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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明】玛雅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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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最爱卓妍吧    发帖人 最爱蔡卓妍


IP属地:上海1楼2006-08-02 13:21回复
    前言


    IP属地:上海2楼2006-08-02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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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漫神奇的玛雅文明 


        一切属于遥远的过去的遗存,无疑听上去都有些罗曼谛克。而古远的玛雅文明(Maya civilization)特别地令人销魂着魔。它是一个谜一样“失去了的”文明。它的种种秘密都深隐在神秘莫测的热带丛林之中。在玛雅地区尚有大量未被发现的古代城市,当某一天偶然遇见这样的城市建筑群落之时,它带给人们惊讶、神妙的景观。 

        玛雅的建筑物,那些金字塔、天象台、宫殿、球场、纪年碑林,还有种种各异的雕塑,无一不带有异域情调,无一不给人离奇古怪的遐想。而一种难以破译的象形文字体系,仿佛是艰涩而又诱人的谜面,深藏着如此之多往昔的奥秘,给我们制造了更为玄妙的心理效果。 

        带着某种独特的精神效力,那些镌刻着象形文字铭文的玛雅碑石,自己站立在热带丛林的深处,静默而庄严。它们的形貌使人陌生,它们的雕刻精采巧妙,它们的装饰丰繁多样,与其他民族的作品迥然不同、大异其趣。它们坚守在沧桑巨变的土地上,要向人们昭示怎样的历史呢? 

        玛雅文明是中美洲印第安先民在与亚、非、欧古代文明相互隔绝的条件下,独自创造的伟大文明,它是哥伦布抵达之前新世界人类成就的最杰出代表。它在科学(天文学、历法、工程学、数学)、农业(玉米、番茄、可可、烟草种植)、文化(象形文字、编年史)、艺术(雕塑、绘画)等许多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 

        甚至可以说,西半球这片广袤疆域的另两大文明——阿兹台克文明和印加文明,都不足与玛雅文明抗衡。单举文字这一项,玛雅人在公元前后就已经达到了无与伦比的成熟与精致,仅在一座金字塔的台阶上就刻有2500余个大字,而印加人还滞留在结绳记事的原始阶段,阿兹台克人则跟在玛雅人后面亦步亦趋、由桔变枳地模仿。 

        如果说,衡量野蛮与文明的最佳尺度就是看一个民族是否拥有一整套完整的文字符号体系,那么,这一文化学理论将清楚地证明玛雅人所达到的智慧程度。通常我们只是说四大文明古国:古埃及、巴比伦、印度、中国,但这并不是一个科学的表述。近几十年来,国际史学界倾向于更具概括力的“四大文明区”的说法,即东地中海文明区(埃及、美索不达米亚、亚述、腓尼基、希腊等)、南亚次大陆文明区(印度及其周边地区)、东亚文明区(中国及其周边地区)、中南美印第安文明区(玛雅、阿兹台克、印加)。 

        我们看到,埃及、巴比伦合并到了一起,它们相距不过一千公里,互相影响,共同特征颇多,印度和中国仍居不可动摇的地位,而以玛雅为首的印第安文明却在人类文明殿堂上获得了重要的“常任理事”席位。可以说,玛雅为首的中南美文明成为人类智慧的另一支巨大的源流,汇聚成我们这个物种曾赢得的所有光荣。 

        可以说,今天我们已经达到了这样的认识,研究玛雅人的智慧成就,也就是在了解我们人类智慧本身。 

        现代考古学已经以某些方式多少驱散了弥漫于玛雅世界的罗曼谛克气息。人们不厌其详地罗列发掘出来的玛雅古代器物,科学顶真得机械、冷漠;对宏伟建筑物作平淡乏味的铺叙,仿佛是在讨论我们今天某个施工项目;对玛雅地区生态环境的分析讨论,也似乎是某本地理学和生物学概论教材的章节;对古玛雅人的生活方式,也是用较轻率的理论框架简单地复原。 

        如此说并非指责考古学。这只是反映了目前尚不充分的玛雅文明研究还有待于进一步展开。考古科学的方法,是我们所能利用的最有效手段;对于它不断摧毁人们浪漫的逻想,驱散神秘的迷雾,我们非但不该抱怨,而应感到实实在在的欣喜。我们必得经过繁琐、冷静的客观描述,才能掌握玛雅文明的基本事实。只有真正掌握其基本事实,一个文明所包含的智慧才能呈现在我们面前。 

        人们有时会有神秘主义的倾向,不知不觉地去追求某种“距离美感”。是的,当我们对玛雅文明的基本事实一无所知时,那一鳞半爪、吉光片羽的东西,就会被我们自由无拘的个人想象力以及以讹传讹的社会传播效应,弄成一幅神秘兮兮、浪漫兮兮的画卷。这时候,玛雅金字塔形坛庙就被说成人力无法企及的“另一个世界”的馈赠(遗留),玛雅人极高的天文、数学知识就被说成外星人带来的福音,…… 

        如果我们拒绝走近玛雅世界,拒绝真切的观察,那么,我们就会连“民吾同胞”(玛雅人是我们人类骄做的一支)已达到的智慧,当作“非吾族类”(外星人、上帝、平行的神秘世界的超自然力量)的显灵了。


      IP属地:上海3楼2006-08-02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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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玛雅 


          应当感谢考古学者、文化学者的不懈努力。他们也是受到罗曼谛克遐想的驱使,但他们却是用科学理性的手段和步骤进入一个充满神秘之谜的世界。他们得到的结果不是神秘感的加强,而是对人类神奇的智慧真正的礼赞。 

          玛雅文明的神秘化是因为人们对它知之甚少。自从16世纪西班牙征服者把它摧毁后,它的仅存硕果也只能掩埋在丛林之中、泥土之下。热带雨林疯长的草本不用多久便吞噬了一度繁荣昌盛的城市,这是绿色的沧海桑田巨变。当300年之后19世纪的旅行家们将信将疑地踏进这片莫测浅深的绿色海洋时,玛雅文明似乎已成了神乎其神的久远传说了。我们今天已经十分了解的古代玛雅保存最完好的遗址蒂卡尔城(Tikal),在1848年时还一无所知。当年有个叫莫德斯托·门德斯的探险者苦苦搜求这座传说中的神奇城市,结果无功而返;直到1956年,美国100多名考古专家经危地马拉政府同意前往考察发掘,这座130平方公里、布局十分合理的古代玛雅城市才重见天日。 

          经过长达14年的艰苦发掘,清理了500多个建筑,成吨的文物,才从逝去的往昔找回一座神奇的城市。考古学家“住棕榈茅屋、睡吊床、吃玛雅人的食物(玉米小饼、豆类),从玛雅先民设计建造的水库里汲水,用斧子、短刀砍去树枝,清理场地,然后观察、摄影,为那些依然完好的金字塔、祭坛和道路绘制图样,并把所发现的物品进行登记”。单在城市中心区就有大型金字塔10余座,小型神庙50余座。这座城市从公元前6世纪起就建有金字塔坛庙建筑群,延续的时间长达一千六七百年,直到公元10世纪才因某种缘故突然由盛而衰,变成废墟。(参见本书《谜一样的消逝》一节) 

          这座典型的玛雅城市在8世纪时至少有4万多人口,按照文化学家的某种定义,人口达到5000就算文明城市的指标之一了。当时的蒂卡尔居民有着复杂的社会关系,这从家庭住宅的占地、形式等方面可以得到说明。遗址中发现的文物种类繁多,包括公元前6世纪使用过的煤块!包括玛雅人最先用于宗教目的而后成为近代橡胶工业技术灵感的树胶!还包括来自太平洋和大西洋的贝壳以及贝壳包藏起来的墨西哥产绿宝石这样的远来贡物(从古玛雅政治上着眼)、珍宝(从古玛雅经济贸易交流上着眼)!还包括古代玛雅社会生活、生产劳动、艺术创造等集中体现的实物证据——石器制造匠、陶器生产者和雕刻艺术家的石刻人像……像这样的城市在玛雅地区还发现了不下百座。 

          古玛雅先民是实实在在地存在过的一群!他们用自己的智慧和血汗,创造出既现实又神奇的生活样态。他们不是蒙昧的蛮夷土著,当然也不是外星来客;他们是以人的才智创造人的业绩的玛雅人。这就是考古学家打破科学与神秘的情结所能给予我们的基本事实。 

          以这样的眼光,我们走近玛雅,看到了玛雅先民不朽的智慧!


        IP属地:上海4楼2006-08-02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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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导如是说 


            要走进如梦如谜、云里雾里的玛雅世界,走进它的领地和历史,是不是先应听一听向导的介绍。本书试图勉为其难介绍一下走进迷宫的规则,其说如下: 

            玛雅地区地处中美洲(Mesoamerica),西临太平洋,东濒大西洋的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北部是突出的尤卡坦半岛(Yucatan Peninsula),西北向与东南向分别通过墨西哥和中美诸国的两条狭窄的陆地与北美洲和南美洲连接。 

            用现代政治国家疆域来划分玛雅文化地区,那么,玛雅地区包括了墨西哥(Mexico)东南部及尤卡坦半岛上的几个州、半岛东南部的伯利兹(Belize,英属洪都拉斯)、居于玛雅腹地背靠太平洋的危地马拉(Guatemala)、通往中南美洲走廊上的洪都拉斯(Honduras)。 

            这一地区总面积125000平方英里,也就是约为32 

            平方公里,相当于统一以后的德国、或者英国加上爱尔兰,或者中国的安徽省、江苏省和浙江省三省总和。但是,这个一般的玛雅疆域说法,也会稍有扩大。 

            据埃菲通讯社马那瓜(尼加拉瓜首都)1992年9月23日报道,在尼加拉瓜(Nicaragua)中北部地区,发现了6座隐藏在郁郁葱葱丛林覆盖的小山里的玛雅金字塔。这个金字塔群排列呈字母“L”形,其中最大的金字塔长53米,宽32米,高4.5米。如果这个金字塔群确实属于古老的玛雅文化,那么尼加拉瓜的历史也要被改写,它也进入玛雅世界了。从发现金字塔群的圣拉斐尔地区(马那瓜东北250公里处)到以往认定的玛雅文化东界——洪都拉斯的科潘(Copan)遗址,有大约400多公里。这就使玛雅地区扩大了许多。 

            但是,严格地说,中美洲各文化呈犬牙交错的态势。玛雅文化在玛雅地区西南也有着一条狭长地带是与墨西哥文化共享的过渡地带。并不能因此而扩大玛雅地区的疆界。这里最困难的是,并不能把文献上的根据与考古证据完全统一起来。这一地区的各个组成部分,在文献资料上并不等量齐观,即使是在西班牙人统治时期,关于偏远地区的信息报道也特别贫乏。而要找到西班牙人到来之前的资料就更是困难重重了,许多反映在历史文献中的特有的玛雅文化特色,并不容易在考古发掘中得到揭示。 

            无论如何,古代中美洲从未有现代政治国家那种严格划分的疆界。边疆地带的变迁是渐进式的而不是整齐划一、一刀两断的,结果是一组存在差异的文化源头镶拼杂凑在一起。这就是文化地理上的“马赛克”。 

            从历史的角度看,没有任何一条理由可以假定中美洲的玛雅文明与其邻居之间有着一成不变的边界。相反,种种迹象都表明:它们在时间长河中经历了持续不断而又无比巨大的改变。无论政治还是经济和社会甚至气候和环境上的面貌,都发生了许多变化。 

            在我们今天通常意义上所说的玛雅地区,大致可以按地形、气候、植被的类型不同,划分为三大块,由南向北依次是高地、低地和平原。 

            高地:由沿太平洋的高山组成,在今危地马拉,海拔高处较为寒冷,覆盖着松树。现在还居住着近200万玛雅遗民,据信在四五千年前就产生了最早的玛雅农业文明; 

            低地:是以佩腾湖为中心的流域盆地,也包括一些周边谷地,南部是一大片草地。在雨季,许多湖泊可以连成一片。在盆地外谷地的山坡上森林茂密,有着古代玛雅人的石头城市;这一带物产丰富,几乎可以找到所有的中美洲作物品种和野生动植物。整个地区温暖湿润,雨季较长,旱季降水也不少。石灰岩是较好的建筑材料,另外还产花岗岩。可以说,古玛雅巨石建筑的三个必备条件(石器和木质、纤维等建筑工具,石灰,做沙浆用的砾石)在这一地区都具备。最早的玛雅石建筑群乌夏克吞(Uaxactun)城在此发现,这里是玛雅文明古典时期的中心; 

            平原:由南向北逐渐过渡到平原,高大的树木变成低矮的灌木丛。腐殖土较浅,到处可见裸露的天然石灰石,地表水极少,几乎没有湖泊、河流,气候非常干旱。玛雅后古典时期文明中心,如奇岑伊扎(Chichen-Itza)城,依靠天然蓄水穴井。这一大片地区大约公元5世纪才开始从东部移来玛雅文明,繁盛期约在10至14世纪。 

            玛雅地区的自然地理环境异常丰富多彩,从雾气蒙蒙的热带丛林到靠近沙漠的谷地到寒松覆盖的高地,无所不有。如果更贴近地观察,那么,即使是乍看无法打破的低地丛林地带,也还是能够分解为气候、地志、植物和动物不尽相同的碎片。 

            这样的自然生态给玛雅文明提出了许多生存和发展的课题。玛雅先民适应自然、利用自然的结果,就是创造出了多姿多彩、不同凡响的玛雅文明。


          IP属地:上海5楼2006-08-02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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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雅先民在这里已经至少有三四千年的文明史。今天我们所说的中美洲所有古文化的共同源头奥尔梅克文明(Olmec),其实就是玛雅文明在那个较早阶段的代称。这好比我们说仰韶文化、河姆渡文化、红山文化一样的意思,它们正是中华文化在上古的一种名称。奥尔梅克在公元前1150年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准,在拉文塔(LaVenta)等遗址,祭祀中心的祭坛、雕像等实物证实,当时奥尔梅克人的社会结构非常复杂,他们的文明成果直接由玛雅文明和阿兹台克文明接续下去。 

              其实,创造这一地区伟大文明的先民们,自己并不知道自已在今天被叫作“玛雅人”。 

              玛雅这个称谓乃是近500年的产物。10世纪以后,尤卡坦半岛上有三个强大的城邦,其中之一叫玛雅潘(Mayapan),它曾一度成为尤卡坦北部最具政治主导力的中心。在12世纪至14世纪它的黄金时代之后,正巧来了西班牙人。是西班牙人把这个城邦的威名加在整个玛雅地区头上,这才有了玛雅地区、玛雅民族、玛雅文明的提法。这与我们中国人叫“汉人”,中国叫“”(秦帝国的音转),移民区叫“唐人街”其实是一样的。 

              所以,在宽泛的意义上说,这一地区的一切文明成果都可以叫作“玛雅文明”。而有时候,人们囿于概念,又把奥尔梅克人和玛雅人作了过份的区分;甚至有时只把公元3至9世纪危地马拉低地的古典文明视作“真正的”玛雅文明,把这一地带文明的衰落和转移称作“玛雅文明消失”。 

              一般说,玛雅文明经历了几个不同的阶段,每个阶段在玛雅地区里有明显不同的地理分布,大致是由南向北迁移。公元前1000年或可上溯至3000年前,直到公元后3世纪,这是玛雅文明的形成期;公元3世纪至公元9世纪末,是玛雅文明的古典期(Classic Period,又称古王国时期,Old Empire),这是一个全盛期,主要集中在中部低地,在巅峰阶段突然衰落;公元10世纪至16世纪初,后古典期(Postclassic Period,又称新王国时期,New Empire),集中在尤卡坦北部平原,因西班牙人入侵而告中断;16世纪后就是殖民统治时期,玛雅文化受到严重摧残,玛雅民族大部避迁偏远地带。 

              以上是玛雅人文化轨迹的一个基本框架。对古典期、后古典期这类术语稔熟,将有助于了解玛雅文明和玛雅人。 

              对我们今天来说,玛雅人又是哪些人呢?根据语言族系和地理分布,大致分为以下几部分:①尤卡坦玛雅人,居住在墨西哥的尤卡坦半岛,并扩展到伯利兹北部和危地马拉东北部;②拉坎冬人,人数很少,居处在墨西哥南部乌苏马辛塔河与危地马拉之间的边境地区,一小部分居住在危地马拉和伯利兹;③基切诸民族(凯克奇人、皮科莫西人、波科曼人、乌斯潘特克人、基切人、卡克奇克尔人、除图希尔人、萨卡普尔特克人、西帕卡帕人)居住在危地马拉东部和中部高地;④马姆诸民族(马姆人、特科人、阿瓜卡特克人和伊西尔人),居住在危地马拉西部高地;⑤坎霍瓦尔诸民族(莫托辛特莱克人、图赞特克人、哈卡尔特克人、阿卡特克人、托霍拉瓦尔人和丘赫人),居住在危地马拉韦韦特南戈省及相邻的墨西哥地区;⑥佐齐尔和策尔塔尔诸民族,居住在墨西哥南部恰帕斯州;⑦乔尔诸民族,包括恰帕斯州北部和塔瓦斯科州的琼塔尔人和乔尔人以及危地马拉东端的乔尔蒂人;⑧瓦斯特克人,居住在墨西哥韦拉克鲁斯州北部及其相邻的圣路易斯波托西州。 

              这是我们今天还能见到的玛雅遗民。在拉美文化一体化的巨大压力之下,但愿他们能够长久地生存延绵下去,作为他们光荣祖先的见证人。


            IP属地:上海7楼2006-08-02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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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玛雅人生


              IP属地:上海8楼2006-08-02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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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从中可以看出,玛雅人的挂珠在起源上当有类似的功能。他们曾经在孩子一出生时就悬挂小珠以使孩子(当然也是贵族的孩子,君子之类吧)变成“全神贯注”的内斜视(对眼儿、斗鸡眼),这可以参看本书《美丽的扁头·高贵的斜眼》一节。这回他们又故技重演,在这个“三岁看老”的人生关键期,给孩子头上拴上“敲打”的小白珠。想必这小白珠能够限制顽童纵性纵情的闹腾,极为微妙地让男孩们在意这个头顶上朝夕不离的小玩艺儿,从而从心理机制上造成一种对内心冲动和不平静进行克制的倾向。这真是个高招,亏玛雅人想得出。 

                  对付女孩儿也有一套办法,当她们达到同样年龄时,就要在她们腰间扎上一根绳子,上边垂挂着象征其贞操的一枚红色贝壳。这其中隐含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了。 

                  在青春期仪式到来之前,要是取下了这两样东西,那就了不得,尤其是女孩儿摘下贝壳,那会被视为奇耻大辱的,父母对此非常在意。 

                  家庭中这些细微的潜移默化,保证了玛雅人的社会道德伦常观念的内化,四五岁是儿童性格形成的关键期,这时候形成的一套基本心理反应模式,会影响一生,决定着他(她)成年经验的轮廓。不仅个人,整个民族的命运都是在家庭这个狭小舞台的限制内决定的。一般说,玛雅母亲们非常亲抚她们的孩子,总是喃喃地对着婴孩讲儿语。这或许就是玛雅人总也摆脱不掉保护神观念的心理起因,他们总是渴望神来亲抚、眷顾他们,理解他们的处境、满足他们的愿望。这已经引发到玛雅社会意识形态的高度了。 

                  有时,不得不对孩子体罚,母亲总是不参与此事。父亲的惩罚,大概有助于孩子们“切身”体验男性在社会、家庭中的权威,这对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结构无疑是十分必要的。“父严母慈”,这个理想的家庭内部搭配,大概对玛雅纲常伦理的确立与巩固极有助益。 

                  在玛雅家庭中,大孩子不仅被要求来照顾年幼的弟妹,而且他们也被肯定对弟妹具有权威。年轻的家庭成员对年长者的尊敬是根深蒂固的。父亲是无可争议的一家之长,没有他的首肯,什么也做不得,当然母亲也同样受尊重。这是什么?这就是长幼有序,这就是中国古人所重的“孝”,和“悌”,这就是现代西方大学者赖希(Wilhelm Reich)所指出的:“(家庭是制造)顺从动物的工厂。?”假如没有这种来源于童年经验的纲常伦理,假如没有这种“顺从”,那么,也就没有玛雅人想必极为完美的社会组织体系,进而也就无法想象这些缺少现代机械设备的人们能够通过齐心合力有组织的劳动来完成诸如宏伟的金字塔、坛庙、石碑等人类文明的辉煌记录。


                IP属地:上海12楼2006-08-02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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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点站·避风港 


                    人终有一死,生生死死乃是自然法则。然而对待生死却是个哲学问题,哲学二字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玄奥,无非表明了一种根本的关切。20世纪末的今天,西方发达社会开始兴起“死亡教育”,这并不是哪几位教育哲学家立意惊世骇俗,非要让学龄稚童把停尸房当作课堂,这只不过是我们对死亡问题永恒关切的一个新事例罢了。 

                    玛雅人对死亡问题大作文章,自有其道理。那个黑暗世界若不是特别引起他们注意,也至少要比引起我们的注意来得多些。试想,没有现代文明不夜的灯火,没有现代社会喧闹的人群,没有现代科学给人自慰自信的相对安全感,那些生活在中美洲野性十足的热带丛林里的玛雅先民们,是不是更久地体验长夜的黑暗,是不是更深地感受孤独的无助,是不是更多地仰赖宗教迷信的观念和行为来打发黑暗死亡的恐惧感? 

                    丈量一下现世生活到死亡世界的距离,也许玛雅人觉得很近。丛林中有凶猛无敌的美州豹,玛雅人敬畏它们,奉若神灵;周期性的地力衰竭以致绝产或突如其来而又频频光顾的蝗灾,都会造就一批可怜的饿殍;那些高耸的巨石建筑工程,可能每块成吨的石料都有血肉之躯的性命成本;更不用说高高的祭坛顶上、时常上演着血腥的人牲献祭……战争、疾病、衰老、难产、意外,人生的旅程处处标明死亡的站牌。 

                    求生恶死,这是生命的本能。而人这个物种,因为具有智识,于是连生死也不那么简单。他首先要学会平衡主观意愿和客观事实的情感冲突,学会直面死亡或给死亡一个“说法”。现代人类好比一个成熟的大人,现代的文化使人们通常能直面生死,那个“死亡教育”新观念即此背景下的产物;而人类曾经也像一个孩童一样,不那么在乎事实,更多地屈从自己的愿望。 

                    这也是一种选择,选择一种排斥那个令人讨厌与惧怕的“死亡”事实的思路,沉醉在永生不死的意境里,或把死亡当成一件不那么可怕的事情。玛雅人就是精心构筑了这一观念。 

                    把事实揭穿挑明的现代“死亡教育“,为的是让幼童直面死亡,消除不必要的恐惧(其效果尚存在很大争议);把事实包裹起来的玛雅“死亡观念”,为的也是消除人们必不可免的天然恐惧。殊途同归。尽管按现代观念评判,高下分明,但是,人类的文化行为并不那么容易评说。 

                    玛雅人把死亡看作人生的避风港,可以再度扬帆启航。或者说,他们并不以为死亡即是一个人的终点,死亡是中转站,是走完这段旅程再搭乘另一趟班车的过程。 

                    于是,他们为中转的人生过客提供许多“服务”。他们悉心包裹尸体,给死者嘴里塞满玉米,以免死者在等候下趟班车时挨饿。有时还往死者嘴中填塞玉石,玉石是玛雅人珍贵的物品,差不多可以说“很值钱”,以免死者受穷,买不起车票。 

                    墓穴里还要放上偶像,保佑死者一路平安。至于死者的身分证件也很重要,一定要齐全。好比说,生前是位工匠,那么应当放上石斧以证明其职业和技能;生前是位祭司,就放上书籍图谱;生前是法师,就放些魔石;生前是猎人、渔夫,就放弓矢钩叉……因为死者在来世还需要他那些装备。 

                    玛雅上层人物的死后安排相当精心。通常是先火化,然后将尸灰收藏在瓮中入葬,葬所可能是各种规模的庙字。以前人们把玛雅地区的金字塔当作单纯进行祭祀活动的场所,后来考古学家发现了它们中有些至少还有别的用处。这个发现有点偶然,本世纪初,法国人阿尔贝·吕兹考察帕楞克古城一座金字塔。他在塔顶神庙里发现地上的大石板有些异样,板上几个圆孔似乎显示板下面掩盖着什么。于是他就领人撬开了这块大石板,果然下面是一条被泥石堵塞的通道。他和六位助手花费三年辛苦,才挖通这条长20米、有56级台阶的地下甬道。甬道尽头是一堵石墙,墙下有些玉珠耳饰和项链。拆除石墙后,又找到一条甬道,甬道尽头还是石墙。左侧有个石瓮,内中有6具年轻人的尸骨。吕兹判断他们只是殉葬者,真正的大人物还在后面等待重见天日。 

                    经细致探察,发现墙上有块三角形大石块,极可能是一道门。撬开石块,出现一间大墓室。墓顶上有块6吨重的大石板,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4个汽车千斤顶才慢慢把它移开。墓穴高7米、宽4米、进深9米。室内四壁尽是人像浮雕,似乎共同拱卫着室中央的巨型石椁。棺椁的盖板竟然重达40吨,板上也刻有人像和图案。经专家研究石板上的象形文字,推断它制作时间是公元7世纪。墓主人随葬品包括金玉冠冕、耳环、项链、手镯和小偶像。最为奇妙的是他的脸部罩着青玉面具,由200余枚玉片拼成,眼窝处是室石镶嵌。对这个面具,本书将在第六章《有头有脸的青玉》这一节中详述。 

                    然而,我们只要再介绍几种对死者的处置方法,就会明白如此隆重的葬礼规模及最后一层青玉面具的真正含义了。死者被如此安全保藏起来,为的是永生不灭,为的是不死的灵魂可以在不腐不败永远温润的玉石包裹中寄存。 

                    有时,死者的尸灰被放在空心的雕像中,雕像当然尽可能与死者本人肖像。雕像后脑壳留有一个开口,这是填放尸灰的通道,用死者相同部位的头皮来覆盖。玛雅潘城的库库姆家族是统治者,他们通常把死者用火处理一下,烧到骨肉分离。头后部锯下,只留下前部,即脸部的骨架,然后用松脂捏塑出脸肉来,这个塑像和真人一样,与前述木雕像性质相同,都作为家族偶像供奉起来,逢节受享,使人敬畏。 

                    这个说法虽然来自早年西班牙殖民者的记述,但是确有其事。考古发掘部分地证实了这一点,有一个骷髅头颅被削,眼窝用木头塞着,脸部被艺术处理了,是重新造出的死者面相。保存真容以供瞻仰,这是后人对先人的追怀,也是永生不死愿望的体现。 

                    玛雅人煞费苦心的做法,听起来颇为粗野,但他们的死亡观念却是富于情感的。 

                    ------------------------------------------------------- 

                    ①莫利:《古代玛雅》(The Ancient Maya),美国加利福尼亚斯但弗大学出版社1947年版,第32页。


                  IP属地:上海16楼2006-08-02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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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种玉米的蜜蜂


                    IP属地:上海17楼2006-08-02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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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果一个家庭没有大多的奢求下光满足其自身的温饱问题(温是天然保证的,只需自己动手解决饱的问题)七八十天的实际劳作时间就足够了。余下的290天左右的时间完全空余出来,大约有9至10个月。这么长的闲暇对于文化而言是极好的催生剂。玛雅古典时期的为数众多的金字塔、庙宇、广场、宫殿等等都是这些闲暇中的杰作。西班牙人统治时期的大量教堂、修道院及公共建筑,今天尤卡坦地区的大麻种植园,也都是玛雅人的闲暇被利用的见证。 

                        当第一批考古学家带回对玛雅遗址的宏伟印象时,许多人感觉它具有准神话特征。重达数十吨的石块的采集、搬运,几十米高的塔台的堆垒,用整面石壁雕刻出的巨型头像,连绵的高台、神庙、宫殿建筑群,分布密集,数量众多,不能不令人叹服。在注重效率、计时计件的现代人眼中,用巨石垒起金字塔承载半在云间的神庙,实在是难以想象。何况,就拿那数百块深雕细刻的高大石碑来说,没有现代工具,竖起一块来就是一项复杂的大工程。埃及金字塔的采石、搭建曾是一个世界之谜。其实,埃及金字塔所有的高大、匀称、稳固乃至丝丝入扣(石缝间连利刃都插不进)等稀奇之处,在玛雅石文化中都能找到对应物。所以,将这众多的玛雅稀奇遗产想象为神工鬼斧,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想象终归是想象,在玛雅遗址中已经发现了采石现场,甚至还找到切割至一半的石块。真正的奥秘在于尤卡坦半岛富藏的石灰岩。原来,天然石灰石相对来说比较软,较容易切割,而一旦暴露于地面上之后,它会逐渐变硬。还有一种当地多产的沙岩,也具有这种特征,甚至在刚采出不久一段时间内,仍然易于凿刻。玛雅的高大石建筑都是用这些石灰岩和沙岩制造的。 

                        还有一种安山岩,表面细致,纹理平整,非常适于用玄武岩或闪长岩做的石凿子(玛雅人没有金属器具)在其上凿刻。大部分石碑就是用这种石料做的。但是,这种岩石没有开采前后硬度不同的特性。而且,在切割开的表面经常会有一些硬度极高的石结,玄武岩或闪长岩做的凿子根本无法在其上刻出印痕。因此,我们现在还可在许多石碑上看到这样的石结或整个小块凿崩后留下的凹形。有些玛雅艺匠聪明地将它们融入碑文或图案中,犹如中国印章篆刻和石砚凿刻的技术手法。 

                        为了说明玛雅奇迹的创造者即是玛雅人民,而不是某方神圣,法国画家让·夏洛特(Jean Charlot)画了一幅系列组画,描绘玛雅人竖立一块石碑的全过程(见图1)。首先,他们采出石坯。安山岩的石质较硬,但它的纹理整齐,所以可以根据岩床的自然解理进行切割。由于这个原因,许多玛雅石碑的横剖面都是梯形,没有一个顶角是直角。其次是搬运。玛雅人生活在热带雨林中,周围的密林里有的是各种各样的硬木,可以把它们制成各种长度和粗细的圆木条,让巨型石碑借滚木运至所需的地点。然后要把石碑立起来。(玛雅石碑通常正反面均有较深的凸雕,不同于中国一般的刻字碑、因此,都是先竖立起来,然后再在碑上雕刻纹样的。)石碑最终要插入一个与底座相当的凹槽,才能固定住。而几吨、甚至几十吨重的石碑的直立,需要借助滚木、土墩和拉绳。所幸的是,这些材料在雨林中非常丰富。这以后才是搭起脚手架,让雕刻家像处理壁雕那样进行工作。它们的粗雕还要经过进一步的磨光,最后还要上色,用一种与树脂搅拌在一起的深红色涂料(少数也有用蓝色的)。树脂对颜色的保护效果很好。今天在一些凹纹和石碑底部上还可以找到这种特殊的色料。 

                        所以说,玛雅文化的遗产虽然壮阔得令人自叹人力的渺小,但它们的一切都确确实实是人力所为。而不是什么自然力或超自然力的点化。 

                        由此看来,玛雅人实在是一些勤劳、智慧的集体劳动者。单单一块石碑的创生过程就需要多少人工的通力合作!何况光石碑就数以百计,而众多的建筑拔地而起,还需要多少石块的有序组合!现在,轮到我们为玛雅人这种愚公移山的精神而慨叹了。 

                        现代人从小就生活在非自然的产品堆中。一块电子表所包含的技术不一走每个成年人都能说出,但小孩子早就不太珍惜地戴着它玩了。家里的电灯、自来水、冰箱,司空见惯,根本就不去过问其中的道理。事实上,我们社会的大生产方式创造了极其惊人的文化产物,只是在大生产的形式下它们都化整为零,落实到每个工人每天8小时的上班中,落实到流水线的每个微小的环节上,落实到技术创意人员、供销人员的每个小点子里。从而使我们所有人习以为常。我们每个人都毫不费力地上一天班、吃一天饭,各自想着自己的生活。但就在这过程中,我们每个人的时间加在一起,正悄悄地创造巨大的财富。 

                        当我们看到玛雅人将几百、几干吨的石头方方正正地堆出样子来,刻出花样来时,实际上不应该感到惊奇。把这些东西同现代社会鳞次柿比的摩天大楼、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只要有人,有闲暇,工具简单一些也没什么关系。人这个奇妙的生物总会想出办法来改变他生存的环境,留下人文的印迹。 

                        玛雅人不辞辛劳地在地球表层搬运石块的精神,无论是一阶级对另一阶级的剥削,还是成功的全体创造,都表明了一个道理。人类不会让自己内部的多余劳动力和精神劲儿闲置。虽然玛雅人一年只须劳作几十天即可养活一家老小,但他们会情愿或被迫地一年忙碌到头,创造一些与他们的自我维持和自我复制无关的东西。虽然玛雅人中只须有一部分人种地、打猎即可维持所有人的生存,但他们偏偏让所有人各有所务,忙碌不停,去做些与生物性的个体延续和种族延续不完全有关的事情。 

                        这从个体来讲,是生命力的表达在寻求对象。也就是说,自我实现,工作,忙碌,本身是人的高层次需要,仿佛温饱、安全、爱是需要一样。从群体而言,也是释放群体内部紧张的一种方式。世界上没有第二种动物像人类这样以如此之大的规模常年聚居。由生存空间的相互交叉、相互侵入而造成的紧张,如果不能成功地被引导向群体外部(如部落间战争),或者被有组织地聚集于非生物性的对象(比如石建筑),难免对群体构成不稳走的威胁,而这种既符合个体需要又符合群体需要的根本趋势,也正是不断推动人类文明进程的根本动力之人若不是把动物用来休闲的时光和精力用来忙碌,何来文明?


                      IP属地:上海19楼2006-08-02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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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第一需要 


                          当我们看到玛雅人留下的那么多庙坛、球场、观测台,不禁会想象与我们一样的同类生物是如何胜任这样巨大的体脑劳动的,他们的饮食起居有没有特别之处。最简单他说,他们以什么为生,吃什么? 

                          回答是玛雅人食物的80%是玉米,各式各样的玉米。相应地,玉米种植也就几乎是玛雅农业的全部。 

                          在建筑、雕刻、文字、历法等方面都有超凡造诣的玛雅人在农业发展上特别迟纯吗?如果这么说,则着实有些冤枉了他们。玛雅人至今仍沿用着3000年来基本不变的农业模式:种玉米。但这得归因于他们居住的这片草木繁盛、石灰岩居多、土层低浅的热带雨林土地。 

                          今天,玛雅人用铁制的工具取代了以前的石斧尖棒,但耕种方式和工具仍然局限于祖宗留下的老规矩。先伐木,后烧林,再播种,然后每年变换玉米地的场址。使用的工具是淬火的尖头植种棒(xul),石斧(bat),还有用来装玉米种子的草袋(chim)。 

                          那么,为什么没有其他方式或用具适应玛雅人这片土地呢?第一,此地土层很浅,一般只有几英寸深,间或出现一些小坑,也不过一、二英尺深而已,而且实为罕见。再者,当地天然石灰岩露出地表的情况很多,无论你用什么农具翻土,犁、锄、铲、锨、耙,都是白搭。美国一些农业专家前去实地考察之后也不得不承认,玛雅人的方法就是最佳选择。如果把现代农业机械开进这片密林,那只能是杀鸡用牛刀,大而无当。 

                          既然玉米农业构成玛雅人口粮的大部分,又是玛雅农业的全部,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具体耕作的步骤。种玉米的整个过程分为11个步骤。 

                          第1步,选址。这不仅是万事开头难的一步,也是很有技巧的一步。在这样不利的耕作条件下,找地是很辛苦的事。农夫至少得花一整天时间,仔细观察林中树木、草丛的长势,树越高,灌木丛越密,它们脚底下的泥土也就越肥。然后他得考虑地与水源的远近。在尤卡但半岛北干旱区地表水有限的地方,玛雅农夫至少要使他的地尽可能靠近某个水洼。在地本身的因素考虑到之后,还得参考它与村子的距离。这就看各人运气了,一般情况下总在二、三英里以外,有时为找一块合适的地,也会迫得人走上一整天、甚至两天的路程。尤其当邻近的地力都用尽之后,就自然会向远处发展。这种无可奈何的“离乡背井”或许也是中美洲地区历史上飞地较多的原因之一,也可能直接或间接地促成玛雅聚居地的迁移。 

                          选好地之后,农夫将之划成小块,用石块在每小块四角作标记。丈量土地的工具是一根20多米长的绳子。有趣的是,考虑到鸟雀的侵犯,农夫在量地时总是比每小块应有的边长(20米)多放出一点,仿佛裁衣服留贴边,这些余量是“贴”给鸟雀的。 

                          第2步,伐木。第1步中说是地,实际上与我们平常概念中的田地完全是两码事。它们根本就是一片林子,等着农夫把地平线以上的部分全部搬走。这个“搬走”,若真像动画片里面那样能瞬间完成就好了,可惜玛雅农夫还得用石斧(现在是大砍刀加铁斧,以前只有石斧)把立体削成平面。一般情况下,总是矮树、爬藤类植物和灌木丛先砍,等这些占据低空间的东西全部铲除后,再去应付那些参天大树。有时树太高大,只能先剥了树皮,让它慢慢枯死。砍下的树木还常被堆起来辅助接下去的烧林工作。以平均一块地含100小块计算,一个农夫用铁制工具需花50天才能干完这第2步的工作,以前用石斧砍伐的速度和劳动强度就可想而知了。 

                          第3步,烧林。砍伐的时间一般是在上年的8月,那时正处雨季高峰,草木所含水分充足,最易砍伐。而烧林的日子却要等到3、4月份,等到2、3月份的骄阳把那些砍下的草本彻底晒干。具体烧林的日子得是个有大风的天气。有记录表明,这个日子是由祭司仔细选定的。这些特殊的玛雅知识分子用他们的天文观察和神学感应充当天气预报员。火先在迎风口点燃,借着风势席卷整片地。人们在一边不停第打呼哨召唤风神,希望它们至少等到烧过预想位置再停下歇息,一把火要坚持烧完10至12英亩的一块地,必须依靠持久、强劲的风力。


                        IP属地:上海20楼2006-08-02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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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豆本位 


                            当代世界一体化的大潮流,使我们心态成熟的现代人都完全懂得贸易的重要性,自给自足的经济使得政治上割据、文化上隔绝的状态成为可能,而相互间经济上的巨大需要却似一股无形伟力,把不同地域分布、不同种族归属、不同文化渊源的人们拉拢到一起,形成共同的市场、共同的语言、共同的文化。 

                            贸易活动本质上是资源的交流。切莫狭义地理解资源二字,资源不仅是经济上的,而且也是文化上的概念。民族文化共同体的生成总要仰赖“资源”的交流。人们常说玛雅文明地处新大陆,在被欧洲人扰动之前乃是个“独立发展的智慧实验室”,此话不错。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文明是凝滞的。 

                            在没有大规模的异质文明之间的交流的情况下,一个文明同样能够获得必要的文化刺激。这种刺激来自其内部。缺乏外部交流,则内部的交流(包括交换资源)也成为文化发展的动力。内部交流范围的边际,也就是一种文明达成统一性的界限;内部交流的过程,也就是一种文明达成同质化的过程。 

                            玛雅文明,玛雅地区,玛雅民族,这些都是历史的概念。在特定的时空条件下,玛雅文化所达到的同质化程度和范围,才是我们理解上述概念的依据。古代玛雅人没能突破他们那个三面环海、两端窄陆的“半封闭”“独立实验室”,但在实验室的屋墙内却有着相当多的“化学过程”。 

                            玛雅地区的自然资源分布绝不是整齐划一的,不同地域间的物资交换始终是十分重要的。要是没有联结其各部分的货物交换网络,那么,玛雅地区就决不会作为一个整体而存在。 

                            在整个低地地区,石灰石无疑在建筑上有很大用处,这种质地的石料易于切割开采,也易于雕刻装饰。在许多地区,含有可以制成砍削工具的浅撞石矿床;而高地则出产更为上等的黑曜石,这种打制石器的好原料是高地火山喷出的熔岩,几乎全由玻璃质组成,一般为黑色、褐色,有明显的玻璃光泽和贝壳状断口,可作工艺品、装饰品。用于制造碾磨工具的坚硬火山石和火山矿物颜料,也只在玛雅山(Maya Mountains)和高地才有所发现。在一切材质中最贵重的玉石(玛雅人对玉有特殊的情感),也只能在危地马拉的莫塔瓜谷地(Motaga Velley)被找到。在尤卡坦海岸地带和沿着太平洋海岸以及沿危地马拉高地边缘的矿床中,盐可以很容易地加以利用,但在中部低地地带却难以找到。 

                            不仅矿产如此,其他资源分布也不均衡。热带丛林的出产,包括取自各种树木的树脂(用于烧香敬神)、硬木和漂亮的鸟类羽毛,还有用作药材和香料的各种植物。 

                            丰富多样的海产品乃是玛雅仪式活动中不可或缺的:贝壳、珊瑚、珍珠、鯆鱼脊骨。这份清单还不是全部,各地农业上的特产和制成品,如可可豆、蜂蜜、陶器、织物、玉雕、武器等等,进行着广泛而发达的贸易。 

                            玛雅社会出现了专门的商人阶层,甚至在宗教观念上也有像北极星这样的商人保护神。商人一部分即是权贵人物,另一些则是普通社会成员。他们利用奴隶搬运货物。在各个重要城市之间,居然还铺着碎石道路相通。商人有特制的商路图。沿海居民剖木为舟,用这种木船从事贸易,每船可容40人之多。 

                            通常在玛雅城市中心里还有规模庞大的交易场所,或许还有货栈,可供商旅住宿往来。交易的举行有一定的日期。可以说,到了玛雅文明的后古典期,商业贸易已成为其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有趣的是,这种贸易经济所联系的货币体系非金非银,而是用可可豆作为本位。比如说,一只兔子值10粒可可豆,一个奴隶约值100粒可可豆。这就引出了一个疑问:既然用这种可年年收获的可可豆作“货币”,那么会不会引起“通货膨胀”?玛雅社会是如何阻止“私印伪钞”的?一般关于玛雅商贸的资料都不涉及这个问题,语焉不详。实际上,玛雅人的可可豆本位并不是一个可以与现代国家银行黄金储备相提并论的东西。它很可能只是一个便于计数的交换单位。比如前边那个例子,由10粒可可豆与100粒可可豆之间的比例关系,就可以准确获知一个奴隶等于多少兔子的价值。 

                            可可豆显然不可能像“天然是货币”的黄金那样,成为跨越时空的一般等价物,可可豆本位的贸易经济或许非得有特定的情境、特定的政治保障和道德保障不可。事实正是如此,贝壳、布帛、铜铃、小斧等也偶作交换单位。可见玛雅世界内部各城市、各部族的贸易本质上是易物贸易;不是要长途跋涉赚回“外汇”,,而是要换回本部族本地区所需要的紧缺物资。所以,他们并不是要严格规定货币本位,而是把贸易中比较便于携带的部分用作象征。外来的观察者很容易把这部分交换货物(贝壳、布帛、可可豆、铜铃等)看成“货币”。 

                            玛雅贸易在城市内部进行当然需要秩序和管理,这对其政治势力的消长不无促成;而在城市之间、部族之间进行的长途贸易,则必然是武装贸易。大规模、长距离的交换必定是关乎国计民生、关乎宗教仪式的重大需求,于是这种贸易就不是民间个人行为力所能及,而是需要集团政治军事力量的支持。有一种理论认为,玛雅文明在政治上的起源即是各部族问必须进行物资交流,或者战争,或者贸易,或者两种途径兼而有之。他们的生产生活离不开石器工具,他们的神灵需要特定土产的贡奉。这就是物资交流的必然性。 

                            贸易把玛雅地区联成了网络,构成一个经济上、文化上都相互依存的关系,这就是玛雅人的共生圈。


                          IP属地:上海24楼2006-08-02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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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智慧实验


                            IP属地:上海26楼2006-08-02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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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坤倒转一念间 


                                天地乾坤仿佛天经地义地存在在那儿,我们人类生活在天地中间。然而,这个“毫无疑问”的“事实”也是由文化观念给出的。我们说,不同的民族有着不尽相同的智慧,其第一层含义就是——不同的民族或许有着不同的世界观、不同的宇宙哲学、一念之差的倒转乾坤。 

                                玛雅人看世界,看到了与我们不同的分类。世界并不能用我们所熟悉的什么气候、地质、植物、动物和诸如自然环境什么的这类冰冷的术语来定义。玛雅人的世界观充满炽热情感和丰富的想象。上述一整套物理世界的描述,在玛雅人看来只是对世界众多侧面中某一个侧面的过于详细的考察。一旦人为地把物理世界从玛雅人的乾坤宇宙中脱离出来而不顾及与其他侧面的前后左右联系,那么甚至连物理世界本身也失去了意义。 

                                或许有人已过于聪明和自信地感觉到了玛雅人的“错误”,马上要提出质问:难道这不正是玛雅文化的愚昧所在吗?难道我们现代人不是经过了几千年的探索批判才建立起科学的、无神论的世界观吗? 

                                可是我们应该记得,一种科学的世界观不应是静止的,曾经在历史上不断修正,也将在未来继续发展。而这种科学世界观的根本精神应当是不固着于某一种阶段性的分类。当世界的丰富性、宇宙的无限性向我们依次展开时,现有的一些科学分类术语也会变得捉襟见肘、大而无当的。从哲学的意义上,人类大约总是面临这样的总体处境、这样的大趋势吧。从每个个人来说,借助常识般的科学世界观去一言概之,固然也不错,但对其中大多数个人说来,大概也是不假思索地人云亦云,把科学的“或然”精神臆想成“固然”的本质,其心理过程多少又类似于盲从迷信了。这多多少少是贬低了人类的智慧。 

                                以今非古,以我非人,以这一时代或这一群体的共识去排斥否定另一时代、另一群体的价值,这当中缺少了一点相对主义,或许也就丧失了一种透视真理的慧眼、一种理解与同情的欣赏眼光。 

                                玛雅人是有智慧的,就像中国人、埃及人、巴比伦人、希腊人、或者今天充满信心的现代人类一样。这些玛雅人给宇宙排列了次序,一一落位停当,他们用自己的心灵、头脑、甚至还有双手,构筑成一个既满足他们自己、又满足于那个时代的宏大完美的体系,这就足够光彩了。 

                                我们完全有理由以赞赏奥林匹斯神系的神话哲学的心情,来进入玛雅人的乾坤。 

                                在这个乾坤天地中,居住着一大批超自然的实体。玛雅万神殿的神祇们,玛雅思想中象征性的动植物以及不计其数的次要精灵们,都匿身于普通人或动物、植物的生活中。这些神灵的每一种,全都和宇宙中某一个或较多的区域有着特殊的关联,即与某一个特殊的基本方向或一个特殊的时间单位有关,仿佛中国古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别与东西南北相联系,而12生肖动物又分别与某一年相关。这种跨越地球上最大水域太平洋东西的神似,让我们确信智慧是相通的。 

                                小有不同的是,玛雅的神灵们并不是排他而专有地占据着舞台,尽管时空片断归其所有,但根本上说,玛雅人认为整个宇宙是连续不可切分的。这样,这些领有者(神灵)永恒不断地在空间-时间的连续性中运转流动。不要忽略这个“永恒不断”,它又与东方智慧灵犀相通。我们知道,古老中国文化有一个“易”的核心,易有三层含义:变易流转的过程,固定不易的本质,简易精赅的哲学。玛雅智慧在此处也打下了伏笔。 

                                当人们已经知道把现代物理学与东方神秘主义放到同一个题目下比较论述时,实际上是经受了科学分析世界观洗礼的人们转而在一个全新的意义上认识了东方整体哲学的价值。玛雅不在东方,但中美洲这所独立的智慧实验室同样具有东方情调的整体哲学。在玛雅人的概念体系中,宇宙乃是统一整体。物理世界与其他领域密不可分地交织在一起。那些超自然的、无法控制的、超感觉的体验,原来就是玛雅人日常经验的一部分,是现实的一个正常普通的方面。玛雅人活动的空间并没有被地上现世世界的界限所框定,它还延伸到天堂和冥界。不仅如此,时间和空间还水乳交融地统一在一起。就连神灵也不是高高在上主宰宇宙并施放“第一推动力”的万能上帝,他们也无非是玛雅乾坤内含的一部分,是时间和空间的某个侧面,这就是玛雅人博大统一的神学、哲学。 

                                于是乎,一念之差,玛雅人的现实就与我们所看到的现实根本不同了。说不同,还是以一种理解与欣赏的文化相对主义态度;“不同”的潜台同就是意味着玛雅人这一套宇宙概念听起来很像玄秘的愚昧。确实,对于一个外人来说,要把玛雅人这套看似离奇的概念,就其本意理解成自成体系、功能完善的完整信仰系统,实在是困难的。然而,这只是我们作为外人的理解力问题,这套系统对玛雅人来说具有社会文化的完整功能。每个社会都坚信自己关于现实的观点是“真实的”而把其他社会的现实观认定为胡思乱想——即便是很有趣的,但也终究是歪曲的。假如我们沉浸在这种情绪中,一味纠缠于玛雅人的“歪曲”,那么我们的智慧就被我们所处的文化框死了,我们就不能透过玛雅人的“歪曲”看到某种属于文化创造的灵气,也就忘记了我们智慧的本质在于那灵动的转念,进而也失却了倒转乾坤的机会。


                              IP属地:上海27楼2006-08-02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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