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绯红中盛开的蔷薇，于糜烂奢华的哥特式中凋零”
轻轻地从塔夫绸的床单上爬起，四周安静得只听见指针走动的声音。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看上去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清洁过了，水晶不甚清晰地折射着透过窗的缝隙渗进来的月光，显得模糊不清。
视线放到趴在床边睡觉的主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自从鬼族大战以来，兰德尔受到的重伤。鬼族的毒素没那么容易清除，好不容易快要康复了兰德尔又赶去公会处理有关黑袍等事宜。
——也累了吧
手指轻轻地撩起亚麻色的刘海，谁知道手臂一动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睡衣，伤口已被整齐地包扎起来，看样子之后主人把自己带到医疗班，但由于鬼族的毒素很难清理可能大概要几天才能完全恢复吧。
蹑手蹑脚地向床边移动，“嘭”兰德尔突然睁大眼睛抓住他的脚踝，黑色的指甲用力陷入白色的皮肤。
“你要去哪里？先休息过好几天再说”紫蓝色的眼眸严厉的看着自己，语气也变得有那么点不耐烦。
“作为管家，不应该比主人更懒散。”面无表情地望着夜行人，拿出公式化的表情说着。
“什麽懒散？你现在受伤了知不知道？！”迅速架住尼罗准备挣脱的手臂。
“主人，请放开我。”尼罗露出了难得一眼的生气表情，天蓝色眼眸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主人。兰德尔凝视着尼罗生气的表情，心里却不由得暗暗感动自己管家终于露出面瘫以外的表情，这个比起干掉耶吕比申还更要让他感动。
明白自家主人想打什么注意，尼罗顿了一顿瞥见放在壁柜上的水晶高脚杯。
“我去为您准备些饮品，请稍后。”趁兰德尔分神，稍微用力推开，身手敏捷地下床捡起被主人随便扔在沙发上的管家制服。谁知道背后一股力度把他推在沙发上，肩膀被按压触动了伤口。“唔”被包扎好的地方传来温热的感觉，黑色指甲在染出血渍的地方。
“啊……”疼痛的感觉，身体一个激灵颤抖了起来。
尼罗僵硬地靠在沙发背垫上，睡衣领口吸血鬼的指甲扯开了纽扣，灵活地拉开包扎的绷带，蠕动着的红润舌头温柔地舔着伤伤口。濡湿的感觉在肌肤上敏感地输入神经，尖牙轻轻搜刮着伤口裂开的里肉。
尼罗不由得昂起了头，抿紧苍白的嘴唇。
亚麻色的发丝在肌肤上有点瘙痒。
眼神有点呆滞地停留在窗边的十字架上，十字架旁边的红蔷薇尚未凋谢。
那几抹点点的暗红，装饰着华丽的哥特式风格房间。绣着金色丵图腾的白色纱帘在晚风中飘逸着，模糊了窗外的月亮以及自己的视线。
当蔷薇凋谢时，那段记忆葬在灵柩中，不再开启。
血液的流动，证明了生物的存在。
鼓动的心跳，证明了活着的痕迹。
即使自己没有温暖的体温，却无比贪恋这对方的温暖。这是在种族证明中不曾有过的舒适感。让他无比无比的眷恋，在多年的相处来已经变得不可或缺了。
着迷似的轻轻、轻轻地咬下去。
尼罗反射性地抬起手掌捂住嘴巴，剧烈的痛楚在锁骨处蒸腾，血液不断地往吸血鬼的啃咬处流动。隐约嗅到一阵淡淡类似罗兰的香，这是夜行人狩猎时本能发出能够麻痹猎物的气味。仿佛这样，减少了些许痛楚。但是，他宁愿这些痛楚能够留下，就像深深镌刻在灵魂中的烙印那样。
因为眼前的吸血鬼，就是他的存在意义。
手指颤抖着抬了起来，轻轻抚弄着柔软的发丝。
自从那段记忆变成黑白开始，就再也没做过这个动作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獠牙已经放开了。
夜行人回味似地舔了舔嘴唇，把头埋在尼罗的颈窝，手臂依然拦着他的腰。尼罗本想起来，却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无力了，任由年纪比他小、身形却比他大的主人趴在他身上。
看来这次，撑不住的是自己吧。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马车外传来，浸染在空气中的刺骨空气。
——我准许你叫我的名字。
窗边的蔷薇花瓣静静滑落。


【三】
“黑白的荒芜，没有一点触感。“
「你知道我一开始很讨厌狼人的，像是看见蛆一样讨厌。」
走在前面的兰德尔用一种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声调说了这么一句话。
走在后面的尼罗楞了两秒然后回答了一声：“知道。”
尼罗正在接受密西亚家的管家训练，训练还没结束就被还小的主人叫了出去。在一个黑色的荒林小径上，尼罗低垂下视线跟着主人的后面。行走了约莫有好一段时间，对方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但是尼罗发现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密西亚家族的领地边缘，要是继续走下去很可能会被等待已久的狩猎者趁虚而入。
“主人，老爷吩咐过我们是不可以过来这边的。”尼罗依旧低垂下头，恭敬地说。
兰德尔转过身，看到对方如同奴隶般恭敬的态度没有来的感到一阵焦躁。眯起如同紫罗兰般的眼眸凝视着狼人。
“卑微的狼人什么时候可以有意见？你只需要听着我的话就行了”，移开视线。
——而且，在黑暗中逃亡的狼人没有接触夜行人贵族的资格。
好吧，差不多可以了。兰德尔这么想着，舔了舔隐藏在口腔里的锐利獠牙，潜藏的神经已经开始隐隐跃动着，名为本能的嗜血冲动让自己觉得即使在空气中也能窥视那份香甜的温热。
“转过去吧，我不想看到你的样子。”傲慢地说着。
尼罗虽然疑惑，即使隐隐察觉到主人的不善气息，但还是听从命令转了过去。
突然之间黑色修长的指甲从后面钳制住自己的下颚，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但还是把心中的不安强压住。只听到兰德尔在后面轻声呢喃着：“不知道狼人的血液会是何种滋味呢？”
尖牙缓缓靠近了脖子，动脉缓缓地被刺穿。
“少爷，请……”强忍住大叫出来的冲动，尼罗本想挣脱开。
突然之间，周遭的气流划过些微的震动。
“……？！”
伴随着破风的声音传来碎裂的声音，自己的发丝被截断了几根飘落在地上。“啪“一声，一支银箭射偏了没入身后稀疏的草丛中，尼罗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拉开了兰德尔，情急之下手臂变成了兽爪抓住了了再飞过来的箭。
在另一边，兰德尔被尼罗拉开。一向对自己毕恭毕敬的管家突然对自己这么粗鲁让他不由得心生不悦。随即转过身抬起手指发动了一个小型风咒化解了对方的攻击，指甲如同沼泽里生长的黑色蔓藤从身旁的稀疏灌木丛中穿过狩猎者的喉咙提起身体。“啧”紫蓝的眼眸已经化为艳红的颜色，炙热的火红仿佛地狱里燃烧的曼珠沙华般。
杀戮，杀戮，杀戮。
黑色的指甲逐渐浮现出隐藏的密西亚家图纹，缠绕繁复的图案被鲜血的沾染下逐渐清晰。空气中香甜的味道越发浓厚，夜行人的黑色斗篷渗入鲜血却被黑色吸收了。
“……！”旁边的管家察觉到主人的嗜血变化。
“小心，主人”
突然兰德尔感觉到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炽热。
尼罗解决掉手上的敌人转过身，余光看见自家主人背后一个狩猎者吟念了一个不知什么咒语，一个红色诡异的光线一闪而过。
兰德尔只觉得眼前瞬间模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
尼罗的叫喊声也不大清楚。
尼罗朦朦胧胧地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书桌上。书桌上的纸张因为没有整理而散乱，钢笔横躺在手臂不远处，黑色的墨水渗到白纸上，染出一大团墨晕。
“我看那个狼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就说嘛，兰德尔少爷还要把他带在身边……”
窃窃私语。
闲言闲语。
这几天在房间照顾主人时他已经听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从门缝里传来的声音大得像是故意要让自己听到，即使是这样，也清楚的明白自己在夜行人的世界里是多么地格格不入的存在。
“你在意吗？”
突然之间背后一个声音把自己吓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双高贵的紫蓝色瞳孔。
——主人，是什么时候跑到我房间？
有点诧异一向厌恶狼人的主人，然后站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主人，你的伤还没好……”手臂被拉了起来，兰德尔自顾自地走着，然后很没礼貌地把门踹开。尼罗见状皱起了眉：看来主人的礼仪课还没过关。不过这句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
“兰德尔这个名字是你们随便说的吗？”被称为主人的勾起一抹冷淡的笑容，望着外面被踹门吓到的女仆。然后也不管她们是什么反应拉着尼罗穿过华丽的厅堂，尼罗望着天花板上的雕刻。
可能谁也想不到吸血鬼的房子里讽刺地会有歌颂上帝的壁画吧？
尼罗一边没由来的这样想着，手腕被捏着的地方发痛着。走到大门口时他发现原来外面下起了大雨，蓬勃的大雨的眼前掀起了一层水幕，水幕中停放着一辆中世纪的马车，当然那匹马自然不会是普通的马。浑身漆黑的躯体，隐约可见嘴角的獠牙，细长的眼睛是红色的。
“主人，我们要去……”
“回去学院。”
“可是……”
“我准许你叫我名字。”
“咦？”
兰德尔没有再说话，伯爵家的车夫架起了车。透过车内的窗口，看到了荒芜的树林，隔着雨幕显得模糊不清。
“主人，我不可以叫您的名字。”尼罗端正好态度望着兰德尔。
“为什么不可以？！”兰德尔锐利的眼睛望着他。
——因为你和他们不同。
空气肆虐地搜刮者不大的空间。


【番外】The last dance
“一二、一二”，四周的景色在在不断重复旋转。在空旷的大厅里，只有清脆的脚步声。
“好了，主人。我们已经连续练习了一整个晚上了。”放开了自家主人的手，淡淡的说道。在夜行人的贵族里，规定者男性自十五岁开始就要进入沙龙感受上流社会的气氛。在望族密西亚家族来说，礼仪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尤其是社交舞蹈。本来密西亚伯爵夫妇决定在兰德尔首次参加贵族沙龙之前安排了几个导师，谁知道最后都被兰德尔退掉，无奈之下只能把这项工作交给一直都在身边服侍的尼罗。
“请休息一下吧，主人。”尼罗微微低下头，然后戴上白色丝质手套转身去准备点心。“唔”手臂被紧紧抓住，回过头看见兰德尔眯起紫蓝色的眼眸盯着他。
“再来一次，我还没学会”
明明刚才主人已经能够流畅地熟记舞步，却偏偏三番四次地睁眼说瞎话自己不会。。虽然在兰德尔身边服侍已久，但是他有时候还是搞不清楚主人奇怪想法。不过对于自己来说，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毫无怨言地再次把手套脱掉小心翼翼收进口袋里，然后走到兰德尔面前，抬起手。
“那么……”
对方突然一个力度把自己向前拽过去，有点措手不及地扑到兰德尔怀里。主人自顾自的把头埋进尼罗淡金色的头发，手臂揽住他纤细的腰部，抬起手指抚弄着发丝。尼罗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天蓝色的眼睛戴着少见的茫然神色。兰德尔看见平日一副面瘫的管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不由得心情大好。
“主人，请放开我，这样会违反主仆的规矩”，尼罗终于反应过来那是主人的恶作剧，语气也严肃起来。
——我只是一名仆人。
“有什么关系”，兰德尔慵懒的抬起眼帘，张开嘴唇露出獠牙啃咬般地凑上尼罗薄薄的唇瓣，丝毫不在意地按住尼罗想要离开的头部。
“唔”，带着淡淡血腥的唾液在自己口腔里扩散着，锐利的尖牙在嘴唇上咬开了伤口浓重的血腥让自己目光眩晕。头部被钳制着，蓝眸开始迷蒙，毫无焦距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稍微脱色的彩绘依旧可以看出旧日的美丽。
兰德尔贪婪者吮吸着尼罗口腔里的血。
——狼人的血。想要得，快要疯狂了。
兰德尔想起了最初自己把尼罗骗到密西亚家领地想吸食他的血时，稀有狼人的血液吸引着刺激着食欲。或许那时候就已经被吸引住了吧。
两人就在黑暗的角落——柔和的月色照不到的地方，甜美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悄悄地传来刺鸟被荆棘缠绕的痛苦嘶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慢长得就如同等待世界终焉似的。直到，兰德尔终于放开自己了。
尼罗勉强地支住不稳的身体站好，看到自家主人像是事不关己似地耸耸肩，然后优雅地朝自己做出邀请的手势。
“还有最后一支舞喔，尼罗。”
Fin
“尼罗，不如明天舞会你陪我跳舞吧”
“……”
“好吧，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