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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酒】《夜雾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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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1楼2011-07-18 20:05回复
    夜雾昙花

    当亚兰蒂尔·格恩缓缓把车开进卡斯曼特庄园的大门的时候,他的心情还算轻松。不久前,他为唐·吉诺维斯完成了一件委托。按照唐的处事风格,这次会面会很愉快,唐会请他喝茶,并且炫耀一下新买的庄园。
    唐喜欢突发奇思妙想,选择在英国度假的美国教父可不多。
    唐果然领他参观了庄园,并且在浓密的树荫下请他喝英国茶。
    “格恩,我打算送给你一支枪。”当女仆把牛奶注入茶壶时,唐和蔼地说。他是一个略微矮胖的小老头,没见过他的人很难想象他的形象这样可亲。
    “我的枪不错。”亚兰蒂尔温和地说道,“你知道我一直想还你的情,所以不用特地感谢什么。”
    他不想和唐有太深的私交,实际上他最近觉得手边的武器有点磨损。
    “你不一定能拿到。”唐举起两根手指摇了摇,“这支枪不是光用钱可以买到的,还需要实力和运气。我能提供的只是一次引荐,你得自己去定制。如果成功了,你会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枪。”
    这是赤果果的引诱,背后一定藏着圈套,不能上当。
    “你说,世界上最好的枪?”内心斗争了一秒钟以后,他放任自己问道。
    “就像你身体的一部分。”唐肯定地说,“格恩,我知道你很有实力,这支枪会让你成为世界第一的杀手。”
    可我已经是最好的了。亚兰蒂尔默默地想道,地下世界今年度的全球职业杀手榜的第一名仍然是我。
    “更重要的是,你有东方血统,还会中文,而且你的长相得天独厚。”唐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这位职业杀手有一副线条高雅的容貌,身材修长,肤色雪白,头发乌黑,只有眼睛是黑中透出一点紫的颜色,举手投足时表现出的协调感让人想起协奏曲。大多数时候他比一般人还要温和,甚至有点内向羞涩,而那些知道他的真面目的人大多数都死了。唐一边想一边愉快地说道:“枪械师会喜欢你。相貌猥琐的人不配拥有这样的枪。”
    “告诉我这支神奇的枪到哪里去定,还有枪械师的名字。”亚兰蒂尔十分干脆地截断了唐的喋喋不休。
    “是个中国人,姓李。”唐靠回椅背上,“到瑞士去吧,他会为你量身定制。东方人更善于让智慧、技巧还有才华完美结合在一起,达到巅峰,但是拥有和支配的总是我们。”
    亚兰蒂尔离开时,心里还在想唐说到“量身定制”时,脸上那种神秘的笑容。
    唐的管家一直站在旁边,一边递上烟斗一边问:“您觉得李先生会对格恩满意吗?”
    唐的脸上还维持着格恩看到的神秘笑容:“格恩是杀手,李是枪械师,我怎么能预测两个技术人才会不会对彼此满意呢?”他象英国人一样摊开手,“我是个搞管理的。”


    IP属地:上海2楼2011-07-18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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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唐提供的信息说,这位长居在瑞士的枪械师名叫李深樊,每年,所有想得到他制造的枪的人中,只有一到两位可以如愿以偿。亚兰蒂尔将这三个复杂盘绕的汉字输进地下情报网的信息库了,了解到的东西也并不比唐提供得更多。
      亚兰蒂尔觉得这件事有点问题,但有问题的事反而对他充满吸引力。身为“技术人才”,他向往唐口中全世界最好的枪。收到地址以后,他决定前往瑞士的弗里堡。
      地址指向一家小巧僻静的咖啡馆,亚拉蒂尔要了杯咖啡,然后拿出一只咖啡勺放在碟子里。那个咖啡勺是金色的,勺柄上盘绕着一条中国龙。
      女招待看到这个勺子,毫不迟疑地鞠了个躬:“请您跟我来。”
      亚兰蒂尔跟着她穿过咖啡馆的侧门,七拐八绕地穿过几间屋子,女招待推开一扇大门:“请在这里稍候。”亚兰蒂尔注意到,这扇金色的大门上同样盘绕着中国龙。
      里面是一间巨大的房屋,穹顶高挑,空间宽阔。中式的坐塌对面是木椅,侧面摆着丝绒沙发,透空雕花的木屏风上挂了紫色的丝绸帘幕,后面有张张奢华的大床。屋角摆着绿色的植物。
      亚兰蒂尔在沙发上坐下,这时他脚下踏上了一块厚厚的地毯,上面用明亮的黄色织出龙的花纹。屋里还焚着一炉香,飘渺的香气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隐约的音乐混杂在一起。
      一个男仆把两杯茶放在方形的茶几上,沉默地出去。过了一会,房屋的侧门开了,一个年轻的东方人走了进来,简单地问道:
      “亚兰蒂尔·格恩?”
      亚兰蒂尔打量着来人,身高中等,以东方人来说略微偏高,但即使按照东方的标准,身材也偏于纤细。
      没有肌肉,也没有攻击力,甚至不能算有活力,但是看看那张脸,这是我见过的最标致的东方人,简直毫无瑕疵,他想道。有那么几秒钟,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对方也站在原地打量他。
      “你站起来。”说的是中文。
      亚兰蒂尔顺从地站起身来,对这种命令式的口气感到有点无奈。他注意到这个年轻男人的脖颈、手指,乃至每一寸露出来的肌肤都比一般的东方人白皙光洁。扎在肩后的头发比身上丝质的黑色服饰还要漆黑闪亮,眼角略略上挑,增添了几分高傲。
      这是大富之家的温室里娇养出来的花朵,就像神秘华贵的黑色郁金香,他暗自想。
      “把外衣脱掉,转过身去。”
      亚兰蒂尔把休闲西服脱下来,放在沙发上,转过身。
      “把衬衫也脱掉。”
      亚兰蒂尔觉得不能再保持沉默的服从了,否则如果下一步被要求脱掉长裤,他不认为自己会照办:“为什么?”
      “麦克没有告诉你规矩吗?”对方流露出一丝诧异,但语气依然像在谈论天气一样正常“你来这里是为了得到我造的枪。我需要评估你的身体,把衬衫和长裤都脱掉。”
      麦克是唐的本名,但是亚兰蒂尔还是决定反抗。
      他微微摇头:“如果你真的懂,一层衣服不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黑发的青年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眼角似乎更挑得更高了:“你再转个身。”
      他很在意动作和姿态,还有肌肉。亚兰蒂尔一边思忖一边按照要求转身,就算为了枪,我也不用这么听话,这个公子哥儿看我就像在看一个枪托。
      来回看了几次以后,对方终于显得满意了,因为他略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像是微笑的表情,伸出一只手:“我叫李深樊。”
      手指白而细长,亚兰蒂尔握了一下这只手,察觉掌心虽然柔软,但是有茧。他把外衣重新穿上,在沙发上坐下,觉得总算轮到自己提要求:“我需要一支狙击枪,射程两英里。”
      他顿住了。他发现李深樊并没有再听他讲话,而是在解衣扣。
      黑色的长袍下面没有其他衣服,随着扣子一个个解开,大片光滑洁白的皮肤裸露出来。
      “你想干什么?”亚兰蒂尔瞪着转眼就要衣不蔽体的青年,开始怀疑唐是不是介绍了一个疯子。
      李深樊的手在长袍的下摆停住了,有些烦恼地在他对面坐下:“对了,麦克什么也没告诉你。”
      他瞧了瞧亚兰蒂尔,有些不情愿地说,“那么,就由我来讲一下。”
      


      IP属地:上海3楼2011-07-18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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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回到伦敦后,亚兰蒂尔联络了两个人,唐•吉诺维斯和杜克•德希尼。
        他简单地问候了一下唐,后者马上友好地邀请他第二天到庄园来喝茶。因此在给杜克打电话时,亚兰蒂尔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把握。


        IP属地:上海5楼2011-07-18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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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克比亚兰蒂尔大五岁,开了一家私人zhen tan所,业务范围集中在欧洲。据他自己吹嘘说,具备了“欧洲乃至全世界首屈一指的水准”,事实上,杜克的信息通道确实发达,与很多国家的情报部门都有暗地里的联系。


          IP属地:上海6楼2011-07-18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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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你电话好些天了,格恩。”杜克在电话里酷酷地说道:“为了上次提到的枪械师的事?你不应该休长假,休假就意味着反应变迟钝。”
            “我结束休假了,交换情报如何。”亚兰蒂尔简洁地说,“你告诉我李深樊目前的下落,还有他与唐•吉诺维斯的关系,我向你提供香港李家的消息,你不是正想拓展亚洲业务吗?”
            杜克在电话那边似乎噎了一下,才接上来:“见面谈吧。”
            对处于黑白交界的人来说,有话见面谈是一项默契:不通过电话、网络、纸张,不留下文字和痕迹。有时候即使在两个不同的大洲,也需要坐上飞机飞到同一个城市喝杯咖啡。
            好在杜克的事务所也开在伦敦,因为“这是福尔摩斯的故乡”,所以见面不难。
            这些天来,李深樊就住在唐的庄园里,除了有时和唐共进晚餐之外,基本上深居简出,看不出家变对他造成的影响。而他与唐的关系却有些出乎亚兰蒂尔的预料。
            “认识十多年了?”
            “是的。唐•吉诺维斯和李的关系似乎很好,李呆在美国和欧洲的时间比在香港长得多,经常住在唐的住宅。这几年李能长住欧洲却平安无事,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了唐的庇护。”
            亚兰蒂尔想了想,把从蒂娜那里得到的情况简单地告诉杜克:“你继续查下去,尽早向我提供完整的信息。我需要九龙李氏家族变故的内情,白莲会找李深梵的原因,以及李深樊这个人所有能查到的资料。”
            杜克秉持着一向的英国绅士风格,神情冷静地听了委托:“费用会很贵。”
            “只要你能查到,费用不是问题。”亚兰蒂尔微微翘起唇角,“对你来说也是个很大的挑战吧?”
            专业能力被质疑的刺激程度是很厉害的,杜克不大不小地被激中了;“没有我查不到的秘密,你准备好钱吧!”
            亚兰蒂尔忍不住笑了,他之所以把杜克看做一个比工作关系稍微近一些的存在,或许就是由于杜克身上一直有这种可爱的职业自豪感,又总是直截了当地表现出来。
            第二天下午,亚兰蒂尔在下午茶时间开车到了唐的庄园。
            唐却没有象上次那样把茶座设在树荫下,亚兰蒂尔跟着领路的女仆一路走去,发现自己被引到了一座仓库模样的建筑门前,女仆把门推开:“吉诺维斯先生请您在这里稍候,他很快就来。”
            是靶场,唐把仓库改装成了靶场。
            亚兰蒂尔走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靠墙的橡木长桌上放着一排架子,托着各种乌黑锃亮的枪支。
            他一支支地看过去,这里有老式的德国HK4,勃朗宁,令意大利为之骄傲的伯莱塔“风暴”……各种型号口径;还有狙击枪,“红色枪王”SVD、“绿色枪王MD4”都在收藏之列。它们整齐地排列在那里,震慑力十足。
            最靠后的架子上有一支乌沉沉的手枪,亚兰蒂尔在它面前停下脚步。这支手枪并不长,但是有着流畅得令人想膜拜的线条,枪身和口径的比例精致到完美的程度。它似乎不应当归类于任何种类型号,也并不象由零部件组合起来的,而是浑然天成。
            这支枪有种奇异的、近乎亲切的杀气,亚兰蒂尔把它拿起来,沉甸甸得恰到好处的分量又令他心里一阵悸动,那种奇特的契合感象要唤起什么。他不禁合上眼睛,为了更好地体会它传达出的东西,也许很多人会被这种锐利的感觉吓跑,但是他觉得恰好,不,还有些不够……
            “格恩,喜欢这支枪吗?”这时身后传来了唐的声音,那个小老头高高兴兴地走进来,搓着手:“我知道你一定会注意到它。”
            亚兰蒂尔抬起头,知道唐一定注意到了自己刚才的短暂失神:“这是定制的,很不错的收藏。”
            “这是李深梵前不久的作品,世界上只有一支,因为是赶制的,他不是特别满意。”唐愉快地说,“你们不是已经见过面了,我很期待他为你量身定制出一件成品。”
            他接过枪,摩挲了两下又递了回来:“格恩,你想不想试试?”
            亚兰蒂尔把枪拿在手里掂了掂,有点不舍地轻轻放下。他很想立即开几枪,感受枪械师注入其中的生命力,但为了达到此行的目的,现在应该控制自己。
            


            IP属地:上海7楼2011-07-18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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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兰蒂尔这座小公寓并不是他在伦敦的真正住处,但是因为小而简单——除了厨卫之外只有两个房间和一间稍大些的客厅,采用极简主义的布置风格,他必要时会在这里落脚或待客。
              所以这一次,他把李深梵带过来,准备在这两个月里了解尽可能多的情况,以便用最适宜的方式达到目的。
              确实,他考虑过这位客人可能有点特殊,会在生活上出现很多问题;但是某种程度上,亚兰蒂尔从来没有接待过不特殊的客人,所以他没打算做什么改变,只准备一一解决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于是同居生活就从第二天开始了。
              无论杀手还是枪械师,日常生活也不过是吃饭和睡觉。
              在第一个白天,亚兰蒂尔料想的各种情况都没有出现。
              李深樊醒得很早,先是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仔细看过冰箱、洗衣机和电灯开关,就一声不吭地坐在餐桌前,等着早餐。
              对于亚兰蒂尔从冰箱里拿出的面包和牛奶,他吃得不多,但是并没有表示不满意。饭后,他在餐桌上摊开一大块绿色的天鹅绒,上面摆着几件乌沉沉的金属胚件,就坐在桌旁不动了,直到中午。然后是简单的午饭,继续坐着不动,直到晚饭。动得最多的或许就是他的视线,亚兰蒂尔觉得大多数时候他的目光简直象粘在自己身上。
              一整天时间,两个人几乎没有交谈,在这种持续不断的注视下,亚兰蒂尔觉得自己几乎成了鱼缸里的观赏鱼。连那只折耳猫小O,在得到猫砂和猫粮之后,也乖乖地趴在李深樊身边,用圆圆的眼睛看着他。
              到了睡觉时间,亚兰蒂尔把另一个房间的床指给李深樊,几乎觉得松了口气——他早已习惯处于既非紧张也不轻松的中间状态,很少有这种明显松懈的感觉了。当他习惯性地披着睡袍,打开床头灯读报时,门开了,李深樊拎着一个枕头,朝他的床头走过来。
              “过去一点。”
              “…………”
              “我睡这边,你过去一点。”李深樊低下头把枕头放在双人床靠门的一侧,很自然地坐在床侧,准备钻进被子。
              “……你有什么事吗?”亚兰蒂尔伸出一只手,钳住他的肩头。
              李深樊挣了一下,发现不可能摆脱钳制以后,侧过头慢悠悠地说道:“我要和你睡在一起。”
              “……你的卧室在隔壁。”
              “但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了解你的身体,制造出完全适合的枪。这是我唯一的目的,而你也答应了,不是吗?”李深樊的声音淡淡的,但是眼神开始脱离那种临入睡的朦胧状态,变得锐利起来。
              “我没答应,”亚兰蒂尔干脆地说。不知为什么,又一次听到这套造枪的理论,他心里有种难得的火气,“而且我不喜欢、也不需要你的枪。”
              李深樊的神色有些变幻,先是诧异恼火,但是顿了一下就平静下来。他凝视着亚兰蒂尔,似乎在努力思考他拒绝的理由:“慢慢地你就会需要了,你是个职业杀手,需要能帮你完成任务的利器,有我的帮助,你可以做得比谁都好。”他带着点忍耐的意味,用结束争论的语气说道,“我看不出你有什么不喜欢的理由,这是许多干这行的人梦寐以求的事,而我并没有要求你做什么,只想睡在同一张床上。”
              他侧过身,一边努力摆脱亚兰蒂尔的手,一边用没被钳住的手掀起被子,试图钻进去。
              “别再动了。”亚兰蒂尔轻声说道,毫不留情地增加了钳制的力量,他了解自己手上的分寸,李深樊会吃点苦头。果然,对方低叫了一声,疼得一动不动。
              李深樊抬起头,眉毛蹙得紧紧的,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水:“你有毛病吗?”这一刻,他的眼神有种锐利却充满生气的光彩,不再静得像一潭死水。
              亚兰蒂尔对这种变化很满意:“很简单,我就是不喜欢。”他说着,翻身下床,毫不费力地把李深樊的身体一手抄起来,往肩上一搭,走到隔壁的房间里,重重地扔在床上, “我不觉得,了解一个人的身体之后就可以造出适合的枪。不管你的技术有多好,枪是死的,不会象人一样灵活变化;而你不懂人,也不懂事,即使献出身体也没有意义。或者,你就是喜欢上床?”他一边把对方按在床上,一边带点讽刺地说:“枪是给人用的,你只看到枪和身体,却不去关注用枪的人。你不知道当时机紧迫的那一刻,瞬间锁定结果的是人的性格和能力,而不是一把单纯的枪。我们见过面,但你不了解我是什么人,否则就不会贸然去拜托唐•吉诺维尔,更不会贸然想爬上刚才的床。所以别再用同一件事情来烦我,听明白了吗?”
              


              IP属地:上海9楼2011-07-18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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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深樊停止了挣扎,费力地从皱得一塌糊涂的被子里伸出头来,支起身体:“你错了。”他简洁地说:“除了生死关头,最能够了解用枪者的终极性格的时刻,就是在床上。爱与死本来就是交织的,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看见最深的黑暗,最冷酷的暴戾,还有潜意识最深处的杀机。只有我能感受到这一切,并且把它们融入到唯一的枪里面。”
                灯光下,他幽黑的眼睛里仿佛有火苗在跳动,漆黑柔软的长发像绸子一样垂在肩上,有种奇异的蛊惑感:“这是我最后一支枪。我选择了你,你为什么不敢接受?”
                或许许多人不会相信这种奇特的说法。但是这一刻,亚兰蒂尔有种强烈的感觉:李深樊所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他奇怪地发现自己更加不想要那支枪了。他摇了摇头:“即使如此,想造枪的是你,不是我,我也不打算帮助你。你只需要乖乖地在这里呆两个月,别再惹麻烦。”
                李深樊可能从来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被拒绝过,怔了一下才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但是他看看亚兰蒂尔的表情,似乎明白这件事没有原本想象的那样简单,于是又慢慢把头缩回去,翻过身不再说话。
                被子外面只留下几绺乌黑的长发,亚兰蒂尔把它们也塞进被子里,起身走了。
                手上仿佛还留着刚才碰到李深樊的肌肤时那种光洁温暖的触感,他有点郁闷地关上卧房的门。他是职业杀手,喜爱有品质的枪,可是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不想当枪托和工具的自由,以及保护潜意识深处隐私的权利。他想起李深樊蛊惑却不带丝毫勾引的眼神和有点笨拙的动作,以及近乎极致的美貌与变态,不禁叹了口气。那位贵公子肯定不明白,如果不提那支虚无缥缈的枪,也别像个心理学专家一样说话,而是单纯地要求分享床铺与温暖,自己早就答应了。
                李深樊从床上坐起身来,听到对面关门的声音,轻声叫道:“小O。”
                灰色的折耳猫踱进屋里,熟练地蹿上床,卧在他身边,用圆圆的脑袋蹭了蹭他。李深樊伸出手搂住它,在光滑的皮毛上轻轻抚过,渐渐露出一丝苦笑:“还好,幸亏把你也带来了。”
                


                IP属地:上海10楼2011-07-18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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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深梵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摔得浑身疼痛,加上身上的重量,一时动弹不得。耳边随即传来枪声和玻璃碎裂声,他有点眩晕地抬起头,发现他们面前的墙壁多了两个枪孔,从线路看,子弹恰恰从刚才自己坐的位置飞过。
                  他定了定神,听到亚兰蒂尔在耳边说:“这里不能待了,走。”跟着又被拉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转眼间又有几颗子弹飞过,嵌入墙壁,枪声震耳。
                  亚兰蒂尔的侧脸冷静得出奇,拉着他转了几步,每一步都正好在枪弹过不来的死角。李深梵脚下有点跌撞地跟着他,到了门口才惊觉:“我的枪!”
                  “别去管枪,得赶快离开。”
                  李深梵就像没听见一样,马上就不配合地转过身,不管亚兰蒂尔怎么抓住他,他都奋力靠近那张桌子,那里摊着刚加工过的零件。他挣扎的力气大得异乎寻常:“你先下去开车,我知道这些子弹的方向,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亚兰蒂尔扳着他换了一个方向,子弹擦着李深梵飞过去,带起的尖锐的空气波动在他的脸上割开一条口子,血立即流了出来。这是威力奇大的BMG枪弹,被打中了就几乎没有活命的希望。
                  屋子里硝烟弥漫,李深梵还在执着地朝他的枪前进,亚兰蒂尔懒得再说一个字了,干脆利落切在他的颈项后面,一手接住他的身体,迅速出了门。
                  想不到,真的有人要杀他,唐的委托并不只是做做样子。亚兰蒂尔一边快速下楼一边想。瞄准了这间公寓的至少有两个狙击手,距离这边1.5公里的地方正在盖一座新的大楼,大概刚刚盖到适合狙击手开枪的高度。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住在这座公寓的大多是单身上班族,或许是因为这样,还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但这里毕竟是市区,**很快会赶过来,无论是对方还是自己,都需要马上远离现场。
                  如果刚才回来得晚了一步,李深梵独自是应付不了的。时间上未免太巧了,这可真有意思,对方明显是打算示威……
                  亚兰蒂尔的唇边出现了一丝冷笑。
                  这座公寓是不能住了,必须换个地方。李深梵,就让我正式地招待你,还有你的秘密。
                  李深梵看见自己正挣扎着走在一条黑暗的走廊上,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个熟悉的影子:那是远在的家人亲戚,他们一个个站在通道的两侧不言不动,但是每个人的表情似乎都是在催促他走得快一些,马上到目的地去。
                  为了尽快远离这样的神色与目光,他也想走得快一些。但是不知为什么,黑沉沉的走廊尽头象有一种无形的威压,令他感到隐约的恐惧和不情愿,每一步都迈出得很艰难。但是他命令自己坚持走过去,直到推开那扇冰冷沉重的铁门。
                  里面是一个潮湿阴冷的山洞,仿佛见过又仿佛没有,然而却有重回故地的感觉,那种黑色的冰冷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瞬间攫取了他所剩不多的力气。当他为了站稳而扶住一块岩石的时候,那块石头瞬间变成了一个蹲着的人,那个人的脸看不清,目光却非常熟悉,熟悉而恐怖到极点,象深黑无尽的阴霾,而这个人,一边看着他,一边正要站起来。
                  李深梵再也忍不住了,他从心底深处发出一声悲鸣,转身就跑。然而刚在站在一边的家人们这时却都拦到了他的去路上,为首的是他的父亲,说:“深梵,你必须回去,我们都希望你回去。”无论他怎样摇头和推拒,这些亲人都执着地拦住他,并且一步步朝他走过来,要他回到刚刚逃离的地方。
                  令他恐慌的脚步声来自身后,一步步地逼近,那个令他畏惧的人正在走过来。当恐惧达到了极点,李深梵发觉心里涌出了浓重的杀意,他茫然地低下头,发现手里正拿着一把枪,于是他举起它,朝身前与身后的一切扫射过去,直到满地尸体。
                  鲜血蔓延开来,血色的迷雾遮蔽了视野里的一切。
                  亚兰蒂尔开着车,身边传来不均匀的细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像小动物的抽泣。他偏过头,看到副座上的李深樊脸色惨白,额头上不知何时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亚兰蒂尔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软,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手指接触到的皮肤光滑细致,亚兰蒂尔见他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就改拍为捏,用力地掐了几下:“怎么还不醒?”这一回,李深樊的眉头蹙起来,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梦里的人影还没完全消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前是黑漆漆的夜幕和路灯照亮的公路,树木的黑影象潮水一样从两边退去,亚兰蒂尔在身边稳稳当当地开着车。
                  头像快要裂开一样,后颈传来钝痛,脸上的伤口麻麻地疼痛。李深樊锁紧眉头,有点疑惑地抚了一下自己不知为什么也在发痛的另外半边脸:“要去哪里?”
                  “快到了。”亚兰蒂尔一本正经地绷住脸,加快了本来就很快的速度,连连转了了几个弯,最终驶入一条小径,尽头处铁门缓缓开启,车子径直行驶进去。
                  李深樊看见一座黑黝黝的建筑物矗立着,夜色勾勒出不规则的圆形塔楼、尖楔形屋顶的形状。
                  “这里是……”他觉得头疼得更加厉害了。
                  亚兰蒂尔下了车,十分绅士地为他打开车门,微微一笑:“欢迎到我的城堡来。”
                  第二第三章完


                  IP属地:上海13楼2011-07-18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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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看过这文,无知,求解。


                    14楼2011-07-25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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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什么解?


                      IP属地:上海15楼2011-07-25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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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雾昙花 第四章
                        亚兰蒂尔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座伦敦远郊的城堡了,当然,这里一直被管理维护得很好,但是对一个出没在都市而且独来独往的杀手来说,有点太大太远了。
                        这是一座十三世纪的中世纪诺曼城堡,两百年前内部又经过改建,营造成巴洛克式的室内风格,外形森严粗糙、内部高雅精致。
                        在城堡里招待他人,还是第一次。他莫名地心里有点期待,或许是李深梵华丽的气质和这座装饰华丽的城堡颇为相得益彰,这里巨大的空间和舒适的布置应该也是他需要的。
                        李深梵随着他走进绘着壁画、挂着精美的贝叶挂毯的大厅,并没有开始参观房子,而是突然顿住了脚步:“我的枪,还有小O……”
                        亚兰蒂尔怔了一下,才想起那只圆球一样的苏格兰折耳猫也留在了公寓里,没有带出来。
                        没带出来也正常,在人都有危险的时候,谁顾得上猫。不过他瞧见李深梵有点迷茫的神色,决定帮他这个忙:“明天吧,明天我想办法拿回来。”
                        结果李深梵没有一点领情的意思,他似乎这才意识到,他白天摆弄的枪和晚上形影不离的猫都不在这个陌生的新环境里。深黑的眼瞳里顿时少有地出现了光彩,而且是杀人一样的光:“那怎么行,现在就去!”
                        “……不可能。”亚兰蒂尔沉下了脸,“无论我还是你,现在回去都会带来危险,别太不懂事了。”
                        “不懂事的是你!”李深樊的脸色更苍白了,“如果你都不知道我需要什么,仅仅注意安全有什么用?谁同意你暗算我,把我打昏过去的?”
                        亚兰蒂尔直截了当地说道:“除了你在这两个月时间里的安全,我对其他所有一切都不负责。”
                        李深樊深深吸了口气,显然气得不轻:“你认为,我在乎这种廉价的、颠沛流离的、连住处都保不住、连最重要的东西都得扔下的安全?你真的排名第一?”
                        “至少你的命还在,枪和猫到处都是。不怕被一枪打死的话,当初干嘛追着求着让我来保护你。”亚兰蒂尔也不高兴了,不过倒是有点理解杜克为什么每次被质疑“专业能力”的时候都会跳起来。他冷冰冰地说道:“想要就自己回去拿吧。从这里走出庄园大门,要走半个小时,走回伦敦市区,至少也需要一夜。相信我,你搭不着车。”而且和**交涉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李深樊用力瞪着亚兰蒂尔。中文里有一个词叫做“杀机”。如果眼睛能射出子弹,亚兰蒂尔怀疑他刚才已经把自己打出了十几个枪眼。这个少爷一直象井水一样静,象等死一样无谓,这么激烈生动的神采真是难得一见。他欣赏了一下,火气也就降下去了。
                        李深梵一直在朝门的方向移动,他的神色中有种真正的焦灼,走到雕花的门廊那里时也没有停步,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灯光明亮的大厅,走进深深的夜色里。
                        接委托时就觉得免不掉的发脾气以及离家出走的场面,果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IP属地:上海16楼2011-07-25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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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床边,看见李深梵缩在被子里,眼睛已经快要合上了,但显然正在等着。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造出那支枪吧。这些天接触下来,这个中国人似乎心里只有枪,难道除了枪,就没有其他了?
                          “今天晚上在车上睡着的时候,你做了恶梦。”他突然犀利地问道,“把梦的内容告诉我,我才和你一起睡。”
                          李深梵睁开眼睛,眼神朦朦胧胧地看着他,无限地单纯无害,拉住他的袖子,示意他快点睡上来。
                          “你梦见了什么?”亚兰蒂尔执着地问道。
                          “梦见了……”头越来越重,身上也有些冷,李深梵闭上眼睛,轻声说,“梦见了我家里的人,他们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情,我对他们开了枪,到处都是血。”
                          “他们被打死了吗?”
                          “不知道,到处都是血,应该是……死了。”
                          “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是什么?”
                          “记不清了,”李深梵在枕头上轻轻摇了摇头,“这只是梦而已……”
                          他睡着了。
                          李深梵的头发还没有干,脸上没有血色,但是睡得很沉。
                          说什么必须有人陪睡,亚兰蒂尔看不出自己睡在这里还是到另一个房间去,对于这个已经睡着的人能有什么区别。
                          好在床很大、很舒适,他摇了摇头,关掉灯,躺在了另一边。
                          暂时还没有睡意,所以亚兰蒂尔不由自主想起了李深梵刚才说出的梦。听着很直白,但是颇有点残酷血腥,这样的梦境所隐藏的东西往往反而极度扭曲。
                          那么,如果李深梵真的做了他所说的梦,在这个梦背后,又藏着什么样的欲望和动机呢?
                          亚兰蒂尔得到的心理学教育相当详细深入。这是由于,那个教他的人认为,对于顶尖的杀手来说,揣摩他人的思想是不可或缺的能力。
                          真正决定成败的不是意识,而是潜意识,他是这么告诉亚兰蒂尔的。
                          李深梵是被打昏的,失去意识的时间不算短,足以进入深度的梦境。这样的梦所折射出的,往往是潜意识里的愿望,那才是真正的想法。
                          他在梦里杀了人,而且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家族亲属。但是他却不是自己从梦中惊醒的,而且醒来这么久之后,既没有忘记梦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排斥说出来。
                          这一方面意味着,在他的潜意识里,要么认为梦中人的生死无关紧要,要么认为他们不是自己的能力可以杀死的;所以并没有产生紧张感和愧疚感;另一方面,他真正想排除或者杀死的,很可能是另外的存在。只是因为他本能地逃避这一点,才在梦里用血亲进行了代换。
                          此外,他想不起来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是什么,这表示,这件事确实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所以醒来以后,有关的记忆就被他自己抹去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么李深梵,究竟在逃避什么?如果一定要推测的话,那么在梦里,他杀死了自己的亲人,亲人与他有血缘关系,是他的根源,也是他存在的前提和基础。如果他的亲人死去了,就意味着他自己也失去了血脉存在的根据,或者说,根本不会出生………那么,他想杀死的难道是他自己?
                          分析到这里,亚兰蒂尔有点自嘲地摇摇头。思维的活动是世界上最复杂精巧的存在,单凭一个简单而且不知真假的梦能断定什么。
                          他翻了个身,也睡了过去。
                          李深梵潜意识里想要的,真是这样吗?在逐渐进入睡眠状态时,他的意识还在隐约地思考这个问题。
                          …………


                          IP属地:上海18楼2011-07-25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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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有人驾车到洛伦斯城堡,让门房捎进来两件东西:一只颇有分量的箱子,以及一只胖得圆滚滚的猫。
                            这两样东西很快被送到亚兰蒂尔面前。亚兰蒂尔打开箱子,柔软的填充物中躺着那些令李深梵想念得发起高烧的零件和工具。他把箱子合上,一手提起来,一手抱起小O,上楼到卧室去。
                            楼梯转角处,挂着金丝眼镜的华特医生正慢吞吞地下来,身后跟着提了医药箱的助手。
                            “怎么样?”亚兰蒂尔简单地问道。
                            “打过针以后稳定一些,卧床休息三到五天;精神不太好,你要想办法让他开心一点。”华特医生顺了一下自己整齐的银发,瞧见了待在亚兰蒂尔手臂中的小O:“猫身上容易携带病菌,在他没有恢复之前最好别碰。”
                            “我让人把这只猫消毒一下。”亚兰蒂尔说,“他看到这个会开心。”
                            “别碰就对了,他的体质很弱,又在发烧。”医生肯定地说道,甚至伸出手来,“把猫交给我带下去吧,让它呆在一楼不要上来。”
                            “他有这么娇弱吗?”亚兰蒂尔问道,想到在没有猫的情况下,自己将会面临的处境,不由得有点抵触。
                            医生不高兴了,谁也不喜欢在权威领域受到质疑,他板起脸:“一周之内,不要让他碰这只猫。否则病情反复的时候别来找我。”
                            “……我知道了。”亚兰蒂尔只好这样结束争论。
                            小O可怜巴巴却顺从地舔了舔医生的手,被接了过去。
                            亚兰蒂尔慢悠悠地独自走进卧室里,李深梵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床边是华特医生安放的点滴架,透明的液体顺着细长的软管,一滴滴流向他的左手。
                            听到脚步声,李深梵睁开眼睛。他身后垫着巨大的丝绒枕头,脸上因为发烧涌起的潮红色刚刚褪下去,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痕迹,衬着苍白的脸色和深黑的瞳孔,整个人显得很憔悴。
                            看到亚兰蒂尔手里的箱子,他的眼睛亮了。
                            不知为什么,亚兰蒂尔的心里有点说不清的滋味,这在他是很少出现的感情。看到李深梵如此迷恋着一支没有生命的枪,让他想起了早年的自己。那时候就像着了魔一样地追寻毫无意义的东西。即使现在,好像也没有完全放下。
                            “你的枪取回来了。”他把箱子放在床边,打开给对方看。
                            “是你的枪。谢谢你。”李深梵轻声说,他注视着里面的东西,微笑了一下,竟然有点羞涩的意味,“我好多了,等点滴打完,我就开始做,很快就会完成了。”
                            亚兰蒂尔的短暂感慨立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冉冉升起的怒气,这么没神经的人究竟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还要浪费人力来保护。他沉下脸,砰地把箱盖合上:“按照医嘱休息三天,如果恢复了,我就把它还给你。”


                            IP属地:上海19楼2011-07-25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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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等李深梵吃过药,亚兰蒂尔还是象前两天那样,和他睡在一起,关掉房间里的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很小的床头灯。微黄的灯光令人有安心的感觉。
                              李深梵已经好了一些,有精神做一些小花样,一边靠得近近的,一边看着亚兰蒂尔的表情,似乎在等他做出反应。
                              亚兰蒂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老实睡觉。”
                              李深梵有点不乐意地停止了挨挨蹭蹭。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突然伸过手来,在被子下面拉住亚兰蒂尔的手,见他没有挣脱,不禁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亚兰蒂尔沉着气没有动。等到李深梵的呼吸发展成睡眠时的均匀状态,他把手轻轻抽离出来,动作轻巧地下了床。
                              他走到床边,点起一支烟,注视着床头淡淡灯光映照下李深梵沉睡的脸,慢悠悠地抽了一口。
                              时间随着夜色不快不慢地流逝,淡淡的、温暖的灯光下,李深梵的睡容起初显得宁静安然,但是渐渐地,他的眉头蹙了起来。他的手开始在被子下面无意识地探索,寻找睡在身边的人,当然,他身边是空的。
                              每一次伸手都落空,他的动作变得焦急起来,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从空气中扫过一个弧度,两条腿也不安分地移动起来。渐渐地,他整个身体都开始朝床的深处挪过去,一寸寸地摸索着那点不存在的体温。
                              亚兰蒂尔把手中的烟头掐灭,绕到床的另一端坐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人。
                              李深梵还在无知无觉地苦苦寻找,他的眼睛闭得紧紧的,牙齿咬住了嘴唇,光洁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然而无论怎样努力,身边都是空的。空空荡荡,只有空气和没有温度的被褥而已,没有人愿意充当那个抱枕,一起度过漆黑的夜晚。
                              当所有的索求都一再落空时,他露在外面的手开始不知不觉地扯住了被子,修长的身体也一点点蜷缩起来。汗水顺着弧度优美的脸庞滑下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又过了一会儿,亚兰蒂尔发现,因为死死抓住被单,李深梵的手指指节都有些发白,有两个指甲上也渗出血丝了,显然是用力过猛,快要翻起来了。
                              他心里紧了紧,终于还是伸出手,覆在了那只因为紧张而不住发抖的手上面。
                              这时候显然迟了,李深梵的手冷冰冰的,几乎没有温度,对亚兰蒂尔的触碰也没有反应。他毫无醒来的意思,身体却蜷得越来越紧,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象小动物哭泣般的声音。当亚兰蒂尔匆匆地爬上床,搂住他不住痉挛的身体时,他把嘴唇也咬破了。
                              李深梵身上的睡衣几乎汗湿了,亚兰蒂尔把他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抚过他的后背,竭力让他放松下来。过了很久,他才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体温和陪伴,渐渐止住了颤抖,身体也舒展开了。
                              亚兰蒂尔略略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正在轻声地用中文叫他的名字。
                              李深梵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睫毛颤了一下,竟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里还有残留的惊悸,好一会儿,才有了焦距。亚兰蒂尔低声问他:“你刚才梦见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害怕?”
                              问了好几句,李深梵才动了一下,似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看着亚兰蒂尔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不可置信和失望,他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就精疲力竭地又合上了眼睛。
                              亚兰蒂尔按了一下床头的铃,让女仆端来温水、毛巾和一套干净的睡衣。李深梵一直没有再睁开眼睛,神志昏沉地随人摆布。当亚兰蒂尔重新为他盖好被子,在他身边躺下时,他动了动,吃力地转过身去。
                              亚兰蒂尔从背后轻轻抱住他,感觉到微弱的挣扎,才注意到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连手也抬不起来了。
                              床头的灯关掉了,黑暗里只听到两个人微微的呼吸声。亚兰蒂尔依然睁着眼睛全无睡意。他极力让自己忽略掉心里那点歉疚,对于他来说这是非常陌生的感情。
                              这个晚上似乎离目的近了一些,同时似乎又离得更远了。这种情况已经远远不是普通的依赖症了,可以肯定的,此刻睡在身边的人有心理方面的疾病,而且已经发展得相当严重。
                              李深梵,你在睡梦中,究竟看到了什么?


                              IP属地:上海22楼2011-07-25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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