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和他成了聂家的常客，聂家的餐桌上经常能看到他们两个的身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送她回家成了他的责任。他很健谈，一路上会和她谈大学里的趣事，同学的糗事，网上的新鲜事。她也和他谈她们学校的事，特别是她和聂安蕾遇到的事：军训时戏弄年轻的教官；运动会上她扭伤了脚，安蕾背她去医务室；有男生看安蕾不顺眼，找她单挑，结果被打得臭猪头一般，从此见到安蕾就绕道而行；安蕾最烦文言文，每次遇到文言文都会抓狂，她就把自己的答案借给她抄。好玩的是，她边抄还边骂骂咧咧，所有在文言文中出现的古人几乎都让她用不雅之辞拜望了个遍……他专注地听着，时而微笑，时而大笑，时而揶揄，时而感慨。和他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每次分手之后，她总是期待着下一次的同行快点到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暗恋”，她只知道她非常非常喜欢和他在一起。　　这天，她和聂安蕾放学后跑到学校的天台上，吹着风聊起了天。她问聂安蕾：“阿蕾，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没有。那些男生比女生还女生，谁会变态得喜欢上他们！”　　“不是每个男生都是这样的！”　　“难道……你喜欢上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和他在一起，我很快活。没有他在身边，我会常常想到他。见到他，我又觉得心跳得厉害。他一靠近我，我就觉得浑身发烧。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喜欢？”　　“玥玥，你完了，你陷进去了！快告诉我，到底是哪个混蛋这么好运地让你给看上了？”　　“现在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想向他表白，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喜欢我！”　　“哇，玥玥，你火山喷发了？劲儿这么足？你确定那男人受得了？”　　“去你的！”　　 “不过，玥玥，这跟告诉我他是谁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接受了，我就告诉你。如果他拒绝了，我就永远把这个名字当成一个秘密！”　　“连我都不说？”　　“对！”　　“你行啊你，有个性啊！好，那我就祝你成功！”　　“谢谢！”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能把你迷得这样神魂颠倒的！我真的很好奇，这总可以透露吧？”　　“可以。他是流川枫、樱木花道和仙道的综合体，是女孩子心目中典型的梦中情人。”　　“哇塞，这么帅？怪不得你要先下手了!”　　“是啊。”　　“Good luck!”　　“Thank you!”　　这天晚上，怀揣着千百只兔子，她千万次地偷瞄着身边的男人。眼看就要到家了，再不说就又错过机会了。这样她又得忐忐忑忑地揣测一星期，不，不能再犹豫了，早死早超生，说吧！　　“顾大哥……”　　“玥玥……”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一愣，同时笑了起来。　　“Lady first，你先说。”　　“算了，还是你先说吧。”　　“那好吧，玥玥。那边有个公园，我可以邀请你到那边坐坐吗？”　　小公园啊？那可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难道，他也想……热气张狂地扑上脸颊，她的心霎时狂跳起来。跟在他身后，走进小公园，找了把长凳坐下来。顾唯明笑着说：“玥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帮忙？”岳玥不解地看着他。　　“是的。”顾唯明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说：“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可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你能帮我打探一下她的心意吗？”　　“你说的是……”岳玥的心在痛苦与快乐的边缘徘徊，会是她吗？　　“是的，就是你的好朋友安蕾。”　　“安蕾？”岳玥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往下沉，“你喜欢的是安蕾？”　　“嗯。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觉得她特别可爱，美丽、率真。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更坚定了自己的心意。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他拿一双明亮的眼睛瞅着她。　　她突兀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他，声音模糊地说：“好。”

他也站了起来，如释重负地笑着：“那就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她的十指不停地搅弄着，生怕一停下来她的眼泪就会不受控制地跑出来，“那我们走吧。”　　“等等，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顾唯明走到她身边，低下头问她。　　她立刻转了个方向往前走；“没什么，不重要。”　　“是吗？”他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刚刚明明很紧张，很郑重的样子，难道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顾唯明快走几步，想赶上她。可她像是不愿跟他比肩同行似的，总走在他前面。　　“玥玥……”　　“顾大哥，我家快到了，你回去吧。你拜托我的事，我会帮你问的。”走在前面的她忽然停了下来，他也连忙收住脚步。　　“哦，好。”下意识地答应着，他下一秒才回过神来，“还是让我送你到家吧，反正快到了。”　　“不用了。”　　“玥玥，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再见！”向后挥挥手，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小跑起来。　　“玥玥……”他皱起眉，看着她已然跑远的身影，喃喃自语，“她是有什么急事吗？”
第三章 心灰　　第二单元语文成绩下来，身为课代表的岳玥竟然大失水准，从班级前三跌到了二十名之外，被老师狠狠地批了一顿。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从办公室出来，独自来到了天台。强劲的风呼呼地吹在她的脸上，生疼生疼的，可她的心比脸更疼。　　那天回家以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起来，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她妈一边用冷水给她敷眼睛，一边追问着她怎么回事。她犟着性子就是不肯说，她妈拿她没办法。她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别看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乐观开朗，一旦真遇到事情，她就只会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什么也不说，得等她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次女儿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究竟哪儿比不上安蕾，为什么他喜欢的是安蕾，而不是自己？论相貌，两人在伯仲之间，论个性，她比安蕾要收敛得多。难道就因为自己不够张扬，就入不了他的眼了吗？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她的手指紧紧地握住栏杆，让刺痛不断地扎入手心。为什么是安蕾——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要她去问？难道他不知道那样很残忍吗？就像拿把刀硬生生地戳进心窝子一样！可她又为什么答应？是希望安蕾说不，然后将机会再还给她，还是希望她说好，让自己彻底绝望呢？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　　“啊——”她以为自己会大声地喊出来，可喊出口的却是沙哑的呻吟，“为什么？！”　　“玥玥，玥玥……”天台的门被用力地推开，聂安蕾心急如焚的脸出现在门口，“玥玥，到处找不到你，我就猜你肯定到这儿来了。你真的在这儿！”　　岳玥靠着围栏软软地滑坐下来，现在的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聂安蕾。她颤抖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一个字都不想说。　　“玥玥，你到底怎么了？我听说你这次语文考砸了，是真的吗？”聂安蕾一把拉开她的手，想要问个清楚。　　“阿蕾，我想静一静，你走好吗？”将双手死死地贴在脸上，岳玥不愿意将自己的脆弱与伤痛给任何人看。　　“玥玥，我们是好朋友，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弃你而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你喜欢的那个男生拒绝你了吗？”　　“对，他拒绝我了！他拒绝我了！”被戳到最深的伤口，岳玥犹如一头负伤的野兽哀哀地嚎叫着，“你走，你走，你走——”　　“玥玥，玥玥，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很难受！”被用力推开的聂安蕾非但不肯离开，还拼命冲上前，用力抱住了她。　　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紧紧地束缚起来，岳玥疯狂地挣扎：“不用你管，你走开……”　　没有预料到岳玥会用那么大的力气推开她，聂安蕾猛地被甩了出去，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一阵尖锐的疼痛顿时从她的手肘上传来；“啊……”　　那一声闷响和痛呼将岳玥的理智瞬间拉了回来，她停止了一切挣扎，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好朋友：“阿蕾！”　　聂安蕾强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肘关节肯定已经皮开肉绽了，不过，现在她管不了这个，她得先安抚好岳玥才行：“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看着鲜红的血顺着聂安蕾的手臂流下来，岳玥懊悔得不能自己：“阿蕾，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就破了点皮，等一下包扎一下就好了，不碍事的。”聂安蕾若无其事地笑着，将手臂藏到了身后。　　颤巍巍地站起来，岳玥满身疲惫地走过去：“阿蕾，让我看看！”　　“没事，真的！”聂安蕾躲闪着，不肯配合。　　“走吧，阿蕾，我已经没事了。我从没想到自己竟会这样疯狂，真的对不起！我送你去医务室。”　　“玥玥……”聂安蕾不明白失恋的痛到底有多深，可是看到岳玥这样，她却希望自己能替她承受。　　“什么都别说了，走吧。”扶着好友，岳玥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天台。别了，她的初恋！就让那多余的感情和着朋友的血留在这里吧，今后，她将回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默默祝福。

“那不是玥玥吗？她怎么会在这里？”聂安蕾惊讶地指着旱冰场中的一个身影，对跟在身后进来的顾唯明说。他们俩已经正式开始交往了，今天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约会。　　顾唯明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了正在翩然滑行的熟悉身影。低下头，他问聂安蕾：“我们要不要过去？”　　“当然！”　　急匆匆地换好鞋，聂安蕾一下场就朝岳玥滑了过去，顾唯明依然跟在她的身后。　　“玥玥！”　　熟悉的喊声让她的身体本能地一僵，回过身来的她却已经笑得十分自然：“嗨，阿蕾，你们也来溜冰？”　　“是啊！要不是今天凑巧碰到，我还不知道你这么不够朋友！自己一个人逍遥都不叫上我们，你说得过去吗你？”　　岳玥笑了笑，说：“今天难得有空，出来活动一下。本想叫你们一起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总不好当闪闪发亮的灯泡吧？”　　“你！”她不解释倒还好，一解释聂安蕾就怒了，“我们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吗？你太过分了！今天你有男朋友了，我还要特地跑来看看呢，难道你还嫌我是盏大灯泡吗？”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错了！大小姐不要生气了好吗？”岳玥好脾气地认着错，安抚着双眼冒火的俏佳人。　　“哼，让我放过你也行，把你男朋友叫出来溜溜！”　　“男朋友？”岳玥愣住了，“你从哪儿听说我有男朋友的？”　　“你没有吗？那你最近在忙什么？”　　“我最近在帮导师整理一些资料，完成一个研究报告。哪有时间交男朋友？”　　“你妈没让你去相亲吗？”　　“有啊，被我拒绝了。”　　“什么？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你终于春心萌动了呢！结果……唉！”喷火佳人立刻熄火，成了斗败的母鸡。　　岳玥又笑了笑，跟顾唯明点了点头，旋即把目光转开。顾唯明皱起眉头，心头对这样的冷淡十分介意。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生疏？她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讲了吗？　　“待会儿一起吃饭？”他故意当着聂安蕾的面问，知道聂安蕾肯定不会轻易让她推脱。　　“不了，我还有事。”果然，标准答案！　　“玥玥，你今天敢先走，我就跟你绝交！你自己说说，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聂安蕾的表现可圈可点。　　“阿蕾！”　　拽着她的胳膊，聂安蕾将岳玥硬是拖出了旱冰场：“走，现在就去。”　　岳玥无奈地换好鞋子，为什么想避都避不开？放纵一下都能碰上？难道非要让她的心再支离破碎一次吗？也好，重拳出击，把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往死里打，绝望的滋味她终究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