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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我跟往常一样，在天香楼表演，我抱着我的琴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厅左边的乔生，这次他换了件藏青色的长袍，多了点风流倜傥的味道。端着酒杯，含笑的看着我。
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天长地久的温柔，我想，他是为了我才留在京城的把。
于是那天晚上，乔生成了我第一个入幕之宾，与梅花型的胎记无关。
那晚之后，乔生便常常来，弹琴，吹箫，写字，下棋……他还教我骑马，我喜欢极了这种迎风奔跑的感觉。
我们在天朗气清的日子一起骑马游玩，然后晚上一起躺在草地上看牛郎织女星。
我说，牛郎织女很可怜，相爱却不能再一起。
可乔生却说，这是必然的，仙凡有别，王母为了维护三界的秩序，必须要这么做。
我想，我是个狐狸精，而他是人，我们也不是同一类人。我突然觉得很难过，秩序之外，还有人情。骨肉分离，终年不见，难道成了仙就没有恻隐之心吗？
相比我的激动，乔生继续云淡风轻的回我，秩序为主，人情再次，每年七夕的相会我想已经是王母最大的让步了。
我觉得有点挫败，支起了身子正视他，我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那如果你是牛郎，你会怎么做。
乔生安静的看了我许久，眼神深刻的像是要把我铭记一样，我们靠的很近，几乎呼吸相闻，月下花前。
乔生温柔的将我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挽到耳后，然后他说：“我也不知道。”
十二姐走的那天晚上，我决定在天香楼跳《红梅傲雪》。
香香姨派人送来了特意定制的舞衣。红衣胜血，犹如冰天雪地里傲然盛开的红梅，翠儿帮我画上了梅花妆，连声夸好看： “只有小姐这样淡雅的人才能衬得起这艳丽的红色，当真是艳而不俗。”
这丫头自从跟了我之后，越发的伶牙俐齿了，可现在，我实在没有心情跟她耍嘴皮子。
可是，我最终都没能给乔生一场惊艳的舞蹈，我跳到一半的时候，有客人喝醉了酒冲上了台，硬拉着我要我陪他喝酒去，说喜欢我，那人来头极大，香香姨也不敢得罪，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上前。
我觉得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我装扮的这样好看，我练了那么久，想要跳给乔生看，可是这一切都被他给毁了。
我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可我口诀念到一半的时候，乔生已经飞身上台把那个人狠狠的踹了下去，他把我护在他的身后，低声的跟我说别怕。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来。
那个来头极大的人带了一群手下一起来的天香楼，眼看主子被打，自然一拥而上，
乔生在一片混乱中拉着我的手离开了天香楼，我们牵着手在人潮涌动的街上奔跑，有种振翅化蝶的鲜活感。
一直到我们都跑不动了，一起靠在街角的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笑的很大声。
我暗自捏了一个诀，好让那些人找不到我们。
他擦了擦我的眼泪，柔声的安慰我：“有我在，不用害怕，十四娘不要呆在天香楼了，跟我走，好不好。”
他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一样，突然倾身抱住我，我闻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听见他说：“十四娘，我喜欢你。”我不知道作何反应。
“我不喜欢你对别的男人笑，不喜欢你跳舞给他们看，不喜欢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十四娘，我帮你赎身带你走好不好？以后你只跳舞给我一个人看，只对我一个人笑，我们走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他一向寡言，这是他对我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一字一句对我来说都很珍贵。
那天晚上的烟花开的很漂亮，从灿烂到酴醾不过一瞬之间，我在他的怀里，静静的仰着头，看那些烟花盛开湮灭，刹那凝结成永远。我觉得这是我这一辈子看的最漂亮的一次烟花了。
我闭上眼睛，平静的对乔生说：“不好。”
乔生似乎不可置信一般的放开我：“你说什么。”
我便真的重复了一遍：“不好，我不愿意跟你走了。”
乔生墨一般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我们变成牛郎织女。”
乔生的眼神一瞬万变，震惊，无奈，明了，最后归于死寂。
原来十二姐说的都是真的。
“乔生，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回天香楼了。”
我是狐狸精，他是捉妖师。
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我们生而对立，我只能在我们还未泥足深陷的时候，斩断这一切。
那夜的烟花很绚烂，却也很寂寞。
那夜的烟花已经盛开在我心里了，就像乔生已经住进我的心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