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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与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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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安妮宝贝


1楼2006-08-04 10:44回复

      七月难过地低下头。她想起小时候她们冒着雨跑到铁路轨道上的情景。她说,安生,那我呢。你会考上大学,会有好工作。当然还有家明。她笑着说,告诉我,你会嫁给他吗。七月?

      恩。如果他不想改变。七月有些害羞。毕竟时间还有很长。

      不长。不会太长。安生抬起头看着窗外。我从来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

      也许一切都是很短暂的。

      安生走的那天,乘的是晚上的火车。她想省钱,而且也过惯了辛苦日子。阿PAN 已经先到海南。安生独自走。

      安生只背了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还是穿着旧旧的牛仔裤,裹了一件羽绒外套。七月一开始有点麻木,只是楞楞地看着安生检查行李,检票,上车把东西放妥。她把洗出来的合影给安生。那张照片拍得很好。阳光灿烂,三张年轻的笑脸。充满爱情。

      家明真英俊。安生对七月微笑。一边把照片放进外套胸兜里。

      七月就在这时看到她脖子上露出来的一条红丝线。这是什么。她拉出来看。是块小玉牌坠子。玉牌很旧了。一角还有点残缺。整片皎白已经蒙上晕黄。安生说,我在城隍庙小摊上淘的。给自己避避邪气。她很快地把坠子放进衣服里面。

      七月,你要好好的,知道吗。我会写信来。

      汽笛鸣响了,火车开始缓缓移动驶出站台。安生从窗口探出头来向七月挥手。七月心里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明白过来安生要离开她走了。一起上学,吃饭,睡觉的安生,她不会再看到了。

      安生。安生。七月跟着火车跑。安生你不要走。

      空荡荡的站台上,七月哭着蹲下身来。

      该回家了,七月。匆匆赶来的家明抱住了七月。

      是的,家明。该回家了。七月紧紧拉住家明温暖的手。家明把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把她的脸埋入怀里。他的眼睛里有明亮的泪光。

      家明,不管如何,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要分开,好不好。七月低声地问他。

      家明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除了安生。

      安生是没有家,也没有诺言的人。七月想。

      只是她永远不知道可以拿什么东西给安生分享。

      高中毕业,七月19岁,考入大学学习经济。家明远上北京攻读计算机。

      七月的大学在城市的郊外。平时住在学校宿舍里。周末可以回家,能吃到妈妈烧的萝卜炖排骨。生活没有太大变化。依然平和而安宁。

      在新的校园里,七月试着结交新的朋友。她对朋友的概念很模糊。因为很多女喜欢她。七月在任何地方都是好人缘的美丽的女孩。大家会一起去参加舞会。

      在图书馆互留位置。或者周末的时候去市区逛街。也会看场电影。

      只是很平淡。像一条经过的河流。你看不出它带来了什么。或者带走了什么。

      它只是经过。

      而安生。安生是她心里的潮水。疼痛的。汹涌的。

      那张三人的合影,七月一直把它放在床边。阳光真的很明亮。是3年之前的阳光了。风里有花香。身边有最爱的人。七月想快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家明每周会写两封信过来。周末的时候还会打电话给七月。他从没有问起过安生。但七月总喜欢絮絮叨叨地对家明说起安生的事情。

      她寄来信地址一换再换,家明。从海南到广州,又从广州到厦门。上次寄来的一张明信片,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她也许不知道可以停留在哪里。家明说。

      我很怕安生过得不好。她这样不安定,日子肯定很窘迫。

      可她没叫你给她寄钱对不对。好了,七月。你应该知道你不是安生的支柱。任何人都不是。她有她想过的生活。

      七月还是很担心。有时候她在梦里看到那条大雨中的铁轨。她想起她和安生伫立在那里的一刻,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这条通向苍茫远方的铁轨总有一天会带走安生。校园里有很多的樱花树。也有很高很大的槐树。七月想,如果安生在这里,她还会踢掉鞋子,爬到树上去眺望田野吗。

      安生坐在大樟树最高处的树杈上。空旷操场上回旋的大风,把她的白裙子吹得像花瓣一样绽开。安生伸出手,大声地叫着,七月,来啊。她清脆的声音似乎仍然在耳边回响。七月每次想到这个场景就心里黯然。
    


    5楼2006-08-04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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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生说,他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十六岁以前是这样。十六岁以后也是这样。你带他来酒吧的那一个夜晚,他出现在酒吧里,好象让所有的喧嚣停止了声音。

        恩,而且他是个认真淳朴的好男人。

        嫁给他吧,七月。等他一毕业就嫁给他。

        可是他很想留在北京发展。我又不想过去。你知道的,安生,我不想离开我的父母家人。还有我们住了这么多年的城市。虽然小了点,但富裕美丽,适合平淡生活。

        你喜欢平淡生活?

        是。安生。我手里拥有的东西太多,所以我放不掉。

        安生笑了笑。她一直在抽烟。她开始咳嗽。她摸摸七月的脸,七月你脸上的皮肤多好啊。

        我的脸整个都被烟酒和咖啡给毁了。白天去推销公寓,只能化很浓的妆。可是我身上的皮肤却像丝缎般光滑。你看,上天给了我一张风尘的脸。它很公平。

        今天是周末,我们去酒吧喝点什么。安生拿出一件黑色的丝绒外套,安生,你不穿白衣服了。七月说。

        现在只有黑色才符合我这颗空洞的灵魂。安生笑。然后对着镜子抹上艳丽的口红。

        她们去了西区一家喧闹的酒吧。安生一直喜欢这种吵闹的音乐和拥挤的人群。她要了威士忌苏打。不断地有人过来对她打招呼。HI,VIVIAN. 七月看着安生手指上夹着香烟,在几个老外面前说出一连串流利的英文,然后和他们一起笑起来。七月摸着自己杯子里的冰水。突然她发现她和安生之间真的已经有了一条很宽很宽的河。她知道站在河对岸的还是安生。可是她已经跨不过去。

        七月看着自己放在吧台上的洁白的手指。她们的生活已经截然不同。

        一个穿蓝衬衣,戴黄领带的瘦小的中年男人挤过来,对安生笑着说了些什么。安生应了他几句,然后回来了。准备在上海待多久,安生。七月问她。

        来上海主要是想挣点钱。最近房产销售形势很好。当然还是要一路北上。然后去兴安岭,漠河看看。

        不想去西藏寻找一下画画的灵感吗。

        不。那片寂静深蓝的天空已经被喧嚣的人声污染了。而且我已经放弃了画画。

        为什么。你一直都那么喜欢画画。

        你生日时送给你的画是我的终结。这片寒冷的海水要把我冻僵了。安生又喝下一杯酒。

        你呢,七月,你还写作吗。以前我们两个参加作文比赛,你总是能获奖。而我的作文总是被批示为颓废不健康。安生笑。可是我觉得我比你写得好。

        还喜欢海明威吗。我在旅途上阅读他的小说。他给了我最大的勇气。我一直想知道,他把猎枪伸进自己嘴巴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然后我也开始写作。七月。我一直在稿纸上写。也许哪天某个书商会让我出版这本书。我们被迫丢弃的东西太多了。写作是拯救自己的方式。上帝不应该会剥夺。

        又是一阵喧嚣的音乐。舞动的人群发出尖叫。

        我走遍了整片华南,西南和华中。几乎什么样的活都干过。在山区教书,在街头画人像,在酒吧跳艳舞,在户外画广告。有时候一个人在一个偏僻小城里烂醉三天都没有人知道。我已经忘记自己的家在哪里了。早就和母亲断绝了关系。我想我的家是被我背负在灵魂上面了。

        可是有时候灵魂是这样空。有时候又这样重。安生又笑。她快把一整瓶酒喝完。

        为什么不找一个爱你的人,安生。

        这个男人一直想带我出国去。是我在打工的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正和老婆闹离婚。安生喝完杯子里的酒,又推给吧台里的酒保,让他再倒。这个男人都可以做我爸爸。

        你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

        合适的男人?什么叫合适的男人呢。安生仰起头笑。她的声音因为烟和烈酒开始沙哑起来。这个涵义太广了。他的金钱,他的灵魂,他的感情,他的身体,是不是都应该放在里面衡量呢。

        其实你知道吗,七月。安生凑近七月的脸。只要一个男人能有一点点象家明,我也愿意。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家明更英俊更淳朴的男人了。我们都只能碰到一个。
      


      7楼2006-08-04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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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秋天又快来临。七月开始在中午休息的时候,约好同事去看婚纱的式样。她们一家家地挑过去。七月抚摸着那些柔软地缀满蕾丝和珍珠的轻纱。心里充满甜蜜。

          可是家明没有打来电话通知她回家的时间。甚至当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答复她的只有电话录音。这么多年,温厚的家明从没有这样让七月这样困惑和怀疑过。突然七月的心里有了阴郁的预感。

          她不断地打电话过去。她想总有一天家明会来接这个电话。然后在一个深夜,她果然听到电话那端家明低沉的声音。他说,我是家明。

          家明,你为什么还不回家。七月问她。

          七月,对不起。家明好像有点喝醉,口齿不清地含糊地说,再给我一段时间。一点点。一点点时间。

          家明,你在说什么。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吧,七月。家明好像要哭出来了。然后电话断了。

          七月在那里愣了好一会。这个男人。她16岁的时候遇见他。她已经等了他8 年了。而他。居然在答应结婚的前夕,提出来再给他时间。

          她不能失去他。

          七月当晚就向单位请了假,买了去西安的火车票。

          七月,家明是有什么事情了吗。母亲担心地看着在收拾衣服的七月。

          妈妈,我是要把家明带回来。

          七月上了火车。

          火车整日整夜地在广阔的田野上奔驰。

          这是七月第一次出远门。她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城市里。唯一的一次是去上海看望安生。

          可那也不远。上海是附近的城市。一个人不需要离开自己家门,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七月听到车厢里天南地北的普通话声音。她想,安生走了这么远又看到了什么呢。就好像她爬到树上看见的田野和小河。远方的风景虽然美丽,却都不是家园。

          在上海的时候,安生喝醉了。哭叫着让七月忘记她,不要再挂念她。她是想卸掉心里最后一缕牵挂,独自远走吗。

          七月把脸靠在玻璃窗上,轻轻地哭了。

          17岁的时候,是她在火车站送安生彻底离开了这个城市。她了解安生的孤独和贫乏。可是她能分给安生什么呢。她一直无法解开这个问题。

          在晃动的黑暗的车厢里。不断在七月的眼前闪过的,是一些记忆中的往事片段。

          安生在阳光下的笑脸。她说,我们去操场看看吧。散发着刺鼻清香的樟树。安生在风中绽开的如花的白裙。黑暗中安生动物般受伤的呜咽。安生摔破的白色玉镯子。

          她在驶出站台的火车上探出身来挥手。安生写来的字体幼稚的信。七月,我一个人骑着破单车去郊外写生。路很坏,我摔了一跤……

          终于火车停靠在西安站台。七月脸色苍白地下了火车。她打了车去家明的宿舍。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按着地址找到5 楼,门是紧闭着的。七月敲门,没有人应。现在是清晨8 点啊。家明又会去哪里呢。七月把行李包丢在一边。抱着自己疼痛的头,蹲了下去。

          然后似乎是听到了家明的脚步。七月抬起头。家明手里拎着一包中药走上楼来。身边有个穿黑衣服,长发披散的女孩。女孩靠在家明身上,脸贴着他的肩头。无限娇慵的样子。

          七月慢慢地站起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家明。这一刻,她的脑子里一片白茫茫的麻木。

          七月。家明吃惊的声音。女孩也转过脸来。长发从她的脸上滑落。漆黑的眼睛。高高的额头。雪白的牙齿。不是安生又是谁呢。

          七月楞楞地跟着他们走进房间。她的行李包还拎在手上。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家明的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桌子上有一个玻璃瓶,用清水养着马蹄莲。床上搭着一件睡衣。黑色蕾丝的睡衣,那是安生的。

          家明早上陪我去医院。我从敦煌回来,生病了。安生倒了一杯热水给七月,她拿出香烟来抽。

          七月把眼睛转向家明。家明的眼睛没有正视她。

          家明,你不回家了?

          七月,我不能回去。家明轻而坚定的声音。

          七月沉默着。恐惧和愤怒的感觉,让她听到自己轻轻的颤抖。她慢慢走到安生的面前。
        


        9楼2006-08-04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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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泪流下来。安生,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一直在问自己,我能把什么东西拿出来和你分享。

            安生说,我爱家明。我想和他在一起。

            七月凝固了全身的力量,重重地打了安生一个耳光。

            安生。

            深夜的大街上,七月听到自己绝望的声音在寒风中发出回声。她走了太多的路。找了太多的地方。她在后悔和焦急中,觉得自己面临着随时的崩溃。

            她在路上蹲下来。家明把她抱起来。他说,七月,对不起。

            家明,你爱的到底是安生还是我。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家明沉默地抱住悲痛的七月。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不发一言。

            安生是身无分文地跑出去的。她不会离开西安。她的性格也不会自杀。那么她只有可能是又流落到酒吧里面。他们一个一个地找过去。没有。都没有。

            七月,你先回去睡觉。我来找。家明说。

            不。我要找到她。七月忍着泪。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指印浮现在安生苍白的脸上。还有安生眼睛里的黑暗和绝望。她就这样淡淡地笑着。然后推开门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对安生。她甚至从来没有对安生发过火。

            贫穷的安生没有七月拥有的东西。少年的时候似乎这样。长大后也一样。

            在商店的橱窗前面,他们看到了安生。她没有喝醉。她只是裹着外套蜷缩在台阶上。身边散落遍地的烟灰和烟头。

            好冷。看到他们,安生淡淡地笑了笑。她看过去平静而孤单。

            回去吧。安生。七月不敢拉她的手。只能低着头对她说话。

            好。回去。安生扔掉烟头。家明。她回头低唤家明。

            家明,抱我回家。我冷得冻僵了。

            家明把蜷缩成一团的安生抱在了怀里。他的脸轻轻贴在安生冰凉的头发上。

            安生第二天就昏迷发起高烧。因为酗酒和流浪,她的身体非常衰弱。家明把安生送进了医院。七月准备回家。

            在候车室里,七月和家明沉默地坐在那里。

            家明,你好好照顾安生。

            我知道。

            我很爱你。家明。七月泪光闪烁地看着这个男人。我想我是不是以前一直没有告诉过你这句话。是的。你从来没有说过。家明的眼里也有泪。他伸出手,把七月拥抱在怀里。你们都是这样好的女孩。你们好像是同一个人。

            我回到家是11月24日。我等你一个月。家明。我不会给你打任何电话。

            如果在一个月里面你回来了,我们就结婚。如果你不回来,我们就缘尽到此。

            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怨恨。

            家明看着七月。七月的神情非常严肃。她说,家明,你好好地想一想。

            彻底地考虑清楚。我,还有安生。留在北京,还是回到家里来。你的选择只有一个。

            七月把自己手腕上套着的绿色玉石镯子拿下来递给家明。你先留着它。

            安生从小就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我一直怀疑,其实她喜欢的是这个绿镯子。

            七月回到家,对母亲没有说具体的真相。只说家明在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七月每天仍然平心静气地去上班。她的心里一直很痛。好像轻轻一个碰触就会有酸涩的泪水滴落下来。但是她沉默地忍耐着自己。

            她从小就过着顺畅平和的生活。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已经很巨大。

            可是七月想,她终于也有了一个成长的机会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北方应该已经大雪弥漫了吧。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深爱着家明。她问自己,如果家明不回来,她是否可以重新认识一个男人,和他结婚。可是这似乎是难以想象的。从16岁开始,她就习惯了家明的英俊和温和。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他温暖的手。他硬硬的头发。

            不会再有一个男人这样让她这样爱得无能为力。

            圣诞节快要到了。

            大街的商店橱窗开始摆出圣诞老人和圣诞树。用粉笔写了美丽的花体字,merry christmas . 七月下班以后,裹着大衣匆匆地在暮色和寒风中走过。街上的人群里,有两个读初中的女孩,也是13岁左右的年龄,亲昵地牵着手,趴在橱窗上看圣诞礼物。两颗黑发浓密的头紧靠在一起。
          


          10楼2006-08-04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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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孩说,我好喜欢这个绒布小狗熊。

              另一个说,我也很喜欢。

              一个说,那我叫爸爸买来我们一起玩吧。

              另一个说,好的。

              七月想,绒布小狗熊能一起玩。那别的呢。如果她们遇到不能分享的东西,会不会反目成仇。

              少年的友情就像一只蝴蝶一样绚丽而盲目。可是安生,是她爱过的第一个人。

              12月24日的时候,家明没有回来。

              晚上同事叫七月一起起酒店参加圣诞晚会,吃饭,跳舞。七月同意了。

              她穿了新买的玫瑰红的大衣和黑色靴子,化了浓妆。同事非常惊艳。平时一贯以乖乖女形象出现的七月,突然变得妩媚热情。

              银行里的一个同事,刚升上科长。是个憨厚能干的男人,一直很喜欢七月。

              那天晚上大家在一起,热闹地喝了点酒,七月也显得很高兴。他鼓足勇气,仗着酒胆,走到七月面前请她跳舞。

              七月接受了他的邀请。这个男人的学历品性家世都很好。只是刚过30岁,已经有了啤酒肚。还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他说,七月,圣诞节会放美国新的大片,到时我可以请你去看吗。七月微笑着说,是什么片名呢。

              她的眼前闪过家明英俊的笑容。她想,她还是要过下去的。平淡稳定的生活。

              即使换了个平淡的男人,也许也一样会幸福。

              凌晨两点左右,同事送七月回家。七月在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下车了。

              她想慢慢地走回去,让晕痛的头脑清醒一下。天空忽然下起小小的雪花。南方的冬天,常常就是这样,突然就会有细碎温柔的雪花飘落。

              七月闭上眼睛仰起头,感受着冰凉的雪花在脸上迅速地融化成小水滴。她在寒风中张开手臂,轻轻地旋转着身体。她想,圣诞老人你开始送礼物了吗。你知道什么才能让我快乐吗。

              然后一个人突然抱住了她。七月没有张开眼睛。因为她闻到了她熟悉的男人气息。

              她还摸到了短短的硬的头发。那个宽厚的怀抱还是一样的温暖。

              我买不到飞机票。只能坐火车过来。还算来得及吗。七月。

              七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把脸贴在那传出心跳的胸口上。

              二十五岁的春天,七月嫁给了家明。他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七月终于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只是结婚的那天下起了冰凉的细雨。

              纷纷扬扬的,象滴淌不尽的眼泪。七月穿着的白缎子鞋在下轿车的时候,一脚踩进了水洼里。满地都是飘落的粉白的樱花花瓣。

              婚后平淡安宁的生活,一如七月以前的想象和计划。

              家明自己开了一个软件开发公司,事业顺利。同时又是顾家而体贴的好男人。母亲心疼七月,叫他们晚上不要自己做饭,一起回家来吃。

              七月也喜欢回母亲家里。一大家子的人,热闹地吃饭。亲情的温暖满满地包围在身边。

              家明没有多说安生的情况。只说她病愈后,去了北京。然后和她在上海认识的一个房地产老板,一起去了加拿大。

              那个可以做她父亲的中年男人。七月还记得安生应他的搭讪的时候,那种冷漠的神情。

              可是她想,她已经做了自己的让步。这些选择都是家明和安生做的。

              她喜欢被选择的结果。这样心里可以少一些负累。

              七月和家明之间,从此小心地避开安生这个问题。

              可是七月还是想念安生。

              一天深夜,下着大雨。七月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坐起来翻身下床。家明也受惊醒来,在黑暗中问七月,干什么去,七月。

              有人在敲门。家明。

              没人啊。根本没有敲门。

              真的。我听到声音的。

              七月走出去,急切地打开门。吹进来的是空荡荡的冷风。外面下着大雨。七月头斜靠在门框上,呆呆地发愣。

              她没有告诉家明。

              她想起的是少年时走投无路的孤独的安生。浑身湿透的安生,抱着双臂靠在门口。

              面无表情地对七月说,她走了。在那个夜晚,安生唯一的亲人离开了她。

              七月突然有预感,安生要回来了。
            


            11楼2006-08-04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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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好喜欢这个故事的咯


              14楼2006-08-04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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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你喜欢的,


                15楼2006-08-04 10:48
                回复
                  切切


                  16楼2006-08-04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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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不然我干吗放上来?


                    17楼2006-08-04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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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看过《七月与安生》的漫画版``更有感觉``


                      18楼2007-05-26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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