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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帖当年的那个同人:九歌 之 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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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
  我从案头堆积如山的文卷中抬起头来。
  “启禀殿下,已打探到‘御剑’派出的将领是任小邪。”
  果然如我所料,我感觉到自己极轻微极轻微地笑了一下,“知道了,你下去吧。”
  该说是“宿命”还是“孽缘”呢,任小邪?左肩上早已愈合的伤口突然有微微的灼烧般的痛感传来,却并不怎么让人感到苦楚。
  九歌 之 绝音
第一章 天子·翊钧
  我不相信命运,而我的名字却是乩卜得来。“天子·翊钧”,我可以想象当日,奉诏上窥天数的阴阳师面对这结果是何等的惊惶失措,或许他试图以“天纵骄子,以助奉剑”为由向父皇解释,但是我知道,纵然表面上不动声色,父皇其实并不相信他的搪塞之辞,以致他竟不允许我这个堂堂“奉剑”一国的第二皇子使用国姓,而是含含糊糊地指了我眸中的紫色与我为姓,叫我做“朱翊钧”。
  天之子的名号,以及生就的雪发紫眸,是我异于常人的征象,也是我在宫中为人所深深忌惮的根源,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件事情,因而明白,为何父皇待我,纵使冷淡却从不刻薄;何以虽然我身后从无母妃外戚撑腰,朝臣宫人却总对我畏之如虎,敬若神明。
  古人有“五十而知天命”,但于我,从小就知道或许反而是种幸运。反正也未曾有过另一种生活,也倒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怎样地值得慨叹。和我的银发一样清淡如烟的脾性,就是这样养成的吧。
  偶尔,我会想到我的母亲,我们“奉剑”的芷薇贵妃。据说她与她的姐姐,“御剑”的王后纳兰夫人齐名,一个黑发如墨,一个银发流泉,都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或许公正点说,并不是她们的错,错就错在她们是几百年来彼此制衡的“剑盟”三国中最弱的“示剑”一国的公主。
  数年前,我父皇和“御剑”之王炎浪几乎同时提出迎娶长公主纳兰,雍容平和之下,各怀染指“示剑”的鬼胎。此“前门迎狼,后门据虎”之势,“示剑”国王又何尝不明白?然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只能忍痛割爱,将长公主嫁入提亲略前国势也略强的“御剑”,又将小公主芷薇许给我父皇,以期牺牲爱女而保全社稷。只可惜父皇爱美人也更爱江山,一句“本欲和亲反而受辱”掀起战争,而“御剑”以“保护亲国”为由介入。两个名义上的敌国唯一的目标都是“示剑”,这场混战,自然是以“示剑”皇子被杀,国王自尽而告终,“奉剑”“御剑”各占半壁江山,两个国王也各自抱得美人归。
  “御剑”是何等情形我不知道,但是我认为父皇是真的爱着母妃的。如若不然,何以父皇看我的时候总是带着那么多复杂的情绪:有怀念与眷恋,因为我虽几乎完全不像他却带着母妃的影子;也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因为,母妃只是看到刚刚出生的我便从此疯癫。
  7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被人带着到未央宫去看望母妃。据说经过几年的疗养,她已不像起初时的狂乱,也有人说她是呆滞了,白白浪费了绝世的容颜——这宫中勾心斗角、彼此倾轧,又有谁说得清呢?反正在我,她是否美丽都不重要,我只想见我的母亲,除了冷漠的父皇和倨傲的皇兄之外,我在这世间唯一的感情纽带。
  至今,我仍然会在恶梦中想起那时母妃的尖叫。她从未央宫高高的楼台上向我冲来,衣袂翻飞,犹如投火自尽的夜蝴蝶。我惊悚战栗,绝对相信若非她自己跌倒,她一定会杀了我。
  当时我怎么也无法理解,就算疯癫寡情,一个母亲也不致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置自己唯一的骨肉于死地吧。直到许多年后,我见到另一个女人,才明白母妃所怕所恨的,并非我紫色的眼睛,她那句“你为什么要存在?!”



IP属地:河南1楼2011-10-29 21:35回复

      “扶摇?‘小而向上的旋风’,你的名字挺符合你的神职嘛,而且很好听哦。”
      ……
      “等等我,扶摇……元昊不允许我们到处乱跑!扶摇~~”
      ……
      “风使·扶摇,你无视规则,擅自妄为,屡教不改;这次更是私自带翊钧潜入酒乡禁林,险些酿成大祸;数罪并罚,罪无可恕!身为天帝,若再放过你,必……”
      “元昊,是我让扶摇带我去玩的,我不算教唆也是共犯;若要处罚,我同罪!”
      “同罪?!很好,我成全你!且饶了扶摇,罚你!不然你会以为你‘天之子’的身份是百试不爽的护身符!也不想想你身上背负的,是怎样的重任!”
      九歌 之 绝音
       第二章 风使·扶摇
      “殿下!怎么可以喝冷水呢?您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御医嘱咐了只能喝温热的茶,万一您……”
      “好了好了,天气这么热,有什么关系?!三更半夜的,要我为了喝口水叫醒全营的将士吗?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侍从们领命而去,继续轮班守候在帐外——从我回国之后,我就从不允许睡觉的时候有任何人在身边。
      空荡、寂静和漆黑让我放松了些,我自嘲地笑笑,这个在“御剑”为质几年得来的“馈赠”我还是早些丢弃的好,就像……那方手帕。
      我方才想起令我如此焦躁地醒来的原因。任小邪,我好像又梦见他了。
      说起来,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会在我的梦中出现。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整天玩在一起的小孩子,梦见对方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奇怪的是,何以即使在小时候,梦境中的我们却一直都是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而且,他叫我翊钧没错,我却自始至终都叫他“扶摇”——“风使·扶摇”。
      或者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渊源罢,只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了。17岁时的两军对垒不是10岁时的游戏,也没人敢把它当作儿戏。
      从我认识小邪的第一天起,先生就屡次警告我他是个危险人物。起初我还有所顾忌,可日子一久,我就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了。虽然我那时年龄还小,不懂得看人,可我也知道,这个任小邪虽然目无规矩,胆大妄为,却个性正直,待人热情真诚,至少,他从不因为我的眼睛与众不同而对我敬而远之,也从不因为我皇子的显赫身份而巴结奉承我,他跟我玩,对我好,纯粹是因为我是“我”这个人而已。
      从小没人宠爱的落寞,以及没人陪伴的孤寂,似乎全从小邪那里得到了补偿。那一段时间,我对他非常的信任和依赖,简直是无话不谈,有时候,我甚至会叫他小邪哥,时常会想,是不是真正的兄弟就是这样,是不是有个朋友的感觉就是这样,当然也就不会赞同先生的看法,认为这样的小邪会对我有什么不利。
      那是我生命中过得最快乐最正常的一段日子。“剑盟三国”间互质的习俗由来已久,质子都是对方重臣的子嗣,归国之后往往占据要职,所以虽不比在其祖国,却也一向受到礼遇,我和小邪一起玩并不算折损我的身份,因而我们之间日渐要好并没有引起很大异议。
      倒是我一直被压抑着的小孩子的淘气心性绝地大反攻,少不了和小邪一起闯祸。宫里的人忌惮我,所以不会如何;只有先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脾气越来越坏,对我的要求也越来越严苛了。可我总觉得,在他的强硬背后,有着一直把握在手心的东西终于摆脱了控制的力不从心的惆怅。
      差不多一年之后吧,父皇灵山出猎,皇族贵戚都有跟随。
      实际上,母妃出事之后,父皇就衰老颓唐了很多,耽于声色,不事弓马,所谓行猎,不过是充充样子,加之皇兄和他那帮朋友上不得台面,能与小邪一起自由驰骋,对我而言无疑是件乐事。
    


    IP属地:河南3楼2011-10-30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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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马行猎的时候,小邪看看我崭新的猎装,突然大笑:“你挺神气的嘛”,后纵马而去。
        小邪骑马一向以速度见长,加上我有和他竞赛之心,没多久我们便把随从侍卫都甩得远远的。我追上他,回首微笑:“如何?别小看我。”
        小邪正笑,突然脸色一变,“低头!”
        我吃了一惊,在意识到之前已然伏下身去。正疑惑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却听见小邪放肆的笑声:“翊钧,你就这么信任我?”
        “任小邪,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气坏了,回马便走,不一会儿小邪就追了上来。
        “你可真容易生气,二皇子殿下。”小邪笑说,伸手来抓我的马缰。我哪会任他得逞,自然去挡——出招拆招对我们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两匹马旋身纠缠起来。
        “伏身!”厮打中我看到异样的闪光。“呵呵我才不……”没等他说完,我就把他从马上推了下去。
        “你也太过分了!”小邪一把拉我翻身下马,我紧紧抓住他,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支利箭深深地射入我的左肩,连剑羽上都溅上了鲜血。
        小邪脸上要揍人的表情在霎那间变为惊讶和恐惧——毕竟我们还都是孩子,而且当时的情况的确很危急:敌暗我明;我又伤得很厉害;由于是打猎的缘故,我们手边的武器只有背上的弓箭。我们几乎没有希望能保护自己直到侍卫们赶到。
        不知道小邪是怎么办到的,总之我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是在马上。我们脱险了吗?我微微动了一下,疼痛再度占据了我全部的思想。
        “醒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周围的一切在我的感觉中都很暗。小邪满头都是土,我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如此惊惶的神色,然而他的嘴上却依然不依不饶:“你这个笨蛋,为了救我你自己倒中箭,害得最累的还是我!还有还有,你看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回头要赔我……”
        “小邪,你很多话……”我恍恍惚惚地想睡,嫌他聒噪。
        “喂,不许睡!我怀里有手帕,你自己掏出来攥着,免得疼得厉害咬了舌头……不许皱眉,都是被你自己的血浸湿了……喂……”
        详细的经过我记不得了,只是后来听御医说,若非当时小邪一直和我说话保持我的意识,我很有可能在赶回的路上就丢了性命。
        父皇并没有因为我的受伤而对我亲近分毫,只不过我毕竟是一国皇子,比之庶出的皇兄身份又要高贵很多,受到重伤事态自然严重,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实际上我的伤并不在要害,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加之我从小就贫血才显得凶险,难以调养。从侍从口中,我听说小邪也有多处擦伤和淤伤,所幸没有大碍,可是他居然一直没有来看我。弄得我又生气,又寂寞,加上伤痛,整日过得浑浑噩噩。
        先生倒是天天来看我,后来见**渐康复,慢慢有了精神,连教我天文地理的老师都带了来,说是不要我荒废了学业。
        我就问他小邪的事,可是先生总是避而不谈。我觉得实在太蹊跷,就趁他不在的时候问其他老师,方才知道,在先生的坚持下,小邪已经被遣返回国了。
        “那个任小邪,留的得吗?!”面对我的质问,先生这样回答,“他没有被作为疑犯羁押已经是看在两国的交情上了。”
        “不可能!是小邪救我回来的啊!——先生刚刚说‘疑犯’,难道这次不是意外吗?”
        “殿下,”先生的脸色变得非常的严肃,他屏退了左右,又命人严加把守于外,这才转回来对我说:“殿下难道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场所么?!”
        先生的表情近乎冷笑,令我觉得害怕。
        “殿下试想,你们两个身份高贵,衣着光鲜,有可能被误认么?御医说那箭力道很大,一定是稳稳瞄准了才射出的,有可能是流箭么?”
        “行刺”?我的脑袋里冒出这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词来,“那么,刺客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目的呢?……当时,若不是我推了他一把,出事的就会是小邪…有人想杀小邪吗?为什么?”
        “有一种可能,是‘御剑’想要借人质被杀挑起新的战争。”
        “可是小邪是他们丞相任道旭的独生子,他们不会……”
        “所以微臣也认为不是。那么敢问殿下,倘若这一箭射的是殿下,殿下是否躲得开?”
        “我?……应该可以吧,以反应速度而论,单独是我或者小邪应该都不会受伤吧……!你的意思是说——”
        先生点头,“不然,何以他们不在殿下中箭你们孤立无援之际乘胜追击?殿下再想想,什么样的人能够在行刺之后隐藏得无影无踪呢?”
        “这次行猎的随行人员吧……”
        “那么倘若殿下发生不测,最大的受益者又会是谁呢?”
        “!皇兄……?”这个结论太可怕,我都被自己吓住了,“无论如何,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没有切实的证据。皇兄虽然与我素来不和,可是我们毕竟是血亲兄弟!”
        “不错,这些不过是推测。但既然有这样的可能,殿下就不能不防!殿下地位微妙,恐怕您的性命随时都有人觊觎,切不可以感情论事。不怕对您说句自私的话:微臣自殿下幼冲就悉心辅佐,殚精竭虑,殿下须知道是为了什么!”
        先生的话,让我愣了很久很久,毕竟,那些对于刚满11岁的我来说,实在是太深奥,也太震撼了。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没线的风筝,飘忽不定,摇摇欲坠却没有归处,到那时才发现,原来我出生的地方早已在我身上打了死结,哪怕我仿佛拥有了怎样的自由和快乐,它都可以随时把我扯下地来,扯进勾心斗角的纠缠倾轧中。
      (待续)


      IP属地:河南4楼2011-10-30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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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明白,先生之所以说小邪危险,并不是因为他怀疑小邪会对我耍什么诡计,恰恰相反,他害怕的是,小邪的开朗、热情和真诚会吸引我,以至于教给我我不应该学会的东西——感情,那将成为身在皇家这个血腥漩涡中的我的致命伤。
        可是,无论先生怎样反对和担心,小邪留在我心中的那个最柔软的角落,和他在危急时刻让我紧紧攥在手里的那方染血的手帕一样,被我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来。
        我时常会想起小邪,想起他的快乐,他的无拘无束;想起他咬着根草,邪邪微笑的时候,阳光从他头顶的树叶间,流泻而下的声音。
        九歌 之 绝音
        第三章 白衣苍狗本无心
        我的童年,就在那次事故之后结束。养伤的那段时间里,我静静地看着先生如何将嫌疑转嫁给他平日里的政敌,继而不动声色地将他们除去。
        “先生,这次事件至少有三处明显的突破口,” 一次,只有我们师徒二人时,我说,“第一,我身上的箭,箭头和箭羽都应该有迹可查;二是当时有什么人进了围场却在案发时间里去向不明;第三是围场的守卫。先生想要查出真凶,何不由此入手?”
        起初先生似乎很吃了一惊,继而又显得非常高兴:“殿下能想到这些真是进步斐浅,微臣倍感欣慰。殿下所言微臣早已派人查过,然以殿下遇刺事件之大,幕后主谋绝非等闲,又岂会在这些地方留下破绽?”
        “既知如此,先生这样随手地嫁祸于人,难道就不怕留下破绽?”
        他有些惊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周遭的空气中酝酿着山雨欲来的寂静。我的后背上升起丝丝冷意,我想,他是明白我要说什么了。
        “殿下宅心仁厚,可愈是身居高位之人便愈是不可以感情用事,您可还记得‘农夫与蛇’的故事?”
        “可是……”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在无法指认真凶之时,就只有最大限度地利用它。”
        “‘利用’?也包括……我吗?”
        那一瞬间仿佛有寒冷的剑从先生眯着的眼睛刺出,但也许只是光影的错觉罢了。
        对于先生,我一直又敬又怕。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显得神定气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事实证明也往往如此。而正是这种感觉,令我禁不住怀疑这所发生的种种,是否也不过是他的安排罢了。
        然而正如先生所说,凭空猜想是毫无用处的,事以至此,只有思考后面的路,而不是追究前面的源,更何况,我还不至于笨到将自己的后援逼成敌人。
        不久,“奉剑”和“御剑”再度开战。
        “剑盟”本就从无千日的和平,十几年前失去了可以借以制衡的“示剑”之后就更是战火不断。我真怀疑两国的百姓听到战争的消息,就像一阵风吹过那么平常。不,不会的,永远不会,因为到时候要厮杀的,要流血的,从来都只是无辜的人民。一将功成,又将有多少妻离子散!
        可是,如果要莫名其妙中了一箭险些丧命的我为引发战争而内疚,或者负上什么责任,也未免太牵强可笑了。一定要说我和小邪有什么错的话,就是我们在皇宫这个世界上最不正常的地方,做了两个太正常的孩子。
        日子过得疲惫又无聊,以致我连之前那仅有的一丝暖洋洋的神情也懒得流露。任小邪,仿佛漂浮于我生命之河上的一片落叶,打了个旋儿,转眼就了无痕迹。
        先生对此表示赞许,宫里宫外关于我的传说仍旧层出不穷。无论他人怎样,我依然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第二殿下,高贵漠然的冰雪天子,依然,在乱世中沉沉静静地长大。
        十四岁,是我的成年礼。还有半年之期宫里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我对此倒是不甚热心,反正不必指望母妃出席,父皇已经到前线去了,可以算不是为了避开我,所谓“脱离父母携抱照料”,我老早就经历过了,也不在乎这个徒具形式的典礼。
        


        IP属地:河南7楼2011-10-31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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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先生却极其重视这件事,因为“成年”之后,我便有了正式参与国事的资格。
          这时,身在王都的我们,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典礼的前夕,会发生重大的变故。
          那天我正在内室试穿专为仪典而做的新礼服,先生突然闯了进来。我吓了一大跳。虽然先生管教我一向如严父,可在下人面前如此失仪,这还是第一次。他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父皇在前线受困,急召我们两位皇子前去,即刻启程,不得延误。宣旨官随后就到。
          因为事情实在太大,我反而一点都不感到恐慌。
          先生要全权打理国都的事务,这一次,不能够再从旁指点。临行时,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车马冲进黑夜,飞驰起来。青石的官道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摇摇晃晃的车辇仿佛行在水上。我向帘外望去,隐约觉得这是命运的潮流,而我,正不知将要被它推向何方。
          赶到边境之后,才发现情形根本不是“危急”而是“无药可救”。我没有想到父皇已然为人所囚;更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叱咤战场的“奉剑”之王,如今居然会为了苟且偷生,向“御剑”提出割让国土并以皇子为质。在“和谈”的阵前,我第一次见到了“剑盟”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霸主——御剑炎浪。
          对于“奉剑”而言,这样的状况比国君战死沙场更为凶险,国君阵亡,尚可推立皇子即位,为国耻故,内可以富国,外可以强兵,“奉剑”还有转圜的余地;而现在居然自己将皇室血脉尽数召集于此,岂非引颈就戮,邀请对方一网打尽吗?“奉剑”失主,无以为继,国都空虚,江山岂非拱手让人?
          这些道理,连年少的我都明白,已经玩了那么久刀兵的父皇,怎么就被压在颈上的雪刃吓糊涂了呢?
          御剑炎浪显然早有此打算,此刻他不动手,不过是想看场好戏,“如何,陛下,你可问问,你的儿子可是否愿意为你的大计牺牲啊?”
          如果,如果我的魄力,或者野心再大一点,我就会劝父皇为国捐躯,自己接掌兵权皇位,也许还可有殊死的一搏;如果我再懦弱一点,我就可以以自己尚未成年为由远避祸端,先生派给我的侍卫亲兵还有我自己的武功,未必不能保我周全;可我是我啊,我看看可怜巴巴如一堆肉块堆在那里的父皇,又扫了一眼早已吓得瘫软不堪不被人扶着就会跌下马去的皇兄,策马向前。对面寒光一片,逼人而来。
          “身为皇室之子,生为江山生,死为社稷死。‘奉剑’百姓锦衣玉食养了我十四年,如今为了交换他们的太平,不要说作几年人质,纵是要了我的性命又有何过分?”
          我尽可能清清朗朗地说道,身上雪缎的衣袍为逆风扬起,其上金色的龙纹共我银色的长发一同飞舞。
          我清楚地看到,御剑炎浪的身体颤了一下。
          之后,好久,只听他沉声说:“那我们就为二殿下的高风亮节干一杯吧。”
          “抱歉,我从不碰酒。”我说,“以茶代酒,祝两国和平。”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被迫为质,待遇自然和正常人质交换时不同。我的身边,连半个随从侍卫都不能带,“御剑”的人对我亦多有轻慢。我停下不走了,四周立刻锵锵啷啷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
          “你们不要搞错了,”我昂起头,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致颤抖,“就算为质,我依然是‘奉剑’的二皇子,也是你们御剑纳兰王后的亲外甥。”
          走在前面的御剑炎浪猛然一顿,他很慢很慢地转过身,用一种非常严厉、复杂和深刻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以前曾听人说他有一双狼眼,果然不错,精光四射。我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撑,唯有死死揪住自己的袖边,方才不怕,坚定地回视着他,以至发现他线条坚毅的脸上渐渐无法掩饰的痛惜和追悔。
          “你们也太失仪了吧,”他的声音缓慢而沉稳,那是王者的气度,“殿下是我们的贵客,你们这样待客,岂不让人耻笑我们不懂礼法?”
          待他转过身去,我才松了口气,手心里冰冷的汗早已湿了我的袍袖。
          我赢了,这整个我以生命作代价设下的赌局。
          ——当我决定挺身而出时,就将自己扔进这个危险之中:父皇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可以说是我的母妃造成的,所以,我赌御剑炎浪同样在乎他的王后纳兰夫人;赌我自己,长得像我这位早逝的姨母;赌我能说出,当日她嫁给他时,所说的相似的话。输,必然玉石俱焚;赢,御剑炎浪会念及纳兰夫人而答应父皇提出的荒唐和约,不对“奉剑”赶尽杀绝。
          我绝不喜欢赌博,但为家为国,也只有义无反顾。
          就这样,我在十四岁生日那天,踏上了“御剑”的国土。数日的跋涉后,我们到达了王都。经过一系列复杂无益的程序,我被安顿在一座别院。
          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一个人如旋风般向我直冲过来,又拍又打又摇又晃又转圈的,若不是那我异常熟悉的黝黑肤色,我早出手反击了。
          待他闹够了,我才抓住他的胳膊,露出许久都不曾有的由衷的微笑:
          “小邪。”
          (待续)


          IP属地:河南8楼2011-10-31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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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殿下,我还是反对,这样风险太大了!”军帐中,我和先生依旧对御敌的策略争执不下。
            “先生,我想我比你更了解任小邪。他看似大而化之,其实心思机巧决非一般人所能相比。你认为拖下去会有胜算么?”
            “正因为此,才应该从长计议,殿下怎么就有把握他一定会中计呢?”
            “我就是知道。”微笑如幻世的莲花在我脸上静静绽开。
            “殿下——”
            “先生,我并不是那种连自己的性命都能玩得愉快的人,”我沉声说,“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拿我的命冒这么大的风险。”
            九歌 之 绝音
            第四章 梨花欲雪,杨花如梦
            小邪长高了很多,虽然这些年我也长高了很多,可是他还是比我高出半头的样子。个子一高,虽依然是难掩的调皮捣蛋的心性,却自有一种活力和勃勃的英气。他抓住我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力气大了许多……他的武功又进步到什么程度了呢?现在再和他比武或者赛马一定会更有趣。我抬眼,他正饶有兴味地打量我,我想他一定也是跃跃欲试吧。
            “变帅了嘛,朱翊钧。”
            “算了吧,你是想说不过还是比不上你对吧?”我连愣都没愣,立刻回敬他。
            “呵呵,你可真了解我。”他咧开嘴笑了。
            “对了,”我掏出一方崭新的手帕递给他,“还给你,你的我弄脏了。”
            “我有那么小气吗?”他并不接过去,“你还把我的新猎装弄脏了呢,要赔,赔那个。”
            “去死——”
            夏日的午后,几只金绿色的甲虫百无聊赖地在灌木间飞来飞去。阳光穿过檐廊前的树枝射下来,光影斑驳,如同动荡的水面。我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看着自己在做梦似的,一切都太不真实,又太真实了。
            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古老的寓言:命运是一条波澜壮阔的江河,人是被放在藤筐里随波逐流的孩子。我猜想在我和小邪的藤筐上,一定有一个小小的搭扣,所以我们才能在激流漩涡间一而再,再而三地相遇。
            小邪比我大两岁,那时早已入朝为官,拥有了自己的私邸。不知是否是他央他父亲有意安排,我住的别院就在他的私邸之侧。他一得了空就来找我,而且因为嫌绕道大门太麻烦,常常是翻墙过来的,后来干脆就在院墙上开了个门,打通了两个院子。
            他的胡作非为我早就习惯了,反正全天下敢这么胡闹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个。无论如何,他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喜欢去郊外打猎,和小时候一样,免不了中间动起手来;不想走远的时候,就在房里下棋,或者,他听我弹琴,我听他天南海北地聊,再或者,谁也不出声,各看各的书,常常一天半天就一晃而过了。
            小邪总能让我获得我本难以拥有的自由,无论是5年前在“奉剑”皇宫,还是现在在御剑炎浪的监视下。
            那段时光过得可以说快乐。身为质子,蕴其锋芒我还是懂的。完全将先生教给我的那些沉重、复杂和阴暗抛之脑后,本就是件快事,更何况我反而有了时间去从事我平日里喜欢的事情——琴棋书画歌舞诗,启蒙时这些曾是我的功课,越来越大之后,先生就以那些不过是“技艺之巧”为由,让我把精力放在国事经史上。
            唯一不方便的是,不像从前在宫里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比如,京城一家琴行里的一张琴,虽不是什么极品,却比小邪送我的那张要好很多,我几次跑去看,又不好意思让小邪帮我买,只有无可奈何。
            转眼间,就是我在御剑的第一个新年,每个人都显得很高兴,小邪得了20天的年假,朝宴家聚之外,大多是和我在一起,带我到各种好玩的地方去玩。一天看完焰火已经很晚了,沐浴后我回到房间,本想早点休息,无意中发现我的琴被人换掉了。我本该生气,可是,可是……如今躺在我的面前的,是“流泉”,传说中再没有任何声音能与其琴音相提并论的稀世名琴。我惊得连碰都不敢碰它,站在一旁的侍从告诉我,那原本是纳兰王后的心爱之物,“御剑”王将它转送给我的。
            


            IP属地:河南10楼2011-11-01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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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以为所谓的“死地”,不是个刑场就是个坟场,到了才知道,那是个专门收押死刑犯和罪大恶极的重罪犯的监狱,在“御剑”,如果小孩子哭闹不止,大人便以“死地”来吓唬他,足见那是个怎样恐怖的地方。一路过去都是诡异的目光,我心里直发毛,手在袍袖中攥紧,又攥紧。
              记得小时候在书上读到“情深不寿”,我不解去问先生,先生却说不要我懂,因为他希望我能够“无欲则刚”。“无欲”倒是容易,与生俱来的矜持和高傲已经深深渗透入我的骨子里去,极少有什么入得了我的眼;至于“刚”,阴阳师曾为我扶乩:“刚极易折,弦极则断”——我宁可作为“奉剑”的皇子有尊严地去死,也不要和这些人关在一起受尽屈辱苟且偷生!任小邪,你未免太不了解我,太小看我了!
              我茫然地跟着士兵们一直走,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牢狱,就算先生再怎么要我体察民情也不至于要我到这种地方来。周围很黑,真正的不见天日,过了好一会儿我的眼睛才适应过来,但在此之前,“脏”和“臭”已经成为我对这里的概念——我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可笑的境地:我在这儿,不是“格格不入”而是“滑稽”,自尽于此或苟活于此对我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耻辱。那么,我还可以怎样?
              远处传来一阵喧哗,还有纠缠厮打的声音,左右的牢房都骚动起来,我的心绪被搅乱了,忐忑不安中,一时倒忘了生死荣辱的问题。
              从声音判断,我以为是囚犯们在打架,直到我经过事发地点,才发现根本是很多人在群殴一个人,受害者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空气中弥散出浓重的血腥味。我大惊失色,前后的士兵们却都无动于衷。我顾不得许多,脱口而出:“你们的统领呢?出了这种事,你们怎么……?”
              我的声音并不大,却陡然令周围的嚣嚷沉寂了下来,我的心跳亦随之漏跳了一拍。
              “的确是‘奉剑’的皇子。”一个声音淡淡言道,士兵们都为说话者让出一条道路,“我是这里的统领庄童。”
              对于这个头发卷卷看起来有些老成少年我早有耳闻,小邪说过他有个哥们儿在刑部任职,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被我见到了。“你总算来了,他——”我指向那个被打的人,刚才庄童到的时候,打人者已经散开立在一旁。
              庄童瞟了一眼,吩咐道:“把尸体抬出去吧。”
              “你!”小邪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囚犯也是人啊,人命关天怎么可以这样?!”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全是怜悯:“‘死地’是没有‘人’的。”
              隔壁牢房的犯人的怪笑和牢门落锁的声音混在一起,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完全失去了思考的勇气。我有些希望可以尖叫或者哭泣,但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仿佛一个世纪。
              黑暗中有什么蠢蠢欲动,我吓了一跳,没错,这间牢房不只我一个人,而我一身银白,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呵呵,只要还有一点人性,就不会被送到‘死地’来。”声音从角落中传来,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你倒是个例外,但在这里,你还想做什么,皇子殿下?”
              我抿了一下嘴唇,不知道为什么,我渴,想喝水,很渴。
              “所以,你是乖一点呢还是劳动我们自己动手?——你这身衣服可够鲜亮的,好料子吧。”
              浓浓的血腥含在口里,我把嘴唇咬破了。我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龙困浅滩受鱼欺”,不过我的武功也不弱,能和身为侍卫长官的任小邪打成平手。敢妄动的,不妨一试!
              这些人果然是亡命之徒,单论武功倒还没人及得上我,然而,当对方自愿降低了几个层次,完全使用暴力的话,就变得很难对付了。到最后我也只是勉勉强强占了上风,和他们对峙着,让他们不再靠近我而已。
              此时身上的汗渐渐冷下来,刚才的恼怒平息了一些,恐惧却升了起来:幸好小邪坚持治好了我持续的高烧,否则真是不堪设想……然而,我心下一寒,若不是那个任小邪多事,我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刻骨的恨意蒙在了我的心上,以至于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危险,不过刚刚开始,而且,纵然再强,寡,始终是不能敌众的。
              “殿下!”贴身的侍卫大声地叫我,语音中完全是慌乱。
              我在飞驰的战马上回过头去,飘动的长发打在我的脸上。按照预先的计划,我身边并没有多少兵士,再后面是密密麻麻的追兵,小邪的玄衣黑马在其间格外醒目。他会毫无顾忌地追过来吗?我转回头,离隘口还有一段距离,如果他真的紧追,我今天一定会埋骨于此——之前和先生约定了,万一任小邪追上我,两军混杂,就舍小节而顾大局。战争中总要有牺牲,这对先生而言并不是太难的决定,有过两年前,又何况今日?但是,倘若小邪犹豫呢?只要他不对我赶尽杀绝,只要他的队伍与我的,保持足够的距离……丝丝冷气潜入我的身体,在四肢百骸间切割着——小邪的速度明显慢了,他果然下不了手。战场上瞬息就是胜负,我逃出了埋伏圈,身后火光冲天而起。
              任小邪,你这个超级大笨蛋!
              (待续)


              IP属地:河南14楼2011-11-02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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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为什么放走任小邪?!”
                “……”小邪带人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倘若我率兵阻截,他们是断无生还的可能的,但是……小邪不忍心逼我去死,难道我又真的能下手杀他吗?
                “微臣已经教过殿下多少遍:要么莫做,要么做了莫休!殿下怎么就是听不进去,日后要做的大事还多着呢……”
                “先生,至少我还从来未让你失望过吧;若非如此,先生怎么会站在我这边?”我不耐烦地打断他,一心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我担心小邪:这一役,他们至少折损了5万兵士,“剑盟”都是小国,这样的牺牲,纵然是小邪也很难担待吧。御剑炎浪会处置他吗?柔婴一定能为他求情,只是御剑炎浪真的能网开一面吗?
                “殿下!”对我的心不在焉先生大为不满,“别的都先放在一边,这次我们战胜而缔约,无论如何,殿下一定要要求迎娶御剑柔婴公主!”
                九歌 之 绝音
                第六章 公主柔婴
                好累,我倚着铁质的牢门,栏杆又硬又冷,硌得我的背生痛,借此我勉强保持着清醒,但是视线已经时不时地开始模糊。不妙,我对自己说。那些不怀好意的身影让我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我自己的身体却因为疲惫而渐渐无法支持,这样下去……是不是我只能在遭人欺辱和死后一样遭人欺辱之间选择?要不然……只是衣服而已……不!我什么时候堕落到可以容许自己屈从?!宁可折,决不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身后仿佛传来什么声响,但我耳中嗡嗡的鸣响也越来越大,背后忽然一空,我一头栽了过去。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人抓住我的肩头,我挣了一下,黑暗于瞬间吞噬了我。
                流星已经划过,夜空了无痕迹,你我生命的轨迹无法重合……
                “喂,你是不是男子汉啊?马上就15了还哭鼻子,弄湿了我的宝贝书你可赔不来!”
                “小邪……”我完全掉进了故事的跌宕起伏中,没有心情和他调笑,“你不觉得很悲伤吗?明明是彼此理解如同拥有相似的灵魂的两个人,却硬是彼此误解、彼此伤害、彼此错过……那最初的最初,他们又为什么要相遇呢?”
                “你根本是替古人落泪嘛。”小邪揉了一把我散在肩上的长发,从我手中拿走了书,“不过,我倒真喜欢《天籁》这个故事。”
                ?!
                我腾地弹起来,床?这是什么地方?呼吸急促和不规律起来,顾不得身体的酸软,我首先去摸身上的衣服。还好,我松了口气,心跳渐渐平复,胸口沉沉的压痛却并没有消失。
                “没人碰过你——除了把你弄过来之外。”庄童离开了之前靠着的门框,“昏倒了还紧张得像木桩,连药都灌不进去。”
                药?我下意识按住胸口,没错,这个心率,肯定是高烧。一点也不奇怪,自从小时候那次受伤,我就一直经不起劳累、冷、热,甚至大的情绪波动。“谢谢你照顾我。不过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你我也都省心。”
                “我倒想省省心,可惜有人不许。”庄童冷冷地回道,示意刚进来的侍从把托盘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又盯着他离去。“小邪让我看好你,防着你气不过自寻短见什么的。我想你好歹是一国皇子,该也不致懦弱至此。现在看来,哼,小邪还高估了你。”
                !我恨恨地瞪着他,不说话。
                “没有人能够折辱你,除非你先折辱了自己。药、水和饭菜都在这儿,吃不吃随你。要死自己回牢里死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小童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小邪跟我说时,我还笑他是武功不如人家而心存嫉妒,如今,我得承认小邪看人极准。若非庄童武艺高强冷静果敢,想也镇不住“死地”的亡命之徒们。为什么我身边就没有这种人材呢?羡慕之余,我才意识到,方才的那番惋惜,是建立在我可以平安回国的前提下的。
                不错,我不愿意就这样输掉!只要心不输,人就不会输;只要尊严在,我就不会失去自我。我想变强,我要变强,我的命运我要自己把握!别人可以背叛我,甚至伤害我,但是没有我的许可,没有我的示弱,任何人都无法羞辱我!
                


                IP属地:河南15楼2011-11-03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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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娶柔婴吗?……”我喃喃地对自己说,心中全无应有的喜悦,只忽然觉得人生仿佛大梦一场,命运如此荒诞可笑。柔婴,我的姨表姐姐,“御剑”的公主和唯一继承人,从来都没有见过我,尽管我见过她,喜欢她,也知道她,一直爱着小邪。
                  “别碰我!”话音未落,手刀已经向那个凑近的黑影劈过去。
                  “你干什么?!”小邪没有提防,险险躲开,反手抓住我的手腕,“你在发抖……又发烧了?”说着,他伸手来试我的额头,未料想我死命地挣扎,“你到底怎么了?”
                  “放开我,”我浑身颤抖得厉害,“拜托你,放手……”
                  他松开手,看着我,有些发怔;我也站定了看他,慢慢放松下来。一年半的时光横亘在我们之间,冷冷狞笑着,不可逾越。
                  我一直被关着,所以不会知道,就因为救我顶撞国君,小邪被罚远戍边疆,一年多来这还是第一次获准回京,能否留京续用官复原职还是未知。他能抽到机会跑到“死地”看我,实属不易。只可惜,他记忆中那个苍白如雪,透明似蝉翼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一时无话,相当的尴尬。还可以说什么呢?连问好都变得很讽刺,谁好谁不好一目了然,又何须明知故问?沉默了一会儿,小邪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你的小邪哥,有什么尽管说。”
                  “我还敢让你帮我做什么?我会落到如此地步,还不是拜你所赐吗?”假若是过去的我,我一定会不顾所有的皇室涵养,用最尖刻的语句来挖苦他,可是……如今我已经遍体鳞伤,满心疲惫,无力争狠斗气了,只木然地看了看他,说:“我想在干净的地方洗澡,在安静的地方睡觉。”
                  因为偷带我出来,马车的帘子全部放了下来,不过我和小邪谁也无心看风景。颠颠簸簸中我有些恍惚,不清楚小邪是怎么费尽周折把我带进他的府邸,直到浴室腾起的雾气让回忆清晰得令人心悸。我觉得好肮脏,身上的旧伤新伤因为用力的擦洗而渗出血来,讨厌血腥味,讨厌脏,讨厌那个阴暗的地方,那个我永远的噩梦。
                  我尽量和那些可怕的人保持着距离,当然也不可能始终如愿,被偷袭得手的次数也多的数不过来,越是反抗就越被打得很惨,有时候庄童会插手,有时候不管,反正开始的那段时间我身上的伤从来没断过,保住命真算是奇迹。只不知是否该感激上苍,我没有再发烧,起水痘而已——“久病成医”,我知道当我的身体衰弱到没有资本发烧的时候就会这样……
                  从小我就是一个异常清高和洁癖的人,一早自尽更符合我的理想。可是我既不能死也不能疯掉,我才不要顺了御剑炎浪的意!
                  亡命之徒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如果先生知道我把他教给我的那些阴谋机巧用于对付死囚犯,大概会哭死吧。但我的日子终于好过了一些,只不过,在任何时候,我都不敢也不可以睡得很熟,否则怎么死的我恐怕都不会知道。在太阳、月亮和星辰的光芒都照射不到的地方,时光流逝的唯一证据就是将我变成了我所不认识的另外一个人。
                  眼泪和血液顺着皮肤淌进水里,氤氲的雾气中,我看不清水面上我自己的倒影。从前那个如莲花般清纯的翊钧,那个如凤凰般骄傲的翊钧,都已经死掉了。因为这,任小邪,我不能够原谅你!
                  “水都凉了,当心感冒了又要发烧。”小邪把一块大毛巾扔在我身上,“一身是血你想吓死人啊,过来让我帮你包扎一下。”
                  我本能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小邪有点想要叹气的样子,“那你自己弄。刚刚柔婴突然来了,你待在我屋里别到处乱跑,穿帮了可不好玩。”
                  棉质衣服熟悉而又陌生的洁净柔软的触感让我有一下子松懈下来,永远坠入这种温柔安宁不复醒来的冲动。小邪的房间附近很安静,因为小邪生性不喜拘束,加之公主造访,侍者们不会过来。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看关着的纸窗渐渐变暗,变红,而后变黑。我没有思想。
                  而后在一片静寂中,突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渐近的光亮。我突然被惊醒,除了我熟悉的小邪,还有陌生的女子的声音。柔婴?对于这个常常被小邪提起又差点成为我的妻子的公主,我免不了有点好奇,于是侧身从窗缝往外看。
                  “……你就听我一句,服个软不行?父王的脾气你也知道,你去向他认个错,顺顺他,他就会原谅你,让你回京复职了。”说话的这位,想必是公主柔婴无疑了。她个子不是很高,却很窈窕,灯光下,果然有其母“银发流泉”的风范。其实对于女子的相貌,我并没有什么概念,所谓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对我而言只是空洞的词句,无法与真实的形象联系起来。只有两个人曾经引起过我鲜明的联想:一是七岁那年在未央宫的高台上见到的母亲,绯衣乌发犹如盛开的蔷薇,二就是这烛火摇曳映照出的柔婴,宛若夜幕下含苞待放的晚樱。
                  “呵呵……”一旁执烛的小邪脸上是我所不曾见过的温存笑意,“你到底是来参观我的院子,还是来教训我的?怎么像我老爹一样啰嗦?”
                  “算了吧,能有什么好看?有什么是我在宫里没见过的?最多和你一样散漫罢了……咦,那边墙上怎么开了扇门?不伦不类,难看死了。通哪里的?”
                  我的呼吸猛然一顿,只听小邪沉声说:“之前那边是翊钧的院子,现在空置很久了。”
                  “就是你那个害你被流放的朋友?”柔婴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像抱怨,“芷薇姨妈的儿子……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翊钧啊,他长得像个女孩子一样,不过剑法真的很不错哦——比我差一点点罢了。”
                  是平手。我不满地在心里嘀咕。这个可恶的任小邪,趁我不能辩白就占我便宜,回头非好好赢他一场不可。
                  “那你有没有打听过他现在怎么样了?”柔婴仿佛也来了兴趣。
                  “他死了。”他说。烛火猛然一跳,那一瞬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心怦然一颤,我转过身,用背抵着墙以保持站立。心脏似乎再也没有了跳动的力气。
                  (待续)


                  IP属地:河南16楼2011-11-03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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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毛是个待续啊……


                    19楼2011-11-05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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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婴?我从未梦见过她,所以我知道不是梦。“小邪不在。”我站起身整了整衣服。
                        “我找你。”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朱翊钧?”
                        “毫无疑问。”我眨了眨紫色的眼睛,笑了,“想问什么?”
                        柔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将目光定在我的身上吧。柔婴,柔婴……如果不是父王的不智,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和争斗,她应该是我的新娘的!我强自咽下心头的苦涩,“公主不会与我有什么瓜葛,自然是要问小邪的事。”
                        “果然妖异剔透的一个人。”她似乎颇为感叹。“你知道吗?任小邪之前向我求婚。”
                        我点点头,“举国上下谁不知道?恭喜,不,应该说小邪真有福气才对。”
                        她不理我的说话,只紧盯着我的眼睛问:“为什么?”
                        啊?小邪说得没错,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复杂难懂的生物。难道是“近乡情怯”,所以要先从旁人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可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公主应该问小邪自己。”
                        “你喜欢我。”我一惊下抬头,默认。她接着解释道:“你的眼睛告诉我的。我毕竟是个敏感的女人,仰慕的目光,多少还有点感觉。”
                        “既然如此,小邪心意怎样,你会不明白吗?”你如此轻易地看透我,难道就猜不到,小邪和我是怎样花痴地讨论你是如何说话,如何笑的?“又来向我求证什么?”
                        她却仿佛被刺伤了一样,抿着嘴不说话,而后嫉恨般地狠狠打了我一记耳光。
                        我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触犯了她,只微微皱了下眉,静待她的下文。而她亦紧盯着我,我忽然明白她在等待什么,只好对她说:“我不会打回去的。”
                        “你!”她大窘,“小邪信任你,可我不!你敢给小邪添乱的话,我绝不放过你!”说罢拂袖而去。
                        柔夜落樱,我对她而言不过是过客,她根本不曾认得我,又何谈信赖?
                        “你不出来吗?”小邪不在,监视我的是庄童。他们一刻都未曾放松警惕,怕我成为第二个越王勾践吧。“幸好我没碰公主,否则岂不要被你打死?”
                        “你不会。”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你根本不怕死,你不出手也不是不敢,不是没力气,不是怜惜公主,更不是‘不打女人’。事实上我对你的理由很好奇。”
                        “我不知道如何打人耳光。”我哑然失笑,“你说美女是无师自通呢,还是练习比较多?”
                        他皱着眉头看我,仿佛闻到了什么难闻的味道一样。“你很无聊。”
                        我不笑了。有句话庄童猜得不对,其实,我很怕死。我害怕完全未知的东西,就像我同样渴望它们。国破家亡以及即将到来的小邪和柔婴的婚礼,使得我的“过去”统统消失不见,只剩我一个人丢在逃不开的空虚中。
                        我想离开。如果我可以作为我自己活下去,作为朱翊钧。
                      (待续)


                      IP属地:河南22楼2011-11-05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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