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需要对我来说是累赘的东西。”
硬冷坚决的语调，像是无形的手，将我心里残留着的所有希冀都推入万丈深渊，无情埋葬。他的冷漠，我已习惯。只是这样冷漠的他，她似乎是第一次见。
她呆愣愣地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月华笼罩下，静卧树底，闭目养神的银发妖怪，眼神里闪烁着迷惑与恐慌。秋天的夜凉风逼人，冰冷的气流肆无忌惮地穿梭游走，丝毫不怜悯她瘦小细弱的身体。她浸没在夜幕下冉冉升腾的雾气中，反复涌起的寒潮袭击着她曝露在外的脸庞、耳朵和脖子，连小手都被吹得通红。
她还是舍不得将我放下，宁可用胳膊挽着我，两只手笨拙地搓揉着，嘴角呵出暖气来寻求些微的热度。而我全身自然散发出的寒气还在不断地侵略她柔弱的身躯。
刚才他的一句话，让她愣滞了。她垂头不语，任凭朦胧的月光在发尖上跳跃，凝聚的露珠在衣袖间滚落。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在伤心。
她在为我伤心。
>>>
此时此刻，我真讨厌那个若无其事坐在树下的男人。曾经不管他是多么的憎恶我，鄙夷我，忽视我，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情绪激烈——他是我的主人，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从年少轻狂时的目空一切，慢慢变成今日的成熟稳重，他一点一滴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
这一切的见证，都因为她的存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的主人在遇到她之后，被很多前所未有的心灵体验所困扰着。他或许会不以为意，但是这一切没有谁能比我更清楚了。
她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最为重要的人。可是，在经历那一次几乎失去她的痛彻心扉之后，在连我都无法为他挽回心爱的人之后，他居然还这样冷淡地对待她。
不过，口不对心不一向是他的作风么？作为陪伴在他身边已逾二百年的我，难道不该深谙这一点吗？我在生他的气，因为他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神通广大，也没有他预想中的那样帮他走上霸道之途。我明白老主人把我托付于他的意图，但是我无能为力。
我只能教他——他不屑一顾的慈悲。若是他没有碰上她，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从他的腰间被取下，去执行我与生俱来的使命。
杀生丸，这一切都是在你经历之后才会懂得的。


>>>
“天生牙对小铃、对小铃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好不容易，她克制住自己的泪水，艰难地从喉咙间压出一句话。我紧紧地贴着她的胸脯，聆听着她有些紊乱的心跳。
他一直在等她先开口，但没想到等到的会是这句话。他睁开双眼，月光从梧桐枝叶的细罅里泻下，在他银色的睫毛上停驻，投落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深氲眼底的诧异。
“它、它救过小铃。”她的语调颤栗着，像是被风吹得簌簌抖动的梧桐树叶，“在小铃……被狼咬死的时候。”
她漆黑深邃的眼里蔓延出一种恐惧，这段惨痛的经历一直是她心里难以抹去的伤痕。如今她为了我再提这段噩梦般的回忆，让我不禁心酸感动。其实不是我救了她，而是当时我感应到了他内心深处衍生的慈悲，我知道，她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能救赎他的人！
“小铃才能……才能跟着杀生丸大人……和杀生丸大人在一起。”她的话使他凝眉。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救她一次，因为我，他曾经差点永远失去了她！我所造成的罪孽，在他眼里，远远超出了当初救赎她的恩惠。
她害怕那些目露凶光尖牙利爪的狼，而他每次握着我，何尝没有重新回想过在那茫茫冥道的无尽黑暗之中，怀抱着没有呼吸和体温的她，一次次地呼唤却不见她睁开双眸的时候，是何等地无助绝望？！
经历过两次死亡的她，不再是我能救赎的生命了。
>>>
“天生牙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他淡淡地道。
她拼命地摇着头，似乎想要抗拒这既定的事实。眼里溢出的泪水被甩向地面，发出雨滴敲打树叶的淅沥声。
“可是、可是它还可以救人！”她试图想为我做最后的辩白。可是这句话却让我在心底苦笑，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我还会救人。
“救谁？”他用他一贯高傲的语气回问道，眼神里闪现出凛冽的光彩。
“不管是谁。铃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无辜地死去，他们很善良——就像、就像小铃的父母……”提及已故的父母，她的声音明显地微弱了下来，从她的认知来讲，这应该是比狼还要可怕慑人的回忆。“很多很多人需要生命，天生牙可以救很多很多的生命。可杀生丸大人却要把那么多那么多的生命抛弃……”
他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那些因病痛垂扎在死生边缘上的人，那些因战火纷飞朝不保夕的人，那些因荒时暴月挨饿受冻的人，那些甚至完全是受无妄之灾而不幸命丧黄泉的人，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
他可以看着他们一步一步陷入无边无尽的苦海而无动于衷，这与他无关。他不是救世主，没有拯救他们的义务——即使他拥有天生牙，救赎这些人易如反掌。况且，人类贪婪丑恶，本性难移，即使被救赎多少次，他们还是会重蹈覆辙，在浊世的泥淖中沉沦，无法自拔。
他睥睨天下，芸芸众生在他眼中不过是如草芥尘土般的存在，他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以及和他相关的人。就像他置身冥道时一样，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救赎再多的人也无用。
这就是我的主人。我清楚地知道他所想的一切。只是，我没有办法救赎他。我救得了芸芸众生，但是我救不了将我把握在手心的主人。
他重新阖上金眸：“这不是理由。”


>>>
梧桐树叶寂静地飘零，无声地坠落。夜凉如水，清冷的月光在渐渐浓稠的雾气中迷乱。远处的森林勾勒出黑黢黢的边缘，一两声寒鸦的聒叫由远及近，在藏青色的天空上方撕开一道声音的划痕，随即又闭合消逝。
“天生牙……现在对杀生丸大人来说，只是累赘而已吗？”她怯怯地试探性地问道，把我抱得更紧了。
他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她的心跳加快，抱着我的胳膊也不知什么缘故颤抖起来。我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所有与他争辩的勇气都烟消云散。“那小铃呢？”她的语调因哭腔显得怪异，而且透露出浓重的恐惧。
“小铃……小铃什么都不会，只会给杀生丸大人添麻烦……小铃连自己都没有办法保护，每次都让杀生丸大人来救小铃……小铃要吃饭睡觉，不然就没有办法生活下去……铃还整天吵，让杀生丸大人觉得心烦……”她一条条地罗列着，越说越害怕，她吞了口唾沫，低着头用眼角瞥着他，察觉到他正用愈来愈阴鸷的目光盯着她，她的头只能埋得更低。她冰凉的额头抵着我的刀身，全身酥颤，继续说着：“带着小铃一定比带着天生牙还要麻烦……所以，小铃也是累赘，对不对？”语罢，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直愣愣地盯着下方模糊的地面，努力想办法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在瞎想什么！？”他的话语里带着无可置疑的指责。他从来不曾指责过她，但是今晚她的话让他着实愤怒了。心底腾升的烈火灼烧着他，他不容许他对她的情感受到任何一丁点的质疑，尤其是来自她的！
“！”她一惊，蹲着的身体不稳地晃动，身着橙色和服的她仿佛一只在风中摇摆不定的铃铛。
哎，我只能叹息。我的主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的情谊传达给心爱的人。他永远不会把这些东西表露在语言里，他只会用行动表示，然后再掩饰得好像他从未付出过一样。
可是小铃看不到。我深切地感觉到她对他强烈的依恋和无比的崇敬，正因如此，她害怕他对她的倏然冷淡，害怕有一天他会抽身离开，弃她不顾。
尤其是在她看到他毫不留恋地丢弃了伴随他二百多年的我之后，这种害怕不言而喻。
她刚才之所以落泪，不仅仅因为我，还因为她自己。
>>>
冰冷的气旋凝聚在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只兔子。而他的手，紧握成拳，置于身侧——他在控制自己。
傻瓜，我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在他心里，你的地位是无可比拟的特殊存在，而我，只是一把毫无用武之地的废刀，并且，我的身上还铭记着令他咬牙切齿的耻辱。
甚至，他曾经将我们对立。他为了抱住你不失去你，愿意丢弃我，丢弃他的霸道之途。
我记得她一开始跟随着他的时候，似乎也被这种担忧困扰。我也知道，一开始的他，确实有过想要遗弃她的念头。
夜里，她时不时地要从梦靥里挣脱，睁开眼睛寻找他的身影。看见他还巍然不动地待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才能如释重负地重新沉入梦乡。每一次的等待，对她来说都是一次煎熬，心里惴惴不安，害怕他从此不会归来。
遗弃她的想法，在和她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便被他彻底地打消了。而且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也从这种担忧里抽身而出。不得不说，他和她的默契，让人惊叹。
如今，她重新陷入了这样的担忧。这样的场面是我不愿意见的，尤其是因为我的缘故。即使他把我抛弃，不再是我的主人，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和她在一起。
这种情感是矛盾的。我曾亲眼见证老主人的死亡，在那之前，老主人用我拯救了他的挚爱，一位人类女子。他为了保护那个女子赴汤蹈火，把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所以，老主人的故去，是所有人的遗憾，包括我。尽管我心里万分不舍，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赴死。
老主人是真正懂得我存在价值的人，他将我从铁碎牙中分离出来，给我独立的生命。可以说，正是因为对老主人的感激，我才会心甘情愿地伴随在杀生丸的身旁——伴随在一个不懂得仁慈为何物不懂得生命价值的妖怪身边，为老主人完成他的遗训。
我和他都清楚，老主人是为了一个人类女子而死的。可现在，我还是在心里默默祝福，他能够爱上眼前这个柔弱、纤细又坚强、善良的人类女孩儿。
铃和十六夜不一样。她们有着不同的魅力，十六夜贤淑典雅，温柔似水，她之于老主人，是一个美丽的意外。小铃对杀生丸来说，同样是一个意外，只是这意外，却是命中注定。他的生命里，注定要出现一个人来改变他、引导他、救赎他，可连我都预料不到的是，这个人居然是个人类幼女。
我瑟缩在她的怀里，感叹命运的无常。


第二天清晨，他在小铃醒寐之前，就如言把我重新别回了腰间。
我感受到他心底的无奈和妥协，但同时，我也知道他现在对我的嫉恨已经消失殆尽了。因为她的缘故，他愿意重新审视我、接纳我。即便我对他来说，现在还没有用处。
我似乎也在冥冥之中理解为什么我那么久以来无怨无悔地跟着他的原因，我也明白我没有跟错主人。因为命运之轮，早在她们相遇之时，就改变了原定的轨迹。
在他救赎了她的生命之后，她也正在潜移默化地感化了他曾经罪恶累累、弑杀无数的灵魂，用她的善良开启了他的慈悲之心。更重要的是，他在回应她的情感，他在无知无觉中，已经在心中为她埋下了爱的种子。
往日里他的强大只是个不堪一击的空壳，他是为了变得更强而变得更强。而她的出现，让他找到了他强大的依附，就是为了保护所爱之人而变得更强。
而正因为她的存在，我知道，我的价值将会被他发现。就在不久的将来，在她救赎他之后。
>>>
晨光里，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寻找他的身影。在看见他带着我出现在视线中时，她立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那笑容，是世间一切都不足以换取的。
她还是笑着的时候最美。因为他们的相伴，这种美，会一直持续下去，像是一朵常开不败的花。
“杀生丸大人，今天早上好暖和呀！”昨晚也睡得很舒服。
“铃，走了。”他放慢速度，只为等候她的脚步。
他们的故事还会继续，而我，也会一直在他们身边驻足观望。能等到那一天吗？其实他们在心底已经早已有了答案。
【2011-9-4 完稿】


SF~

板凳。。。。。

地下室、

薇笑的沙发耶！居然是我的？！
还是小西最喜欢的高桥遗漏片段！

头疼得紧，看到微笑发的贴 还是大致看了一下
天生牙耶~~是天生牙和杀铃的隐藏片段
这段不管用什麼方式被体现出来 都一样有爱
改天再重读 今天我脑子已经痛成了一团糨糊了。。。。
补眠去。。。。

兰兰~
你怎么来叻。。。【感动ING】

万恶的验证码

天生牙的口吻诶~~~
很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