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明日[神都]

※正剧向，虽然我弱暴了。
※神子X布都，某些程度的别CP。
※一个比一个黑啊，虽然我写得一点也不黑。
※神子渣程度不够，对不起。
※\布都姬/
明日
物部不紧不慢地，在以精致雕花栏杆装饰的走廊中向前迈着步子。
「早朝结束后到我这里来。」
先前，神子对她这样说。
神子说话时的神色一如往日，琥珀色明亮眼睛里的平静，令物部无法难以猜测她的心思。
尽管在政治上有所冲突，她和神子私下却是能够愉快融洽地交谈、喝酒，甚至闲暇时一同出游的，近似友人的关系。
神子让她过去，究竟会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她总是难以避免地这样想，眼前并不幽暗的走廊也散发出些许阴郁的气味。
——就算私下关系再好，政治上也是敌人啊。
物部在门前停下脚步，待房内隐约传出的人语声停止后，才抬起手在门板上轻叩。
「太子殿下，物部氏求见。」
开门的是苏我，她皱紧眉头瞟了眼物部，就像往常一样别扭地转过头走出门外。
房间里不止神子一个人。
物部和上门，转身向神子行礼，低垂的目光不露痕迹地打量起神子身边的陌生人。
水蓝色长裙下缠绕着丝带的双足，奇异地悬浮在地面上方。
「这位是青娥娘娘。」
她抬起头，得以看见飘浮在神子身边的人脸上温婉的笑意，青蓝色的碎发从挽得整齐的发髻中散落到胸口，衬得本就秀丽的脸愈发娇小可人。
本该是张让人心生亲切感的脸。
「青娥是一位…仙人，是来进献长生不老之术的。」
察觉到物部投来的疑惑目光，神子露出个笑容回答，话语中少见地流露出难以压抑的兴奋。
「不老不死之后，就能够永远地……」神子的语气越发轻快起来，笑容里溢满向往的光彩：「布都，你愿意陪我一同修道吗？」
物部眯起眼，看见青娥隐没在柔顺目光之后，如商人般精明而尖锐的笑意。
「是。」
不过，既然是神子所相信的人，那必定是值得她信任的。
像是对她的回答放下了心，青娥飘向门边，身体如水般融进门板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房间里。
「苏我大人，」飘至仍立在门外的苏我身边，青娥扬起眉梢，佯装出疑惑的神色：「丰聪耳殿下不是让您回去做准备了吗？」
「…你不是自称道教的仙人吗，」苏我没有转身，只是用余光瞟向青娥带着盈盈笑容的脸，丝毫不掩饰话语中的不屑与质疑：「为什么…为什么神子殿下会听你的，还说要信佛教？」
青娥来到她的面前，笑容更加明媚了：「您是说…道教？那是个何等充满魅力的宗教……」
「……」
「…但是呢，如果百姓都知道了修道的好处，人人都得以长生，您觉得会怎么样呢……」她的声音轻柔得近乎喘息，在苏我耳边微微颤动。
「……物部她，也要信佛教？」苏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垂下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觉间握紧了。
「物部大人？」青娥微笑得眯起眼，让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掩住她眼中的嘲弄：「…她或许会和现在一样，和您有些冲突呢——当然，丰聪耳殿下是和您同一立场的。」
「…为什么？」
「能够借此机会诛灭物部氏，对您难道不是有益的吗？」青娥轻笑出声，俯下身体伏在苏我耳边，催眠般地低声呓语：「丰聪耳殿下需要您……」
「……而且，物部大人也需要您……」
珍珠色的柔软羽衣伴随她的动作轻盈摇曳着，让苏我有种沉重的晕眩感。
握住的双拳紧了紧，还是渐渐松开了。
青娥离开后，神子脸上的明媚笑意就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与往日相同的平淡沉静。紧闭的房门阻隔住房外的明亮阳光，令她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沉。
物部微微垂首立在一侧，思索着如果神子开口，自己该如何得体地回应。
「…布都，你愿意和我一起修道吗？」
「——当然了！」
物部在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后，不由对自己本能般的回答感到懊恼。
尽管她知道即便自己再怎样斟酌，对神子的回答也只会是一种。
「……但是，你或许要与我为敌呀，」

她静静等待神子接下来的话。
「道教可以让人不老不死，这是我所需要的，」神子走近她继续说着：「可是这样一个宗教，如果得到了推广，你觉得人们会怎么做？」
「…您要对外推广佛教吗？」
结果会是怎样，物部在第一次了解到道教时就已经清楚了。
佛教是与道教一同传入这里的，宣扬行善，仁慈，爱护生灵，并为「来世」积累善缘的宗教——无比适合掩人耳目的挡箭牌。
「接着对反对佛教的我进行惩罚，使得原本存有异心的人也……是吗？」
神子露出全无讶异的了然笑容，贴近物部的脸，语气里却带着物部从未见过的依赖：「……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啊。」
不过是个并未掺杂任何暧昧情感的句子。
「……我明白了。」
她一度以为自己离神子很近了。
无论是起初的亲近态度，修行结束后的愉悦神采，还有生起火炉时被烟尘熏黑，仍然明亮的耀眼的灿烂笑容。
她从未见过的神子，伴随时间的流淌渐渐展露在面前。
能够这样陪伴在神子身边，这样就足够了。
「物部、咳…你这混蛋！」
苏我狼狈地跌坐在飘飞着漆黑碎木的地上，用被火燎得泛灰的衣袖抹了把脸，向背对她的物部叫喊：「你刚才是真想烧死我把，你这趁人之危的、咳咳…混蛋！」
她没有回头，听见在木材的燃烧炸裂声中，苏我惋惜地叨念着「樱井寺」，不时夹杂几句咒骂的声音。
「我与你原本就是敌人吧，苏我。」
想起方才苏我在面对佛像时专注而虔诚的目光，物部不由暗自嗤笑一声：「如果今天在里面的人是我，你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猛然停止了嘟囔的苏我，只是妄想前方不远处，在金橙色的光辉中显得烨烨生辉的身影。
神子的身体被火光照耀着，在被映照得苍白的脸上投下大片昏黄的阴影，让人只能看清那双仿佛也闪烁着金色火焰的明亮眼睛。
——看啊，太子殿下在瞪物部大人。
——如此与太子殿下为敌，物部一族也快完蛋了吧。
她听不见穿梭在火苗中人们的窃窃私语，她只能清晰地、分明看见神子传递来的目光中，没有一丝阻隔的信任。
这样就足够了。
丹砂、水银、金，加上珍惜的药物，碾碎混合后放进通红燃烧着的铜炉，就变为细腻光洁，散发出美丽金属光彩的丹药。
这是遵从青娥指导，为神子成为仙人而炼制的。
「…布都，」
「是。」
物部跪坐在她面前，捧上盛有丹药的碗。
「…大地从千万年前就存在于此，」
「……海洋也依旧从未变化消失过，」
她闭着眼，与脸色同样苍白的薄唇缓慢开合，低沉而清晰的话语，在空荡的房内跳动着，
「……为什么，人仍然要接受死亡的命运呢。」
神子接过碗将药吞下，暗红的血丝从唇角沿碗壁滴落在雪白的衣襟上。
「太子殿下，……！」
她慌忙起身替神子擦拭不止涌出的血液，却被神子拉住手臂，按在面前坐了下来。
「……这样的丹药是没有用的，」神子睁开眼，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布都，你知道……尸解仙吗？」
「您是说…不可以的，这样太危险了！」
物部抓紧了手下的被单，少见地对神子的话直接提出反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青灰色天空里投下的透明得泛白的阳光洒在枕边，将原本明亮如金色宝石的眼瞳映得有些黯淡。
「…但是，我并不想独自……」
一个人死亡，是何等孤独而可怕的事情。
神子眼中从未流露过的虚弱，让物部的身体颤抖起来。
「——请让我代替您，先死一次吧。」
她握住神子冰凉的双手，语气坚定：「这样就可以在确认安全之后，再成为尸解仙。」
这样就足够了。
——不信仰佛教会遭天罚的。
——反对佛教的物部氏，要被处死了。
「物部！」
苏我跑进她的房间，猛地拍上桌面：「你真要听那个家伙的话，去当……去死？」
物部用笔尖蘸了朱砂在白帛上描画，听见苏我的声音，只慢条斯理地平静回答：「是遵从青娥仙人的指导，成为尸解仙。」

「人死即要轮回转世，长生不老这回事，根本……」
「你可以也向太子殿下请求，成为尸解仙。」
鲜红的笔迹在绸缎上划过，如血液般的色彩让物部露出的白皙手臂也沾染上几丝妖冶的气息。
「才不要做这种蠢事。」
「那么你可以在我死亡再确认平安无事之后，再考虑是否要……」
「别开玩笑了！」
苏我的拳头落在桌面上，过大的力量让盛有颜料的瓷碟震荡起来，殷红的颜色飞溅上物部的脸颊。
「那家伙是个骗子！她让神子殿下信道教，吃让身体损伤的药，现在还要……你这一世对佛祖不敬，即使死了也只会…」
「…我如果死了，对你难道不是有益的吗，苏我氏？」
物部将写好的符咒搁在一边，又抽出条白绸低头书写起来，银白的柔顺发丝伴随她的动作从耳后滑落，站上颊边的几点血红。
「她并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但是太子殿下相信着她。」
「这些，都是为了太子殿下。」
这样就足够了。
物部垂下眼帘，看见面前清澄透明的酒液上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
本该是件幸福的事情。
喝下这杯酒，就能够成为尸解仙，与神子一同复活，最后不老不死，永远陪伴着她。
为神子而死，本该是件令人幸福的事情。
她跪在殿前伏下身体，向神子深深行礼，接着端起酒杯，压抑着身体本能的颤抖将毒酒一饮而尽。
因为没有再服用丹药，神子的气色恢复得很好，端坐在上方的庄严姿态，流露出令她仰望的美丽。
「…唔……！」
内脏在融化。
酒中的毒在身体中蔓延，将内脏溶解腐蚀般的尖锐痛楚让物部揪紧衣领，想忍耐住喉间不住翻涌的浓稠铁锈味。
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渗漏下来，混杂着粘腻的暗红色血块散发出令人反胃的浓烈腥味，滴落在碎裂的酒杯残片上。
腥甜的滚烫液体烧灼着喉咙的剧烈疼痛，让与意志无关的泪水很快模糊了双眼，物部难以看清上方神子的脸。
这样就……足够了吗。
想待在神子身边。
想陪着她
不想死。
不想死。
不想死。
内脏抽搐痉挛的痛苦让物部近乎窒息，更多的血液从口腔涌出，将下颚浸湿得麻木。
头脑中剧烈震颤着的情绪，令人头痛得快要昏厥。
「毕竟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啊。」
不想死，但是……
被模糊的视线无法看清神子的脸，尽管如此她还是露出一丝笑意。
水波般柔和的笑容，伴随血液的流淌而在脸上缓缓漾开。
这样就足够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