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盖聂还在发呆,卫庄已经掂量过两把木剑,挑出一柄趁手的,走出前院开始调息聚势。其实盖聂说的对,三天三夜的不断疾走对他身体上造成的损伤远未恢复,这一战,极有可能会使他伤上加伤。
可是,他等不及。
盖聂看师父师弟的意思都十分确凿,只好接剑下场。他想仿照通常师父教他学剑时的那样,静候对方先手。可是卫庄的脾气更加高傲,只摆了个起手式就怎么也不肯再动了。一时两人相对入定,谁都没有一丝先攻的意思。
直到姿势摆得差不多僵了,再也装不下去,卫庄终于出声道:“师哥,怎么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
“小庄,你入门较晚,理应由你先出招。”
“师哥是在让我么?”少年露出了和刚才一样的轻薄哂笑,“如果我们之间早有高下之分,那么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区别?”
一
个“别”字尚未落音,他人已急速袭了过去,摆剑横削;盖聂亦托剑迎上,剑尖瞄准对方胸腹之间的柔软地带。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一劈一刺,速度都快得远
胜常人。然而卫庄却很清楚,师哥从足下发力到举剑相迎,都堪堪比自己晚了那么一瞬;可见他的剑招是为了制约自己的攻势而采取的应对之术。可是,自古横能破
竖,却从未听说过以竖破横的,师哥以直刺应对他的横削,却又是什么意思?
卫
庄反应奇快,电光火石之间已有所悟;只见盖聂脚下踩着奇妙的步法,沿着他下劈的剑风外延转变了方向,配合腰肢灵活地一扭,瞬间腾挪到了卫庄身后;同时手上
动作不变,依然轻点师弟背腹正中。卫庄却借着前面的一冲之力继续向前倾身,手腕施力极为精巧地转换了木剑的锋芒,头也不回地向身后撩去,顿时将盖聂的木剑
荡开。
仅仅一个简单的回合错落,两个人对对方的印象都颇有改观。
盖聂惊叹卫庄的天资,虽然自己手底留了余地,但这个师弟手下兼有干脆利落和绵密周到两种特长,应变身法都迅捷无比;最后自下而上的撩剑隐藏了巨大的内力,震得他整只右臂发麻。
卫庄却更加不满了。他反手挽了个剑花,不给喘息之机地攻了上去。
“师哥,你最好还是早点拿出真本事;不然的话,可是会受伤的。”
瞬
息间两人又交手了十来个回合。卫庄少时也曾师从于韩国的剑术大家,博采众家所长,剑招狠厉又不失多变;他一心想要参详鬼谷剑术的独到之处,见盖聂只用看不
出来路的剑法闪避格挡,怒火更甚。盖聂不知道这个师弟是天生神力还是怎么的,每出一招都极为蛮横,木剑碰撞时竟隐隐有金石之音。突然他意识到,这是小庄倒
行逆施,不惜动用上了护体真气,以望尽早把他压箱底的绝学逼出来。眼看卫庄脸色越来越灰败,呼吸越来越急促,便知道他体内真气紊乱,有伤及肺腑之嫌——然
而手下杀招的刚猛之风竟然丝毫不减。
盖聂暗暗叹气;明明不想要他伤势加重,不知怎的却起到了反效果。
只能开大了。
于是盖聂借着一次收势向后激退数丈,重心压低,木剑先收再发,从胁下穿出,突然加速,朝着卫庄直直掠去。
这一剑,如虹如电,如奔如泻,不见丝毫诡诈取巧之处。
卫庄瞪着师兄轨迹笔直的剑气,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挡不住。
明明面对类似的一剑有不下百种破解之法,明明这一剑除了直击以外似乎再无变化,明明感觉师哥使出此剑,意在一举结束二人之间的比斗,而不是故弄玄虚尚有后招;可是那迎面而来的剑势是如此汹涌坦荡,挟风雷之威,不容他思考。
可他不能不挡。
木剑自面门挥下,完美地画了个半弧,守住中门所有要害——而且也确实挡住了,盖聂的剑不偏不倚击在他的剑身上,却把他连人带剑击飞了出去。
卫庄汗流浃背地从沙地上爬起来,手颤抖得握不住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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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微微颌首,清癯的面容上却不见波动。
“聂儿此招乃是纵剑七式中的第三式,名曰‘贯日’。”
卫庄心里那个气啊,这死老头才说只传了师兄剑术中的“皮毛”,他若是皮毛,那我岂不只是毛上的浮虱?
“咳咳,小庄莫急,为师即将传你的横剑术中,亦有破解此式的一招。”
卫庄不为所动,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对盖聂施了一礼。“原来师哥已经学到鬼谷绝学纵剑术中的第三式,真是可喜可贺。”
“咳。”鬼谷子早听出他话外之意,赶紧插上,“横剑术共有二十一式,前八式都较容易上手;以小庄你的资质,必然能在数月之内掌握。”
卫庄继续不为所动。“师哥这一招使得端是精妙,大巧若拙,毫无破绽;想必是苦练多日的结果。”话是对盖聂说的,眼角依然斜着鬼谷子。
盖聂摇头。“之前的两式,我练了整整一年。这一招师父半月前出谷之际才教的我,尚有多处不足。”
鬼谷子淡定捋须,其实心里怨怼地恨不得以头抢地——聂儿你不能这么实在啊不能这么实在!
卫庄少年眼中噙笑,意思却很分明:师父,你又被戳穿了。
鬼谷子眼看就要败在二徒弟的风刀霜剑严相逼之下,大徒弟冷不丁的开口了。“师父,小庄他内息损耗过大,请师父为他调整。”
鬼谷子得了就坡下驴的机会,内心大为轻松,遂挥手让卫庄跟他进屋,打发盖聂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