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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ning__出品】[黑瓶黑]相 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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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录于倾暖晨光Morning社团实体本Vol.1《纸婚》
2011.4.10 - 2011.5.8
现在看起来真的不是满意的一篇文章,看着它印成册,有一点点害臊=M=。本来想要好好修改一下,但是毕竟代表着当时对黑瓶黑的理解,想想也就算了【你就是懒吧】。
趁着大结局时放出来。不可避免地,会对完结后的盗笔越来越淡,我觉得我遇上黑瓶黑这个CP太晚了。
顺带泪奔一下,我不小心给原稿删了TUT


1楼2012-01-12 16:59回复
    顺带曝一下,此篇是去年答应给乔儿的生日贺,结果迟到了一个月TUT当时脑袋是多混账啊。
    注:私心地希望你们把黑眼镜想象成坤神的模样,把小哥想象成严宽的模样……大感谢!【够了


    2楼2012-01-12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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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光背后,不是肮脏就是沧桑。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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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刑》
      Article/异路猫
      Couple/黑眼镜×闷油瓶×黑眼镜
      Tips/强攻强受/局外人和局内人
      ▏▎▍▌▏▎▍▌▏▎▍▌▏▎▍▌
      Warn:有雷区。专业知识不到位,有杜撰成分,还不少。
      


      3楼2012-01-12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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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咧开嘴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反问:“我们看起来真的很像认识么?”
        视线再转过来,年轻人已经转过身离开,领队人气急败坏又难以发泄,便对着那背影吼道别再迟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不过第二天他当真没迟到。或许是入秋的原因,长沙的夜晚突然冷起来。火车上的大喇叭发出刺耳的提示音,些许干扰的杂音做以单调的背景声,提醒乘客即将启程。黑眼镜盘腿倚靠在铁床头,透过车厢门的玻璃看见那些弟兄在另一个车厢中站在一起,身后放着许多设备和行李,轮番有人坐在上面打盹。似乎是天生匪气过于浓重,其他人宁愿全都簇拥在前面,也不愿挨在他们身边。
        悠长的汽笛声在寂静的车站响彻,黑眼镜看得出坐在对面的头儿脸部肌肉抽圌动着不知所言,一旁床铺上的年轻人好像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将行李箱推到床铺下面,背对着头儿躺在床铺上和衣便睡。年轻人穿着组织统一的黑色风衣,和他身上的大小型号应该相同,只是因为身材稍显精壮,裹在身上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头顶上的灯接连被熄灭,尽头只剩下一盏质量不过关的,昏暗的灯光忽闪着像只不怀好意的眼睛,火车已经启程。黑眼镜不是没有倦意,只是在人很多的地方睡觉总令人感到不安,他躺在床铺上,墨镜依旧挂在脸上。
        自长沙到新圌疆,路途约莫四天,期间还要几次转战。带着五十余人的庞大队伍一起行动不是件易事,头儿叫黑眼镜盯紧那个年轻人,自己那双鹰眼也始终桎梏在他的身上不敢松懈。“看有什么异常举动,就直接杀了他。”
        黑眼镜耸耸肩,说不必费心。年轻人走在前面,似乎听到了两人的私语回头,两道峰眉下的眼睛如漂着薄冰的塔里木河,就这样扫过来,烈性堪比AK47枪子儿,他想礼貌地回应一个微笑,而理智最先背离了思维,差点咬到舌头。
        黑眼镜勉强算队伍的领头羊,说勉强是因为总有人把命令充当耳旁风,而你又拿他没辙。年轻人这一路没说过半句话,始终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鼻子往下的身体。喊他吃饭,他默不作声,伸手去推他的肩膀,他便早一步将手伸出来死死握紧来者的手,再缓缓松开。他从不和队伍一起用餐,总是等到餐车就快关闭时才洗漱好,踱步到餐车的路途总与饱餐而归的黑眼镜他们相遇,目光笔直向前,对他堆满笑容的脸视若未睹,两人擦着肩过去往往是黑眼镜被撞得生疼的那一个。有人为他打抱不平,他也是摇摇头笑容似有似无,说没有必要和“自己人”过不去。
        自己人,究竟指代什么,黑眼镜自己也并不了解,只是脱口而出。黑眼镜并非是遵纪的人,向来不是。
        大概是和自己很像的人。
        想出这个答案后黑眼镜又摇摇头纠正,应是以前的自己。他的嘴角越发上圌翘,发自内心笑得放肆。
        


        6楼2012-01-12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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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虽说表面太平,其实也暗流涌动。一个从不与人交流却又强悍得无处挑剔的家伙,再加上天生皮相看起来就不像善类,相信怎么也受不得同行喜欢。伙计们碍于情势和头儿又不好发作。黑眼镜总是向他们说其实他人不坏,末了哼唧两声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说这话时,张起灵站在相距甚远的车头处,正望着窗外的风景,对这边的议论闻而未闻,察觉有人窥视自己只是向这里淡淡一瞥,黑眼镜立刻下意识转开视线,心说自己又办了件蠢事。
          火车到达目的地时正是午时,惨淡的阳光在灰浑的天空正中央,像无底洞般汲取他们蓄势已久的能量。四周是苍茫的荒漠,远远望去星罗棋布的巨大的仙人掌像散落的遗骸,无端令人疲乏得产生流泪的冲动。这时黑眼镜看见头儿似乎和年轻人说什么,后者只是以点头或摇头来回答。尔后协议似乎达成,立刻租借五辆越野车决心行动。一来人数太多,如果再延缓很可能被视为可疑人而被盯住;再来年轻人似乎还有其他要紧事,已经开始不耐烦。临行前所有人都将水壶装得满满的。
          黑眼镜自然被安排和他一辆车,以便随时监视他的行动。身后坐着五六个伙计,也听说年轻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个个都攥着手中的铲神色紧张。车速开得很慢,似乎因为轱辘会随时陷入沙中。黑眼镜将头懒散地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年轻人正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时不时眼睛眨动似在思索路线。或许是因为车里极为闷热,黑眼睛用尽办法找点话题解闷,不仅没使伙计们放轻松,反是年轻人狠狠地盯了过来,离近看黑眼镜才发现他的头发看起来像羊毛那样柔软,搭在眉梢,也许是光线的原因,侧脸看起来似乎不那么冷硬了。
          不过伙计们的表情却比之以往更加惊恐,透过他们的瞳孔黑眼镜看见那年轻人单手拿着一把刀,锋利的刀尖已经抵住自己的大圌腿,他只要稍稍侧身,或者有什么行动,便会当即割断他的动脉。
          透过后视镜他看见头儿紧随其后,似乎用眼神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笑得一脸春风得意,年轻人则板着一张扑克脸,好像被他借了钱不还。
          视线转移过来,黑眼镜假装刚刚发现刀,惊叹一声便伸出手去抚摸上面的花纹,胡乱猜测那家伙的出产朝代。招惹的下场真是立竿见影,车子一个急刹车爆发出刺耳的爆吼。年轻人当真出手,一弯古刀率先横在自己的脖颈处,将他整个人抵在车椅上不得动弹。刀片与肌肤相贴的凉意让他浑身一激灵。他明白这个时候发出笑声会断后的可能性,却克制不住想笑。一只手向后摸索着推开要冲上去帮忙的伙计,黑眼镜单手插兜,墨镜下的眼睛盯着张起灵胸前因刚刚的持刀动作而微微显露出的麒麟纹身,用慢悠悠的语速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活了多少年,但是我敢肯定你宝刀未老。可是时代变了,在墓穴上方,我们用枪。”
          此时黑眼镜已经掏出枪准备随时扣动扳机。
          “可以的话,别再绕圈子了……张起灵?”
          


          7楼2012-01-12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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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了年轻人一瞬间沉默的表情终于变成带有隐忍的愤怒,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缓缓撤下了抵住对方的刀,喉结剧烈地滑动一下,继而重新发动圌车子。
            “嘿,就是这里!”
            待到车子停下时,紧跟其后的头儿立即下了车,站在山谷前俯瞰,似对地形的玄妙也稍有了解,眼神里有按捺不住的狂喜在里面,他问向年轻人,对方踩着突起的怪石三两步跃下去,在石堆里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带回片碎瓦,看样子是前面人从墓穴里带上来的遗迹。还未等下令,其余人早就迫不及待,拿着工具立刻冲下去开始挖开横在山洞的怪石。石堆看起来被松动过,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挖。很快的,便露出里面细软的黄沙,那些人如同看见黄金般兴奋不已,一时间铲声不绝。黑眼镜站在上面,看到中间处越发得凹陷,转念一想有蹊跷,便看向一边的闷油瓶,此时他也似乎难以置信,两人同时喊出声正要加以阻止,众人早一步停止了动作。
                黄沙仿佛被什么东西向上顶着,一层层如蜕皮般剥落,大概升起有一人半高。片刻的死寂中忽然传来嗡嗡的虫鸣声,在山谷中无限回荡。没等那些人反应过来,无数只虫子便突然从沙土里飞出来,争先恐后地从鼻孔、耳道或口腔钻入他们的身体,惨叫声很快被更为猖獗的虫鸣声埋没。黑眼镜躲在乱石堆后面探出头,山下饱腹的虫子从白森森的枯骨中钻了出来,密密麻麻蠕动着,此外仍有无数只从洞里爬出来。身后的人所剩无几,都已经吓得尿了裤子,瘫在那里任凭他怎么推搡也不肯挪动一步。他咬咬牙一狠心,飞奔向车摇上窗户,然后拔圌出枪对准旁边人的太阳穴。
            “你搞什么?”
            虫群如同看见光的飞蛾相继扑在车上,奈何玻璃也难以抵御,一阵又一阵的撞击使它碎出大片大片蛛丝般的花纹。年轻人也急在心头,用刀把自己的手臂划出一道大口子,新鲜的血液从上面渗出,他抓过黑眼镜的下巴,往脸颊上抹一把,口中吐露出简单的两个字“别擦”,随后又把刀指向了他。
            “‘鱼’在你手里?”
            “什么……什么鱼?”
            黑眼镜一时没反应过来,玻璃便随着清脆的一声碎裂开来,玻璃渣四散开来,仿佛开裂的狂花。与此同时数不胜数的虫子如潮水般涌进,然而却避开两人(更准确地说是避开他的血)冲向车后,又因一时找不到方向而胡乱飞舞,纵使是黑眼镜,这下也是真的懵了。他任由年轻人将他拉出车中,又眼睁睁看着年轻人狠狠甩上车门,再从黑眼镜的西装衣兜一顿翻找,拿出打火机与一大把烟全数点着,透过碎裂的玻璃甩进车中,然后飞奔着扑倒。越野车伴随着巨响爆炸,沙粒、铁片与虫尸四下迸溅而出,狂风中弥漫出难闻的烧焦腐烂的气息。
            黑眼镜扶住墨镜向后看去,火堆里隐隐看出车的轮廓,大概是还没被破坏铁架,正伴随着沙土缓缓向下沉,地面开始剧烈地抖动。“是沙陷!”他大叫一声糟糕,回头想去告诉那个年轻人,却发现对方正想要下到山谷去找头儿的遗骨,目标自然是那条鱼。
            你他圌妈还不要命!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可在自圌然圌灾圌害面前你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
              好像自言自语般,黑眼镜对他吼着,不由分说对着他的后颈就是一记手刀,然后扯起他的一只胳膊顶着风跑向另一辆越野车,将神智不清的对方摔进车里后他不忘锁好车,然后发动,按照记忆向着原路返回,沙尘就在车后紧随着向下堕去,一直到开出百米远才停止。他透过后视镜看去,发现身后又形成了新的断崖。
            


            8楼2012-01-12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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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开回村落时正好是子夜,黑眼镜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将车停靠在空旷处。身后的人早就醒了,正坐在后面,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示感谢,当然也没发火。两人对峙般地沉默着,最终黑眼镜选择缴械投降。他长叹了口气,将手伸进衣兜想要掏出烟,却想起来不久前用去当炸圌药轰虫子了。
              “淡水和食物够挺过今晚和明天中午,省一点的话可以坚持到晚上。总之我们不能惊扰村里人,要尽快找到出去的地方。”
              “直接问不就可以了?”
              似乎是知道沉默不是办法,他选择开口。
              “疯了吗?本地人当初给我们指路借我们车,是因为我们人多势力大,现在得知就剩我们两个人,而且还是去盗墓,一定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去……嘘,有人过来,趴下。”
              两人同时钻入车底,大气也不敢出,待到过路人提着手电走远后才悄悄探出头。
              黑眼镜笑了笑,说道:“传言斗里聪明一世的麒麟,在斗外也看不懂人心啊。”
              对方翻找出一壶淡水,掂量了一下分量,似乎觉得黑眼镜对食物的权衡过于乐观,所以只润了润嘴唇,哑着嗓子回答:
              “死的总比活的好对付。”
              寂静的荒岭只能听到疾风穿行的声音,黑眼镜透过天窗看见夜空布满了璀璨的星星,回想起来好像是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天色了。张起灵靠着车门也没有睡,比繁星还亮的双瞳放空着,猜不出心绪。在此之前黑眼镜总想着等到他和自己渐渐熟识(虽然理论上来讲可能性微乎其微)就和他聊些神秘的东西。秘密总令人感到兴奋,不论对象是一条桃色绯闻还是一笔巨额金钱的所在地。但是真正到了独处的时间,黑眼镜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哪怕是个可以束手拈来、缓和气氛的段子。
              黑眼镜其实笑点不低,也不喜欢黑色。从前是,现在本质上也是。年少时,他憎恶黑色到碰到一切黑色的事物都远远避开,因为那太压抑。他的头发、他的衣着总是花花绿绿。一场变故像利刃,他锋芒的棱角终被打磨得渐渐圆圌润,他开始懂得与运用黑色。黑色西装,黑色墨镜。
                人总要学会保护自己,特别是在盗墓这个圈。斗里那么黑,斗外人心又那么黑,走进去,就别想干干净净出来。
              


              9楼2012-01-12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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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对,”黑眼镜说话声也开始渐小,将车座放下来,头在对方大圌腿上面三厘米处没敢枕下,他刚刚从鬼门关逃出来不急着马上又进去。“你这样想我很开心,睡吧,为了明天。”
                他裹起大衣,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听见耳边传来年轻人低沉的笑声,他睁眼,只瞥见对方微微上扬的唇角。
                “不怕我先走一步。”
                完全的陈述语气。
                “那么祝你好运。”黑眼镜阖眼,“但请别让我比你‘先走一步’。”
                话语掺有几分玩笑,可黑眼镜并没有完全放松。他侧过身,右手在衣摆下握住绑在腰带上的手圌枪,悄悄扣动扳机。尽管平常声音小得可以忽略,但此时此刻就像是无形中敲响警钟。黑眼镜时不时斜睨向他,对方背向月光,低垂着刘海盖住双眼,看不清究竟是不是真正睡着。时间过了多久,黑眼镜并不知道。他打了个哈欠,轻轻捶打酸痛的四肢,继而枕着手臂打算入眠。张起灵的呼吸声均匀,也许曾经对他产生过杀心,只是现在没必要对他下杀手。
                但他不怕黑眼镜下杀手?
                算了吧,他是个盗墓好手,只是涉世未深。
                睁开眼时已经接近晌午,黑眼镜起身感觉一阵头痛欲裂,双耳轰鸣。口干得仿佛要裂开,几口水下肚才感觉清醒些。再一看早就没了张起灵的踪影,食物和淡水他都没带走。黑眼镜感觉头痛劲儿又开始涌上来,迅速地将车调转回去,发现断崖处的的白骨早已消失不见,也许是和那辆越野车一样神秘地沉在沙漠中匿迹。黑眼镜曾经很执着于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现在却觉得知道得越少也许过得更好。那家伙在几十年前曾颇负盛名,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刍狗。那是在很小的时候,黑眼镜听父亲这样说过。只是到了现在谁都以为他死了。
                也许他昨晚就找到那个鱼,已经独自离开。至于是谁将他和头儿联系在一起,黑眼镜隐隐约约感到蹊跷但是不想细究下去,知道得少是种福气——他笃信。
                


                10楼2012-01-12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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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往往在人们已经不再追究的时候才公诸于世。大约是五年后零几个月,再次见面时巨变可以说是沧海桑田。
                  得知有人要来拜访他时,黑眼镜正坐在大堂无所事事。那时他已经坐在长沙盗墓界风云人物的头把交椅。
                  他背对着来人正擦拭着墨镜,静静等待来人开口。
                  “黑龙,还记得我吗?”
                  擦拭的动作戛然停止,他整个人猛然坐直,从藤椅中起身向后看去,望向领队的已步入年迈的男人,顷刻间惊愕异常。
                  盗墓界无人不知的裘德考。
                  黑眼镜立刻请老人坐在坐席上,尔后亲自端来茶斟满,递送到他的面前,唇齿因激动而打颤。
                  “当初的恩圌人……是您?”
                  “看来你没忘记我的声音。”老人的嗓音依旧浑厚,只是说到一半咳了两声,顿了顿,伸出手轻搭在黑眼镜的肩膀上,“还记得我说过吧,等我需要你的帮助,一定会来找你。”
                  那个动辄兴风做雨的年迈老人吹了声口哨,立刻有相同的声音传过,一队人穿过回廊来到大堂里,为首的男子依旧年轻俊逸,就连看向他的眼神也飘忽当初。
                  只是这次,黑眼镜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笑出来了。人声开始嘈杂,他顾不得招呼,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不带任何感情,梅雨季节潮圌湿的空气里他的眼睛如同隔着层水蒸气,越发得模糊起来。
                  一贯没心肺的笑容凝在眉结间舒展不开也不过几秒,便被中途打断。旁边的短发女人似乎察觉到黑眼镜的异样,转了转眼珠,看向两人,最终曲起肘部碰了碰张起灵:
                  “你们认识?”
                  似曾相识的话语。下一秒黑眼镜像五年前那样情不自禁地咧开嘴,他笑:“我们看起来真的很像认识么?”
                  裘德考将茶杯放在木桌,招呼走了其他人。偌大的会客厅只剩下两人,自然光透过镂空的木窗照在裘德考的身上,黑眼镜望过去,尽管墨镜将光线挡在外面,还是感觉到右眼开始疼起来,像是被人用针狠狠地刺进去。
                  “其实,从一开始,这一切就在你的掌控中吧。”
                  他闭上眼,听见裘德考沉默了几秒发出一阵叹息,与黑眼镜低低的笑声和在一起,古色古香的香炉升起袅袅青烟,萦绕在两人间如淤积许久、棉絮般的谜团,以缓慢的速度四散开来。
                  宅邸的气氛忽然变得诡谲。
                  


                  11楼2012-01-12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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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只想让你们为这次的合作增进对彼此的了解,毕竟,就算我的时间还很多,但是机会就这么一次。那张地图,自然是为了把你们引到虫冢。我告诉他,鱼在长沙盗墓头儿的手里,他没理由不去试。”
                    黑眼镜默不作声,裘德考说的不像假话,死去的头儿也算个老圌江湖,能让他如此信服的人必定是个地位极高的人,裘德考自然符合这点。
                    “而且,为了了解情势,同时试探下哑巴张,我暗中派人去村落等着你们,并随时等待消息。”
                    “停。”
                    虽然知道打断恩圌人兼长辈的话多有不敬,黑眼镜还是忍不住发问道:“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救我,我现在也早被虫子啃干净了。这不是全完了?”
                    “那我只好再去找其他的人来和他搭档了……黑龙,你怪我心狠吧?”他啜了口茶,似乎不小心将茶叶吮入喉间,遏制不住地干咳着,瘦得只剩一把枯骨的身体似乎支撑不住笔挺的西装,剧烈地摇晃着。蓦然回首,那早就不是他们那一代人叱咤风云的时代。纵使宝刀未老,也注定落败时间,像冯唐般步入颓势。但是他很聪明,仅凭几根手指,动上几个棋子,获得自己想要的结局。
                    黑眼镜明白,这场棋局里他不过是裘德考用以辅佐将军的小卒,即便粉身碎骨也不可惜,这样的卒他要多少有多少。
                    “请继续。”
                    “起初,事情按照预定,向好的方面发展。他自己离开的时候,你也返回了长沙。我们的人继续跟踪他,但不料他故意把眼线引入误区,打圌倒后甩掉了,我们失去了和他的联系。”
                    “也许他早就知道……”对于张起灵将看透的实情隐瞒,黑眼镜毫不感到奇怪,他关心的是下一步。“后来呢?你怎么抓到他?”
                    “失去了联系后我们立刻发动人际网,在前不久才找到他。”这时裘德考的双眉蹙起,紫红色的双圌唇微抿,“可他已经失忆了。”
                    他忽然想起张起灵充满敌意与疏离的眼神,方才放松的心弦猛然收紧。
                    “发现他时,他和其他的两个伙伴在一起,传言说是通过吴三省认识的。他身手依旧很不错,对墓穴也熟识,只是完全丧失了五年前在长沙的记忆。”
                    眼眶酸胀得厉害,黑眼镜无暇顾及。他摸着黑,将悬挂在虎纹壁毯上的冲圌锋圌枪取下来。自从他重返长沙后,已经有很久没再去干些大活,冲圌锋圌枪基本上已经成了摆设。就算有用上枪的时候,他也习惯带上轻便些的手圌枪。枪口已经有些发旧,他掏出眼镜布轻轻擦拭,感觉像是回到五年前,他同裘德考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样的黑暗中,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有什么早已暗流汹涌。
                    “失忆好啊,”他轻松地说着,眼镜布擦拭着枪口的动作始终没有停下,“比失明好。”
                    他试图转了转眼珠,墨镜下却只有左眼在转动。他的右眼是个义眼,用玻璃高仿的瞳仁毫无生气。用手去戳,触感像块冰。
                    


                    12楼2012-01-12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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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前,黑眼镜有比“黑瞎子”更响的名字,叫做“黑龙”。十六岁学成后落户敦煌,着手于大型皇陵。对手很多,多半是团队。一起下斗时,总有所谓“资深人”拉他入团,未果,就逼他滚蛋,不然就等着死。可并没急着杀他,也许是知道他有几下子,留着有用。待他凭着精湛的技艺破了连续数道机关后,那群人便自然而然跟从他一起闯荡了。
                      正因如此他身边的伙计开始越来越多。那时的他什么都有。挥霍不尽的青春、金钱,响亮的名声,慕名而来的女人。然而他从不满足,这是人的通病。很快他听闻西北以北,有个连民国时期的孙殿英都不敢动土的蛇沼鬼城,立刻收拾东西便走。抵达于荒山中,还没等进去便出了岔子。伙计里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个不守规矩的外行,带了自家配备的液体土炸圌药。一时荒漠里起了飓风,那土炸圌药便被吹得掉了下来,正好砸在山脚下。正在观察地势的黑眼镜当场右眼被飞溅起来的硬石砸到报废。他忍住剧痛看着周围,忽然发现半山腰上的巨石因爆炸开始剧烈地晃动,根本来不及嘶吼,他立刻躲开,眼睁睁地看着巨石滚下来,一群人惊恐的哀嚎转瞬间销声匿迹……
                      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剩下他一人。
                      他本也是受害者,可就因为如此,各种诽谤开始传开。被污蔑为“害群之马”,他将这几年全部的值钱货都典当出去,将积蓄分给了受害者的家属,但远远不够。他仅存的左眼也被打得肿起来,什么也看不见。昔日的黑龙现在像个瞎眼老鼠,躲在暗室里静静等死,仅存的财产只有十几块压缩饼干和几瓶淡水,是倒斗剩下的。发出霉臭气息。
                      在此之前,黑眼镜从没感觉时间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整整三个月,他处于绝对的黑暗与孤独里。他曾悔恨过一时的贪图,贪念似乎从人懂事以来一直存在。在很多时候当局者不知道或否定的情况下就开始形影不离。它可以把人推向顶峰,再抓准时间松手,看人从高峰堕入深渊。
                      由起初的惊恐、绝望,到最后濒死时的释然。黑暗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轻圌盈、轻圌盈,像深海里的鱼,那种抛弃贪念而重归自圌由的感觉前所未有。
                      所以当有人将门打开时,第一束光照在他的身上,那种感觉不是预期中的温暖,而是刺眼。
                      视线所及一片灼白,显现出扭曲的人形,将他架起来拖到阳光下。他张开嘴剧烈地呼吸,感觉胸腔肺泡里一阵翻江倒海,裸圌露出的皮肤几乎皲裂。他像是涸辙中的鱼那样无能为力。
                      而偏偏有人觉得那是救赎。
                      


                      13楼2012-01-12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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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醒来是在病房,他的眼睛被纱布包着,但凭感觉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躺在很干净的地方,大概是医院。或许是瞎太久,他对声音格外敏感。他循着呼吸声,缓缓偏过头,问:“谁?”
                        那边沉默许久,有沙哑的声音传来,中文发音有些蹩脚,他叫他的名字:“黑龙,我已经将你的左眼复明,作为条件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脑海中是另一种想法,但他还是发觉自己点了点头。
                        他以为自己可以抛下一切,但是他还是不能。人怕黑,也怕死,是与生俱来的恐惧。
                        眼睛上的纱布被拆开后,他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像之前一样,眼角微微吊起,曾有人夸赞说这是再标准不过的桃花眼,潭波流转,细柔干净。但右眼只是个玻璃珠,只会死死地盯住前方。闭上左眼,视野依旧漆黑一片。他看见有人精心准备了墨镜,下面垫有去往长沙的火车票,单程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答应我,继续做盗墓这一行。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像裘德考所述那样。一切真相大白,噩梦却没有终结。
                          黑眼镜搀扶着裘德考走出去的时候,刚好碰见门口的几个人。清一色黑色队服遮掩中深蓝色帽衫依稀可见,张起灵双圌腿交叠坐在石凳上面对着鱼池发呆,门神脸依旧散发出不容亲近的危险气息。当初自己正是因此觉得他们很像,纵使生得温柔皮相,他骨子里也是匹独狼。只是张起灵用眼神吓退来人,他用微笑。
                        溜须掺半的客套话结束,黑眼镜从领队的女人手中领取属于他的装备,正要去整装,回头便看见裘德考贴近自己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盯好他,要是玩花招不如杀了。”和五年前头儿对自己说的话如出一辙,他所认识的每个人都要求自己杀掉他。仅凭这点,说孽缘也不为过。脑海闪过几个乱七八糟毫无关系的念头,他面带微笑以缓慢的步态走向张起灵,相距约十厘米他停住,同时张起灵也将头转过,与他对视,死水般的眼瞳不起波澜,权当他是团空气,径直走过时二人双肩狠狠地撞了一下,黑眼镜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感觉到周围人有幸灾乐祸意味的窥伺,张起灵已经将车发动,他也顾不得揉肩和解围,笑着跟上去。
                        考虑到一些因素黑眼镜还是带了几个自己的伙计,根本目的倒不是为了提防裘德考那批人马。如果他们突然变脸,想置自己于死地,那些小鱼小虾不会派上一点用场,他了解自己手下的实力有几分。领队的妙龄女子见状,谨慎地派来负责“带路”的眼线,以防黑眼镜那伙人会突然叛离。略显空阔的车厢一下子因为三方人的聚集变得狭窄压抑。不过,总比车上只剩下他和张起灵两人要好得多。裘德考是个出了名的老圌江湖,既然他舍得让自己解决掉随时可能变卦的张起灵,自然也交待过张起灵可以杀死自己。
                        


                        14楼2012-01-12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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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点头作为回应,继而俯身,伸出手抚摸着沙石的走向,继续几年前未完成的勘探任务。动作骤停,他在众人期盼的注视下指明方向,又在欣喜若狂的哗然中离开,看见张起灵仍旧坐在副驾驶席小憩。听见他上车的声音也只是瞥了一眼,又继续睡觉,对于情势一点也不打算过问的样子。黑眼镜想要从后备箱翻找出压缩饼干和肉罐头作为晚餐,不经意踢到几个啤酒铝罐,不由眼前一亮,在罐子的原处翻找着,果然发现三两听蓝带啤酒。
                          他眯眼,借着暗光仔细查看上面的标识,由于太专注坐下的时候又不小心踢走几个空罐,发出恼人的响动。张起灵转过头,睁开的一只眼冷冷地注视他,闪烁着猎豹般沉着而极具威慑力的凶光,黑眼镜视而不见,冲对方扔去一罐啤酒,自己又捧着干粮和罐头走到驾驶席。
                          “喂喂,我说你啊,拜托别握得这么用力好吗?这可是仅有的加餐啊。”看见对方因被误了睡眠而恼怒得下意识捏紧啤酒罐时,黑眼镜无奈地说道,“快点喝吧,我刚看过生产日期,到十二点它就过期了。”
                          说着他拉开拉环,临近过期的啤酒没有冒出多少气泡,但是他仍旧如获至宝似的一口气灌下去,似乎意犹未尽。察觉到旁人依旧毫无动作,月光下那张冷脸并没有像先前那样毫无表情,而是双眉微微皱起,看着他的模样好像还有点嫌恶和惊异。
                          “很有可能是最后的晚餐,就别挑了……你该不是不会喝吧?”
                          对方脸色骤变。扯开拉环,将酒罐送出去,酒水顺着洋洋洒洒,溅在黑眼镜的墨镜上。酒罐短暂相碰的脆响,和冰块消融一样不易察觉,隔着墨镜上的水珠他看见张起灵仰起脖颈,将酒一饮而尽。
                          他打出一个酒嗝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甚至连想说的话都在筛糠一样的颤抖中忘得干净。
                          视觉中,对方的神情和系在后视镜随风飘摆的中国结逐渐模糊,泛起水光。
                          年轻时的黑眼镜从心底排斥黑暗,父亲最后一次倒斗中的尸毒,使他终日阴着的脸在临行前发出骇人的紫黑色,送葬队伍和乌鸦也是黑色的,对黑暗的恐惧就这样烙印在他的心头。那场经历过后他的人生观也开始跟着转变。黑色,能隐藏很多事情,甚至是自身。而光亮和温度下什么都藏掖不住。
                          


                          16楼2012-01-12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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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北的天空亮得好像晚一些,黑眼镜醒来时约莫八点。他睁开眼,副驾驶上早就没人影,旁边横七竖八的车辆和帐篷上也没人。他抓起自己的背包,跑向目的地,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在那里。不知何时洞圌穴已经被阿宁的手下开完,以阿宁为首的几个上级模样的人正站在人群十米开外,商议着什么。没有人叫醒他,没有人征询过他。找到那个盗洞是他唯一的使命,完成之后他就和那些充当苦力的手下一样可有可无。
                            抬起头他看见盗洞以上的半山腰处,黑金古刀插在石缝中,而它的主人站在更高处俯瞰,身影落单却不落寞。
                            黑眼镜仔细审查组装好的冲圌锋圌枪,待确定无误背在背后,明晃晃的枪口从背包中露出来像只充满戒备的眼睛,盯着背后的人。这时阿宁已经开始分着队伍,看到黑眼镜时她的神色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考虑片刻后将其编入自己的队伍里,和张起灵一起。而黑眼镜带来的伙计,被留守在洞口望风。
                            被乱石封死的墓穴才刚打开不久,发出潮圌湿腐臭的气息,阿宁命所有人都戴上防毒面罩,于是几十人一瞬间都长着同样没有表情的脸。走进墓穴才知道它比想象中大上不止一倍,岔路就像十字路口般交错纵横,狭长得探照灯也难照到尽头。张起灵迈过人群,站在队伍的最前端,看见黑眼镜紧随其后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继续向前走着。几十人的队伍因此变得奇怪。张起灵独自走在最前面,相距约五步,黑眼镜歇歇停停,看似有意地夹在其他人与张起灵的中间。
                            背后作为视觉的死角最危险。时不时佯作观察洞壁,黑眼镜观察着后面的一路人,裘德考找的人果然不像聒噪的土夫子,他们紧握自己的武器,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不测。岔口多得惊人,张起灵的选择却极为迅速,甚至无须考虑。这令人有些怀疑和不安。但是除了他,这里再无可以相信的人。
                            众多呼吸声沉闷而此起彼伏,使人感觉更加窒息。穿过最后一个岔口张起灵停住脚步,不等阿宁等人问其情况,便径自走进去。数只手电筒随着他的身影照向前方,众人不禁发出惊叹声。
                            


                            17楼2012-01-12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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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伸出去扶住对方的手忽然被快步赶来的阿宁拦截住,正待他疑惑时,张起灵方才颤抖不止的身体忽然僵硬地挺直,蓝色的连帽衫从后背处撕裂开来,透过褴褛的布条他看见有鲜艳的图案正以匀速向整个身体蔓延着,色彩逐渐加深,成型为仰天咆哮的麒麟,麒麟的身体随着张起灵胸腔剧烈的呼吸而律动着。像是因它的生长而十分痛苦的样子,张起灵双手紧紧抓圌住衣襟的领子,将纹身暴露于闷热的空气中,张开皲裂的嘴唇声嘶力竭地呐喊,回荡在整个山穴的无数个甬道里,尾音令人战栗地微颤着。
                              这时黑眼镜也顾不得阿宁的拦阻,伸出手轻触对方的颈动脉,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汗液的浸圌湿使得他的身体如泥鳅般黏圌滑。黑眼镜蹙眉看向燃烧的火把,倘若因过热而流汗,缺少盐分,就算不死在空气稀薄的墓穴里,想必也会昏厥。
                              “快带他休息!”
                              “别碰他!”
                              黑眼镜与阿宁同时向对方喝道,彼此都不肯退让一步。“裘德考先生交待过,哑巴张的纹身,就在先生他的计划内。”阿宁语无伦次地说道,似乎因为过于焦急和方才的动怒而有些缺氧,正喘着粗气,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黑眼镜做不到。
                              


                              19楼2012-01-12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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