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说过,会永远爱我
“江郎,你便这样走了么?”蓦然,听到她在背后唤了一声,“还未拿到你要的东西,你舍得走么?”
他要的东西?
有些疑惑的,他终于站定了脚步,回头看着从门内抢身而出唤住他的红衣女子。
蓦然,他的手猛然震了一下,倒抽了一口气——拿在小妗指间的、浅碧色怒放的花朵!那是、那是……
踯躅花!
看着他,眼中有讽刺般的笑意:“你来大青山苍茫海、这样处心积虑的接近我,难道不正是为了这个么?”
他一时间竟怔住了。
“胡说八道!”终于反应过来,他蹙眉拂袖,“如果要得到踯躅花,当时我杀了你、抢了去不就得了?干吗那么费力?””
她居然还是微微笑着:“你也知道,踯躅花是多么难养——其性极阴,非但花籽平日里需要由韶龄女子贴肉放置,到了播种时节、更是十有九败……你即使杀了我,夺了那花籽去,又有什么用呢?你、你那般的聪明…如何肯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后来,虽然在微笑,她眼睛里已经泫然欲泣。
然,还未听她说完,便双眼一暗,晕了下去。
她对他下了什么毒?她做了什么?
—— “江郎……”轻轻的,听到她在身侧唤了一声,仿佛刚哭过,“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真的不是想害你、也不是想给你下蛊——我没有和你说,我其实是幻花宫的司花女侍。
他想苦笑,然连脸部肌肉都动不了一下。
——“你要的东西,我早就打算好给你——踯躅花对我来说算什么?不过是一朵花,而你…却是活生生的、疼我爱我的情郎啊。”他感觉到衣襟间一动,似乎她塞了一个锦囊在他怀里,脸上陡然冰凉一片,是小妗的泪水直洒下来,“宫主给了我三粒花籽,本来几年了都没有动静,前些天却居然有一颗萌芽……我把它转栽到山阴,今日便是开花时分了。”
把花给了他,小妗呢?她怎么回去交代?
——“宫主半年一次的过来查看,几日之后便要来了——江郎呀,非是我要对你下药,如若你留在这里,遇了宫主可怎么好……她武功非常厉害,你、你又这般倔强,必然是不肯自己避开她的。”
小妗!小妗!小妗!
——江郎啊,如果不遇见你,我这一生,就怕是白过了。
别了,江郎。
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如花般的女子。
山万重,水万重,然而,山长水远知何处?
他终究错失了一生中可能再也遇不到的那一点“真”。
——“小妗死了么?”
他仿佛被利剑刺中一样,蓦的抬头,厉声反驳:“谁说的!小妗没死!她不会死!”
——既然小妗没死,你不去找她,在这里喝什么酒!
——那么,就不要喝了!跟我一起去幻花宫走一趟。
当碧落抱着小妗的尸体走出水面,不知为何,一接触外面的空气,那苍白的躯体忽然间就化为了腐土灰尘,令人不忍目睹。连着那朵绝世的花儿,也一并枯萎——什么都没有留下……
那根支柱已经塌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找不回那个叫小妗的女子。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啊……或许,人只有这样失去了,才能永久的珍惜?
他所寻的,或许已经不仅仅止于“至爱的女子”,更是象征着这个不羁游子半生中所错过的、一切值得把握的东西……他终于觉醒到了,他在生命中错过了太多、竟然没有一件能够握在手中的。
那个竹楼中吹笛的女子,未等时光褪去谎言镀上的金色,让他们亲眼看到那个“永远”的破灭,她却死了。
死亡在刹那间、就把她对他的爱凝固了在那一刻、嘎然而止成了永远。
她对他的爱便是永远的,钉在了他的心里——永远无法再否认、永远无法再抹去。
小妗,小妗……如今,苍茫海里的花已经开了一年又一年,然而,上穷碧落下黄泉,山长水远,天地茫茫,恐怕是再也相见无期了。
原来,人这一生中,唯独“离别”,才是真正永远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