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书吧 关注:101贴子:1,231
  • 3回复贴,共1

【文】天堂里没有你【《珠有泪》番外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IP属地:广东1楼2011-09-17 19:02回复

    海殇君觉得挺有意思:“怎麼,吃我的还瞪我?”
    “谁吃你的了?食物是上帝赐予我们的恩惠。”
    “谁说的?明明是我给你的。”
    “……愿上帝宽恕你无心的冒犯。”说完抱著包裹走了。
    这小孩真有意思,海殇君倚著门框看著他的背影在烛光摇摇晃晃的走廊上走远,然后“砰”地一声把门甩上。
    雪下到第二天中午才停,地上覆了一层厚厚的银絮。
    海殇君正漫无目的地在修道院里乱逛。走到一条门廊下,看到一个很眼熟的身影坐在石阶上。
    海殇君於是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嗨。”
    小修士手里握著一团雪,没抬头,眼睛斜斜地往他那边瞄了一下。
    海殇君在他身边坐下来:“你叫啥名字?”
    “……一页书。”
    “……噗!”
    “你笑啥?”
    “还一页书,你咋不叫一张纸呢?这不是你本名吧?”
    “是教名。”
    “那你本名呢?”
    “你知道我现在叫一页书就好,本名叫什麽,很重要吗?”
    “……我叫海殇君。”
    “我没有问你。”
    “我都知道你的名字了,你不知道我的不是很不公平吗?”
    “这世上本就没什麼绝对的公平。”
    “神对人也不公平吗?”
    “……”一页书又斜斜地瞪了他一眼,琉璃一样的颜色再一次映在海殇君眼里。“送你的。”他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海殇君。
    “……为什麽送我这个?”
    “你不觉得它长得很像你么?”
    “……你才长得像章鱼呢!”
    把手里的东西捧到眼前,雪捏的小章鱼嘟著嘴,瞪著眼睛看著他。
    “一嘟嘴就更像了。”一页书举著一双通红的手,呵气取暖。不过海殇君觉得他肯定在偷偷笑自己。
    不一会,小章鱼就被掌心的温度慢慢融化了,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张开的爪子、嘟著的嘴都不见了。他的手心里只剩下一个隐约还看得出一点形状的小小的雪球和一滩水。
    “谢谢你。”
    “你还没吃午饭吧?”
    “你怎麼知道?”
    “昨天到现在都没在餐堂看见你。”一页书递给他一个油纸包著的东西。“昨天你包裹里的烤鸡,我留了两只鸡腿给你。”
    “……哦。”海殇君有点发懵,接过来撕开就要吃,被一页书“啪”地拍了一下手。
    “先做祷告。”
    “……嗯。”
    於是他十指交叉,嘴唇翕动,默念著祷文。然后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才睁开眼睛准备继续撕刚才撕了一半的纸。
    “你怎麼念了那麼长时间,一定不是光在念祷文。”一页书有点奇怪地看著他。
    “是啊。我顺便跟上帝祈祷让我早点离开这里。”
    一页书沉默了一下,问:“你就那麼讨厌这个修道院吗?”
    海殇君咬著鸡腿说:“是。而且我知道你也是。”
    一页书有点惊讶,说:“你怎麼看出来的。”
    “现在不能说,等我走的那天我就告诉你。”
    后来海殇君知道一页书是被院长慈航渡捡回来养的,确切地算来比自己小三岁。不过他在修道院里学习了三年,看著一页书长到了自己当年认识他时的年纪,似乎比那时的自己还要高一点,心里觉得有点不痛快。
    三年学习期满,海殇君被他爹接走了。他骑在马上对愁月说:“总算离开这个破地方了,真是一天也不想多待下去。”回头就看见一页书站在马下看著他。
    一页书抿了抿嘴唇,问:“那你以后不会回来了吧?”
    海殇君说:“不会了。”
    一页书低下头不说话了。
    海殇君弯下身子,把一个东西塞到一页书手里。
    一页书问:“这是什麽?”
    海殇君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麽知道你也讨厌这个地方吗?当初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的时候,就觉得好像这个。有著一双这麼美丽清澈的眼睛的人,怎麼会拘束在这个灰暗得看不到未来的地方。”
    一页书说:“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这里。”
    海殇君说:“那我等著那一天。”
    后来海殇君跟一页书说,其实我从见你第一眼就盼著有这麼一天。 


    IP属地:广东3楼2011-09-17 19:03
    回复

      一页书问:“你不是盼著我离开修道院那天么?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海殇君说:“那个骗你的。其实我一直盼著的是今天。”
      一页书看著整整齐齐的车马队伍,说:“你故意的。”
      海殇君拉住他的手说:“对,我就是故意的。从认识你开始我就想有这麼一天,就是我骑马出征时,能听到你的祈祷和祝福。”
      一页书心说,要是让你爹知道你是为了这个才去请战,非把你打死不可。
      海殇君说:“送我出城吧。”
      一页书说:“不行,主教的祈祷和祝福不能光给你一个人,要给每一个出征的战士。”
      海殇君不说话看著他,一页书说:“你别看我,越看我你越像章鱼,还嘟嘴。”
      海殇君说:“那我就没什麼特殊待遇?”
      一页书低著头想了一会,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才凑上去用自己的脸贴了贴海殇君两侧的脸颊,一边还大声说著:“勇敢的战士啊,愿上帝赐予你勇气与荣光,杀敌浴血,凯旋而归。”说完才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海殇君摸著脸颊傻笑了一会,说:“要不你把那个东西还我吧?”
      一页书说好,然后把手里攥著的东西塞到他口袋里,说:“出了城再拿出来。”
      海殇君说:“嗯。”
      他上了马,就再也没回头看。
      马队慢慢走出了城,海殇君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东西,还是温的。
      这麼多年了,琉璃珠的颜色一点没变,金棕色,剔透清澈。
      像极了他的双眼。
      海殇君每三天就给一页书写一封信,准得跟公文似的一点也不耽误。这天海殇君又来信了。信里说,前两天路过一座山,在山里抓了好多野鸡。於是从那以后一日三餐都是烤鸡。我拿著鸡腿一个也吃不下,一吃就想起你。
      一页书看完不乐意了,合著还不愿意想我啊?於是就把信一扔,回信也不打算写了。
      海殇君左盼右盼苦等了一个月也没等到一页书的回信,急得天天往城里写信,就那麼几个送信的小兵,腿都要跑断了。
      一页书看一封扔一封,一个字也不回。
      后来有一天早上,一页书还在睡觉,就听见有人在教堂门外砸门。
      一页书揉著眼睛开了门,素还真顶著俩黑眼圈站在外面,一脸憔悴地说:“主教,我要忏悔。”
      一页书打了个呵欠,开了门让他进来:“这次又是啥?”
      素还真自从当上了城主,三天两头往他这跑要忏悔。大到错误估计情况结果让亲信崎路人误死,小到他说话不知轻重把屈世途气得离家出走。一页书不止一次跟他说,你下次要不要去云鼓雷峰修道院找找帝如来院长,你那麼多需要忏悔的事,总得让云渡山教堂消化一下。
      素还真深吸一口气,开始说:“想当年,我还是史艳文城主手下的一个文官。有一次城主派我去出差……”
      一页书打断了他:“这多少年的陈年往事,你怎麼突然就想起来忏悔了?”
      素还真叹了口气说:“主教你听我说完呗。”
      一页书说:“嗯。”
      素还真接著说:“临走之前,谈无欲给我做了好多饼,给我路上当乾粮。但是我没怎麼吃,就全扔了。”
      一页书皱著眉头看著他说:“你应珍惜上帝所赐予的一切,不应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素还真不说话了,跪在地上只顾著叹气。
      一页书说:“你没说完呢,怎麼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了?”
      素还真说:“昨天无欲心血来潮说好久没做饼给我吃了,忙活了一下午,结果我吃一口就吐了。然后……晚上无欲就不让我进屋了。”
      一页书问:“你为啥不吃饼啊?”
      素还真又叹了半天气,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太年轻,出门在外,越吃饼越想他,越想他越难过,越难过越吃不下去。”
      一页书不说话了,在素还真额头画了个十字。
      素还真摸著脸说:“主教,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出息的?”
      一页书说:“不是。至少不是最没出息的。”
      晚上他给海殇君写了封信,信里说,你要实在吃不下去鸡腿就别勉强自己了,改吃鸡翅膀吧。
      那年冬天海殇君就回来了。 


      IP属地:广东4楼2011-09-17 19:03
      回复

        盖著一块白布回来的。但是一页书怎麼看都觉得那是红的,鲜红鲜红,血一样的颜色。
        於是他把头扭过去不肯再看了。但是那红色好像一直印在他眼睛里,无论他看什麽都是红的。然后眼角有什麽东西流下来,一页书抬手擦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回云渡山教堂去。
        是不知道过了多久,素还真在一页书的房间外面砸门,一页书才起身去开门。
        素还真说:“主教,大家在等你呢。”
        一页书嗯了一声,披上长袍,跟著素还真走到教堂里。
        教堂里躺著很多人,也站著很多人,但是没有一点声音。一片可怖的静谧中,只听得到一页书微微颤抖的声音念著祷文。
        “全能仁慈的天主,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求你广施慈恩,接纳我们英勇的战士们得灵魂。赦免他们在世时,无论思想、言语、行为上的过失。求你派遣天使保护和引导他们,不为魔鬼所害,把他们引领到你的台前,让他们安息在你的怀中。求你治愈他们身心受到创伤的亲人,帮助他们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伤害,让他们在天父无限的慈爱里找到力量和慰藉。也求你使我们仍然生活在世间的人,珍惜生命的恩赐,勉力行善,让我们来日在天堂相聚。亚孟。”
        然后一页书抬头,看著那块在他眼中依旧是鲜红鲜红的布,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除了他。”
        然后他割破指尖,在胸口画下十字。
        三天后一页书去了城郊的墓园。
        大雪下了一夜,到天亮仍旧未停。一颗颗地飘落,挂在一页书披散在黑色长袍上的黑色长发上,白得有点刺眼。
        一页书在墓园门口停了一下,弯下腰抓了一把雪。
        他慢慢地走著,雪地上印下一串孤零零的脚印。很快就被覆盖得看不见了。
        他走到一座墓前,只是弯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连一眼都没有多看,就一边向手里呵著气,一边转身离开了。
        脚印很快也被大雪覆盖了。清晨的墓园又恢复一片寂静,像是从不曾有人到来过。
        那年头,神职人员和神的契约就是板上钉钉,谁也违抗不了的。主教说谁能上天堂,就是他哭著喊著要去地狱也得忽忽悠悠地飘上天去。
        海殇君就没事老捧著一页书的手说:“你至於吗你?为了把我留下连血契都使上了。”
        一页书把手抽回来说:“‘为了把我留下’这几个字你省省。”
        海殇君只好把手缩回来,说:“你确定这麼下去能行?愁月那点半吊子巫术我可信不过。这身体我看不禁用,可别过两天顶不住了就烂了。”
        “信不过你就当个幽灵飘著,我不拦你。”一页书有点不想跟他说话了。
        “你别说……”海殇君凑过去,一脸悲怆的神色。“我还是个幽灵的时候,在自己尸体上边飘著,就盼著回来见你呢,结果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跑了。”
        一页书说:“要看就看活的,死的我才不看。”
        海殇君说:“你看都没看怎麼就知道我死了?”
        一页书转过脸去,彻底不跟他说话了。
        海殇君说:“第二天在教堂里,我那个急啊,又不能自己把自己搬走,就怕你一个不小心把我也送上去了。”
        一页书还是不说话。
        “我就知道你不会的。而且,就算你拿血契要送我上天堂,我也不去……”
        察觉到一页书不同寻常的缄默,海殇君绕过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握在手中。
        利用巫术重塑的身体,动作还不流畅,但是掌心传来的,是与常人无异的温度。
        “因为那个天堂里,没有你。”
        一页书抬起眼睛看著他。
        海殇君看著那就像他无数次看著的琉璃一样,比最纯净的灵魂还要剔透清澈的颜色。
        只有你在,才是我的天堂。


        IP属地:广东5楼2011-09-17 19:03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