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翠对饮】【整理】还珠格格续集篇（完结）

小燕子更惊讶：「原来有这样的事吗？那麼，那户人是谁？住在哪里？」
永琪一听，急问：「你打听来干吗？」
静慧摇摇头道：「这点就不清楚了，要问你的奶娘才知道！」
小燕子纳闷著：「我父母为何那麼早就把我许给人家？但我已嫁人了，不知那少爷娶亲没有？这个玉坠子一定要还他。」
话虽如此，永琪始终是戚戚然，有点担心，但见小燕子根本像没事人一样，又不便说出口。
小燕子的故事为何老是那麼多，先是错认格格，兄妹关系难以配成一对，然后又来一位能文能武的箫剑，幸好原来是小燕子的哥哥，今次若再出现一个比箫剑还厉害的角色，要自己把小燕子还他，那该怎办？小燕子又会有何反应呢？会坚持留下来，还是遵从父母之命？她从来就没有欢喜过皇宫的生活啊！
晚饭过后，他坐在门槛上，托著头，看著天上的星星，默不作声！
小燕子看见他独自发呆，便过去挨在他身边：「你在看什麼？」
「看星星！」永琪没精打采地道。
「好！我也看。」小燕子指指点点，一会儿又说天上有河流，一会儿又说天上有玉皇大帝、神仙、七姊妹，一会儿又说星星都是「子丑寅卯」这些关於时辰的字，还念了一首中国二十四节气的诗：「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原来都是大杂院一位老伯伯教的，是民间农夫记节气之歌。
这个在宫里长大的阿哥，居然不知她所说的是真是假，只道她是顺口胡诌。
小燕子不服气：「你不信天上真有玉皇大帝，那麼我们上屋顶看去！」如此淘气的王妃，实属罕见！
难得的是连王子也陪她疯：「好！」
二人交换一个眼神，手牵著手，「咻」一声，飞身上了屋顶，并肩而坐，朝北望，小燕子道：「你看北斗七星指著的那一颗星，他就是天帝了，他永远也不会落山，从早到晚，看著我们！」（其实是北极星。）
永琪未能确定：「不是说斗转星移吗？」
「不信的话，我们坐在这里看一个晚上好了！」
永琪非常爽快：「奉陪到底！」
秋天天气已转凉，二人互相依偎著，说说笑笑。
永琪道：「如果那是皇帝，那麼，在他身边的一定是他的家人，那一颗算是你，那一颗算是我吧！」
小燕子摇摇头：「分得那麼远好吗？说话岂非要很用力，真正是吵翻天了。」
「那怎麼办才好！」永琪想她必然有更好的点子。
小燕子指著北斗：「你看斗柄第二颗星，其实是靠得很近的两颗星，我们做那两颗星好了，大家不要分开，就是要吵架打架，也可以方便一点呀！」
永琪眯起眼睛，一本正经地观察：「真的是两颗星吗？」
小燕子捏了他一把：「哎呀！你真笨，没长眼睛吗？当然是两颗星！」
永琪却看不出来，又是半信半疑。
他们真的看了一夜的星星。
后来，永琪问了计算历法的官，那确实是两颗星，较光的叫开阳，较暗的叫辅(注），小燕子没有骗他，不过，他俩以后就给星星改了名字，一颗叫琪，一颗叫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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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临，北京要是刮起大风雪来，真的非常吓人，连关不住的小燕子也只好待在家里，箫剑不时进宫探望她，若碰巧晴儿在，他就会显得非常高兴，晴儿最爱听他说江湖上的故事，有时，二人又谈论诗词歌赋、人生哲理，不要说小燕子听不明白，就是听得明白，她也懂得回避，给他们机会。
小燕子非常为他俩著急，好想玉成好事，紫薇心里有数，太后又怎会舍得晴儿下嫁一个平民？但以箫剑的性格，别说为朝廷效力，就是皇阿玛要封他一个小小的爵位，他亦不会接受！
永琪和小燕子、尔康和紫薇，成婚已差不多一年，大家活得快乐、活得精彩，而且又交了陈嘉洛这位新朋友。
大夥儿不是在景阳宫围炉而坐，猜谜语，说笑话，就是在会宾楼畅谈古今骚人墨客、英雄豪杰的逸事，生活非常惬意。
可惜的是，小燕子的功夫，进步始终不大，剑招是学会了，内功却全没恒心去练，一柄剑耍得好看，用来卖艺肯定受欢迎，却不大管用。跟永琪一交手，不到十招，就露了底，剑也脱手飞去。
箫剑只好皱著眉头苦笑！
幸好，认字方面还算有点儿进步，连皇阿玛也赞她两句！
严冬过后，春回大地，乾隆忽然命永琪和尔康预备行装，到杭州办事，不知可否带小燕子和紫薇一同前往。

第六回：梦里梦外通灵犀
原来乾隆接到消息，知道江南一带，一些民间反抗朝廷的组织有死灰复燃之势，他们更打著反清复明的口号而来。乾隆要派亲信前往查察民情，当然立即想到永琪和尔康，但二人新婚才一年，这一别，可能要三数个月，就答应让他们带同小燕子和紫薇前往。因不想大事张扬，只挑了十名一等一大内高手乔装随从。
对於任性的小燕子，乾隆还真有点不放心：「记著，这次南下，永琪、尔康都是去办事的，不能分神照顾你，你自己要注意安全，万事小心，不可单独行动！」
小燕子当然应承。
又向紫薇千叮万嘱：「路途遥远，小心身体，若过於劳累，就让队伍停下，休息够了再上路！」
乾隆想到会有好一段日子看不见他们四人，著实有点儿舍不得，若非金川陆续有变乱，他真想和他们一起下江南。
小燕子便道：「皇阿玛，不要紧，我们回来后，把途中遇到的故事都告诉你。包保你好像…好像…看到新奇景一样！」
乾隆奇道：「看到新奇景？」
还是紫薇比较了解小燕子的话：「是身历其境！」
「唉！对对对！是身历其境！」 於是又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
小燕子想到逃亡时，箫剑、柳青、柳红、还有金锁，都是一块儿的，这次南下，亦想邀他们结伴同行，乾隆想到箫剑等人武功高强，与他们的关系亲厚，保护他们定必比侍卫更尽心尽力，所以亦一口答应。
第二天，永琪、尔康、小燕子、紫薇齐集会宾楼，本想邀请箫剑等人一同南下，岂料，箫剑倒先向他们辞行：「永琪，我把小燕子交托给你，我要立即赶回云南！」
小燕子既失望又不舍得：「为什麼啊？我们一同去杭州不好吗？永琪和尔康都要办事，你一起去，正好陪我们游山玩水，免得我们无聊。究竟是什麼事，令你走得那麼急？」
箫剑似乎有难言之隐：「是义父的一点家事，要我回去打点！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不去不成。」
永琪便道：「反正都是向南行，不如你多待几天，我们一起出发，到了山东，才分道扬镳。」
箫剑却道：「不行，这事一天也不能耽搁，其实，若非路途遥远，需要准备行装，我今早已经出发了。」
大家拗不过他，话题便落在柳青、柳红、金锁身上。
金锁想陪伴紫薇，柳青当然亦要和金锁一块。可是这样一来，只剩下柳红。
柳青道：「不如索性先把会宾楼关掉，那麼，柳红也可一块儿去。」
柳红摇摇头：「我们都走了，那麼大杂院的老老少少怎办呢？我还是不要去了。」
尔康道：「留下你也不行，连箫剑都走了，万一发生什麼事，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应付？」
小燕子一脸扫兴，向柳青道：「柳青，只好委屈你留下来陪柳红，你不要那麼贪玩了！」
柳青不好意思地道：「唉！我那裏是贪玩，我担心你们安全吧了！」
永琪倒是很明白：「小燕子，你别迫他了，金锁要去，他那有不去之理！」
金锁想了想，叹口气：「那麼，不如我和柳青都留下！可是，小姐，你去那麼远的地方，五阿哥和尔康少爷都有任务在身，那麼谁来照顾你呢？」
紫薇也没有别的办法，遂握著她的手道：「本想和你一起去游山玩水，但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不过机会总会有的，只好留待下次！你别担心我的安全了，我们有侍卫保护，不会有危险的！」
小燕子向金锁道：「对呀，我会照顾紫薇的，你把她交给我好了！」
金锁立即答道：「就是交给你，我才不放心哩！」
小燕子一转念，便拉著柳红说：「那麼，交给柳红吧！柳红和我们一起去！」
尔康一向觉得柳红能干周到，对这方法非常赞成：「对对对，紫薇有柳红陪伴，我就放心得多了！」
大家便决定这样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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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由会宾楼出来，有一少妇高声大叫：「小燕子女侠，小燕子女侠！」
小燕子回首一看，见少妇眉目如画，确有点脸熟，还道是谁？原来是三年前被梁府迫婚，差点儿香消玉殒的程家小姐。当年小燕子代她扮作新娘上花轿，搞出一件女飞贼\大闹梁府的无头公案，弄得满城风雨，街知巷闻，大快人心。

程家小姐离京后，匿藏在亲人家中，后嫁与一位秦姓名医之后，随公公、丈夫县壶济世，因得知梁大人已被杀头抄家，月前已搬回北京。
二人今日有缘再见，均已各自出嫁，只觉恍如隔世，秦氏夫妇对小燕子千恩万谢，要回家设宴款待小燕子。
但小燕子记挂著南下之事，还要打点行装，又要向各长辈辞行，答应回京后赴约。
小燕子被人称作女侠，又没有套上「迷糊」二字，心中甚是得意。
永琪、尔康听著这事，都是啧啧称奇，感到既新鲜，又荒唐。
紫薇笑道：「差点忘了你喜欢扮新娘子！」
小燕子听见「新娘子」三字，想起出嫁当日，自己真的当起了新娘子，竟然还真有点腼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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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乾隆秘密召见永琪、尔康，将一些文件公函交与他们，若有需要，可由地方政府接待他们。但最重要的还是密诏一封：「若然情况恶劣，你们便调动大军，将叛党彻底歼灭，切勿姑息。」乾隆神色凝重，永琪、尔康齐接旨。
翌日清晨，车队马匹，衣服乾粮，一切必需品，早已备好，乾隆令妃亲自送行，都是依依不舍。
一行十多人，乔装作商旅，浩浩荡荡，就这样由北京出发，打算到通州后，取水道南下。
永琪、尔康并骑而行；三名女眷，坐於车上，唱歌说笑，不亦乐乎。十名高手不敢怠慢，紧随在侧，贴身保护。
这天，各人在一家客栈中用膳，天气渐热，饭后均出来走动走动，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大夥儿都在树荫下乘凉。
柳红将树叶摺叠，撮唇一吹，像笛子般响起来，永琪和小燕子都觉得有趣，缠著柳红要学。
尔康和紫薇在一棵老松下休息，二人互相凝望，心中柔情万缕，似有千言万语，老说不完。
良久，尔康道：「幸好皇阿玛让你一起来，否则，我们要分开好几个月，真的会令我牵肠挂肚，不知怎办，我一定会食不知味，睡不安稳！」
紫薇低头微笑，故意说：「我嘛…我会早点儿睡！」
尔康奇道：「若我离开了，你还会早点儿睡？还会睡得著？会睡得安稳吗？」
紫薇慢条斯理地道：「睡了，才会做梦，做梦才有机会见到想见的人呀！」
尔康顿时明白：「不知我俩会否在梦中相见？不如今晚我们就试试。」
紫薇道：「好，今天晚上，请来梦中，我预备上等的好酒、几道下酒小菜，恭候大驾，把盏谈心，不醉无归！」
尔康拱手作揖：「多谢娘子，盛情难却，今晚定必赴约！」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话刚说完，不知从林中何处走出十多个农民装束的蓝衣大汉，个个蒙面，手执武器，大家仍未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这帮人已攻过来，侍卫慌忙还击。
尔康、紫薇大吃一惊，怎麼才上路，就遇上贼\匪。
他一边謢著紫薇，一边与敌人对打。
永琪大喝一声：「那裏来的土匪山贼\，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土匪却阴恻恻地道：「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乖乖放下姑娘和财物，或者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小燕子一声「呸！」剑尖已刺到那人面门。
岂料那人武功甚高，一招空手入白刃，将剑夺去，吓得小燕子瞠目结舌。
小燕子的功夫虽然不甚了了，但平常与箫剑、永琪对拆，总不至於一招也抵挡不住，各人均知道敌人厉害，不敢大意。
虽有侍卫保护，然而敌人功夫却非常高强，而且人数众多，大家左右支绌，甚是狼狈。有三名侍卫稍一不慎，已受了伤，仍奋勇迎战。
尔康使出浑身解数，奈何敌人招数甚是高明，内力亦深厚，尔康非但占不了便宜，还被两名蓝衣人缠著，手一松，就放掉了紫薇，更被迫开十多尺。
幸好那匪帮见她是姑娘家，不会武功，亦不伤害她，紫薇爬到老松树旁边，躲躲闪闪，尔康想尽办法，也无法过去。
柳红离大树不远，见状，担心紫薇有危险，她狠狠地向敌人刺过去，只求脱身，并不恋战，一翻身，就落在大树旁，可惜，已经太迟了，只听得小燕子惊呼一声：「紫薇！」一名个子高高的蓝衣人已抓起紫薇飞身上树，紫薇一声：「尔康！救我…」声音迅速远去，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大家眼睁睁看著紫薇被掳去，一时间，竟无人能脱身相救！

第七回：群雄结伴下江南
话说南下途中，突然杀出十多名蒙面大汉，众人眼睁睁看著紫薇被其中一名高个子掳去，消失在树林中，一时竟无人能脱身相救！
尔康一急，也顾不得难看不难看，向缠著自己的敌人急攻一阵，身子一矮，在地上作滚地葫芦，摆脱了敌人，翻身上马，向树林奔去，大叫：「紫薇！紫薇！」
树林无路，马儿走得不快。高个子扣住紫薇脉门，紫薇哪有能力反抗？他就像老鹰抓兔子一般从容，在树梢翻腾起落，比尔康更灵活，迅雷不及掩耳间，已向前疾飞出十数丈。
尔康骇然，知道此人轻功远远在自己之上，心头闪过一念：难道这以后真要在梦中相见？
当真心如刀割，正要跃上树顶，突然一道白光在面前闪过，追上了高个子，来人正是闪电神手李光。
李光二话不说，也跃上树颠，一翻身，已飞到高个子面前，右手一劈，快如闪电，眼看就要打中高个子的要害，高个子一避，李光同时左掌一挥，打中紧扣紫薇的右臂，手一松，紫薇立即从树上掉下。
紫薇又不会轻功武功，众人齐声惊呼，紫薇已被白影接住，连脚跟也没有碰到地。其实，李光那右手一劈是虚，救人才是真的。
高个子见功亏一篑，也不恋战，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尔康立即上前，将脸色发白的紫薇一把抱起。
原来陈嘉洛与数名兄弟刚好路过，见永琪等人被围攻，立即上前帮忙，小燕子见来了救星，就指著树林方向，大叫：「紫薇被人抢了，你们快救她！」
李光不待陈嘉洛吩咐，已上前营救，他们这群江湖人物，都是武功高强、行侠仗义的英雄豪杰，而且各有所长，陈嘉洛与韦玉璋认穴奇准，一下子就将敌人点倒，令永琪好生佩服，这亦是中原武学一大特色。
敌人见来者不好惹，慌忙撤退，侍卫向永琪道：「少爷，是否要追踪他们？」
永琪摇头：「不要去了，你们亦非他们对手，莫被他们发现就糟了，还是保护各人要紧！」
大家立即察看紫薇，幸好毫发无损，无尘道长略懂医理，为她把脉，道：「请放心，只是受惊，并无受伤！」
尔康这才吁一口气。
紫薇惊魂甫定，发出微弱的声音：「有劳各位费心，谢谢相救！」
永琪向陈嘉洛、李光等人抱拳答谢，感激之情，难以言全。尔康更是感恩：「大恩大德，小弟铭记於心！」
陈嘉洛微笑道：「大家都是好朋友，不用客气。」
紫薇需要休息，大家先回客栈稍坐，受伤的侍卫亦要料理伤口，幸好只是轻微外伤。
柳红见小燕子掉了些什麼，替她捡起，原来就是那个玉坠子：「这是你的吗？」
小燕子嘴里说：「不是！」手却把玉坠子接过，揣入怀中。
柳红趁大伙儿只注意紫薇，忙把她拉往一旁，轻声责备：「都作了人家媳妇，还要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
小燕子好生奇怪：「什麼偷鸡摸狗的事？」
柳红有点儿生气：「唉！你从哪裏得来这块玉？还不快还给人家！」
小燕子一脸烦恼，轻声道：「这块玉是收养我的静慧师太给我的，她说：我小的时候，父母早将我许了给人，这是信物。但我已嫁了永琪，这块玉早晚要还给人家，可是，她根本不知那人是谁，我要还给谁呢？」
柳红有点惊讶：「这…」
小燕子忙掩著她的嘴：「别说了，待会儿永琪听了，又要吃醋！」想到永琪那麼紧张自己，不禁甜上心头，喜上眉梢。
柳红噗哧一笑，不再追问。
她们说的话，永琪听不到，但跟在后面的陈嘉洛却听得清楚、看得清楚，那玉坠子分明就是当年他听从父母吩咐，亲手系在那婴儿身上的。原来小燕子确是小慈！但她已嫁为人妇，丈夫还是自己的知心好友。
陈嘉洛非常惊愕，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假如紫薇没有受惊，以她的细心和聪明，准能发现陈嘉洛有异，偏巧她刚被吓坏了，人人只关心她的状况，那有人留意陈嘉洛的脸色？
客栈中的伙计见坏人已走，忙出来招呼，永琪问道：「这些土匪是否经常在这儿出没？」

永琪听后，脸容亦开朗多了：「紫薇，你一向冰雪聪明，善解人意，还是你想得周到。」
第二天清晨，永琪和尔康将女眷交托陈嘉洛等人照顾，径自外出办事，差不多中午才返。
刚进门，永琪便拉著小燕子进房，把一小包东西给她：「可别再随随便便送人了！」
拆开，原来是一对真金打造的耳环。
永琪道：「没法子，乡下地方，也买不到什麼好东西，将就著戴吧！到了杭州，再拣过别的！」
小燕子没想到永琪那麼体贴，心里甜丝丝的，一高兴，就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冷不防永琪拦腰一抱，小燕子站不稳，乾脆倒入他怀中，二人均摔倒在地，永琪关切地问：「有没有摔著了？」
只见小燕子犹在轻声娇笑！
永琪轻敲她额角：「鬼灵精！」
碰巧陈嘉洛在门前经过，看在眼内，不便打扰，心里却不知怎地，酸溜溜的，满不是味儿，他呆呆地站在那裏。
柳红照料侍卫的伤，正从另一房间出来，陈嘉洛的失态，岂能瞒过她的眼睛。
柳红唤道：「陈嘉洛，你要找我们吗？」
陈嘉洛定一定神，忙道：「是，我想找尔康！」
柳红道：「他和紫薇在后院，你先进去，我把他们找回来。」
尔康和紫薇正在后院的亭子中，谈论著刚才的事，原来他们见过知县大人，请他发放粮食救济饥民。
柳红请他们回到房中，陈嘉洛便道：「这件事，我和几位兄弟商量了很久，觉得还是非跟你们说一声不可，算是备个案！」
尔康见他神色凝重，问道：「究竟是什麼事？」
陈嘉洛道：「李光与三位师兄弟，自小一同学武，他们四人，在江湖上，合称风雷雨电，均是一等一的好手，四人当中，以二师兄雷中鸣最重名利，很早已离开师门谋\官去，决计不会流落江湖，成强盗土匪。」
尔康有点明白：「言下之意…」
陈嘉洛继续道：「那天紫薇被抢，李光看那土匪身手，已怀疑他就是雷中鸣。看来，指使他的人，来头不小，存心要对付你们，图谋\不轨，决非一般抢劫那麼简单。你们几位，都善良正直，待人以诚\，我怕你们在官场中，不知得罪了什麼人，被奸人加害、吃了亏也不知道！官场黑暗，正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上！」
陈嘉洛的一番话，确令他们忐忑不安。
尔康最是内疚，对紫薇说：「莫不是我说话太直，得罪了什麼人，累你无辜受牵连？那我真是万死莫赎！」
紫薇忙道：「就是因为你为人正直，尽忠尽孝，受人欣赏，才招人妒忌。就算要怪，亦只能怪那些加害我们的人，岂有怪自己太正直之理！」
尔康笑道：「说得也是。」却是因听见紫薇赞赏自己而欣喜。
午饭时，客栈闹哄哄的，客人都义论纷纷：「知县老爷胆小怕事，怕丢了官，一向报喜不报忧，今天因何事竟然胆敢开粮仓赈济穷人。」
有人道：「你有所不知，今早从京城来了什麼皇亲国戚、钦差大臣，命他将民生疾苦如实上奏，并且把上缴的粮食先用来赈济饥民，那公子爷还说，有何后果，自己愿意一力承担。」
众人都异口同声说：「如果朝廷多几个这样的人物，我们的生活就好过得多了！」
紫薇、小燕子和柳红望向永琪和尔康，大家都非常安慰。
陈嘉洛等人却在想：这几个年轻人，身分殊不简单。

第九回：仁者无敌得天下
话说永琪等人与陈嘉洛众弟兄结伴南下，途中亦做了不少善事。
这一天，他们到了通州，雇了大船，由运\河南下。这些公子少爷、夫人小姐，个个年轻俊俏，还有随从与江湖人物陪伴在侧，不知惹来多少艳羡目光。
各人心情大好，站在船头，欣赏两岸旖旎风光，微风轻拂，衣衫飘飘，鬓发飞扬，精神为之一振。
傍晚，就上岸歇息，正好四处游历，随意逛逛。
河道所流经之处，尽皆商旅往返之地，果真是繁华无比，平民百姓生活亦比北方乡镇富裕。
小燕子好奇地道：「中国的河都是由西流向东的，不是说大江东去吗？怎会有一条这麼长的河道流向南方？」
永琪道：「这是大运\河，它不是天然的河道，乃是人工开辟，经历多次修筑而成。」
陈嘉洛续道：「当年隋炀帝为了一己私欲，开凿运\河，方便到江南游玩，命臣民於两岸朝拜，奉上奇珍异宝，穷奢极侈。但民间却怨声载道，隋朝不到四十年，便改朝换代。与其说：隋是亡於李家之手，不如说是推行暴政的恶果！」
紫薇总喜欢往好处想：「但人民亦是聪明的，利用了运\河作运\输，贯通了南北商业发展，百姓的生活亦得以改善！」
尔康点头道：「这可说是化腐朽为神奇！」
永琪感概地说：「仁者无敌，真是至理名言，只有推行仁政的君主，才能得民心归顺而永享太平！」
晚饭的酒馆，临近一湖，正值初夏时份，莲花盛开，红莲、白莲衬上绿叶，美而端庄之姿，令人心旷神怡。
小燕子赞叹道：「好美啊！」
紫薇以前就住在济南的大明湖畔，该处亦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
但她倒想到了什麼，向小燕子说：「小燕子，你知道文人喜欢将莲花比喻作什麼人吗？」
「唔…」小燕子想想道：「一定是观音，因为观音喜欢坐莲！」
紫薇笑曰：「不是，是君子！」
小燕子大惑不解：「为什麼呢？莲花跟君子有什麼关系呢？」
紫薇念道：「因为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沅焉」，这文章出自宋代濂溪先生之手，暗喻君子在俗世中仍能保持高尚的情操和气节。待会儿我写给你看。」她这麼一念，引得众人都注意这两位少夫人。
小燕子道：「哎呀！你饶了我吧！反正我这一辈子也作不成君子。莲花的文章我没兴趣读，新鲜的莲子倒想尝尝！」
紫薇费尽心思，想小燕子多念书，小燕子却不领情，尔康叹口气道：「若现在有莲子，我要代紫薇请你吃莲心！」
小燕子自作聪明：「哼！我才没有那麼笨，莲心是苦的，骗谁吃了！」
永琪温柔地向她解释道：「莲心虽苦，却是一片苦心，你不吃，那岂不是辜负了紫薇的一片苦心！」
「啊！原来如此！」小燕子这才恍然大悟，扯著永琪的衣袖道：「那你代我吃好了！」
「唉！这…又是从何说起？」永琪苦著脸，要喊冤了。
大家都暗暗好笑。
小燕子不理他们，兀自细心观察湖上莲花，喃喃地道：「是不是真的有莲蓬呢？」
柳红道：「现在才是初夏，哪有莲蓬？」刚说完，小燕子已指著湖中心：「有呀！那裏真的有一个！」
果然，一株已熟的莲蓬矗立於水中央，小燕子要脱去鞋子：「我去采回来！」
柳红忙阻止她：「你别乱来，水那麼深，你要游过去吗？」
「那…」小燕子倒不想弄湿身子，忽然，一只青蛙在莲叶上咯咯地叫，小燕子眼珠子一转，道：「那我使出轻功，在莲叶上借力，就可以过去了！」
尔康笑曰：「你以为你叫小燕子，就当真是身轻如燕吗？莲叶浮在水中，软弱无力，你怎麼借法？」
平日，练武之人，可以飞上飞下的，大都是靠桌椅、墙壁、大树、石块等借力，这些东西牢固坚硬，故有著力之处。实情，人又不是飞鸟，怎可平白在天上飞？
小燕子想想也是，不期然泛出失望的表情。

第十一回：归燕犹似故梦人
话说小燕子见柳红等人在买盐、油、米等杂货，觉得没趣，一个人开溜。突然有一位老婆婆趋前惊呼：「方夫人！」
小燕子吓了一跳，见来人是位老婆婆，微笑道：「奶奶，我丈夫不姓方，他姓艾！」
老婆婆定过神，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了！」然后急忙离开。
老婆婆走后，小燕子才蓦然想起，自己本姓「方」，怎麼这般凑巧。正想著的当儿，紫薇已过来拉她。
尔康和紫薇一听小燕子被人唤作「方夫人」，都立即紧张起来，紫薇推说人太挤，头有点痛，要回去休息，於是一众人等，又回到故园。
紫薇那里是头痛，她与尔康在卧房中商量小燕子的事。
紫薇道：「这婆婆误以为小燕子是方夫人，那方夫人会不会就是小燕子的母亲呢？」
尔康也点头：「如果小燕子与她的亲娘长得真的很像，那也说不定。」
紫薇异常不安：「万一她将方家的事告诉小燕子，那就糟了！」
尔康也顿足道：「早知如此，我们就不应带她同行，这次是来错了！」
紫薇叹息一声：「我们谁都没见过方夫人，又怎会知道是这样，现在后悔亦没用，还是想想如何应付！」
尔康又道：「我更想到，方家既然是杭州世家，认得方夫人的又何止一个老婆婆，若左来一个老伯伯，右来一位老爷子，我们就真是难以应付。」
紫薇便道：「还好，这世上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亦非奇事！而且，小燕子年纪这麼轻，怎会是方夫人呢？总之，不论什麼人过来相认，我们就说认错了，快快把小燕子带走就是。」
尔康忙道：「对对对，这段日子，你就要多费点心，把她看得牢牢的，人多的地方，就尽量不要去！」
紫薇犹豫著道：「要不要将这秘密告诉永琪呢？好让他有个准备！」
尔康则不同意：「若说了，不晓得他会有什麼反应，我看暂时还是按兵不动，可能是我们太过多虑，杞人忧天而已。」
他们又怎会想到江映桐，去时年方三十，风华正茂，清秀大方，与小燕子确实有七、八分相像，特别是眉宇间的那份英气与忧郁时那紧锁的眉心，如出一辙。
幸得小燕子整天嘻嘻哈哈，笑口常开，与江映桐那温婉娴静、幽雅贤淑之姿，大相径庭，否则，错认的，又岂只老婆婆一人。
再说陈嘉洛，回到府中，亦忙著与群雄计划营救顾雨田一事。
这顾雨田外号滴水不漏，自然是因他一柄大刀耍得滴水不漏。他本为江湖汉子，见官府随意徵收盐税，带动物价飙升，人民负担日重，正是百上加斤。遂把心一横，干起私盐的卖买来，官盐定价十文，他就定价六文，官盐私盐价格相去甚远，百姓舍官盐而购私盐，故所得利钱甚丰，势力亦越大。官府欲取缔之，并要缉拿顾雨田；然而，这顾爷来无踪、去无影；为人又甚是慷慨，热心助人，对老弱贫苦，出手阔绰，故常得坊众市井之类人物掩护，始终无法逮捕归案。
惜顾雨田结识一青楼女子，该女子被巡抚张轩买通，将顾灌醉，官府才得以将其逮住。
韦玉璋叹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惜！可惜！」
徐海却道：「什麼美人关，我说这叫红颜祸水！大家都要小心女人，否则就会身败名裂，一世英名尽丧！」
此话一出，对陈嘉洛犹如当头捧喝。
无尘又道：「为何这张巡抚又不定顾爷的罪，却要交换条件？」
李光道：「此人奸猾狡诈，我看，他未必真的想得到什麼白玉宝剑，他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将我们引出来，一网打尽！」
原来这巡抚张轩，乃明朝遗臣的后人，为人阴险，笑里藏刀，年轻时已得知一个秘密：就是明末祟祯帝的宝藏！
当年祟祯眼见李自成步步进逼，清兵又大军压境，自知明朝气数已尽，遂命陈、方、张三名忠心耿耿、武功高强之贴身侍卫，护送两名年幼子女离开，自己则上煤山自尽。当时，黄金白银、珍奇珠宝，载满三、数十箱，到得南方，先将宝物藏於深山，入口以巨石泥沙密封，外植野藤数株，再画一藏宝图，藏於一柄短剑内，由幼主贴身收藏，希望他朝有日，可藉此招兵买马，光复大明河山，惜幼主夭折，公主亦告失踪。此后，短剑不知为何会落在江映桐手中；此剑剑柄，镶有白玉，纯洁无瑕，色泽温润，白如凝脂，决计不会弄错。

这张巡抚本是张侍卫的后人。二十多年前，方家被抄，他已仔细搜查，亦找不到此剑下落。他毫无头绪，但方家既败，以陈、方两家之交情，短剑自必落入陈家之手。多年来，陈家后人，一直行事小心，官位越升越高，张轩亦不敢轻举妄动，到了最近，才发现陈嘉洛与红花会这条线，探得顾与李光等人之关系，因利乘便，要求陈嘉洛以白玉宝剑交换之。
张轩当然不会说出宝藏之事，陈嘉洛等人，又那里知道这些秘密。
陈嘉洛甚是为难：「先父过世之时，我一直陪伴在侧，并未提及白玉宝剑之事。不过，他既然要白玉宝剑，我们就来一个弄假成真！」
於是一众人等，图谋\大计，由陈嘉洛分派各人工作。
而那边厢，永琪和尔康对私盐问题颇有兴趣，这等公然向官府挑战的买卖，不知是否与乱党有关。商量过后，觉得这身公子哥儿打扮，令人起了戒心，到头来，一无所获，决定假扮成一般贩夫走卒，再行出外打探。
清晨起来，用过早饭，二人换了一般平民的粗布蓝衣，交带侍卫要好好保护三位女眷，正要外出，小燕子看见他哥儿俩，笑得前仰后合。
永琪不解地道：「这身打扮有什麼好笑的呢？」
小燕子好不容易止住笑，才说：「让我猜猜，你们想扮做小贩、或是干粗活的人！」
尔康忍不住道：「算你聪明，那又怎样？」
小燕子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哎呀！你们两位少爷，哪一处像是干惯粗活的人？」
尔康仍然不服气，问道：「那麼，请问哪一处不像呢？」
小燕子解释道：「第一：你们说话文皱皱的，口音又不同，不到两句，就会露丵底！」
永琪道：「对，我们那些客套话，诗呀、词呀、成语要全部收起，都不许说，而且越少开口越好！」
小燕子续道：「第二：你们举止大方得体，气度不凡…… 但干粗活的人都是粗粗鲁鲁的！」
尔康不得不赞同：「对极了，谢谢提醒！」
小燕子又提起永琪的手给大家看：「第三：这双手��又滑又乾净，一看便知是属於不用干活的少爷。」
永琪多麼不好意思，忙缩手，样子尚有点忸怩。
小燕子更挨在他身旁，嗅一嗅他的衣服，道：「你们两件衣服也挺新、挺清洁啊！」
尔康看看永琪和自己的一身打扮，不禁说：「这亦有点道理！」
永琪点头道：「那该怎办呢？」
小燕子眼珠子转来转去：「等一等！」从厨房取出一囗大锅，用抹布往锅底一抹，白布染成黑布，笑著说：「呵呵，我来替你们打扮打扮！」说著，就在大厅中跟永琪追追逐逐；地方狭窄，小燕子挥掌过来，永琪避无可避，只好伸手一格，恰好被小燕子弄脏了手；永琪又好气、又好笑，就反过来追她，要给她涂一个黑脸小燕子！
两人都弄得灰头「黑」脸，尔康、紫薇、柳红大笑不已，连侍卫亦忍俊不禁。
永琪与小燕子交换一个眼色，向尔康前后夹攻。
结果嘛！三人均是有水洗不清，永琪和尔康的手和衣服又是水渍、又是油渍，果然什麼公子哥儿的贵气都没有了。
永琪和尔康扮成小贩，在市内四处侦查，他们样子长得忠厚老实，别人都不会对他俩起疑心。
但第一天还是没有什麼收获，两人越想，越觉得不是办法，商量过后，第二天，索性推著木头车，到盐商那里买盬，别人问起，就谎称是由山上小村庄下来办货的乡下人，由於口音不同，二人扮作言语不通，其他人亦没有细问。
尔康听见一斤盐要十三文钱，每买十斤，才便宜三文，便大摇其头：「太贵太贵，不行不行！」
老板亲自出来解释：「这价钱是官家定的，官府徵的盐税重，我们只赚几分钱，没有欺骗你们。你们要多少斤？」
尔康便道：「要一百斤，但太贵了，不够钱！」
永琪亦说：「上两个月，每斤只卖八文。」
「这样吧，你们先买六十斤！」伙计打著算盘，为他们计算。
永琪忙道：「不好！阿爹说要一百斤，太少了，回去要挨骂。」
尔康当然跟著说：「我们到别处看看！」
任老板伙计如何叫唤，哥儿俩头也不回的离开。
到了街上，他们亦不走远，蹲在一个小摊子前大口大口地吃面条，吃得狼吞虎咽，又用衣袖擦嘴巴！真是粗鲁极了，但为了私盐之事，亦只好硬著头皮装下去。
吃光了一碗，仍没有动静，只好再叫一碗，心想，完了，又是什麼也查不出来。

第十二回：剿灭乱党清贪官
永琪和尔康二人扮作小贩，在小摊子前吃面，粗粗鲁鲁的，难看极了，心里正想著：完了，什麼线索都没有！
就在这时，有一年轻小伙子来到他们身边，轻声道：「山上来的兄弟，你们要办货吗？」
尔康答道：「是！」
那人续道：「买了盐没有？」
二人心中窃喜：「就只差这个！」
小伙子压低嗓门，道：「今晚二更，柳子胡同十号，找汪大哥，自有好处！」说完，亦不待两人发问，就立即离开。
这次出门大有收获，二人甚是高兴，赶快回家商量应付对策。走到桑子胡同，远远看见陈嘉洛与无尘道长从一所长生店出来，永琪欲上前招呼，尔康忙拉住他：「我们这身打扮，他问起来，该怎麼答呢？」
永琪想想亦对，却又关心陈嘉洛的事：「他为何从长生店出来，莫不是府中有人辞世吧！」
尔康便道：「我们回家后再派侍卫过去打探一下，或者他只是找朋友聊天。」
未到家门，又碰到奇景！只见小燕子、紫薇、柳红三人各捧著许多小泥人娃娃，站在门前，一位伯伯拿著大剪刀，正在弄一个孙悟空的角色，技艺纯熟，巧夺天工，旁边尚有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帮忙搓泥。
永琪尔康望向紫薇，紫薇给他俩一个眼色，二人也不说什麼，自顾自推著木头车先进门。
好半天，三位姑娘才捧著一大堆泥娃娃回来，安放在窗前的案上，小燕子把那个孙悟空递给永琪道：「你最顽皮，常常扮这个扮那个，这个跟你最配！」
永琪接过泥人，没好气地笑道：「还说我哩！跟你比起来，我可要叫你师父！」
小燕子瞪了他一眼：「你这孙悟空叫我做师父，好，我来念咒，你套了金刚圈，逃不掉的！」
「谁说的？」永琪说著，已展开轻功，满室游走，跟小燕子追追逐逐。
尔康这才向紫薇道：「怎麼了？那些泥人真的这般可爱吗？非买几十个回来不可？」
紫薇答道：「那位伯伯带著女儿，几天都没有生意，家中尚有生病的母亲，我们见他可怜，都想帮忙，小燕子就提议向他买些泥人，岂料她兴头来了，越买越多；反正我们又不缺钱，就由她吧！」
尔康只是摇摇头，也不再说什麼。过了一会儿，又道：「你们有出去吗？」
紫薇点头道：「午饭过后，在玉泉山附近逛了一会。」
「有什麼特别事发生吗？」尔康似乎话中有话。
紫薇那有不知道他的心意：「都没事！」
但尔康却又担心别的：「你们必须要小心，说不定，上次那帮土匪会跟踪我们到这里来，我们绝非他们对手。」
晚饭前，永琪派侍卫到陈府报信。未既，带回陈嘉洛的便笺，表示改日上门拜访。再问侍卫，并未有发现陈府发丧，永琪才放下心来。
二更时份，永琪尔康已到了柳子胡同十号，敲门说：「我们找汪大哥！」
有人应声开门，领他们进屋，原来屋内灯火通明，大厅设有香案，上供一个「洪」字之牌位。
早已有十多人在此，大家都是要来买盬的。
但这盬只售七文一斤，当然是私盬。
有人问为何比官盬便宜这许多，是不是有什麼问题的。
负责售卖的大汉汪大哥样子沉实，耐心地解释道：「其实盬的价钱很低，只不过是因为官府加税，而那姓张的狗官又变本加厉地再徵多几文钱来中饱私囊，所以官盬才那麼贵。」
永琪尔康一听，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怕露了身份，快快买了盬就离开。
当晚，二人闭门会议。
尔康道：「这帮人实在太大胆了，公然干这些违法勾当！」
永琪叹口气道：「若无利可图，他们还会白干吗？百姓都舍官盐而买私盐，害得正当商人失了生计，何等无辜！」
尔康点头道：「价钱相差太远，这亦难怪无知的平民，最可恶的是胡乱徵税的官员。」
永琪非常赞同：「对！我们要先除乱党，再清贪官！」
既已作了决定，二人商议对策，进行部署，即时挑了两名轻功好的侍卫行事，其他各人亦分配了工作，只待天一亮就到巡府大人处调查。

原来，刚才三位姑娘进了西湖附近一间古玩店，打算买点礼物带回宫，岂料，店老板与小燕子打了一个照面，劈头便叫：「方夫人，你…」
紫薇大惊，拿了一方书章冲向老板道：「这方书章可否…可否…唉！小燕子，我头好痛，这里空气不好，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小燕子忙扶著紫薇出外，已来不及细想什麼「方夫人」。
尔康见紫薇脸色，二人心意相通，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便道：「不行，我们来杭州不是玩的！」
小燕子觉得没趣：「那我自己一个去好了！」
尔康忙道：「不好，杭州有许多乱党，侍卫又被我们分派了工作，你自己一个出去不安全，还是乖乖待在家裏比较好！」
连柳红都说：「对对对，紫薇不舒服，家里那麼多事情要照料，你天天只管玩，其他的都不管，太懒惰了！」柳红何等精明，加上紫薇本来就不大会撒谎，她早看出紫薇是假装的。
紫薇亦自知没有柳红相助，自己决计无法看牢小燕子，只好将箫剑苦苦隐藏的秘密，和盘托出，柳红大吓一惊，心想：小燕子若是知道了，一定受不了。
小燕子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编派著，早已一肚子气。
永琪便安慰她：「这样吧，我们忙完了，就陪你游山玩水，你喜欢去那裏就去那裏！」
小燕子却发脾气道：「我自己出去有什麼危险呢？以前在北京，我不是随处乱跑吗？也没送命，我就不信出去买点儿东西会有危险！」
永琪为了调查私盐的事，已经很烦；回到家中，未曾休息，又听见小燕子吵吵闹闹，便责备她道：「你以前是跑江湖卖艺的小丫头，但现在已作了我的妻子！你自己看看，有哪一家、哪一户的夫人整日在街上乱跑？」
这下子，小燕子更生气了：「没错，我只是跑江湖卖艺的小丫头，那你干麼要看上我？干麼要娶我？我看，你从没把我当作你的妻子，你把我当作囚犯才是真的！在北京，就一天到晚把我关在皇宫，在这里，又不让我出去！」
永琪怒道：「你真是无理取闹，老是那麼任性，想爱做什麼就做什麼，蛮不讲理，真受不了…」尔康没等他说完，就把他拉开。
但小燕子已经听见了，哭喊著说：「受不了？受不了就趁早把我休了吧！这样对大家都好！」说著，已冲进卧房。
永琪见弄哭了她，亦后悔自己说话那麼冲，但一时之间，又放不下自尊来安慰她，况且，仍记挂著下午之事，只好留待晚上回来再说。
到得晚上，已经太迟了，因为小燕子早已失踪！

第十三回： 凄风宝剑泣香魂
永琪尔康到提督大人处，主要是视察兵力，这叶提督乃镶蓝旗人，未过四十，年富力强，虽然好大喜功，尚算清廉自守，忠心耿耿，他手下猛将如云，骑射布阵，亦颇有心德。
从提督大人处回来，时候已经不早，还未进门，却见紫薇和柳红的马车疾驶而回。
紫薇和柳红脸色苍白，神情惶恐，才下车，已高声呼喊：「小燕子回来了吗？」
尔康一听，大骇：「小燕子不见了？」
永琪顿足：「她怎可以这样？老是这麼任性，一生气就跑掉了！」
尔康拍拍他的肩：「我们进去再说。」
家中只有平叔平嫂，那裏有小燕子的影踪？其馀的人，都全分配出去找小燕子未归。
永琪既伤心，亦复生气，拉著紫薇道：「她又留书出走吗？」
紫薇摇摇头，两眼泛著泪光。
原来，小燕子独自在房中赌气，心想：你们不让我出去，我偏要出去，这里又不是皇宫，要走还不容易？我偷溜出去，把那纸镇买回来，晚饭时，拿出来给大家瞧瞧，好让大家知道我的厉害！
想到自己如此淘气，作弄大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把棉被放在毡子下盖好，远看就像有人睡在床上一样，然后，就穿著那套单薄的白绢子衣裙，偷偷从后门溜走，到得大街上，又觉得自由了，心境开朗，当下使出轻功，足不沾尘地向著西湖方向飞奔。街上行人，只见一团白影从身边掠过。
紫薇和柳红几次经过卧室，从窗格子看进去，亦没有发现小燕子不在房中。
柳红又道：「我们刚从古玩店回来，老板说：那位穿白裙子的少夫人，买了那个玛瑙纸镇，就走了，嘴裏还说著自己是偷溜出来，要赶快回去！」
尔康忙紧张地问：「那位老板有没有在小燕子面前，乱说些什麼？」
柳红道：「没有，小燕子来得匆忙，走得匆忙，根本没功夫闲谈！」
尔康又道：「这杭州城又大，人又挤，可能只是迷了路！」
柳红却摇摇头：「这个肯定是不可能的，她从小到大，认路的本领都很强，从不会迷路！」
永琪早已六神无主：「她不是留书出走，是偷溜出去买东西，那不是早该回来了吗？但现在仍不见人，会不会给坏人抓住了，脱不了身？」想起在途中遇上的贼\匪，禁不住心惊胆战。
紫薇、尔康、柳红却另有想法，除了念叨著她的安全，他们更有别的担心！
永琪来回踱步，想想，又道：「她会不会去找陈嘉洛，我们在这里只有他一位朋友。」
紫薇道：「已派人过去打探，现在仍未有消息。」
永琪掩著脸，心乱如麻。
尔康拿出主意来：「这样吧，我们找那些官府的人帮忙，他们人多，找人比较容易。」
大家都非常赞成。
才出门，碰巧陈嘉洛亲自到府：「永琪，怎麼了？发生什麼事？」
永琪神情懊恼，痛苦自责：「都是我不好，我自己没空陪她也就算了，还要骂她；今天中午跟她吵了一场，她自己一人溜了出去，现在仍未回来，不知是不是给坏人抓去了！」
陈嘉洛忙安慰他道：「先别担心，她那麼贪玩，说不定是在什麼地方玩得乐而忘返，我派人出去帮忙找找看。」
永琪像找到了一线希望：「对！你交游广阔，有眼线，找人就容易得多了！」
尔康点点头：「那麼，我们分头行事，我们现在就去找巡府大人和提督大人。」
於是，这个晚上的杭州，全城哄动，人声鼎沸，几路人马，来来往往，提著灯笼\，四出搜查。张轩陪在永琪身边，寸步不离；他听说，五阿哥为了这位捣蛋调皮的还珠格格，曾经出走，亡命天涯，弄得天下皆有所闻，可见这女子在他心中地位非凡，寻著了就是大功劳一件。
夜幕低垂，盈月亦已升起，淡淡的月色映照在惨白的西湖上。
永琪想起回宫前对她的承诺，又是恨、又是痛，心想：不是讲好了，今生今世，你在那里，我就在那里？你怎可这般狠心，丢下我不管？
这时，有人回报，在西湖白堤上发现一白衣女子，但不知是否巡府要找的那位夫人。

永琪、张轩忙策马过去，从断桥外望，果见一女子的孤影，悄生生的立於柳树丛中；月光笼\罩下，在这西湖堤上，分不清是青春梦里人，还是一缕香魂无所依。这非冬天，断桥何来残雪？却是月色如霜雾如雪，薄云弥漫，凄风呜咽，夹杂著西湖寒烟，一时间，竟无人敢逾越白堤半步！
二人惊异不定，下了马，上了白堤，越走越近，仗著月光斜照，女子苍白的脸容和轮廓，逐渐清晰，张轩心里发毛，这女子，那裏是什麼顽皮捣蛋、活泼骄俏的姑娘，这分明就是江映桐的幽魂，化成鬼魅，向仇人索命；一双深邃眼睛尚带著前生恨怨，泪痕犹未乾。再看她的手，紧握著的，莫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白玉宝剑？这剑染有江映桐的血，是否亦要染上仇人的血才可干休？ 身子兀自僵立著，未能举步。
永琪逐步上前，这真是整天嘻嘻哈哈、哭起来唏哩哗啦、发起脾气来就闹一个天翻地覆、不可收拾的小燕子吗？怎麼一点也不像？
那一脸的茫然、那份凄楚和忧愤，是永琪所陌生的！他小心翼翼，逐渐移近，轻唤闺名：「小燕子！」
但那女子似未有所闻，或许已经忘了自身亦曾是一只快乐忘忧的小燕子！
永琪走近她的身旁，见她纤细的手和白衣裙摆上都沾了泥，早就内疚不矣，心想：小燕子本来好端端的，自己竟把她骂走，她孤身一个女子在外头，一定是遇到什麼可怕的物事，受了惊吓。是以，他温柔地道：「小燕子，都是我不好，我错了，我们现在回家吧！」
小燕子浑然不觉他的存在，一双大眼睛黯然无光，只是失神地望著迷蒙的西湖。
永琪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小燕子！」
她猛然醒觉，本能地甩开了永琪的手，喃喃地道：「小燕子是谁？」
永琪急道：「小燕子，你怎麼了？我是永琪！你不认得我吗？」
她又自言自语：「永琪？永琪是谁？」半晌，又问：「我又是谁？」她眉心紧锁，苦苦思量，仍不得要领，突然间，昏厥在地，手中仍紧握那柄白玉宝剑。
永琪一把将她抱起，只觉她全身冰冷，气弱游丝。永琪早被吓得魂不附体，高声呼喊：「张大人，你立即找大夫到故园，并且通知其他人，说已经找到了。」
张轩嘴里答应著，眼睛却直勾勾地瞪著小燕子的脸，彷佛活见鬼。
永琪把她紧抱入怀，快马加鞭，一下子已到家，小燕子身体渐暖，随之而来的，却是高烧不退。
大夫趁断过后，说是受了惊吓，又感染了风寒，若料理得宜，应无大碍。
紫薇、柳红轮流为她抹身抹脸，用水冷敷，尔康帮忙煎药。
紫薇问永琪道：「你在那裏找到她？」
永琪心痛得无以复加：「在西湖白堤上，她呆呆地站在那裏，连我也不认得，后来就晕倒了。」
紫薇又再细问：「她有没有说些什麼？」
永琪摇摇头，开始胡思乱想：「她是不是中了邪？是不是被什麼鬼怪吓坏了？她最怕这类东西！」
尔康却道：「怎会？鬼神之说，不足为信！」
陈嘉洛已闻讯赶至，见小燕子脸色苍白如纸，心中满是怜惜。再见她手握江映桐之宝剑，又甚是好奇。大家手忙脚乱的，也没有人理会他。
尔康端上药碗，但小燕子仍是昏迷不醒，紫薇、柳红无法把药餵进一口；永琪来不及细想，取过药碗，将药含在口中，慢慢灌进小燕子的嘴内，好不容易，才餵了大半碗。
陈嘉洛觉得难受，悄然退出房间，未及告辞就想离开。
柳红急忙送行到庭院：「对不起，没有好好招呼你！」
陈嘉洛拱手道：「不用客气了，照顾小燕子要紧，我明天再上门拜访！」
柳红道：「大夫已经说过，没有大碍，只是感染了风寒。」
陈嘉洛点点头。
柳红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很关心小燕子？」
陈嘉洛脸色一变，惊道：「我与永琪是好朋友…」然后… 然后是欲语还休，再说下去，未免言不由衷，太虚伪了。
柳红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只能寄予无限同情。
陈嘉洛低头不敢看她。
柳红叹一口气：「既然你与永琪是好朋友，就该管束自己，俗语说：君子不夺人之所好！」
陈嘉洛心有不甘，终忍不住说：「那个玉坠子你也见过了，是我小时送她的！」
柳红感到极端诧异：「这…是…」
陈嘉洛说完又不禁后悔，怎麼可随随便便向人吐露心声，忙道：「我不该乱说话，请务必保守秘密！」
柳红只能默然点头。
陈嘉洛说一声：「告辞！」就像逃避什麼似的凄然离开。
折腾了一夜，天色微明，窗子外的杜鹃鸟啼泣不绝：「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是哪一朝的故国君魂在找寻失散的皇孙后人？
小燕子苏醒过来，坐直了身子痛喊：「我娘的剑在那裏？」
床前的柳红忙站起来轻拍她的背：「在这里，在这里！」原来，她仍紧握那柄白玉宝剑於手中。
永琪本挨著床的柱子打瞌睡，被小燕子惊醒了，摸摸她的额角，道：「烧退了！」
坐在贵妃椅上的紫薇尔康亦悠悠醒转过来，两人对望，均想：好险！总算逃过一劫。
小燕子细看短剑，只见剑柄上的白玉色泽温润，纯洁无瑕，乃是一块难得的古玉；拔剑出鞘，剑锋透著寒光，冰冷无情，锋利无比，端的是一把好剑。
小燕子两眼突然充满恨意，拼出一句话来：「我知道是谁害死我的父母，我要报仇！」
尔康、紫薇、柳红均是心头一震。尔康心念电转：永琪毫不知情，全无戒心… 当下不及细想，将永琪一把拉起，挡在前面，半哄半安慰小燕子道：「唉！小燕子，你病了一场，病得昏昏沉沉的，一定是做梦了！」

小燕子少有地安静，遥望窗外满院落花似飞絮、寥寥落落，万般愁绪不知向谁诉，只觉更寂寞。
陈嘉洛突然登门造访，见到了柳红，以眼神相询。
柳红知道他是指昨夜透露的秘密，当即摇头，以示没有泄露，陈嘉洛满脸感激！
柳红又道：「昨晚多亏你帮忙，却没有好好招呼你，我现在去拿些点心出来！」
陈嘉洛望著小燕子，眼神难免充满著关切：「你身体都好了吗？」
小燕子没精打采地道：「都好了！」
「我看你的精神不大好！」
「我觉得闷而已！」
陈嘉洛走近她的身旁，又问道：「永琪没有陪你吗？」
小燕子一脸烦躁：「有，但总不能整天陪著，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呀！」
「你们昨天吵架吗？」
「也没有什麼！」
陈嘉洛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永琪…他对你好吗？」
小燕子有点错愕，迟疑半晌，才道：「好！他对我很好。」
陈嘉洛自知这样询问，实在过於唐突，忙找别的话题：「你昨晚不见了，大家都非常担心！」
小燕子点点头，忽然从小腿旁取出那柄宝剑，道：「这是我娘的剑，我自己也不知怎样跑进了一个墓穴内找到的，我还记得以前小时的一些事，我娘就是用这剑自刎的… 你信不信？」
陈嘉洛点头道：「当然相信！那可是你的亲身经历啊。」那剑分明就是方伯母贴身收藏之物，他早已见过一次。
小燕子见陈嘉洛毫无保留地相信，就彷佛寻著知音，脸上绽出笑容：「终於有人相信了！」
陈嘉洛温柔地道：「你自小没有家、没有爹娘，缺乏亲人的照顾和爱护，独个儿流浪长大，又受了许多苦，一下子得到亲人的遗物，一定觉得非常珍贵！」
小燕子好奇地看著他，心底里头忽尔泛起一份特别的感觉，这种细腻的感觉，竟然是永琪也难以给她的！那是什麼呢？
她与永琪不是玩耍调笑，就是吵吵闹闹，常常彷佛缺乏了一点什麼，今天终於让她在陈嘉洛身上发现了——是一份深切的了解！
这份难以言全的感觉，令小燕子觉得：陈嘉洛与她就好像是很熟悉的亲人一般，比诸箫剑更要亲切，比起永琪…
「可让我看看吗？」陈嘉洛打断了她的思潮。
小燕子毫不犹豫就将剑递上，却不知道永琪送别了提督大人，早已站在大厅外，全看在眼里。
永琪心里亦起了一份异样的感觉：那把短剑，小燕子不是当成宝贝吗？连自己要看，她亦老大不愿意，怎麼现在竟然随随便便给人？

第十五回：相知相惜复相争
永琪在大厅外，看见小燕子毫不犹豫地把那柄宝剑交给陈嘉洛看，少不免老毛病又发作，竟然吃起醋来。
其实，他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并非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可是，每当事情碰到与小燕子有关，他就大方不起来！
刚好紫薇与柳红捧著茶点经过，他才跟她俩一块儿进屋。
陈嘉洛将短剑交回小燕子，道：「亦只有如此完美的剑、如此完美的白玉，才能与方伯母相配！」
小燕子惊讶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姓方？」
陈嘉洛慌忙掩饰：「你以前曾经说过！」
小燕子更诧异：「我有说过吗？」其实，连她自己亦很少想及自己的真实姓名，光是要记著永琪姓「艾」已够麻烦了！
陈嘉洛想想，又道：「那麼，一定是箫剑说的！」
「是吗？」小燕子还是半信半疑。
这时，大家都进来了，尔康吩咐下人送走了提督，亦到大厅跟大家闲聊。
招呼过后，各人有说有笑，陈嘉洛说了许多关於杭州和西湖的故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唯有永琪，老是提不起劲。
陈嘉洛不知就裏，只道是永琪连夜照料小燕子，太疲累之故。待了一会，就要告辞，临行前还安慰永琪道：「小燕子那麼精神，看来已全好了，你自己亦要多保重！」
永琪顿感错愕，忙答道：「是，谢谢关心！」
陈嘉洛走后，永琪悄悄跟小燕子说：「到外面走走，只有我们两个！」
小燕子喜出望外，当然说好。
上了马车，紫薇才晓得他俩要外出，慌忙追出门来：「你们要去哪里？小燕子不要吹冷风！」
永琪挥挥手，道：「我知道了，我们晚饭前回来！」他一心只想跟小燕子独处一会，那裏知道紫薇在担心什麼。
马车走著走著，又到了西湖，二人下车，沿著湖边，在杨柳树下漫步，要寻觅水中倒影，是否亦配成双！湖水荡漾，闪烁著斜阳的馀晖。
永琪想著宝剑一事，就牵著小燕子的手道：「昨天中午，我这样骂你，是我不对，你是不是仍在生我的气？」
微风轻拂，小燕子拨弄头发，轻笑道：「本来嘛…我还在生气！不过…你现在陪我出来散步…好吧，我大方一点，饶了你吧！」
永琪看见小燕子向他撒娇，心中一乐，开朗地微笑。
小燕子在湖边蹦蹦跳跳，忽然又道：「我老觉得这里好像好熟悉一般，我以前一定是住在这附近！」
永琪不置可否：「你可能昨晚经过这里，自己也记不起来！看你，烧得那麼厉害，把脑筋都烧坏了。」
小燕子也不生气，看看四处没有人注意，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永琪见她如此热情，高兴地道：「怎麼了？」
小燕子却哈哈大笑：「我把这个病传染给你，看看会不会把你的脑筋也烧坏了！」
永琪这才知道被作弄，追著小燕子道：「那有人这麼坏？好，我脑筋烧坏了，看我修理你！」
小燕子早逃之夭夭。
西湖附近有一个茶馆，甚是雅致，上面还有一个小巧的阁楼，小燕子刚病好，跑不了一阵子，已有点累，嚷著要上去茗茶。
阁楼没有其他客人，两人态度，难免比较亲昵。
杭州最有名的茶就是龙井，这里的茶具非常素雅，都是手绘的白瓷器。用的水亦很讲究，要用泉水——那种涓涓滴滴，细水长流的泉水。龙井茶叶甚是娇嫩，水温不宜太热，否则会冲坏了。
一般茶叶的香气，可分木香、花香、蜜香、豆香等多种。而农井透出的，正是淡雅的豆香。这杭州龙井，果然是清香四溢，纯而质朴，实而不华。
一盅既罢，小燕子仍要再添。趁著伙计尚未回来，小两口子凭栏远眺，竹帘半卷，夕阳斜倚，一抹晚霞染红了青天。看著西湖清澈的水，小燕子犹在想：我以前肯定曾住在这附近！想著想著，那熟悉的感觉又盘踞心头。
有一人的脚步声传来，他俩很自然地回头一望。
永琪皱一皱眉，心想：怎麼这般巧！
来人正是陈嘉洛，亦是呆了一呆。
小燕子心直口快，脱口便说：「糟了！不好了！」
陈嘉洛愕然：「原来我是这样不受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