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去找他。
鸦魂没有阻止,只是不耐烦的摆手,太君治看了也没说什么,鸦魂就是这么个外冷内热的人,其实心里他比谁都着急。
太君治循着以往走过的路往东面走去,树高林密,走了会儿便觉得有些凉,但也不算冷,不大一会儿,便走出密林,面前是一片浩瀚翻滚的云海,崖边,不出意外见到十锋临风坐着。
十锋换下了在天机院当殿将时的一身白,该穿了一身浅蓝色的丝绸袍子,浅棕色的发并未梳理,只是搭在肩上,不时被风吹起,漾起一阵迷乱双眼的浪。
十锋。
太君治见到十锋送了口气,他上前几步走到十锋身边,袖子掸开地上灰尘,也坐下来。
十锋听及太君治的声音,微侧头便见到他温煦的笑,他嗯了一声,又将目光放向远处。
太君治见他心不在焉,又看了看十锋身上的浅蓝色袍子,在他印象之中,这种材质和剪裁的衣服只有一个人会穿,于是他便问,香独秀来过了?
十锋身子几不可察的颤了一下,但眼尖的太君治还是注意到了,十锋又嗯了一声,如同他往日一般低着头,太君治看不见他神情,但也知道定是发生了何事十锋才会如此。
他心中一疼,十锋虽不是他亲生,但他膝下无子,一直都将十锋当做亲生儿子看待,虽然他和他哥这关系让十锋的曾经义子身份也很尴尬。
太君治顿觉头疼,十锋的乖巧他看在眼里,但他这种什么都不说的个性更让他担心。
十锋,你哥也来了。
太君治伸手去捉住十锋的手,入手的冰凉让他心下一惊,想来十锋坐在此地的时间也不短了,他运起真气,慢慢帮十锋暖着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十锋感觉手心一暖,知道太君治的好意,便侧头,从发间看见太君治微皱起的眉,伸出另只手去轻触了下,但太君治眉间的温热才让他自己发觉自己的手指有多凉,他受惊似的缩回手,头埋的更低了。
太君治无言的看着十锋,他这样子……敛下心中担忧,他拉过十锋另一只暖着,然后看着眼前翻滚的云海,轻声说,十锋,跟我回去,好吗?
十锋呆呆的点头,只是他的眼神却依旧涣散而没有焦点,太君治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跟着他望的方向瞧去,却只见一片空阔的云。
蓝色,兰花的香味。
十锋瞧了一阵子的云,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身上的浅蓝色袍子,缓缓的说了几个字。
太君治听得真切,瞬间便想到了香独秀,那一身蓝色的袍子,飞扬的长发和犀利俊美的轮廓,还有他独爱兰花的个性,想他可以为了雅谷幽兰之事而杀上阴端佛鬼,现在想来,不知道是该恨阴端佛鬼还是该感谢他抽光了地气让香独秀等了好久的兰花凭空没了。‘
十锋……
太君治只得握紧十锋的手,不知如何开口,喜欢上香独秀,或许是他一身中的劫吧。当年,香独秀追求慕容情哪是弄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他最担心的便是十锋的感受,但见到十锋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太君治心里复杂的很。
院主。
十锋忽地唤了太君治,并且抬头,双眼直直的望进太君治眼里,那双眼难得的流露出几分叫人呼吸停滞的沉重悲伤。
太君治不忍见他如此,便放开手将十锋揽到怀里暖着,如同一个父亲给予一个孩子最可靠的温暖。
十锋没有拒绝,他好像就这样一直待在太君治怀里,如同还小时,太君治抱着他,看窗外云起变幻,四季更替,他想过,一辈子做个小孩多好,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想。
我记得……十锋想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记得,见到他的时候,那日是中午,但天还有些凉,我坐在窗边瞧着凋谢的兰花,慢慢的却看见远处满眼的绿之中透出一点蓝,渐渐的蓝色清晰起来,是我记得的蓝。
太君治静静听着十锋说着,垂下眼,手上又紧了几分。
他看着我,叫我的名字。十锋也垂下长长的眼睑盖住他眼里溢出来的悲伤,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在脑海中静静的想着昨夜,香独秀温柔的揽着他,亲吻和肢体交缠,暧昧到无以复加。
十锋忽地笑了,今早,他又走了,留下一件衣服就走了,我……院主,我该怨他吗?
他说着说着,眼角流下一滴泪来,太君治慌了,连忙举起袖子去擦,但十锋隔开他的手,任由泪水滑过至颈间最后消失不见,他迎着风,泪痕慢慢的风干,我不该怨他的。
十锋……太君治抱紧了十锋,却不知如何安慰。
十锋挣开太君治的手,站起身来,狂风将他的衣袍长发吹散,一时间竟让太君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从不曾见到十锋如此,如此哀伤却强作坚强的模样。
十锋伸手理顺了发,转过身,说,院主,我们回去把。哥还在等我们。太君治也站起身来走到十锋身边,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去,他听见风起,隐约听见十锋的声音传来。他说,再过两日,便是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