了,怎的不见师姐叫她?”翼仲牟忍耐不住。他在同门之中,名次排在第
          二,挨着曹锦儿,便在她耳边悄悄问道:“师姐,你是不是漏了一人?”

           曹锦儿双目一张,同谷之华招手说道:“你过来。”谷之华也不明白她何以漏了自己,
          甚是尴尬,走过来道:“师姐,你有何吩咐?”曹锦儿道:“把你的宝剑留下,将我吕姑姑
          的剑谱交出来!”谷之华大吃一惊,道:“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曹锦儿道:“贺剑和
          剑谱都是我本门之物,岂能由你带去!”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曹锦儿这话分明是不把谷之
          华当作本门弟子,所以要她缴还宝剑、剑谱。金世遗心道:“吕四娘在江南七侠之中武功第
          一,这老婆子莫非是觊觎吕四娘的玄女剑法,要占为己有么?”一众同门,则都知道曹锦儿
          虽然严厉,却很正直,断无攘夺同门剑谱之理。正是因此,越发觉得莫名其妙了。

           谷之华呆了一呆,定了心神,大声问道:“请问掌门师姐,弟子犯了什么过错,师姐要
          将我逐出门墙?”
          


          72楼2006-07-05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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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锦儿冷笑道:“若是你犯有过错,我岂只仅仅将你逐出门墙?”逐出门墙乃是极严重
            的处罚,在武林之中,这种处罚仅次于身受诛戮。谷之华再也忍受不住,朗声说道:“各位
            武林前辈在此,请问有没有这样的规矩:并无过错,也要逐出门墙?”曹锦儿道:“这是我
            本门的事情.你想请人干预么?”本来有几位武林前辈意欲仗义执言,听得曹锦儿这么一
            说,只好暂且忍着。

             谷之华又大声说道:“那么请各位同门评理,是否任从掌门人个人的好恶,便可以随意
            将同门驱逐?”一众同门,面面相觑,大家都觉得曹锦儿的所为太出乎常理之外,翼仲牟低
            声说道:“师姐请再考虑,武林中历代相沿的规矩,除非是犯了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罪
            行,或者是叛师投敌,那才可以将他逐出门墙。咱们邙山一派,打从祖师创派至今,被逐出
            门墙的只有了因一人,那时他的罪行是天下咸知,并由同门公决才执行的。”曹锦儿冷笑
            道:“仲牟,这些规矩,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忽地提高了声音,面向谷之华道:“你当真
            要我说出来吗?我为你着想,还是以不说出来为妙!”

             谷之华大声说道:“我有什么过错,请师姐尽管说出来。若是果然罪有应得,我死而无
            怨!”

             曹锦儿道:“好,你既然迫我说,我只好说出来了。我先问你,你姓什么?”谷之华
            道:“弟子姓谷,名唤之华,刚才不是已经禀告了师姐么?”曹锦完道:“你父亲是谁?”
            谷之华道:“襄阳谷正朋。”谷正朋是鼎鼎有名的两湖大侠,到会之人,个个知道,心中想
            道:“纵许这小姑娘当真犯有什么过错,看在她父亲的面上,也当从宽处理才对。”

             曹锦儿面色一端,利箭般的眼光紧紧盯着谷之华,追着问道:“我是问你的生父,谷正
            朋是你生身之父么?”谷之华道:“他虽然是我的养父,但我自幼蒙他抚养,便和生身之父
            一般。”曹锦儿道:“那么,你本来不是姓谷的了?你原来是姓什么?”谷之华道:“我问
            过义父,义父说我姓孟。”曹锦儿突然又提高声音问道:“那么你生身之父是谁?”

             谷之华眼圈一红,含泪说道:“弟子蒙义父收养之时,尚在襁褓之中,直到如今,还不
            知道生身之父是谁。”

             曹锦儿冷笑道:“嗯,你倒是个很有天性的孝女。你义父前年去世,他临死之时,也没
            有告诉你么?”谷之华难受之极,哽咽说道:“我义父也不知道,若然他告诉了我,我还能
            不去找我生身之父么?”

             曹锦儿淡淡说道:“那么我告诉你,你的生父就住在太行山下,离此不过三日路程,他
            的真名字我不知道,江湖上都叫他做孟神通!”

             此言一出,群情耸动。到会之人,谁都知道孟神通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而且行踪诡
            秘,二十年来下落不明。岂知他就往在太行山下,更料不到的是这个谷之华竟然是他的亲生
            女儿!

             金世遗一生之中不知经过多少可怕的事情,只有这一次令他惊得呆了,“她,她是孟神
            通的女儿?她是孟神通的女儿!不,不!这事情我怎也不能相信!”谷之华就站在他的面
            前,气度是那么高贵端庄,他又知道她的心地是那样善良宽厚。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孟神通的
            女儿?不但金世遗是如此想,到会诸人也是如此想,若这谷之华的丰度神情,那里有半丝
            “邪气”?其实这也无怪其然,谷之华被两湖大侠谷正朋养大,又在吕四娘门下经过将近十
            年的薰陶,她又怎可能带有半丝邪气?

             谷之华的面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喃喃说道:“我是孟神通的女儿?我是孟
            神通的女儿?师姐,你,你这话是真的么?”

             曹锦儿面向着墓园后面的来宾,招手说道:“柳大哥,请你过来。”一个年约四十的灰
            衣男子神色沮丧,缓缓走出,谷之华一见,说道:“柳行森,柳大哥,是你吗?”柳行森是
            谷正朋的徒弟,谷正朋一生只收有这一个弟子,谷正朋没有儿女,故此将谷之华当作女儿,
            与柳行森名义上是师徒,实则也如父子一般。谷之华八岁那年,就是柳行森将她送上邙山
            


            73楼2006-07-05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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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谷之华说道:“念在你献出少阳玄功秘诀的份上,我可以稍稍从宽处理。我吕姑姑那柄霜
              华剑可以让你带去,至于那本玄女剑法的剑谱,那是我师祖独臂神尼的心血,是本门的宝
              物,你必须交出来。你脱离了本派之后,只要你不为非作恶,本门弟子也绝不会把你当作敌
              人!”谷之华颤声说道:“掌门师姐,你、你仍然不肯让我留在门墙之内么?”曹锦儿冷冷
              说道:“我的话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难道你还听不明白?”

               谷之华道:“师父仙逝之前,将剑谱郑重的交托给我,叫我继承她的衣钵,我不能辜负
              她十年来栽培的心血!”曹锦儿怒道:“你敢不听我的命令吗?我叫你好好交出来,已是给
              了你面子,你若抗令不遵,我可要执行本门的刑罚了!”翼仲牟面色沉暗,似乎想要说话,
              曹锦儿望他一眼,又重复说道:“这女子乃是本门大仇人的女儿,如今她又已知道了她的生
              身之父,谁敢担保她不念在父女之情,与孟神通勾通?谁放心得下她混在本门之内?”

               曹锦儿这番说话乃是向同门说的,同门中人虽然有若干人不以为然,但想到这也是应有
              的顾虑,谁都不敢说话。曹锦儿的眼光扫到了翼仲牟身上,翼仲牟也低下了头,心里十分难
              过。他是有点可怜谷之华,但孟神通恰恰就是杀害他师兄的凶手,又是曾经用修罗阴煞功伤
              害过他的大仇人,他也不便袒护她了。

               谷之华的同门都默不出声,金世遗却忍耐不佳,突然仰天大笑三声,走出来道:“我敢
              担保她!”曹锦儿道:“你是什么人,你敢干预我本门的事情?”

               金世遗道:“不错,我是外人,不过,你处事不公,我便要仗义执言”不让你欺负一个
              孤苦伶仃的女子!”说罢又哈哈大笑。曹锦儿道:“你笑什么?我怎样处事不公?”金世遗
              道:“我笑你身为一派掌门,却是毫无见识!”曹锦儿气得浑身颤战,正待发作。金世遗已
              抢着说道:“两湖大侠谷正朋说得好:父母有罪,婴儿无罪。她在襁褓之中便离开父母,孟
              神通所做的事情,岂应责怪到她的身上?那三篇少阳玄功秘诀。她本来可以隐瞒不报,她却
              交给了你们,让你们去对付她的生身之父,这等苦心,你还忍苛责她吗?试想,若没有这三
              篇少阳玄功秘诀,你们哪一个打得过孟神通?”

               曹锦儿勃然大怒,喝道:“你这恶名远播的疯丐,居然胆敢指责我处事不公?我今日就
              要先为江湖除害,把你拿下了!”金世遗哈哈大笑道:“你敢!”曹锦儿的龙头拐杖一抖,
              霍的便是一拐打来,路英豪、白英杰两人跟着双剑剌出,这两人刚才在金世遗手下吃了大
              亏,如今仗着师姐壮胆,剑招使得非常凌厉。

               大笑声中,只见金世遗的铁拐一横,当的一声巨响,曹锦儿的龙头拐杖给震得弯过一
              边,路英豪和白英杰的双剑又一次脱手飞出。曹锦儿的长幼三代同门吃惊非小,纷纷拥上。
              金世遗拔出拐中的铁剑,用铁拐压着曹锦儿的拐杖,左手的铁剑一阵疾挥,只听得叮当之声
              不绝于耳,有六七个功力稍弱的弟子,手中的兵器都给他的铁剥削断了!

               翼仲牟甚是为难,他曾受过金世遗之恩,可是眼见师姐不敌,他又岂能不去助阵。就在
              他踌躇之际,金世遗大喝一声,李应的一条三节棍又给他削去了两节,曹锦儿的拐杖遮拦不
              佳,竟给他迫得连连后退。翼仲牟叫聱不好,飞步上前,只见金世遗的铁剑一挥,一招“长
              虹经天”,将曹锦儿的几个师弟都拦在一边,那根碗口般粗大的铁拐,已向着曹锦儿直砸下
              来,双杖相交,火花飞溅,曹锦儿的拐仗弯成了新月弧形。

               就在这时,忽听得“当”的一声,谷之华一剑飞来,往上一挑,将金世遗的铁拐挑起,
              曹锦儿的压力减轻,将龙头拐仗抽出,气喘吁吁,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这时翼仲牟方才
              赶到,挡在师姐的面前。

               金世遗大感意外,双目一睁,说道:“好呀,我给你主持公道,你怎敢反帮起她来
              了?”谷之华目蕴泪光,剑尖一指,说道:“金世遗,你下山去吧!”金世遗道:“你甘心
              受她的欺负吗?”谷之华道:“这是我本门的事情,你,你看在我的份上,下山去吧!”
              


              76楼2006-07-05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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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看过原著,梁羽生最后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己惘然”让我痛了很久,胜男55555555555555


                78楼2006-07-06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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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法和尚声到人到,但见他一个“盘龙绕步”,闪过了曹锦儿的一拐,立即便抢到了翼仲牟的跟前。翼仲牟一招“雷电交轰”,铁拐舞起了一道圆圈,隐隐带着风雷之声,同灭法和尚的光头击下。灭法和尚喝声:“来得好!”挺肩一接。“蓬”的一声,击个正着,翼仲牟忽觉那根铁拐向旁一滑,心中一凛,说时迟,那时快,灭法和尚早已一掌斩来,掌势飘忽之极,以翼仲牟那样的武功,竟也不知他打向哪个部位,刚刚要使“铁板桥”的功大闪避,灭法和尚已抓着了杖头,向前一送,翼仲牟蓦觉一股大力撞来,本来以他的武功而论,虽然不是灭法和尚的对手,最少也可抵敌个二三十招,只因他在前几天受了孟神通修罗阴煞功所伤,虽得天山碧灵丹调冶,元气仍未恢复,被灭法和尚顺着他后仰之势一送,翼仲牟登时跌翻,铁拐也给他劈手夺去。可是翼仲牟在跌下之时,也还了他的一掌,扫中他的手腕。
                    灭法和尚手惋一缩一伸,翼仲牟跌出了一丈开外,灭法和尚将那根镔铁拐仗掣在手中,哈哈笑道:“翼仲牟,本门沾衣十八跌的武功,你还得苦练勤修!”一个转身,曹锦儿的第三招“五丁开山”刚刚使出,灭法和尚手腕一抬,双拐相交,但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曹锦儿虎口酸麻,不敢硬接,杖头一颤,回仗一戳,竟然用粗重的拐杖使出判官笔的招数,刹那之间,连点灭法和尚的七处大穴。可是灭法和尚继承了因的武功,曹锦儿这一招虽然厉害,却是对他无可奈何,但见他铁拐一挥,也是一招“五丁开山”,铁拐点了五下。将曹锦儿的招数尽都化开,反而戳到了曹锦儿胸口的“璇玑穴”,曹锦儿迫得回拐防身,又硬接了他的一杖,这一下的劲道比刚才更猛,曹锦儿踉踉跄跄的向后连退三步,灭法和尚如影随形,跟踪追击,一拐紧似一拐,将曹锦儿迫得透不过气来。
                    邙山派众弟子看得惊心动魄,要知曹锦儿是掌门人的身份,亲自与敌人动手,众弟子可不便涌上去助阵。何况灭法和尚声言要与曹锦儿较量本门的武功,邙山派的弟子若然以多为胜,当着这么多的武林英杰面前,纵然胜了,也是有伤颜面。
                    跟灭法和尚来的那两个军官也看得目不转睛,看到了第五招,灭法和尚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杖影如山,将曹锦儿笼罩得风雨不透,那两个军官松了口气,相视而笑。灭法和尚忽地喝道:“你这两个蠢娃娃,你们到邙山是作什么来的?还不赶快掘了吕四娘的坟墓!”那两个军官应声“遵命!”拾起铁铲,立即又同吕四娘的坟头铲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两个名叫于郊、裘玉的邙山派弟子跑了出来,他们是白泰官的得意弟子,在邙山派现存的第二代弟子中,武功仅次于翼仲牟、曹锦儿、卢道磷、林锦笙四人,如今曹锦儿正在与灭法和尚对敌,翼仲牟受伤不能再战,卢林二人这次因事未有参加,他们二人已是邙山派弟子中武功最强的两个了。
                    那两个军官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头也不回,拔出佩剑,反手便迎,另一只手仍然掩着铁铲铲土。
                    白泰官是江南七侠中的“神刀手”,他所传的刀法以快、狠、多变驰誉武林,于裘二人乃是他的入室弟子,一上来便展开师门绝技,快刀斩落,但听叮叮当当之声有如繁弦急奏,竟似有几十口刀同时斩落一般,快到难以形容。
                    可是那两个军官竟然头也不回,就用佩剑反手接刀,施展的也是自家的快刀绝技,剑法刀法本来大有差异,如今他们用佩剑当成短刀来使,虽然一样是自家的刀法,但因为剑有两边锋刃,轨削的部位,出手的轻重,却又与短刀不尽相同,千裘二人不懂得适应,攻得快,败得也快,斩到第十六刀,便听得嗤嗤雨声,两人的手腕都给划破了一道口子!
                    他们虽然斩了一十六刀,却不过是晃眼的工夫,曹锦儿在这时间之内,只不过挡了灭法和尚的一招,便见这两个师弟败了下来,又惊又怒,险险给灭法和尚的铁拐打中。灭法和尚哈哈笑道:“你们号称邙山派的第三代弟子,却连我的徒弟也打不过,本门武功未免太粗疏了,你还有脸皮做掌门人吗?”
                  


                  80楼2006-07-06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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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了因和尚这一支人若然不是给邙山派清洗出去的话,这两个军官便应该算是邙山派的第四代弟子,论起辈份,于裘二人是他们的师叔。虽然白泰官的武艺乃是了因代师所传,依序类推,了因的徒孙也就等于白泰官的徒弟,但在名义上于裘二人终是长了一辈,长辈败给晚辈,在武林中是最失体面的事情。于裘二人气得七窍生烟,以他们的功力而论,本来可以赢得那两个军官的,只因不适应他们的刀法,致遭败绩,实在感到非常不值,可是他们乃是邙山派中有数的高手,在武林中也是颇有地位的人,他们以师叔的身份败给师侄,若然不肯认输,再上去挑战,那就不唯有失体面,且是迹近无赖了。因此他们虽然怒火冲天,也只得一声不响。
                      就在邙山派的弟子大感踌躇,不知再派谁去之际,那两个军官又在吕四娘的坟头上倒了几铲泥土,翼仲牟大叫“反了,反了!”挣扎起来,在他徒弟的手上夺过了一柄铁尺,便待上前拚命。
                      他刚刚受伤,邙山派的同门岂肯让他再战,有几个人拦着他,另有几个人跑出去,在这危急关头,他们迫不得已,只好以多为胜,先制上那两个人铲吕四娘的坟再说。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那几个邙山派的弟子刚刚跑上墓道,陡然间忽见一个人飞身跃起,有如大鹏般凌空抓落,那两个军官,还未来得及转身,铁铲刚刚举起,便给这个人一手一个,抓着背心,摔将出去,刚刚跌在翼仲牟的跟前,跌得四脚朝天,动弹不得。
                      这个人正是金世遗!
                      金世遗这一下突如其来,大出众人意外,想不到他刚刚遭受邙山派的围攻,如今却忽然为邙山派出手,擒了那两个掘墓的军官。
                      灭法和尚虽然以前没有见过金世遗,但却是闻名已久,一见他这形貌举止,立即知道他便是江湖上所说的那个“毒手疯丐”,不由得心中一凛,想道:“这果然名不虚传,看来武功不在我下。”铁拐一挥,将曹锦儿迫退三步,随即仰天笑道:“曹锦儿,你这掌门人却原来是要倚靠外人来给你撑腰么?邙山派枉称名门正派,即算你请外人撑腰,也不该请一个恶名远播的毒手疯丐来呀!哈,哈,天下英雄在此,就凭这一点你已扫尽了本派面子,我今日非把你逐出门墙不可!”
                      曹锦儿臊得满面通红,大怒骂道:“谁请外人帮忙来了。你胡说八道,吃我一拐!”她本来想顺口骂金世遗的,但话到口边,转念一想:金世遗这一举动到底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便骂不出来了。何况刚才他们与金世遗由争吵以至动手的事情,到会的各路英雄觐见亲闻,又何必自辩?不过曹锦儿既不敢再骂金世遗,又没有自辩,反来覆去,便只有骂灭法和尚“胡说八道”,辞锋便显得软弱无力。灭法和尚越发嘿嘿冷笑,显出绝不相信、一脸鄙夷的神情。
                      就在灭法和尚冷笑之时。金世遗也发出刺耳的笑声,将灭法和尚的笑声直压下去,灭法和尚双眼向他一瞪,道:“你笑什么?”金世遗道:“我笑你放屁。”灭法和尚拐杖一挥,又把曹锦儿迫退三步,怒道:“我说错了你么?”金世遗冷笑道:“曹锦儿她是何等样人,岂能请得动我?”灭法和尚道:“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金世遗道:“曹锦儿虽然平庸,我瞧她不起;吕四根却是我平生最佩服的人,我今日特来给她上坟,有谁敢动她的坟头的一草一木,一撮泥沙,哼,哼,我金,世遗就先放他不过!”灭法和尚道:“哦,原来你只是为了吕四娘?”金世遗道:“你和曹锦儿争什么掌门,吵什么你们本派的公案,这些我全不理。不过,你刚才骂我的话,我可记在账上了!”
                      灭法和尚听说他不管邙山派的事情,先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立即答道:“你要与我算账?好极,好极,待我了结今日之事,一准奉陪便是。”斜眼一瞥,但见金世遗守在吕四娘的坟前,果然并不上前帮手。
                      由于金世遗这么一搞,灭法和尚没有尽全力去对付曹锦儿,曹锦儿刚才又攻了两拐,虽则给灭法和尚迫退,也算是动了两招,灭法和尚一算,他和曹锦儿已先后过了八招,他有言在先,非得在十招之内将曹锦儿打败不可。
                    


                    81楼2006-07-06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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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曹锦儿一拐打下,灭法和尚喝声:“来得好!”一招“潜龙升天”,举拐相迎,这招正是“伏魔杖法”中一招极厉害的杀手,但听得“当”的一声,有如巨灭击钟,群山回响,有些功力较弱的弟子,耳鼓都给震破,流出血来,但见会锦儿的铁拐弯曲欲断,成了半个环形,灭法和尚的铁拐擂进环中,跟着一招“翻江倒海”,铁拐旋风疾转,曹锦儿被他的大力带动,身不由己的跟着他的铁拐旋转,直打圈圈,眼看就要当场栽倒!
                        就在这紧急的关头,忽听得一声娇斥,但见一团白影,从邙山派众弟子的头顶飞越而过,剑光一闪,随即又是“当”的一声,这时众人才看清楚了是谷之华,但见她一剑插入,将两根铁拐分开。曹锦儿一时间仍然未能稳住身形,程浩李应急忙抢上,将她扶了回来。
                        以谷之华的功力而论,本来远比不上灭法和尚,她之所以能分开两根铁拐,纯是用巧劲奏功。原来吕四娘的“玄女剑法”,乃是专门适合女子用的,女子的气力一般都比不上男子,所以这套剑法最精妙的所在就是以巧降力,以奇制胜,玄女剑法与天山剑法齐名,雄浑之处不及天山剑法,而奇巧之处则有过之。谷之华那一剑拿捏时候怡到好处。刚刚趁着灭法和尚的劲力一举尽杀之际,因势利导,轻轻将他引过一边,这才能够轻描淡写的便将两根铁拐分开。这也是因为灭法和尚求胜之心太切,想一下就把曹锦儿击败,要不然若他留有三分后劲,用来防备突袭,谷之华就不那么容易得手了。
                        可是,这已经令灭法和尚大吃一惊,尤其看到谷之华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少女,吃惊更甚,他还未曾开口,只听得谷之华已经说道:“师姐,杀鸡何用牛刀,这个凶僧敢在我师父的坟头动上,理应由我将他打发,请师姐准我替你效劳。”
                        灭法和尚诧道:“你是吕四娘的弟子?”谷之华将吕四娘生前所使的那柄霜华宝剑,扬空一闪,斥道:“秃驴,我师父的名字,是你叫的么?二剑光闪处。一招“玉女穿针”,就向灭法和尚的咽喉溯去。
                        曹锦儿这时正在气喘吁吁,听了谷之华这一番话,心里好生为难,要待允许她吧,岂非承认她乃是本派弟子,并且是吕四娘的衣钵传人?若待不允许吧,又有谁去抵敌灭法和尚?翼仲牟低声说道:“师姐。难得谷之华自告奋勇,就让她试一试吧。”曹锦儿想了一想,提高声音说道:“谷之华你好自为之,打退凶僧,我自有区处。”这话说得甚是含糊,但不啻已承认她是本派弟子了。
                        曹锦儿这句话尚未说完,谷之华早已与灭法和尚动起手来,一阵阵的金铁交鸣之声,把曹锦儿的声音掩没了。
                        谷之华自知本身功力不及灭法和尚,一上来便采取攻势,但见她捏着剑诀,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柔如柳絮,翩若惊鸿,剑势确是奇幻无方,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灭法和尚将拐杖抡圆,泼水不入,谷之华的出剑虽然是快到了极点,每一剑仍然是被他格开,可是灭法和尚在她的剑光笼罩之下,一时之间,却也不易反攻。但听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转眼之间,双方已交换了十馀廿招。
                        参加这次聚会的一众英雄,除了一个金世遗之外,其他的人无不惊诧!灭法和尚的武功之高,有目共睹,谷之华初出来时,谁不替她担心?即算是翼仲牟等深知玄女剑法精妙的本派弟子,也只不过希望她能挡得十招八招,稍稍为邙山派挽回面子而已,岂知连邙由派的掌门人曹锦儿也挡不了灭法和尚的十招,而她却居然挡了二十招了,还是丝毫未露败象!观战的一班老英雄们,禁不住大为兴奋,她每挡一招,他们就给她喝一声采,采声如雷,曹锦儿听在心头,又喜又恼,面上一阵青一阵红,感到满不是味儿,金世遗偷窥她的面色,暗暗好笑。
                        你道灭法和尚何以在开头二三十招之内,反而给她迫得处在下风?这里面有个原故。原来这玄女剑法,乃是独臂神尼在晚年的时候练成的,得她传授的只有吕四娘一人。独臂神尼其他各种武功一古恼儿都传给了了因和尚,就只除了这一套玄女剑法。灭法和尚继承了因的武学,对曹锦儿、翼仲牟等人的武功了如指掌,早有防备,随手破解,毫不费力,只有谷之华使出的玄女剑法,他师父未曾学过,他当然也是一窍不通。灭法和尚是存着必胜之心来的,他在未摸清楚这套剑法之前,生怕一时失手,贻笑武林,故此不敢轻敌冒进。
                      


                      82楼2006-07-06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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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得金世遗又在那边大声吩咐道:“你们这两个王八蛋果然听话,现在再骂,骂这个老秃驴,是他将你们带来的,他要做掌门,却叫你们受罪,你们理该骂他,我看谁骂得最狠,我就先放谁。”
                          武林之中,师徒有如父子,要徒弟亲口来骂师父,端的比任何侮辱还要难受得多!耿纯大叫道:“金世遗,你杀了我吧!”金世遗冷笑道:“呸,你不肯骂?你想死么?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拐杖一戳,“卜”的一声,在他背心的“归藏穴”重重截了一记,耿纯惨叫一声,但觉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翻转过来,痛得在地上打滚,金世遗道:“你骂不骂,不骂还有更厉害的让你尝尝。”随手又把拐杖顶着秦岱的后心,喝道:“还有你呀,你骂不骂?”
                          秦岱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骂道:“贼和尚,贼和尚!”耿纯也跟着骂道:“老秃驴,老秃驴!”
                          金世遗喝这:“我听不见,大声一些!好!你们两个比赛,若谁骂得狠些!”金世遗提着拐杖,瞪眼看着他们,耿纯、秦岱不敢不骂,第一句最难骂得出口,一骂出口之后,廉耻之心便已丧尽,第二句、第三句……就跟着滔滔不绝,灭法和尚所做的好些坏事,,都从他这两个心爱的徒弟的口中骂出来了!
                          秦岱、耿纯这一顿破口大骂,邙山派的弟子听了,痛快之极,他们骂一声“老秃驴”,邙山派的弟子就拍掌叫一声“好!”灭法和尚一句句一声声听得分明,气得死去活来,既恨金世遗,也恨徒弟太不争气。
                          金世遣将秦岱、耿纯推前几步,双掌按着他们的背心,让他们正面向着灭法和尚,纵声大笑道:“好,好!骂得痛快!再骂,再骂!”灭法和尚暴跳如雷,猛地喝道:“金世遗你辱我大甚,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正待摆脱谷之华,跳出圈子与金世遗拚命。话声未停,只听得“卡嚓”一声,谷之华凌空跃起,疾风般的一剑削过,灭法和尚的肩膊给她削去了好大一片皮肉,连肩胛骨也给剑锋割裂了!金世遗双掌一收,笑道:“你们骂得很好,可以将功赎罪了,滚吧!”秦岱、耿纯如闻大赦,以袖掩面,哪敢再看师父,急急忙忙的鼠窜而逃!
                          金世遗哈哈大笑,跳了出来,向着灭法和尚说这:“你敢上山掘吕四娘的坟墓。你便不说,这笔账我也是要与你算的。但你今日已受了伤,我金世遗可不愿欺负受了伤的人,等你养好伤之后,我随时候教!”
                          灭法和尚败在谷之华的剑下,气恨之极,可是他受伤非浅,此时此际,莫说再斗金世遗,即使谷之华他也打不过了。灭法和尚一想,若要出气,只怕就得送掉老命,这口气便不由得他不咽下去。当下扔下了两句门面话,在邙山派的弟子呼喝聱中,抛下铁拐,狼狈逃下邙山。
                          谷之华插剑归鞘,走到曹锦儿面前施了一礼,禀道:“仰仗师父庇护,师姐威风,弟子谷之华已将凶僧驱逐下山,特来缴令!”其实她这一番败中取胜,全仗金世遗的妙计将灭法和尚激怒,到会的人,谁不知道?曹锦儿心中方自明白,谷之华这番话只是为了顾全她掌门的面子而已。
                          翼仲牟道:“师姐,谷之华杀败凶僧,对本门大有功劳,对她的处罚是否可以从宽,仍准她留在门墙之内?”曹锦儿毫无欢悦之容,淡淡说道:“我自有区处,师弟你不必多言。”翼仲牟讨了一个老大没趣,只好退下。
                          这时所有的眼光又都集中在曹锦儿身上,曹锦兄含羞带怒,避开了谷之华的施礼,站起来,缓缓说道:“谷之华,你今日驱逐凶僧,保全了你师父的坟墓,念在此处,我对你特别宽容,宝剑剑谱,都不必缴回,但你的父亲乃是邙山派的公敌,邙山派不能留你,我准你自立门户,也准你与我的吕姑姑保留师徒名份,春秋祭扫,你可以上邙山上坟,但你却不可用邙山派弟子的名义在外招摇了,好,你好生去吧!”
                          此言一出,即算邙山派的弟子之中,亦有许多人认为过份,可是大家慑于掌门师姐的威严,都噤不作声。翼仲牟刚刚碰了一个钉子,也不便再说了。
                          过了半晌,程浩走上前来,缓缓说道:“谷之华今日驱逐凶僧,为本派立了很大的功劳,请师姐开恩,是否更可以从宽处理?”曹锦儿板起面孔,冷冷说道:“我不迫她缴回宝剑剑谱,又准她自立门户,作为本派的旁支,这已经是宽大之极,还要怎样开恩?她父亲是本门的大仇人,你敢不敢担保将来有事之时,她胳膊不向内弯?心向亲父?与其将来闹出事情,何如现在防患未然,请她出去?”曹锦儿这番话纯是为本门着想,确实也有理由,程浩虽然相信谷之华不会再认那个大魔头做父亲,可是叫他担保,他却不敢负这干系,被曹锦儿说了一顿,只好默不作声。
                        


                        86楼2006-07-06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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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回 太息知交天下少 伤心身世泪痕多 


                            两人走了一程,金世遗见谷之华闷闷不乐,笑道:“不在邙山派内,又有什么关系?我若是你,我还不高兴认这个师姐呢!”谷之华道:“曹师姐虽然气迫人,却也算是个正派的大侠,你刚才对她太过份了。”金世遗笑道:“我就是因为瞧不过她那股气焰,特地为你出一口气的。你有没有留心她刚才的窘态?”口讲指划,描述曹锦儿的尴尬情状,想逗谷之华发笑,谷之华仍是没精打采,郁郁寡欢。
                            金世遗再劝解道:“你今日战胜了灭法和尚,保住了邙山派的声誉,一众同门,除了曹锦儿之外,谁不感激你?你虽然被曹锦儿逐出门墙,情形却与叛师被逐的大不相同,谁敢因此看轻了你!”谷之华叹口气道:“以后除了春秋二祭,我是再不能陪伴我的师父了。我答应给师父守三年坟墓,还未守满呢。”金世遗笑道:“你只要心中有你的师父,学她生前的模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那岂不胜于守在她的墓旁?”
                            谷之华如有所思,走了一程,又叹口气道:“话是这样说,可惜我听不到师父的教诲了。”歇了一歇,忽地问道:“我听翼师兄说,你们前日大闹孟家庄,你,你有与孟、孟神通交手么?”孟神通是她本门的仇敌,又是她的生父,她既不忍随众称他做“大魔头”,又不愿意称他做父亲,故此只有直呼其名。金世遗道:“交过手了,以他的武功而论,只恐你们邙山派长幼三代同门,全都拥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谷之华面色惨白,原来她想到异日邙山派大举寻仇之时,少不免有人死在孟神通之手,那时她帮不帮同门亲自去与父亲为敌呢?她仰首望天,欲哭无泪,恨只恨她生作孟神通的女儿。
                            金世遗何尝不知道她伤心的结所在,只是不便触及,见她一直郁郁不欢,再也忍耐不住,忽地紧握她的双手,大声说道:“你是你,他是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莲出污泥,仍是花之君子,枉你是吕四娘的弟子,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么?”谷之华颤声道:“旁人将怎么说?”金世遗大笑道:“做人但求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理得旁人说什么?我被人称为毒手疯丐,把我当作无恶不作的魔头,但我自问并没杀过好人,也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我便仍然我行我素,根本就不理会别人是看轻我还是看重我。我被人认为魔头也毫不在乎,何况你仅仅是魔头的女儿?你以前曾劝过我,愿我做一个初生的婴儿,好吧,我今天就将这番话劝你,你只当你的父母早已死了,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何物孟神通与你毫无关系!”这话说得非常彻底,除了金世遗也没有人说得出来。谷之华泪下如雨,但心中却比以前好过得多了。
                            金世遗一口气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好像这些话在他的心头已经积压了许久许久,突然间便似滚滚山洪,倾泻而下,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快,显见他的心情也是非常激动,说完之后,两人不自觉的更靠近起来。但听得他的回声兀自在山谷之中回旋震汤,久久未绝。
                            谷之华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想道:“人人都说金世遗不近人情,看来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懂得他。谁想得到他貌似玩世不恭,对人却是这样的真诚亲切!”
                            金世遗微微一笑,说道:“我平生嬉笑怒骂,只有今日说的是正经话儿。”金世遗心中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惊诧自己为什么对谷之华的事情这样激动。
                            谷之华低声说道:“是么?那你平生竟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么?”金世遗的脑海中泛出了李沁梅的影子,想了一想,说道:“可以说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其他我所认识的人,要嘛就是讨厌我,当我是怪物;要嘛就是可怜我,当我是个没人照顾的孩子。”他心目中将他当作“可怜的孩子”的人,也包括冰山天女在内。
                            谷之华道:“可是有一个你未认识的人,她既不讨厌你,也不可怜你,而是把你当作一块璞玉,虽然行为怪异,却是可以琢磨成器的。”金世遗睁大了眼睛,问道:“有这样的人么?是谁?”谷之华道:“是我的师父。”金世遗微笑道:“不对,我虽然未见过吕四娘,但我早已从我师父的口中认识她了。尤其在今大之后,我更觉得你的师父是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人。”谷之华道:“为什么?”金世遗道:“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弟子,是她教养出来的人。你是一个正直善良,而又心胸宽大,能够容忍一切的女子。有其师必有其徒,所以找从师父的口中认识了吕四根,知道了你是她的徒弟之后,虽然我与你以前只见过一面,也就觉得你是已曾相识的朋友。今天看了你的行事,又更认识了你的师父。”谷之华脸泛红晕,说道:“你怎么可以将我与师父相比,我哪能及得上她。”歇了一歇,又禁不住微微笑道:“想不到你也很会奉承人。”金世遗正容说道:“不是奉承。你今日也许远比不上师父,他日却定然又是个吕四娘。”
                          


                          88楼2006-07-06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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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之华继续说道:“这件事隔了好多年,令师他早已仙逝了。直到三年之前,我师父到天山探访唐晓澜。唐经天和冰山天女也在那儿,谈起了这件事情,冰川天女想起了一事,他的父亲桂华生当年为了寻求绝世的武功,远适异国,缔结奇缘,做了尼泊尔公主的附马,得以结交各国武士,有个波斯武士告诉他,说是西藏的武学大师某年曾到波斯,向一个几代以前就已归化了波斯的中国人收买了一卷图籍,那是用中国文宇写的,据说那个中国人的远祖是个海客,他有一本日记,曾记有他在某一个海岛遇见一个名叫乔北溟的奇人,那个中国人也早已看不懂他本国的文字了,不过因为这件事他家世代相传,所以还记得乔北溟这个名字。那个波斯武上知道藏灵上人是个武学大师,怀疑他所收买的图籍与武功有关,又值桂华生是中国人,故此对桂华生言及,桂华生却也不知道乔北溟是什么人,当时就记了下来,想留待他年回国之后,有机会去问武林中最渊博的吕四娘。可是桂华生终生未有机会遇见吕四娘,倒是他的女儿冰川天女遇见了。”金世遗这才恍然大悟,说道:“事情原来这样曲折,你的师父是听到了冰川天女叙述了她父亲的这件故事之后,才知道乔北溟的秘密藏在藏灵上入手中。”
                              谷之华道:“我师父从天山回来之后不久,自知死期将至,要我在她去世之后,留心打听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藏灵上人。她说你师父的武功独创一家,许多精微奥妙之处,为中原各大门派所不及,可惜他得不到正宗内功的心法,所以终于不免走火入魔。我师父博览群书,她查考武林前辈的纪述,知乔北溟是明代以来,邪派中武功第一的人物,在他和当时的大侠张丹枫第二次交手之时,他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八重,开始进入第九重的境界了。”
                              金世遗道:“据我所知,孟神通现在不过练到第七重,比起当年的乔北溟尚差得远呢。孟神通已经担心他随时可能走火入魔了。”
                              谷之华道:“根据西藏密宗的经典所述,修罗阴煞功拣到第八重之后,必然走火入魔。可是乔北溟当年踏入了第九重的境界,尚可以与张丹枫交手,而且他还能够在海岛上活到差不多一百岁才死,以此推想。他确有可能把正邪两派的内功合而为一,消除了邪派内功必然要发生的走火入魔的后患,这正是令师这一派内功所要解决的问题。是以我师父叫我在她死后找你,将藏灵上人藏有那一卷图籍的秘密告诉你,希望你能够取得乔北溟所遗留的武学。”
                              金世遗道:“现在我明白了,上个月昆仑散人、森木姥和金日这三个魔头结伴来追踪藏灵上人,在东平县杨家附近,你和那三个魔头相遇,当时想必是你早已发现了我和藏灵上人的踪迹了?”谷之华道:“不错,我一直在暗中跟踪你们二人,你们都因为要对忖强敌,没有留意到我。后来藏灵上人已死,他所藏的画图和那本海客日记,已由江南交给了你,我就不再多管了。”
                              金世遗笑道:“你当时未肯把秘密详细的告诉我,大约还未很相信我这个人,想假以时日,察看我的心性如何,若然果是好人,这才肯说出来吧?”谷之华笑道:“你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呢,我猜想你会到邙山来给我师父上坟。”金世遗也笑道:“你也只猜到了一半,我上邙山,除了给你师父上坟之外,心中还想见你一面。”
                              两人目光再度相接,柔情脉脉.秋水盈盈,当真是几番遇合,使成知己。金世遗心中一动,忽道:“谷姑娘,你离开邙山之后,打算到哪儿去?”谷之华道:“随意所之,并无定址。”金世遗道:“你有没有乘风破浪的豪兴?我与你到海上遨游。”谷之华笑道:“你是想与我一同去找寻乔北溟所住过的那个海岛么?”金世遗道:“正是。”谷之华道:“就只你我二人?”
                              要知谷之华虽然是武林女杰,胸怀坦荡,但想到孤男寡女,同舟出海,到底不便,意欲推辞,是以有此一问。金世遗听到了她这一句话,却有如晴空响了一个霹雳,蓦然间厉胜男的影子又浮现心头。金世遗情怀杂乱,抬头见到前面有座茶亭,默默无言的便走进茶亭。
                            


                            90楼2006-07-06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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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之华颇为奇怪,跟他进了茶亭,笑道:“你怎么不声不响?”金世遗道:“我口渴了,想找点酒喝。”
                                这种在大路上的茶亭多数兼有酒卖,金世遗一坐下便叫茶亭的小先打三斤白乾,谷之华道:“我不喝酒。”要了一壶香片茶,但见金世遗一碗一碗的倒酒来喝,转眼间便把那三斤白吃喝尽,又叫小再打三斤。这茶亭的小,从未见过酒量这样大的客人,睁大了眼睛说道:“客官,你喝酒喝得真快!”
                                谷之华心头纳闷,想道:“金世遗是个聪明人,他见我这样问他,料想是听出了我不愿与他一起出海,故此闷闷不乐。呀,你也不替我想想,虽说武林中人,男女之间,不必太拘礼法,但孤男寡女,又岂可以同舟共宿,不避嫌疑?”
                                岂知金世遗乃是想到了厉胜男与他约会,他早已答应了与厉胜男一同出海,去探索乔北溟的武学秘藏,如何又可以再邀谷之华同去?纵然谷之华不介意,但厉胜男的这一份秘密,却是他答应过决不漏的,可以想像得到,她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再带一个陌生的姑娘与她一齐出海。
                                金世遗虽然素性疏狂,却并不是个莽撞之人。你道他何以未经考虑,刚才又邀约了谷之华?
                                要知情之为物,奇妙无比.金世遗对谷之华已是暗暗倾心,谈得投机,两难分舍,在深感到对方柔情脉脉之际,纵是天大的事情也会忘掉,哪里还记得厉胜男?可是话一出口,厉胜男又像他的影子一样,突然在阳光之下显露出来,叫他懊悔也来不及了。谷之华尚未清楚他的往事,怎知他有如此复杂的心情?
                                金世遗一口气喝了六七碗酒,黯然说道:“你不去也罢,也许我会另约别的人去。”谷之华道:“探索这种绝世的武功之秘,岂可随便约人?你是怕那个海岛当真有什么怪异的物事么?”心中正在百般考虑,刚刚得了一个主意,只待金世遗再邀约她,她便可能答应各乘一舟,结伴同行。但见金世遗的神色似是苦恼之极,低下头又喝了一大碗酒,说道:“我并不怕那神秘的海岛,我是怕,怕……”谷之华道:“怕什么?”金世遗突然冲口说道:“我是怕我自己。”这话奇怪之极,谷之华笑道:“你是和我打什么禅机吗?”
                                金世遗端起大碗,道声:“喝酒!”骨嘟嘟的叉将一碗白乾喝尽,谷之华笑道:“我不是早说过我不喝么?”看了金世遗一眼,柔声又道:“你也少喝点吧!”金世遗但觉满怀郁闷,难以排遣,故意将宋人辛弃疾的一首戒酒词改了几宇,高声唱道:“杯汝前来,老子今朝,放荡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醉,气似奔雷!慢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
                                谷之华道:“大哥,你醉了!”金世遗道:“酒逢知己千林少,这几斤白乾何醉得了我?店小二,再打三斤!”谷之华道:“金大哥,听我的话,别喝了吧!”金世遗醉眼蒙胧,抬起头来,正好大路那边有一行人过来,金世遗一眼望去,心头一跳:“这两个人不就是锺展和武定球?”看清楚了果然是他们,金世遗忽地拍案而起,哈哈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你这两个小子就在这儿!谷姑娘,你等等我,我回来再喝!”谷之华忙道:“金大哥,你不可闹事!”金世遗道:“我要问这两个小子一桩事情,你别管我,我决不会胡闹便是!”
                                原来武锺二人也是到邙山参加盛会来的,和他同行的那三个人,一个叫卢道磷,一个叫林笙,是邙山派曹仁父和路民瞻的弟子,刚才程浩点名之时,同曹锦儿报告,说是有两个同门通知要来,而因事尚未来的便是他们。还有一人则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名叫丘元甲,是少林监寺百拙上人的高足。武锺二人在路上遇见他们,得知今日是独臂神尼逝世约五十过年,想起师门的交情,便与他们同来参加盛会。这一行人正自谈得高兴,猛听得一声喝道:“你这两个小子给我站住!”武定球抬头一看,陡然间见到金世遗拦在路中,这一惊非同小可,锺展比较镇定,急忙拔剑出鞘,沉声喝道:“这条路又不是你的,你为何不让我们过去?”金世遗笑道:“你这两个小子苦头还没有吃够么?在我面前居然还敢拿刀动剑?来,来,来!我问你们一桩事情,说清楚了就让你们过去。”
                              


                              91楼2006-07-06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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