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月,看见了么?贝壳做的风铃哎!好漂亮!”
“你喜欢?”一直低头走路的夜月奇怪地抬头,印象中元元从来不爱这种漂亮的东西,她说漂亮是不祥的词,越是漂亮的越是有毒。十年到底是可以改变许多。
“因为阳喜欢,他还说过要送我一串呢!”元元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词含糊在喉咙里,哽得有些难受。
夜月重又低下了头,好半天才又笑着抬头,那抹笑容很耀眼,好像聚集了世界上所有的阳光,又好像只是为了掩盖住眼底的寂寞。
“你喜欢,那我替他补上这份迟到的礼物好了!”说着,不等元元拒绝就付了钱,伸手去摘那串风铃。
就在夜月伸手去摘风铃的瞬间,一只暗镖从夜月的耳边划过,狠狠地钉入挂风铃的木板上。
夜月急忙转头去抓元元,但卖风铃的大婶一跃而起,从身后勒住了夜月,同时抽出袖中的匕首架在他的颈上。
夜月念咒的刹那间,看见元元定定地望着自己,不,那目光穿透了自己,元元的表情由恍惚变为惊讶,最后转变成喜悦……
元元猛地扑了过去,与夜月擦肩而过。
夜月闻到了元元身上的花香,专属于元元的香气,令他沉迷的香……也从来不属于他的香,现在不是,将来也永远不会是。
夜月停止了念咒……他知道自己的身后是谁,也正因如此,他只能停下反抗。
夜月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这个人就好了。如果那样,与元元青梅竹马的自己会不会更有希望?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着师傅和师姐来到那个小村子开始,夜月的记忆便被元元占据了,这个女孩强势地闯进了夜月原本只有师傅和师姐的生活圈子里。
起初,性子里就冷冰冰的夜月并不喜欢这个整天傻笑着,做事疯疯癫癫的邻居女孩,甚至有点反感。但元元好像从来都感觉不到夜月的不开心,即使感觉到了,也总是将其归结为夜月没有朋友,太孤单了,变本加厉地烦他。
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夜月开始有那么一丁点的想要接受她的想法。
“只有那么一丁点。真的,只有那么……”夜月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重复道。
这句话重复到听说元元的父亲去世,重复到元元的母亲改嫁,重复到元元要跟着母亲离开,重复到元元离开前到自己家哭着道别,重复到元元真的搬走了,重复到……直到他发现自己再也重复不下去了,不仅如此,那一丁点的愿意接受的想法竟然变成了很多很多的喜欢,喜欢到无以言表……
正当他想要去找她,表达这迟钝的爱恋的时候,元元回来了,一脸幸福的表情,因为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阳。
夜月定定地望着元元,十年不见,她长高了不少,头发也留长了,面目更柔和了,举止也变得娴静温柔……夜月有些怅然若失,她还是她吗?那个烦人却可爱的小女孩,那个可以令自己患得患失的女孩儿,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了十年的女孩儿。
夜月眯起了眼睛,好像隐隐地从她身上看见了那个女孩的身影,尽管很浅很淡,但夜月还是忍不住温柔地笑起来,就像对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恋人。直到……
“这是阳,我的爱人。”她轻柔的声音响起,有那么一瞬间,夜月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沉醉在元元清灵的声音中。元元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对着阳微笑,如此明媚的笑容
。夜月一愣,轻声开口,“是吗?真好。”言罢,转身走了。
为什么呢,心里会这么苦涩?没有人回答。
“夜月。”身后传来师姐的声音,“你应该知道的,你不能爱她。”师姐的眼神有些悲哀,“你以前中的毒,师傅一直在用功力帮你化解,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尤其从你十年前喜欢上她开始,那毒便更加厉害了……”
“有那么久了吗?”夜月打断了师姐的话。
师姐一愣,很快就明白了,“毒是从你开始喜欢她时发作的。那毒可比你的感觉灵敏得多。”
“是吗?”夜月苦笑了一下,“那么,继续下去会怎么样?”
“至少是你之前的痛的十倍。所以……”
“是吗?那如果更爱的话,会怎么样?”
“放弃吧!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师姐。”夜月淡淡的应道,继续向前走,不再理会错愕的师姐,也没有看见那抹错愕下无尽的悲哀。
会死?
可是,已经停不下来了,这份喜欢。
那天之后,元元和阳就匆匆地离开了。
夜月没去送她,而是上了山,在他们必经的峡谷等着他们。
他看见他们共驾着一匹马,阳环住了元元,阳光下的他们甜甜蜜蜜,而被遮在阴影里的他寂寞地笑了,不是感觉不到痛,而是这痛和元元的幸福相比,简直是太微不足道了。
马蹄扬起的尘埃模糊了他们的身影,在夜月的眼中渐渐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慢慢消失。
夜月背靠着树发呆,直到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痛,他才慢慢蹲下来,眼神中除了温柔还是温柔,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
令夜月没有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三个月,元元就回来了。
在那个下着雨的夜里,她杂乱无章地狠命拍他的门,开门后,她眼里的焦急和失措一览无余。
“他失踪了,阳,他,失踪了。夜月,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门外倾盆大雨,也抵不上她的哀伤。
夜月看着这样的元元,莫名地有几分忧伤,伸手去扶她,把她抱在怀里,身体的接触犹如被碎玻璃割伤般疼痛,夜月皱眉却不肯放手。
几天后,夜月和元元离开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