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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南至是十五岁的事情。
高一结束的时候成绩单依然遍布红灯,于是干脆折成了纸飞机任凭它随着半空中流动的空气朝前面飞去。颜暮年本人则躺在海滩边的长廊绿地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都说白昼结束的刹那是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刻,颜暮年愣是没有感觉出来。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刻是白昼结束的刹那,但最炎热的时刻是在下午两点左右。
纸飞机飞了一小会儿然后坠落下去。
不过也是,她本来就没期望它会飞太久。
只不过纸飞机坠落下去,一个男生慢慢地从海滩上探出头来。长廊比海滩略略高出一米有余,之前因为视觉的落差她一直没有看见蹲着的男生。他手上捏着一架被摊平的纸飞机,看了上面的名字再确认性地看了看女生衣服上的校徽,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气。
“颜同学……唔,这个是你的吧?”
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么保守的称谓,她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大概是的。”说着把脸转过去,闭眼准备睡觉。
感觉到男生有些尴尬地站着,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却还没有听见脚步离去的声音,她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因为自己是躺着而对方尽管是站在海滩上却还是比她略高一点,这一眼显得毫无威慑力。瞪完认输似地叹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你赢了。是我的,拿过来吧。”
小纸飞机于是就这样回到了她的手中,被悲惨地折成了豆腐块大小塞进口袋。
男生却还是不太死心地接着问:“可是你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唯一没有挂红灯的科目是英语啊。”
她当然知道,而且还是接近满分的高分。但这不能改变几乎全科红灯的事实。
“会上不了大学的。”听得出来声音有些犹豫。
颜暮年又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怎么会有这么烦的人。
重新闭上眼的时候听见男生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随即响起了踩着沙子离去的脚步声。声音很微弱,间或夹杂着些许与沙砾摩擦时响起的刺耳的声响。
她悄悄睁开眼,看见落日将男生洁白的衬衣染成了深深浅浅的红色。
那时候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他的背影很好看。
那一天天色很好,之后的一切都还没发生。
当天下午的补课果不其然又翘掉了。
晚修上到一半的时候颜暮年打着哈欠,在班主任羞愤欲死的目光中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好不容易缓过神她却在自己座位旁边的过道上瞪圆了眼睛。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惨叫把整个班的学生震慑了一下,然后缓缓回过头望着声音的来源。
男生却十分镇定地将课本翻过一页,看也没有看她一眼。“我一直在这啊,从文理分班开始就一直是你的同座。”
“……”
仔细想想,她真的是一种对于周围事物毫无感知的奇异物种,就连上一任同座的性别都记不清楚。……唔,大概是女的吧。
真的吗。一个学期下来她好像也没正经在教室里上过几次课吧,不是睡觉看小说漫画电影听音乐就是翘课,人生差不多也该适可而止了。
男生终于看了看她然后十分不肯定地说了一句话,“同学你坐下好吗……大家还要上课呢。”
不过显然这句话有些多余,因为在他没有开口之前全班同学就已经恢复了上课状态,连讲台上的老师也继续起了未完的课程。
只有她孤零零地站在教室的某一部分瞪着他,影子被白炽灯拖得影影绰绰。男生看着直直站着的女生两眼然后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喂,坐下啦。”
男生的手很白皙,还带着些微的暖意。颜暮年愣愣地就被拉着坐下来了。
她反应过来以后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喂!”
“我叫南至。”男生自说自话地写了自己的名字在一旁的草稿纸上,十分自然地朝她笑了一下,“南方的南,夏至的至。”
——南方夏至。
不过颜暮年看着他语塞许久,终于还是没有提醒他自己其实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她真的特别想吐槽一句死话痨你够了。
但她只是白了他一眼,趴下来睡觉。
梦里她看见了一天以前的颜世安,他穿着袖口被挽到小臂上的白色衬衣笑容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她看见他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说了句生日快乐,于是她仰起脸对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