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日野的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过去,说久也不算久,却让土方岁三有种大概一辈子都会这样子过了的感觉。早上起来看新八他们乒里乓啷地干架,为了午饭里多一条鱼干少一条鱼干争论半天。然后在大日头下躲在竹林里偷偷练剑。晚上趁着没人捣鼓石田散药时,每每会被溜进房间的少年好一顿调侃。 春雨惊春,夏满芒夏,秋处露秋,冬雪雪冬,四季更迭,桃花簪上了细柳,大暑小暑在蝉鸣中消磨。时间仿佛停滞,平淡一律的生活,倒也不显得枯燥,只是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然而当时的他并没料到,这段似水平静下面,隐蔽着的是激烈的暗涌,一旦被打破表面,便会激起千层浪花,汹涌地漫溢,让人难以抽身。
——我们上京吧——
那天中午他们还在为该不该往纳豆里加糖吵个不休,然后大门被猛地推开,闯进来的山南敬助看到自己脸色僵了僵,但又马上被满脸的兴奋掩盖住。他刷啦啦地扬着手里的檄文:
“近藤先生,幕府成立浪士组了,我们去加盟,做幕府直属的武士吧!”
夏至在桃枝上挂了毛绒绒的青涩果实,朦胧的雨气里满是柑橘花的淡雅香气,星移斗转中他都快忘记了〔武士〕这两个字。然而再怎么平静宁和的地方,也磨灭不了他的桀骜不驯。那些被他忘却在内心深处的野心和梦想,伸出尖利的爪子不断地挠啊挠,随时都会撕裂一切,决堤而出。
“那个,先生您没事吧?”
猛地回过神来,土方岁三这才发现他居然站在一家花铺前发了呆。店铺的姑娘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俊秀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先生要买花吗?不如买束菖蒲吧,先生盯着它看了很久了⋯⋯”
土方岁三看了看插在水桶里的花,漂亮的蓝紫色顺着细致的纹路蔓延到花瓣,洁净而优雅。心中一动,他抬起头来。
“要多少钱?”
姑娘小小声地报了个数,土方岁三扬了扬眉。他上前一步,刻意压低嗓音。
“小姐,这样我很难办耶。”
“⋯⋯哈?”
再上前一步,土方岁三看着脸瞬间涨得绯红的少女,忽然勾起邪魅的笑容,
“因为啊,跟小姐的美貌比起来,再美丽的花,都会变得形同草芥——”
——轻松搞定——
为自己的泡(?)妞手段沾沾自喜了一回,土方岁三右手捧着花束,左手提着壶酒,快步走在石路上。那些由一块快石头堆砌而成的山林小径,曲曲绕绕,狭窄而幽暗,即使隔着草鞋,他也能感觉底下咯脚的冰凉。
将汗湿的刘海往一边拨了拨,土方岁三下巴微微上扬,满眼阴郁
——这杀千刀的干嘛要把房子盖到那么隐秘的地方啊——
终于到达目的地,土方岁三喘了口气,一把推开木门 ,木屋的主人正在清理着烟管,头也不会地抛出一句:
“哦,阿岁吗? 居然懂得在走之前给我送酒,真是让人欣慰啊。”
“什么叫做‘让人欣慰’啊,好像我有多么不成熟一般。还有,你凭什么知道我要走了?”
“就凭我是你哥。”
微微一笑,土方为次郎转过头来。
“山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吧,以你的性格,怎么会有不走的道理?唔,这个香气,从哪里骗来的乌梅酒?”
“⋯⋯你的鼻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灵。”
悻悻地将酒壶放在桌上,土方岁三正了正色。
“哥,我就直说罢,我这次来是向你借钱的。我真的需要一把武士刀,不是一般的刀,是真真正正的名刀。”
这还是他头一次用如此强硬的口吻提出要求。土方为次郎的手顿了顿,良久,才开了口。
“那边的柜子,从左边数第二个抽屉。那里放有母亲的嫁妆,再加上我上次给你的那笔钱,应该足够了吧。啊,对了⋯⋯”
他起身摸索着拿出一把剑扔了过去,
“上次遇到了个很有意思的老头,也是个瞎子,在山脚开了几家武器店。我跟他说了你的事,他就把这把刀卖给我了。”
土方岁三一把接住,拔出一看,却是锈迹斑斑的剑身,覆盖着块状的黯红色,稍稍一抖便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看上去惨不忍睹。
“那个人说这是和泉守兼定。”
“哈啊?”
土方岁三眉毛吊得老高。
“开什么玩笑,就这把破剑,你是被人坑了吧⋯⋯”
“不要小看盲人的直觉啊阿岁。”
土方为次郎坐直身,
“剑这种东西,在于里而否于面,在于魂而否于表,在于意而否于器,这么说来,我们看不见的人,反而比那些明眼人更多一个心眼⋯⋯
那么,现在你酒也送了,钱也借了,刀也拿了,还有什么事情不?”
还沉浸在刀里的土方岁三愣了一愣,他看了看手里的花束,咬了咬下唇。
“我⋯⋯想去看看〔她们〕。”
土方为次郎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柔和。
他站起来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
“去吧,她们会高兴的。”
(咳咳,好吧,我知道这一章净写土方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蛮重要的过渡段⋯⋯现在有奖竞答开始,土方岁三的花是要给谁的鸟?猜中的人奖励更新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