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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烈火如歌Ⅱ 作者:明晓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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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莫测的最深处。 
痛苦的冰芒在琉璃般透明的晶体中疯狂穿梭! 
传说没有人可以破开那晶体。 
被封印在千万年冰晶中的灵魂,只有经受千年的蚀骨至寒方能重生。 
仙人也不可以。 
它必须在冰晶中沉睡千年! 
可是—— 
有一种痛苦…… 
有一种思念…… 
有一种生生世世都无法忘却的爱恋…… 
一道道冰纹爆裂…… 
晶体中那绝美的灵魂痛苦地挣扎着…… 
无数道白光在冰纹中耀眼闪烁! 
炫目的白光! 
冰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光芒在冰洞中撕扯着、咆哮着、怒吼着…… 
千万道光芒交织在一起,寒冰的晶体剧烈震颤,光的世界,冰的世界,雪的世界,千万道冰纹欲将一切撕裂开! 
昆仑山上的雪,在阳光下疯狂地旋舞! 
漫天刺眼的飞雪! 
浓厚的飞雪遮蔽住清冷的太阳! 
一切仿佛都疯狂了! 
亘古寂静的昆仑山巅。 
痛苦的呐喊在疯狂的飞雪中迸发—— 
一切变得那样缓慢…… 
如歌在樟树林间飞向林外轮椅中的玉自寒。 
她是快乐的。 
她想要扑进他的怀中,静静趴在他的膝头,让他轻轻抚摩自己的头顶,然后对她说,以后永远不要再分开。 
这么久,她好累了。 
在飞向玉自寒的空中,她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玉自寒突然间震惊的神色,也没有听清玉自寒声调有些奇异的急喊—— 
“小——心——!” 
师兄在喊什么?小鸡?小溪?那一刻,如歌“噗嗤”一笑,以后还是要纠正师兄的发音啊,师兄的耳朵虽然听不见,可是他应该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 
她没有来得及继续想下去—— 
胸口—— 
被一种冰冷—— 
贯——裂——了——!! 
奇异的冰冷,那种冰冷不可思议,她的心脏被骤然的冰冷裂开!死亡的冰冷!心脏是冰冷的锐痛!! 
空中的急坠中…… 
如歌的眼睛暴然睁开! 
那把匕首,是她方才用来割断薰衣绳索的!如今,却在薰衣掌心,闪着粼粼寒光,滴下一串鲜红的血珠…… 
薰衣的眼睛幽冷幽冷…… 
血珠像一串串春天里殷红的小花…… 
自淡烟缭绕的樟树林梢…… 
滴落在或深绿或焦黄的树叶上…… 
仔细听去,还有“扑扑”的细响,就像眨眼前如歌唇边的轻笑…… 
轻曼的黑纱悠扬飘舞在坠落的半空…… 
恍如失魂的精灵…… 
有细不可闻的音乐声…… 
是琴声啊…… 
曾经有个白衣如雪笑颜如花的人…… 
那琴声有着寂寞和忧伤…… 
而她直到他消失之后,才懂得那种忧伤的深沉…… 
*** *** 
玉自寒在樟树林外绝望地呼喊! 
寒风呼啸! 
他撕裂般的呼喊被狂啸的寒风吞噬了! 
血肉模糊的双掌用一生所有的气力撑起残障的身体,他要接住自空中失魂急坠的如歌,他不要让她跌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这一刻—— 
他痛恨自己是个残废! 
为什么他没有一双健全的腿!为什么他没有一双可以听见声音的耳朵!为什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从她的胸口淌落! 
他用尽一生的气力要去接住她! 
可是—— 
筋脉尽断的双腿就像千斤的巨石,他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 
为什么是一个残废!! 
胸口巨痛欲裂! 
“哇——”一声,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涌! 
浓烟升腾的樟树林外。 
轮椅跌倒在旁边。 
青衣的玉自寒痛吼着—— 
“歌——儿——!” 
“歌————儿————!!” 
“歌——————儿——————!!!” 
………… 
寂静如斯的樟树林啊…… 
*** *** 
树林里最阴暗的角落,红衣如血的身影从地底幽幽幻出。 
苍白的赤足。 
飞扬的血衣。 
黄金的酒樽。 
细细多情的朱砂,在眉间有妖异的邪美。 
他仿佛是刚刚来到,又仿佛一直就在这里。 
望着断翅蝴蝶般在空中悠悠坠落的如歌。 
暗夜罗举起酒樽。 
多美的画面啊…… 
世上所有天才的画者都无法绘出如此动人的画面…… 
忽然。 
眉间朱砂轻轻跳了一下。 
那是什么? 
象是一朵冰花在如歌的胸口迸裂! 
冰花光芒流转,在苍蓝的空中炸碎成两片、三片、四片、五片、六片、十片、百片、千片、万片…… 
漫天冰花的飞屑!! 
晶芒璀璨。 
是雪花。 
武夷山的天空忽然纷纷扬扬大雪飘落。 
整个冬天没有下过雪。 
积累了一个冬天的雪在此刻爆发了! 
千万片雪花好似有生命般轻轻托起如歌的身子…… 
跳跃嬉闹在她的睫毛、手指、足尖…… 
慢慢地,柔柔的雪花们穿透了她的身体…… 
大雪纷飞的空中…… 
她的身子恍若透明起来…… 
愈来愈透明…… 
慢慢地…… 
她恍若透明成一缕空气…… 
再无影踪…… 
*** *** 
那一场雪下的好大。 
神州万里。 
白雪皑皑。 
雪一直下了五天五夜。 
整个世界都快要被雪埋了起来。 
老人们说,那是他们一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 
屋檐挂满了冰凌。 
阳光下,长长短短的冰凌滴溜溜闪耀着调皮的光芒。 
小小的院子里积雪没有融尽。 
小鸡小鸭在地上啄食,时不时脚下一滑。 
窗棂上贴着窗花。 
是百鸟朝凤的花样,红艳艳的,映着雪白的窗纸,煞是漂亮。 
窗下是一张暖炕。 
炕上躺着一个昏迷了五天五夜的人,脸庞消瘦苍白。 
屋里生着一盆火,炭烧得红红旺旺。 
火旁温着一锅小米粥,咕嘟嘟滚着小小的泡。 
好香的味道…… 
突然,炕上人的手指动了动,肚子里传出一阵“咕噜”的声音。 
慢慢地,睫毛吃力地睁开。 
眼神迷茫毫无焦点。 
她呆呆看着房梁,脑中一片空白。 
一个人影映入她的瞳孔。 
阳光自窗子透进,万千道光芒照在那人身上。 
他仿佛是会发光的。 
一身白衣干净而耀眼。 
他痴痴地望着她,良久,忽然笑了,那笑容绝美如春雪中瞬时齐齐绽放的百花—— 
“懒丫头啊,做什么睡这么久!不知道人家会担心吗?”


45楼2005-04-23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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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天边一道金色的曙光。 
    庭院里,如歌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矮矮的小板凳上。她托着下巴,怔怔打量在门槛处忙碌的雪。他将大红的对联贴在门边,朝阳的光芒斜斜照耀着他的白衣。 
    雪忽然回头看她,笑容明亮而耀眼: 
    “喂,要不要帮忙?” 
    如歌怔怔地眨眨眼睛:“帮忙……?” 
    “是啊,快来帮人家贴对联!”雪笑得一脸俏皮,对她招手道,“你来贴剩下的这一张。注意啊,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不要偏左也不要偏右啊。” 
    这样啊,好像很困难的样子。如歌慢吞吞地走过去。 
    “往上!” 
    “往下点……” 
    “再往下一点点……” 
    “右边!” 
    “太靠右了!真是个笨丫头!” 
    “左边左边,对,再左边一点……” 
    “咦……好像又有点偏左了……” 
    如歌高举着双臂,将红红的对联移来移去,胳膊开始酸痛起来,可是好像总是无法将对联贴在正确的位置上。渐渐地,雪声音里的笑意愈来愈浓,她呆了呆,扭转身子,怔怔望向他—— 
    “你在戏耍我对不对?!” 
    晨光中,雪笑得打跌,雪白的衣裳盈满笑的光芒,那光芒恍惚间逼得人睁不开眼。 
    如歌看得要痴掉了。 
    雪走近她,忽然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凑近她玲珑的右耳,呵气笑道:“丫头,你比以前笨了呢。” 
    如歌惊得睁大眼睛,挣了挣却挣脱不开,他抱得那样紧。 
    她无措道:“放开我……” 
    雪的脑袋窝在她的肩头,闭着眼睛,轻喃道:“让我抱你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 
    抱着她,他的声音极轻极轻: 
    “你……知道人家有多想你吗?” 
    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她心中莫名一阵扯痛,终于任由他紧紧地抱着。 
    半晌,她低声道:“可以说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吗?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沮丧地瞅着他,“你是谁?我又是谁?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好像傻瓜一样。” 
    雪微微僵了下,然后,他将如歌抱得更紧些: 
    “忘了吗?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啊,咱们是做烧饼的,日子过得很开心……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咱们就来到了这里。那段日子你过得很辛苦,于是有位仙人封住了你的记忆……不要去想过去的事了,只能咱们能在一起,不是比世间的一切都要幸福吗?” 
    雪轻轻吻住她的耳垂:“就留在这里,永远不离开,好不好?……所有的过往统统让它们随风散去……” 
    太阳从天边升起。 
    金灿灿的万道曙光,照耀着小小庭院中拥抱的雪和如歌。 
    白衣如雪的他。 
    厚厚的红棉袄的她。 
    地上一群小鸡小鸭叽叽嘎嘎绕在他和她的脚边。 
    如歌的脖颈一阵湿凉,她诧异地抬头望去,惊住: 
    “你——怎么哭了?” 
    雪像小孩子一样在她肩上蹭了蹭,泪痕将她的棉袄濡湿成铜钱大的斑点,淡淡蕴开。他瞅着她笑,晶莹的双眼依然带着盈盈泪意:“因为,我觉得好幸福。” 
    她咬住嘴唇,举起右手,用手背拭尽他眼中闪动的泪光:“为什么要哭呢?幸福的话,不是应该笑吗?你长得这样好看,笑起来就像个仙人一样。”她轻轻歪起脑袋,对他笑着,“不要再流泪了啊,看着你流泪,我的心痛得好厉害。” 
    “丫头,”雪屏住呼吸,忍住忽然间欲崩溃的泪水,“答应我好不好?” 
    “……?” 
    “答应我,永远留在这里,咱们留在这里再不要离开。就这样过一辈子……会很幸福很幸福的……”雪屏息凝视她,“你答应我,好不好?” 
    如歌望着他。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明;她的目光像春日暖阳下的湖水,静静在他的面容上流淌。 
    过了良久,她皱眉道:“为什么只要这样看着你,我的心就会开始抽痛?而且有种忧伤的感觉……” 
    雪破涕一笑,像山涧边的白花般柔美: 
    “傻丫头,那是因为你喜欢我啊。” 
    如歌怔住。 
    “你以为我离开了,以为我再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于是你很伤心,满天下到处去找我,”雪轻柔地笑着,眼睛中有梦幻般的柔情,“你那样喜欢我,所以才会那样心痛和忧伤。” 
    如歌怔怔望住他,脑中一片空白,许多模糊的片段闪过,可是却抓不住。 
    


    46楼2005-04-23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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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歌慌忙跑过去扶他:“摔到哪里了?……我……我没有用很多力气啊……我真的不是故意……” 
      雪委屈地摊开手掌给她看,只见方才撑住地面的手边一侧已经满是乌黑的淤血。 
      如歌咬住嘴唇,慌道:“怎么摔得这样严重呢?你……你痛不痛……”哎呀,这是废话嘛,伤成那样怎么可能会不痛?怎么办啊…… 
      “痛死了~~~”雪瞅瞅她,忽然轻笑道,“臭丫头,亲我一下好不好?只要轻轻亲一下,人家就不痛了。” 
      如歌怔道:“那都是骗小孩子的话,怎么可能亲一下就不痛了呢?” 
      “不管,反正要亲一下!”雪瞪着她,“否则我就一直痛下去,痛到你心疼得受不了。” 
      如歌“噗嗤”笑了:“你真的很像个小孩子啊。” 
      “小孩子就小孩子,”雪不在乎地闭上眼睛,晶莹如雪的面庞凑向她,只要能被她爱惜,什么都无所谓,“要好好亲我啊……” 
      鞭炮声在村庄的东边遥遥响起。 
      饭菜香淡淡飘来。 
      叽叽嘎嘎的小鸡小鸭边啄食着地上的粮食菜叶,边好奇地张望着他和她。 
      雪的肌肤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一层美丽的光芒在他周身静静流淌,他闭着眼睛,幽黑细致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正做着幸福的梦。 
      如歌的脸颊悄悄红了。 
      露珠一般的吻,恍若带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她轻柔地吻在他淤青的手掌上。 
      唇瓣是温热的。 
      手掌是清清凉凉的。 
      雪的脸上忽然掠过一抹似痛苦又似幸福的神情。他静静睁开眼睛,静静凝视她黑玉般的发丝白玉般的耳垂和绯红的脸侧,然后,他静静又闭上了眼睛。 
      似乎有“啾”的一声轻响。 
      她亲完了。 
      慌乱地跳起来,她捂住滚烫的脸颊,连声道:“好了好了,应该不痛了吧。快点起来了,我都快饿死了,大年初一一定要吃饺子的,可是饺子馅儿还没有拌,面也没有发呢……” 
      雪伸出手:“臭丫头,还不把人家拉起来!” 
      “哦。”如歌握住他的手,怕弄痛他,又改握住他的胳膊,轻轻将他扶起来。 
      雪微笑了。 
      他弹下她的额头:“放心吧,饺子馅儿和面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用包一下就可以。” 
      “啊?什么时候弄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清早你呼呼睡懒觉的时候。” 
      “……”如歌羞红了脸,“那个……下次可以叫我起来帮忙啊……” 
      “你睡得象小猪一样香喷喷,哪里舍得叫你呢?” 
      “你才是小猪……” 
      “不是!” 
      “就是!”如歌凶巴巴。 
      “人家是白玉猪,美美的那种。”雪臭美地说。 
      如歌笑弯了腰,羞着脸道:“白玉猪也是猪呀,你真是猪一样笨啊……” 
      雪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不要笑了,快用你的肉去包饺子吧。” 
      “我的肉?”如歌怔住。 
      “白菜猪肉馅儿的。” 
      “啊,你又骂我,”如歌恼得脸蛋绯红,向一溜烟跑走的雪追杀而去,“你别跑!臭白玉猪~~~” 
      一串串的笑声洒满小小的院子,地上的雪已然融化干净了,风似乎也染上了抹春天的气息。 
      天色渐渐黑了,大年初一的夜晚,家家户户都在团圆,村子里出奇的安静。 
      夜风吹动屋门两边红彤彤的干辣椒。 
      小鸡小鸭们已经睡下。 
      如歌在院子里洗着碗筷。 
      洗着洗着,她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繁星点点,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一些火花般的闪念在她脑海中掠过,好似有猩红的鲜血,有悲怆的呼喊,有滚滚的浓烟,有晶莹飞舞的漫天雪花…… 
      碗从她手中跌落木盆里,溅起凉凉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膝盖。 
      她的心骤然痛得无法呼吸! 
      “丫头,洗完了吗?”雪笑盈盈地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件鲜红的衣裳,“洗碗要洗这么久啊,是不是在偷懒?” 
      如歌怔怔看着他。 
      雪打量她,蹲下来仔细打量她:“怎么了?表情这么奇怪。” 
      “我……脑子里好像有东西一直在闪……然后……心里觉得很痛……” 
      雪的眼神古怪极了:“又在想以前的事情?” 
      “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差一点……差一点什么……”她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呻吟着说。 
      “傻丫头,跟你说不要去想了,过去的事就统统忘记好了,”雪轻轻拥着她,“就这样生活不好吗?” 
      


      49楼2005-04-23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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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冰冰凉凉的清香沁入如歌心脾。 
        过了良久。 
        她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很不安很痛。” 
        雪怔了怔。 
        然后,他伸手敲敲她的额头:“喂,你开心点好不好,今晚是大年初一呀,不要弄得人家心情也郁闷了。” 
        如歌努力挤出笑容,抱歉道:“对不起。”是呀,过年应该快快乐乐的。 
        “这才对嘛,”雪笑了,将手里的衣裳抖开,“新年要穿新衣裳,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看喜欢吗?” 
        如歌睁大了眼睛。 
        鲜艳的红衣,烈火般的鲜红,这衣裳不知是用什么质料制成的,可能是真丝杂以其他东西,光辉灿烂,明艳若朝霞。 
        夜色中。 
        一身红衣的如歌自屋内出来,晶莹灵秀的面容,俏皮爱笑的唇角,清秋潭水般的双眸,随风飞舞的衣裳鲜艳如火。她整个人都似乎在发光,轻轻盈盈如一团动人的火焰。 
        雪拍掌道:“世间只有你能把红色穿得这样美丽。”红色,才是最适合她的色彩。 
        如歌有点羞涩,可是被人如此直接地夸赞,心里亦不由得一阵喜悦。她笑道:“谢谢你送我这衣裳,我很喜欢。” 
        “怎么谢我呢?” 
        “……?”她怔住。 
        雪拉起她的手,向院子外面走去:“来,咱们出去玩,我还准备了很多精彩的玩意儿呢。” 
        村子外有一座山。 
        繁星闪烁,星光柔和洒落,月亮很淡,只有浅浅的剪影。雪和如歌坐在山顶的巨石上,仰望浩瀚的夜空,轻轻的星辉映照着两人如仙人一般出尘。 
        “好美的星星……”如歌托着下巴,看得入神。 
        “喜欢吗?” 
        “喜欢。”如歌依自望着星空,被闪烁的星辰感动着,“星星这样明亮,一闪一闪,好像没有任何烦恼和忧伤,好像可以一直快乐地闪光。” 
        满天星斗。 
        雪的白衣比星的光辉还要耀眼,凝视着快乐的她,他眼中的感情和唇边的微笑令天际的星星们看得痴掉了。 
        天上的星。 
        山顶的雪。 
        如斯美景啊…… 
        “如果有七彩的星星该多好,”如歌突发奇想,“紫色的星星,金黄的星星,翠绿的星星,鲜红的星星……在夜空里缤纷闪耀,一定会美得惊心动魄吧……” 
        雪宠溺地搂住她:“只要你喜欢,无论什么我都会给你。” 
        如歌惊奇地侧头望他。 
        雪笑一笑,轻轻向天空扬手,仿佛一颗流星飞出他的衣袖,在湛蓝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小小的菊花。 
        金灿灿的菊花在星辰间燃烧怒绽。 
        “是烟花啊!”如歌惊呼。 
        金菊的花在夜空静静熄落,刹那的美丽令她屏息。 
        停顿了有一个呼吸的间歇。 
        忽然,清啸着,几枚烟花从山脚下高低错落飞向星辰。 
        姹紫嫣红的烟花。 
        喧嚣着,骄傲着,绚烂着,在湛蓝的星空热烈地怒放! 
        噼啪燃烧的亮银色流星雨,富丽高贵的紫红大理花,裹着金边的绿牡丹,满天火树银花…… 
        烟花此起彼伏,好像从一个梦幻的仙境飞来! 
        千万朵盛开的烟花映得夜色瑰丽绝美。 
        村子中的人们也看到了这场烟花之舞,惊叹着,欢笑着,老老少少都走出了屋门,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呵,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美丽的烟花。 
        “轰——” 
        一朵巨大的鲜红牡丹傲然绽开! 
        流火的烟花直逼而下,仿佛亿万颗星星瀑布般坠落,撼人的气魄,直直燃烧进每个看者的心底。 
        村民们被这种美丽震撼到忘却了惊叹。 
        在这烟花灿烂绽开的那一瞬。 
        山顶上。 
        如歌却突然抚住了胸口。 
        空气中缭绕的烟火硝烟之气就像恶魔扼住她的喉咙,一种痛苦令她的面容骤然苍白,嘴唇亦失去了血色。 
        她微颤地站起身。 
        红衣在山风中飒飒飞扬,在满天怒绽的烟花下,她就像一只浴火的凤凰。 
        烟花之舞进入了高潮。 
        璀璨的流光溢彩的梦幻一般的七彩烟花自山脚热热闹闹地簇拥着飞窜向夜空,如此的美丽啊,如此的惊心动魄…… 
        烟花朵朵绽放。 
        雪却只是静静望着如歌骤然苍白的面庞。 
        他看见她慢慢扭转头,慢慢凝视他—— 
        “是你。” 
        雪知道,属于他的幸福已然像烟花一般燃尽了。 
        夜空中美丽的烟花。 
        仿佛绚烂的梦境,烟花们一朵一朵优美地次第绽放…… 
        


        50楼2005-04-23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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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透过枝叶晕红他的笑颜。 
          一只白色羽毛的小鸟“扑喇喇”飞到他的肩头。 
          雪笑道: 
          “要不要尝尝?热腾腾新出炉的酥烧饼。” 
          如歌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雪从树梢飘落,笑得可爱:“我在等你啊。知道你要很早起身,恐怕来不及吃东西,于是我就做了烧饼给你吃。而且,我没有吵醒你对不对?睡得还好吗?” 
          如歌再也说不出话。 
          雪把烧饼放进她手里:“来,尝一尝我做的烧饼好不好吃,”他得意地笑,“说不定比你做的还好吃呢。” 
          如歌呆呆吃着烧饼,却一点味道也吃不出来。 
          雪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搂住她的肩膀慢慢走在村庄路上:“傻丫头,下次不要不吃饭就赶路,时间长了胃会难过的。如果懒得做饭,可以让我做啊。” 
          如歌咬住嘴唇: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送我了,回去吧。” 
          雪扭过头来凝视她。 
          如歌的背脊挺得笔直,手指捏紧烧饼。 
          白色小鸟拍拍翅膀飞向晨光中。 
          雪的笑容象晨光一样透明:“我要和你一起走。” 
          “不要。” 
          “昨晚我答应过永远也不离开你。” 
          “……”如歌望向他,“雪,我要你好好地活着。” 
          雪吃惊道:“难道和你在一起就会死吗?”他笑着拥紧她,“放心,人家可是仙人啊,仙人怎么会死呢?” 
          “是你封印了我的记忆,对不对?”如歌道。 
          雪咳嗽一声:“呃,当时你受伤很重,而且……我怕薰衣的背叛会让你承受不了……所以……” 
          “我不是想听你的解释,”如歌打断他,“你对我下的封印,为什么这样短的时间就失去了力量?” 
          雪笑得尴尬:“臭丫头,那是你体内的能量越来越强大的缘故。” 
          “是吗?”如歌拉起他的手,沉声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是跌了一跤,你的手却会淤伤到这样严重?” 
          他左手的淤伤,被手腕处晶莹的肌肤映衬得益发乌黑淤紫。 
          “笨啊,那是我用来骗你心疼的。”雪轻轻笑着。 
          “那如今我已经心疼过了,你让骗我的淤伤消退掉吧。”如歌凝注他。 
          “呵,臭丫头……”他叹息,为什么她会如此冰雪细心啊。是的,这次强行破冰而出,他的功力只剩下以往的两成不到。 
          “雪,我不希望再次看到你‘消失’,”如歌轻声道,“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或许会很危险,或许会有很多困难,可是,那些都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如果有一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会回到这里找你的。” 
          “你要为你父亲报仇?” 
          “是。” 
          “你要去找玉自寒?” 
          “是。”如歌心里一阵发紧,她记得当时在樟树林外看到了玉师兄,在她被薰衣刺杀的那一刻,她仿佛也看到林中有个艳红如血的影子…… 
          “你能够活着回来找我吗?”雪静静地问。 
          清晨的风微微扬起如歌鲜红的衣裳,她的下巴倔强,眼珠乌黑,眼底似有燃烧的火焰。 
          她对他说道:“我会努力活着,我并不想死。” 
          雪笑了: 
          “没有我,你如何可以活着完成这些事情呢?” 
          如歌没有一丝笑容: 
          “如果活着的代价是伤害到你,那么,就让我死掉好了。” 
          当初,为了解除玉师兄身上的寒咒,却牺牲了雪。眼睁睁看着雪在自己怀里消失,那种痛苦只有在夜夜的噩梦中才敢被碰触。 
          雪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满是闪耀的泪光: 
          “笨丫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仙人啊,是不会死的,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永远永远都会留在你的身边。哪怕你厌烦我了,想要赶我走,我都会死赖着不离开。” 
          如歌苦笑:“我不相信你。”她已经被他骗了很多很多次。 
          雪举起手掌,仰望蓝天: 
          “若是我此次谎骗烈如歌,便让我生生世世转世轮回都得不到她的任何一丝眷恋。” 
          “你——” 
          雪屏息地望着她:“可以相信我了吗?” 
          如歌柔肠百转,真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望着她,雪笑了。 
          那笑容灿烂得令满天晨曦失却了光芒。 
          “你答应了啊,以后再也不能抛下我偷偷溜走!否则……否则……就罚你生生世世都暗恋我!”


          52楼2005-04-23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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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品花楼。 
            天下第一楼。
             
            为什么来品花楼,如歌曾经多次追问雪。可是雪总是轻笑着,只说在那里她可以见到一个人,也只有在那里她才会见到他。待她追问是否玉自寒时,雪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在品花楼,如歌与花大娘、昔日的姐妹们重逢,自然有一番热闹光景。谈笑中,她方才知道风细细已然从良,嫁给一个商贾做续弦,听说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凤凰姑娘也嫁了人,做了郑大将军的第九房妾,只是她嫁过去后一直未怀上身孕,大太太泼辣善妒,将军又喜新厌旧,生活得并不如意。 
            真是恍如隔世啊。 
            淡淡月光下,如歌倚着后花园雪阁的雕花木栏,轻声感叹。 
            记得她当时初入品花楼,是那样天真烂漫,为了留住战枫的心,她想要知道众名花是用何等绝技来猎获世间男子的喜欢。在这里,她见到了远寻而来的玉自寒,遇到了风华绝代的雪…… 
            然而,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已物是人非。 
            发生了这样多的变故,她也再不是原本那个心心念着只有战枫的小丫头了。 
            月明星稀。 
            花园中的夜风柔柔吹动如歌的发梢,一袭红衣被月光照耀得温柔如水,她的双瞳乌黑明亮,仰首凝望新月,眼底满是坚毅和淡然。 
            月华皎洁。 
            她唇边的微笑亦皎洁。 
            无论有多少乌云,无论多么狂烈的风雨,月亮终究还是会将光辉洒满人间的。那么,有什么可以打倒她呢? 
            即使,她最近听到了一些非常古怪纷乱的事情。 
            在她和雪隐居山村的这段时日里,江湖中爆出一个骇人传言! 
            据传,烈明镜并非为江南霹雳门所暗杀,而是被他的亲传大弟子战枫趁其练功不备时,自后心一刀毙命的!战枫为掩盖杀师丑闻,将一切嫁祸给江南霹雳门。但烈明镜的女儿烈如歌并不相信战枫,一心想要调查清楚父亲死亡真相,并为此深夜潜出被战枫所控制的烈火山庄。然而,烈如歌在离庄途中却被战枫阻杀身亡。 
            此传闻令武林惊骇! 
            江湖群豪纷纷向烈火山庄打探传言的真实性。 
            可是,烈火山庄的态度暧昧含糊,只宣称战枫不在庄内,至于是否杀害了烈明镜父女仍在调查中。同时,烈火山庄却悬赏天下,凡能够“请”战枫回庄者,必赏黄金千两! 
            顿时,天下哗然! 
            清雅曼妙的琴声自雪阁飘扬而出,在夜色里象一缕淡淡的花香,染着月光的轻盈,萦绕入如歌的心底。 
            “丫头,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怎比得上人家的琴曲美妙呢?快进来啊,听听我新作的这首曲子。” 
            如歌依自仰望夜空中的弯月。 
            战枫…… 
            如果真的是战枫…… 
            她的目光很淡静,唇角渐渐凝成一抹坚毅。 
            不过,她心里最牵挂疼痛的,不是战枫。 
            而是玉自寒。 
            樟树林外一别,她那般消失在玉自寒眼前…… 
            还有林中的那抹红影,她一直不安,不晓得那血红的人影是不是暗夜罗,如果真的是暗夜罗,会不会伤害到落单的玉自寒…… 
            想到这里,她的心抽紧翻绞。 
            脸色也变得雪白起来。 
            一只晶莹的手落在她的肩上,呵气轻笑道:“喂,竟然不理我啊,当心我一生气也不理你了。” 
            如歌看着雪,第二十七次问他: 
            “为什么要留在品花楼?” 
            “因为只有在这里你才能见到应该见到的人啊。”同前面二十六次一样的回答。 
            “会见到谁?” 
            “呵呵,见到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十二天,这十二天,原本可以做很多事情。” 
            “傻丫头,相信我好了,我是仙人啊。” 
            如歌瞪着他。 
            雪笑得一脸无辜。 
            “最多再留三天,我一定要离开品花楼。”如歌对他说。 
            雪轻轻掐算一下手指,展眉笑道:“好啊,过了这三天,你无论要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如歌不再说话。 
            雪搂住她的肩头,望着月色满园,笑颜如花道:“春天快要来了呢,夜风已经没有刺骨的寒意。呵,快看,”他手指花园中静僻的一角,懒洋洋舒展的枝条,点点嫩黄的花朵,“迎春花已经开了。” 
            “春天……”如歌望着悄悄绽放的迎春花发怔,或许春天真的就要来了吧,这一冬实在漫长得寒彻入骨。当百花开满大地,希望一切都能焕发勃勃生机。 
            


            53楼2005-04-23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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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掌停在半空—— 
              忽然—— 
              僵住了—— 
              如歌古怪地笑了起来。 
              她笑得两颊的泪痕微微生疼,她笑得好像自己是个绝世旷古的大傻瓜。 
              呵,她可以想到玉自寒听不到声音,怎么却忘了他也无法走路呢? 
              苦涩的笑声在清冷的夜里轻轻散去。 
              穿着青衣的男人转过身,一脸惊恐,双眼呆滞地瞪着如歌: 
              “我……我没有钱。” 
              “走开。”如歌闭上眼睛。 
              那男人吓得腿软,全身打抖。 
              “滚!听到没有!滚!”如歌忍无可忍地大吼,“快滚!否则我杀了你!!” 
              男人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如歌心中一片凄然。自从爹爹去世,她有许久许久没有趴在玉自寒温暖的膝头。只要在他身边,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只要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空空落落。 
              月亮将她的影子拉得斜长斜长。 
              寂静的巷子。 
              寂静的她。 
              她慢慢走着,一时间像是没有了方向,只是毫无目的地走着。 
              夜,愈来愈深。 
              红衣的如歌在深巷小街慢慢走着。 
              直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被风吹卷入她的呼吸! 
              好骇人的血腥味! 
              夜风中还夹杂着濒死前凄厉的惨呼呻吟! 
              浓重的酒气! 
              痛苦的呕吐! 
              霎时,如歌的神志清醒起来,前面的巷中必是刚有一场恶战,而且死伤的人数不少。她挺直背脊,轻步弯过巷角。 
              *** *** 
              新月如勾,冷冷挂在幽蓝的夜空,几颗稀疏的星,照着忽然变得如地狱一般的小巷。夜风卷来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呻吟声,濒死前的吸气声,鲜血在地上缓缓的流淌声。 
              巷中十三人。 
              九人已死,尸体依然温热;三人在地上兀自挣扎,手指僵硬地抠着冰冷的泥土,眼睛瞪得极大。当如歌弯过巷角看到他们时,这三个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十二个人,都是被一刀断喉! 
              浓稠的血河将巷子染红。 
              “呕——” 
              一阵呕吐的声音。 
              冲鼻的酒气,深蓝的布衣上满是腥臭的秽物和血迹,那人虚弱地倚在墙上,天命刀身血珠滚落,苍白的月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右耳的蓝宝石幽暗深沉。 
              “呕————!” 
              他痛苦地呕吐,身子弯得像个虾米,发抖,抽搐。他喝了整整十天十夜的酒,最便宜最烈性的烧刀子,喝得一文钱都没有了,被客栈的伙计拳打脚踢到街上。 
              胃里翻绞疼痛,就像被千万根烫红的钢针戳刺撕裂。 
              那些人为什么不再来杀他?来啊,把他杀死了,就不用再这么痛。死了,就永远不再会痛。他呕吐着,身子倚着墙壁滑落,虚弱的冷汗让他阵阵颤抖,终于,他跌倒在血泊里,蓝衣被鲜血浸透,变成一种奇特的颜色。 
              他干哑的喉咙含混着一个声音。 
              像是呻吟。 
              像是抽痛的哽咽。 
              又像是一个只有在漫天荷花碧绿荷叶的梦里,才敢微微忆起的名字。 
              “战枫。” 
              突然间,他恍惚陷入了一个最荒诞的梦里,在梦里,他居然—— 
              听见她在叫他。 
              …… 
              ………… 
              “战枫、战枫。” 
              她喜欢叠声唤他,落日将满池盛开的荷花映得比天边晚霞还要灿烂,粉白晕红的脸颊,她笑得轻轻盈盈。 
              那时,她九岁。 
              小如歌整日整日缠在小战枫的后面,她爱穿鲜红的衣裳,亮晶晶的大眼睛瞅着他,苹果一样的小脸蛋红扑扑。 
              “不要叫我战枫。” 
              小战枫板着脸,采下新鲜的莲蓬。 
              “为什么啊。”小如歌掀起红衣,将墨绿的莲蓬兜起来。 
              “你应该叫我师兄。” 
              “可是,我有很多师兄啊,玉师兄也是师兄,姬师兄也是师兄,都叫师兄怎么分得清楚啊。” 
              “我是大师兄。” 
              “呵呵,”她笑得憨憨的,“三个师兄里,你明明最小,什么大师兄嘛。” 
              “战师兄。” 
              她吐吐粉红的小舌头,笑着:“不好不好,战死兄,难听死了……歌儿要你活到很老很老,活到头发眉毛都很白很白了还跟歌儿一块玩。才不要你战死呢!” 
              真是会乱讲。 
              小战枫伤脑筋地望着笑个不停的小如歌。 
              “战枫,战枫……” 
              荷塘里,荷花的清香,迎面的夏风,一连串的童声的呼唤,吹荡起水面层层金色的涟漪…… 
              ………… 
              …… 
              小巷里,看着战枫狼狈地跌倒在血泊和呕吐秽物中,浑身酸臭污秽,如歌心中有如被锐利的刀片划过。 
              


              55楼2005-04-23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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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闭上眼睛。 
                手指用力刺痛掌心。 
                待她再将眼睛睁开时,战枫正醉眼惺忪地望着她,他伸出左手,月光下,他的手指苍白发抖。 
                “歌……儿……” 
                那身红衣,鲜艳如火,漆黑明亮的双眸,可以将他的心焚烧成深深的黑洞。酒意让他的身子跌跌撞撞,他吃力地想要爬起来,然而一晃,又重重跌倒在血泊污垢里。 
                如歌咬住嘴唇,一动不动。 
                战枫仰面躺在血污的地上,痴痴笑着,眼角有隐隐的水光闪落:“歌……儿……你终于来接我了……” 
                *** *** 
                屋子漆黑。 
                如歌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地上,已经有两个时辰,她一动不动。雪在她身边静静睡着,均匀地呼吸,脑袋倚在她的肩膀上。 
                床上的战枫似乎正做噩梦,面色苍白,眉心皱得死紧,他好像被人扼住喉咙,呻吟低沉而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痛苦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雪悠悠醒来,他打着哈欠拍拍如歌:“你去睡一会儿,我守着他。” 
                如歌摇头。 
                “臭丫头,你还真是固执啊。” 
                如歌望着宿醉的战枫,她不要睡,她有话要问他。 
                “喂,为什么你难过的时候喜欢坐在地上呢?”雪忽然问道。 
                如歌怔怔地想一想。 
                “因为地上冷。” 
                “……?” 
                “地上冷了,心里的难过就会被冻住。” 
                “要是被冻病怎么办?”雪恼怒道。 
                “不会的。” 
                “臭丫头,你……” 
                “在做完所有的事情前,我不会让自己生病死掉的。” 
                她的肩膀单薄如纸,面容却淡静坚毅,一种绝色的美丽仿佛是从她的骨子里透了出来。 
                雪搂住她的肩臂,股股温热轻柔地贯入她体内。他轻笑如花:“不要说什么死呀死的,有我陪着你,想死都死不掉。” 
                那边。 
                战枫猛地坐起来! 
                浑身惊满瑟瑟的冷汗,他急促地喘息着,眼中布满血丝,右耳的蓝宝石迸出凄厉的暗芒。 
                他握紧刀,慢慢从噩梦中醒转。 
                等双眼变回死寂的冰蓝时,他掀开锦被,却发现身上换了件干净的蓝衣,没有血渍,没有秽物。 
                屋里漆黑。 
                然而,战枫感觉到角落里有两个人。 
                “谁?” 
                战枫的声音冰冷如刀。 
                雪轻轻弹指,桌上的油灯燃亮,如豆的灯光,在蓝衣的战枫和红衣的如歌之间晕晕闪动。雪坐在沉香凳上,挑弄着灯芯,风姿优雅出尘。 
                角落中,站起一个红衣的身影,衣裳耀眼光华,鲜艳如破晓时第一抹朝霞。她瞅着他,面容晶莹,神色沉静。 
                “呛————” 
                天命刀震出一声惊心的清吟。 
                战枫身子巨颤! 
                “你——!” 
                幽蓝的卷发张扬飞舞,他瞪着她,这一刻即便是世界将要毁灭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因为,他害怕。 
                怕眨一下眼睛,她便会消失了。 
                “我没有死。” 
                如歌凝视他,语气平静。 
                战枫的眼底渐渐湛蓝,他的手慢慢松开了刀,手指颤抖着,像是拼命压抑着去拥抱某个人。 
                “你醉的时候,我原本有一百次机会可以杀死你。”如歌淡淡看着他,“可是,我要听你自己说。” 
                血液凝固成冰。 
                战枫这才明白,他以为自己从噩梦中醒来了,却不过是从一个噩梦坠入了另一个噩梦。 
                “我爹是不是你杀的。” 
                如歌问战枫。 
                火苗幽幽暗暗。 
                晕黄的微光将二人的影子斜斜映在地上。 
                “如果是我……” 
                如歌听着。 
                “……你会杀了我吗?” 
                “会。” 
                “会怎样杀我?” 
                “你怎样杀的我爹?” 
                “我自他的前胸一刀贯入。” 
                如歌闭上眼睛。 
                “为什么要杀我爹?” 
                “因为他杀了我的爹娘。” 
                “你怎会知道。” 
                “烈明镜亲口承认了。” 
                “我爹怎会亲口承认,就算他真的杀了你的爹娘,又怎么会亲口承认?!”如歌怒道。 
                战枫沉默。 
                如歌吸一口气。 
                “你的武功,可以杀我爹吗?” 
                “他没有防备。” 
                如歌抑制住胸口狂乱的气息,双拳指骨咯咯作响:“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你不是欺骗我好久了吗?” 
                战枫望着她。 
                他的眼睛湛蓝,唇边有一抹古怪的笑容: 
                “生,比死还要痛苦。” 
                “痛苦?你报了‘仇’,不是应该快乐得无与伦比吗?!”如歌的红衣怒扬。 
                战枫将刀递她。 
                “胸口,心脏处。”他凝望她,“我不恨你,杀了我,无须痛苦。” 
                如歌握住刀。 
                “答应我一个要求。”战枫声音很低。 
                “说。” 
                “将我的尸体埋在那个荷塘。” 
                “……好。” 
                “来吧。” 
                如歌举起刀。 
                刀尖闪着幽蓝的寒光,对准战枫的胸膛。 
                战枫看着她。 
                纵然是要杀他的这一刻,她依然是那么美。她的面颊如荷花般粉红,她的眼波如荷叶上的露珠般轻盈,飞扬的红衣,是每日练功后,荷塘边如醉的晚霞。 
                屋里骤然一暗,火光摇曳在墙壁,映出刀的剪影。雪挑弄着灯芯,眉间有淡淡的忧伤。 
                “不要杀他。” 
                声音像深夜的飞雪一般忧伤。 
                刀,在如歌手里握紧。 
                她听到了雪的话,她看到了战枫眼中的痛苦,她的心底像被千百把天命刀翻绞撕裂! 
                但是。 
                她——要——杀——了——战——枫——! 
                纵使以后的日日夜夜都要在痛苦里煎熬,她也要杀了战枫!! 
                她恨他! 
                他杀死了这世上她至爱的亲人。 
                “不要杀他。” 
                雪的白衣在幽暗的火光下,像临风叹息的白花。 
                刀如怒浪! 
                红衣烈烈飞扬,如歌满腔悲怒,一刀挥向战枫的胸膛! 
                这一刀。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战枫站得笔直,孤傲的身子没有一丝颤抖,在她挥刀而出的那一刻,他苍白的唇角轻轻淡出苦涩的笑。 
                鲜血迸涌! 
                刀砍入血肉,令人牙酸的声音,飞起一丛艳丽的血,溅在墙上。 
                血,缓缓沿着墙壁淌下。 
                滴答的轻响,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不要杀他。” 
                雪紧紧握住幽蓝的刀刃,汩汩鲜血,使他晶莹美丽的右手变得凄惨可怖。 
                如歌震惊失声:“你做什么?!!” 
                雪笑得温柔:“丫头,先不要杀他。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56楼2005-04-23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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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幽暗漆黑的地底,暗河静静流淌,墙壁上的火把悄无声息地燃烧。在这里,一切仿佛都是死寂的。没有生命,没有未来,没有希望。 
                  漆黑的石屋里有一张木轮椅。 
                  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指甲残缺破裂,手上布满令人心惊的伤痕。青色的衣裳上有旧时的血迹,斑斑点点。他望着屋中惟一的小窗,窗上有铁栏,窗外也只是茫茫的黑色。 
                  他咳嗽起来。 
                  胸口的郁痛使他咳嗽得微微弯下了腰,几缕鲜血淌落青衫上。然而,如此的他,却依然有一种高贵内蕴的气质,宁静的眉宇间,有淡淡如玉的光华。 
                  血红的影子在石屋骤然凝聚! 
                  暗夜罗大笑而来:“如何,可考虑好了吗?” 
                  玉自寒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暗夜罗转到他的身前,摇头叹道:“可惜啊可惜,我忘记了你是一个聋子,怎会听到我的声音呢?” 
                  玉自寒依然没有看他。 
                  他轻轻咳嗽着,好像暗夜罗不过是一抹透明的空气。 
                  暗夜罗笑了,黄金酒杯在指间旋转闪光,他笑得比血红的衣裳还要妖艳:“不愧是静渊王,单就这份沉着的功力,哪里是景献王和敬阳王那两个蠢货可以相比的?” 
                  玉自寒知道他来做什么。 
                  暗夜罗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希望通过他来控制朝廷,并承诺他以天下皇位。 
                  “你找错了人。” 
                  玉自寒静静说。如果暗夜罗找的是敬阳王或者景献王,应该都会一拍及合。 
                  暗夜罗叹道:“可是,我偏偏看上了你。”轻松可以到手的一切,没有任何困难得到的东西,对他而言,没有吸引力。 
                  “你是疯子。” 
                  暗夜罗仰天长笑:“不错!我就是疯子!我偏偏要让整个世界混乱,我偏偏要让每个人都痛苦,他们越是痛苦,我就越是快乐!!” 
                  他狂笑着,眼中是疯狂的血红。 
                  突然,他逼近淡然宁坐的玉自寒,笑容阴毒:“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恨吗?” 
                  玉自寒沉静。 
                  “你可知道为什么你的耳朵是聋的?为什么你的腿是废的?”暗夜罗眉间的朱砂阴美地跳动,“因为你的母亲玉妃是最得宠的妃子,于是在你出生前皇后就下了毒,于是你一出生就是聋子,你的母亲刚生产完就死了。你虽然聋,可是你父王依旧疼爱你,于是敬阳王的门人就打断了你双腿所有的筋脉,于是你又成了一个不能走路的瘸子。” 
                  玉自寒闭上眼睛,面色变得苍白。 
                  暗夜罗继续说着:“所有的事情,你的父王都清楚,可是为了他的皇权,为了不得罪掌权的外戚,他装聋作哑,只是把你送到了烈火山庄,从此不闻不问。” 
                  他低沉地笑着,艳红的薄唇离玉自寒的双唇只有两寸的距离: 
                  “这一切,你不恨吗?” 
                  玉自寒微微后仰,想要离他远些。暗夜罗却箍住他的后颈,使他分毫动弹不得。 
                  暧昧的距离,暗夜罗柔情地呵气:“多么优秀出色的静渊王啊,世间原本不知会有多少人为你倾倒,可惜,如今却是一个废人。呵,你真的没有痛恨过吗?” 
                  他的声音像蘸着蜜糖的毒钩: 
                  “因为残废的双腿,你离不开这辆轮椅,无法及时赶到你心爱的人身边;因为聋掉的耳朵,心爱的人就在林中呼喊,你却不知道她的方位;因为虚弱的身子,无法练成顶级的武功,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刺杀也无力去救。” 
                  暗夜罗的话就如一把淬毒的刀子,狠狠插在玉自寒心上。深刻的痛苦,令他的五官失去了平日的淡然自若。 
                  他剧烈咳嗽。 
                  一大口鲜血喷涌在青色衣衫。 
                  暗夜罗笑得多情:“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你所有的遗憾,我全部都可以帮你弥补。” 
                  玉自寒压抑着咳嗽,双眼渐渐淡如远山: 
                  “太迟了。” 
                  她已经不在,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此刻不过是个活死人。 
                  暗夜罗纵声大笑,血红衣裳旋舞如摄魂的残阳,乌黑的长发闪耀着妖艳的光泽。 
                  “哈哈,你以为烈如歌死了吗?!” 
                  汩汩的鲜血从雪的手掌流淌着。 
                  如歌颦紧双眉,将金创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伤口很深,药粉刚洒上就被血冲走了。她咬住嘴唇,将满满一瓶药粉洒上去。 
                  “好疼!”雪呻吟着呼痛。 
                  如歌瞪他一眼,从桌上拿了雪白的布条准备给他包扎:“知道痛,为什么用手去拦刀?” 
                  


                  57楼2005-04-23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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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是不挥出那一刀,心中的悲苦和仇恨怎么能化解的了呢?” 
                    “那也不需要你用手啊!” 
                    “若是不伤到我的手,你怎么会心痛得把嘴唇都咬白了呢?”雪笑得一脸可爱。 
                    如歌气得说不出话。 
                    雪得意地笑:“很十全十美对不对?你的恨意被那一刀和鲜血冲得淡了些,我也知道原来你是如此心疼我的呀。” 
                    如歌用力包扎他的手。 
                    “哎呀”、“哎呀”的呼痛声顿时令雪的得意烟消云散。 
                    窗外的夜空已渐渐发白。 
                    鸡鸣遥遥传来。 
                    如歌沉默半晌,面色凝重:“雪,你说过你是仙人。” 
                    “对呀。” 
                    “那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呃……你想知道什么?” 
                    她盯紧他: 
                    “我爹的确是被战枫杀的吗?” 
                    雪揉揉鼻子,无奈道: 
                    “是。战枫没有骗你。” 
                    如歌的血液变冷。 
                    “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杀了他,烈明镜也活不过来了。” 
                    “难道,就让我爹那样死掉吗?!”如歌的泪水流下,“我是他的女儿,我要为爹报仇!” 
                    雪苦笑。 
                    “为什么都要报仇呢?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仇恨,很多悲剧都是可以避免的。” 
                    如歌怔住,去想他的话。战枫,也说是为了报仇。 
                    “战叔叔……真的……是我爹杀的吗?” 
                    雪犹豫着。 
                    她凝视他:“请你告诉我。” 
                    雪轻轻叹息:“是的,是烈明镜杀的。” 
                    如歌惊怔,半天才找回声音:“为什么?!”爹和战叔叔是生死相交的兄弟,而且每当爹提起来战叔叔,那种深刻的感情绝对不是伪装得出来的。 
                    雪的声音有点古怪:“烈明镜有自己的原因。” 
                    如歌追问:“不可以让我知道吗?” 
                    雪望着她,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用知道。” 
                    如歌又是一怔:“知道的越多,痛苦也就越多。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雪微笑如花:“聪明的丫头。” 
                    “那你岂非是最痛苦的人?好像所有的秘密你全都知道。” 
                    雪伸伸懒腰,哈欠道:“才不是,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 
                    雪偷亲她的脸颊一下:“只要能和如歌臭丫头在一起,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啊。” 
                    如歌怔怔看他。 
                    雪笑盈盈,伸手去捏她的鼻子: 
                    “喂,再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啊。” 
                    如歌惊呼—— 
                    “你的手!” 
                    鲜血浸透了雪白的布条,一滴一滴渗了出来。 
                    如歌捧住他的手,惊得有些失了方寸:“怎么会这样,用了这么多药粉,怎么还是止不住血呢?” 
                    雪的笑容有些虚弱:“你真是笨死了,难怪被我骗那么多次。我是故意让你心疼啦。” 
                    “闭嘴!”如歌愤怒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你不是仙人吗?是仙人还会流血不止?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雪笑得甜蜜蜜:“好啦好啦,我不让血再流就是啦。”他拉起如歌的裙角,扯下一块鲜红的布条,换下被血渍湿透的白布,“血是红的,就应该用红布来包扎,这叫做以红克红。” 
                    如歌怀疑道:“又在骗我?” 
                    雪拍拍她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一样:“放心好了,我去饱饱睡上一觉,明天伤口就会全好了。” 
                    望着走进里屋雪的背影,如歌心底一片挥之不去的不安。 
                    为什么,她总觉得雪用红布包扎伤口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渗出的鲜血不再那么刺眼呢? 
                    漆黑的石屋里。 
                    玉自寒双手握紧轮椅,胸口狂涌的热血令他眩晕: 
                    “她——” 
                    暗夜罗嗅着酒香,眉间朱砂殷红多情:“她还活着。就在前一刻,她还在品花楼外的巷子里急切地寻找你,当四处寻觅不到你的踪迹,她靠在冰冷的墙上,思念的泪水滚落她美丽的脸庞。” 
                    诗人一般的语言,暗夜罗的声音像七弦琴般优美。 
                    玉自寒的身子轻轻颤抖,他忽然想用世间所有的一切换得再看她一眼的机会。 
                    暗夜罗斜睨他。 
                    爱情啊爱情,当那人死去时,天地间再没有意义,然而,若那人还活着,即使变成一缕魂魄,也要守在她的身边。 
                    当年的自己,也曾如此被爱折磨得成鬼成魔。 
                    玉自寒却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任何一点心绪的紊乱和贪念,都会给暗夜罗造成机会。他的面容平静如恒,可是,青衫衣角的微微轻扬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58楼2005-04-23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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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罗笑道:“你不想见她吗?” 
                      玉自寒道:“只要她活着,便已足够。” 
                      暗夜罗抚掌大笑:“不错,即便见到她又能怎样呢?你不还是一个废人?耳不能听,足不能行,她若再次遇到危险,你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玉自寒捂住嘴唇轻轻咳嗽。一股剧烈的痛苦刺入他的心,然后扩散开来,痛得身子冰冷。 
                      暗夜罗眼中闪烁着快意的光芒: 
                      “跟我交换吧,我可以给你所有的一切,包括她对你的爱,包括健康的身体。” 
                      玉自寒看着他。 
                      唇角染出淡然的笑意。 
                      “若不是我的,便不奢求。” 
                      暗夜罗骤然捏紧黄金酒杯,眼底是恼怒的风暴,旋即,他却又仰声大笑,笑声诱惑而温柔—— 
                      “凡未曾得到,便不知失去的痛苦。” 
                      暗夜罗愉悦地叹息—— 
                      “好,那就先让你尝过幸福的滋味,极至的幸福。十天以后,当这种幸福失去,我再听你说,你是否仍不奢求。” 
                      阴沉的地底。 
                      暗河静静流淌。 
                      暗夜罗阴美如勾魂的修罗,血红的衣裳仿佛是用千万人心尖最痛的一滴血染红的。 
                      *** *** 
                      战枫留在了品花楼。 
                      他整日喝酒,喝醉了就大口大口地呕吐,呕吐完,再继续喝酒。深蓝的布衣染满了酒气和秽物,幽蓝深黯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潦倒落魄的身影,却偏偏牵动了楼中很多姑娘的心。 
                      自那日后,如歌一句话也没有跟战枫说过。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于是,她决定离开。 
                      雪拂弄琴弦,清妙的乐曲自他的指尖流泻,他抬头看着收拾包袱的如歌,道: 
                      “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玉师兄。”虽然不知他身在何处,可是在品花楼里呆等也不是办法。 
                      “去哪里找呢?” 
                      “不知道。”如歌把包袱打好,望望四周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天下如此之大,没有方向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是,我有你啊。”如歌对他笑。 
                      雪挑出一个高音,清亮的高音绕梁许久,慢慢散去。他摇摇头:“我也不知玉自寒在何处。” 
                      如歌瞅着他:“你说过,你什么都知道。” 
                      雪轻轻叹息。 
                      “雪……”她央求他。 
                      雪依旧摇头,肌肤如清晨第一抹露珠般晶莹透明,美得轻盈,美得像随时会在阳光下蒸腾而去。 
                      如歌咬住嘴唇:“你是不愿意告诉我呢?还是真的不知道?” 
                      雪笑得可爱:“是不想告诉你。”她不可以见到玉自寒。就让他自私一次吧,他不要如歌见到玉自寒。 
                      如歌眼底有吃惊的光芒:“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师兄的下落,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雪吸一下鼻子,薄恼道:“你答应了要努力来爱我!” 
                      “我去找师兄……” 
                      “你心心念念只有那个玉自寒,以前你就曾为了他抛下我,为了他,你甚至可以让我去死……”雪的心一阵阵抽痛,泪水闪着星光淌落哀伤的眼眸。 
                      “我没有。”如歌急道。 
                      “如果我和玉自寒只能活下一个,你会选谁呢……” 
                      如歌没有听清,只看见他的双唇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神态那样忧伤,令她的心也猛地抽痛了。 
                      于是,她走到雪的身边,轻轻蹲下,细细打量他。 
                      雪的泪水滑落她的唇边。 
                      泪水有淡淡的咸味,还有飞花的清香。 
                      如歌用袖子帮他拭干泪水:“雪,不要像孩子一样哭,我喜欢像英雄一样的人。” 
                      雪怔住。 
                      然后,绝美的双唇绽出一朵令百花失色的笑容。 
                      “臭丫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英雄。” 
                      如歌眨眨眼睛:“英雄,不一定要很魁梧很冷酷,只要有一颗很善良的心,就是英雄。不过,英雄可不会动不动就哭啊。”他的泪水,总是让她难过得手足无措。 
                      雪屏息:“只要善良,你就会喜欢我了吗?” 
                      如歌点头。 
                      “如果玉自寒变得邪恶,你也就不再喜欢他了对不对?”雪闪出古怪的光芒。 
                      “师兄不会变得邪恶。” 
                      “万一呢?” 
                      “没有这种可能。” 
                      雪沉默片刻:“我可以告诉你玉自寒在哪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让我亲一下。” 
                      如歌的脸颊顿时涨红。 
                      雪轻柔地抱住她,呵气如兰:“是你说会努力爱我的,那就让我亲你一下。否则,我会担心你喜欢的是玉自寒,然后,我就不愿意告诉你玉自寒在什么地方。” 
                      


                      59楼2005-04-23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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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武夷山的春天,满眼绿色,郁郁葱葱。山间的春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混合着青草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 
                        轿夫三三两两歇在山脚,期待着踏春的小姐公子们可以坐他们的轿子。当他们看到走来一位青衣公子,便全都围了上去。这位公子,年约二十二三岁,身材修长,羊脂玉冠束发,面如美玉,眉若远山,虽是青色布衣,然而一身贵雅内蕴的风华。 
                        青衣公子微笑摇首,拒绝了轿夫们。 
                        他要用自己的双腿走上武夷山。 
                        阳光洒在山路上。 
                        柔和的春风,点点花香。 
                        他走得很慢,他的鞋底很薄,可以感觉到细碎的石子和樵夫偶尔遗落的柴枝。他微笑着,凝神聆听山鸟飞翔的振翅,风吹动细草的沙沙,清澈的小溪缓缓流淌,粉红的野花在山壁轻唱。 
                        生命原来是这样的美丽啊。 
                        他轻轻闭上眼睛,让春日的阳光温暖全身,如果可以,他多么渴望就这样健康地守候在她的身边。 
                        每个人都会有心魔。 
                        他也有。 
                        这一刻,如果可以看到她,哪怕只是她侧面的一个笑颜,也许他就会向那个魔鬼屈服了吧。 
                        玉自寒苦笑。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坚强。 
                        来到了樟树林。 
                        似乎还有淡淡的青烟,烧焦枯黑的树干交错歪斜着倒在地上,几只小麻雀唧唧喳喳在啄食,时不时拍动下翅膀。它们浑然不知在这片樟树林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但是,玉自寒永远不会忘记。 
                        她自烟雾缭绕的半空坠落,飘飘的轻纱像快乐的精灵。喜悦的笑容还染在她的唇角,然而胸口被刺穿的诧异和难以置信使她的眼睛睁得极大。鲜血像一丛丛猩红的花自胸口溅落,她无助地坠下…… 
                        他就在林外。 
                        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力救她! 
                        就在那一刻,他痛恨自己残废的双腿、聋掉的耳朵和无法清晰发出声音的喉咙! 
                        那一刻,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只要她平安。 
                        仿佛被一只手扼住喉咙,玉自寒的胸口满涨着痛苦。他无意识地走着,直到闻见扑鼻的花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一片杏花林。 
                        雪白的杏花热热闹闹开满枝头。 
                        一阵春风过。 
                        杏花花瓣细雨般飘摇洒落,带着清淡的香气,落在他的头发、肩头、衣襟。 
                        玉自寒默默出神。 
                        再过些日子,青涩的小杏儿就会挂满树梢。小杏儿是很酸很酸的,酸得让他险些从轮椅中跳起来,酸得让她的鼻子眼睛皱成一团。 
                        满地雪白的花瓣。 
                        他长身而立,青色布衣被春风吹得扬起。 
                        思念着远方的她。 
                        明知不能见她,不可以见她,可是,他那么那么渴盼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她的声音,一定比漫天飞舞的花瓣还要动听。 
                        “师兄?” 
                        轻轻的声音,从杏花深处传来。 
                        玉自寒微笑。 
                        原来耳朵是可以自己幻听的啊。她的声音是这样吗,并不妩媚柔美,然而清朗如山谷的春风。 
                        “玉师兄,是你吗?” 
                        那声音又响起,仿佛在冰雪冬日中看到鲜花开满大地一般不可置信。那人的脚步带着犹豫和激动,自林中向他走来。 
                        玉自寒忽然无法呼吸! 
                        血液从全身涌出,冲得耳膜轰轰作响。 
                        他,慢慢转身看去—— 
                        阳光明媚清亮,洁白如雪的杏花林,热热闹闹的杏花开满枝头,春风轻柔吹拂,雪白的花瓣雨飞舞在林间。 
                        杏花如雪。 
                        红裳似红。 
                        她站在漫天飞舞的杏花花瓣中,烈焰般的红衣随风轻扬,恍如最瑰丽的梦中令人屏息的存在。她微张着双唇,吃惊地凝望他,眼睛明亮似有火把燃烧。 
                        春风如醉的杏花林啊。 
                        片片飘落的花瓣,可曾听到那两人狂乱的心跳。 
                        她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他抱得那样紧,那拥抱紧得可以透过她的血肉箍紧她的骨骼。她觉得痛,可是她喜欢痛,只有骨骼都在微微发痛,才能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 
                        当她终于自他的怀中仰起头时,满脸奔流着泪水。 
                        她放声大哭。 
                        她哭得像个孩子,哭的模样很丑,鼻涕都流了下来,她的哭声狼狈而号啕,脸上一片片脏兮兮的泪痕。 
                        她大哭: 
                        “你还活着对不对?!你还活着!!” 
                        玉自寒又将她抱紧,他再不能忍受她的离开。 
                        “快说啊,你是不是还活着!这不是你的鬼魂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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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惊恐地哭。 
                          他吻上她的发顶,喉咙中有热热的泪意: 
                          “是,我还活着。” 
                          她的身子开始颤抖,良久才慢慢平静,忽然,又愤怒地颤抖起来,她一把推开他,怒道: 
                          “坏师兄!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甚至以为你已经死了!你知道那种担心和恐惧吗?日日夜夜无法睡下,心像被撕扯得裂开了!我发信鸽到静渊王府找你、到渔平找你,甚至到烈火山庄找你……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一点音信都不给我呢?!就算你很忙,不想见我,也应该告诉我你还活着你在哪里呀!!” 
                          连日来的担忧和焦虑,让如歌在他面前爆发了。 
                          “歌儿……” 
                          玉自寒紧紧抱住她。 
                          她恼怒地哭泣:“师兄,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他抱着她,闭上眼睛:“歌儿……”她的泪水浸透他的衣衫,温热的泪使他的心脏滚烫。此刻,无论她是哭是怒,只要她活生生在他怀里就好。 
                          如歌嗔怒道:“喂,我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玉自寒微笑。 
                          如歌瞪他:“笑什么?!”他怎么都不会害怕呢? 
                          玉自寒用衣袖轻轻擦干她的泪痕,笑如春水: 
                          “你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因为歌儿永远不会真的生气,就像……” 
                          她含泪瞅他:“……就像师兄也永远不会生歌儿的气?” 
                          “是啊。” 
                          玉自寒轻轻笑着,眼中的温柔令飞舞的花瓣痴醉了。 
                          如歌不知该怒该笑,但是望着他的笑容,一颗心再也无法真的气恼。她咬住嘴唇,吸吸鼻子:“你——你是个坏师兄!但是——” 
                          她带着泪意破涕一笑:“见到你真好。”那一笑,仿佛有千万道美丽的光芒将杏花林照耀得如人间天堂。 
                          *** *** 
                          “是雪告诉我,你今天会来到武夷山。”山脚下,一个简朴的农家小院里,如歌边切菜边笑吟吟地说道,“原本还有点将信将疑,没想到果然见到了你。” 
                          玉自寒帮她择着青菜。 
                          如歌扭头看他,忍不住问道:“师兄,你为什么忽然可以听到声音、忽然可以走路了呢?”在杏花林初见他,因为他是站着的,使她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而后,又吃惊地发现他竟然耳朵也好了。 
                          “高兴吗?” 
                          “当然高兴啊!”如歌兴奋地说,“你不晓得,我从很小就在想,如果玉师兄可以跟大家一样健康,一定是全天下最完美最了不起的人!” 
                          “原来,你遗憾我是残废的人。” 
                          如歌用力摇头: 
                          “才不是!在我心里,不管你的身体是什么样子的,都是我最喜欢的师兄。可是,我不希望因为你的身体,令你不快乐。” 
                          他淡笑:“我没有在意过……” 
                          她低下头继续切菜: 
                          “骗人,你当然在意。因为听不到声音,你就很少跟人‘交谈’,因为不能行走,你总是离大家远远的。你看起来那么宁静安然,好像什么也不在意,可是,当你看着其他的孩子们在玩闹,就会沮丧地抚弄手上的玉扳指。” 
                          玉自寒怔住,胸口的酸胀令他的手指微微收紧。 
                          如歌把切好的菜放到盘子里,转身走过来:“青菜好了吗?” 
                          “好了。” 
                          她笑得眼睛弯弯:“啊,择得好干净啊,果然是最棒的师兄。” 
                          玉自寒笑道:“夸张。” 
                          如歌瞅瞅他,呼一口气:“真好,师兄没有生气。” 
                          “……?” 
                          “我以为刚才那样讲,师兄会不开心的。”她望着他,眼睛明亮,“因为是最好的师兄,所以我不要师兄躲在宁静的角落里。可以由于喜欢而宁静,却不要由于残疾而宁静。” 
                          玉自寒亦望着她,眼底有大海般的感情: 
                          “好。” 
                          如歌嗔笑:“好什么?” 
                          他微笑:“我知道,你都是在为我好。” 
                          一种朴素的感情。从很小开始,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他也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他和她静静彼此凝视,笑容像朵幸福的花,在两人心中绽放。 
                          这样的感情,没有一丝嫌猜和距离。 
                          雪推门而入时,正好见到如歌和玉自寒相视而笑。他怔在门槛,春日的阳光晕晕光环般照耀着雪白衣衫,绝美的眼眸闪出抹古怪的光芒。 
                          雪轻咳一声,将一只野兔放在桌上,对如歌说:“家里有客人,我抓了只兔子来添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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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当然!”雪得意地笑,“哈哈,这兔子是只属于你和我的,才没有其他人的份儿。” 
                            桃花树下,雪终于又笑得像孩子一样开心。 
                            如歌也笑了。 
                            不管怎样,他不生气就好。 
                            夜里,如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再次见到玉师兄,虽然抱住了他、听到了他,他的呼吸和微笑就在她的身边,可是,这快乐来到的太过轻松和突然。她开始惴惴不安,担心这只不过是一场兴奋而狂乱的梦,天一亮,便会散去。 
                            坐起身来,她敲敲自己的脑袋。 
                            不许再胡思乱想,这般患得患失,紧张得都有点像不经世的小姑娘了。呵,她还笑雪像小孩子,这会儿不是跟他差不多了吗? 
                            笑了笑,她穿上衣裳鞋袜,反正也是睡不着了,不如出去走走。 
                            屋门在寂静中的夜中“吱嘎”轻响。 
                            如歌走出来。 
                            今晚的月亮圆如银盘。 
                            她走在院外的小路,春夜的风没有寒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吹得红衣随风扬起,路边有细细的虫鸣,使夜色显得更加温柔静谧。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白天的那片杏花林。 
                            粉白的杏花在月光中皎洁柔美。 
                            花瓣恍若是透明的。 
                            林中树梢有一串碧玉铃铛,薄如蝉翼,恍若也是透明的。 
                            风过。 
                            铃铛飞响。 
                            叮叮当当响的清脆。 
                            树下青衣的那人微笑了。 
                            如歌凝望他淡如月华的侧影,一时间不知是幻是真,看得痴了。玉自寒听到声响,回首而笑,眉宇间的温柔令得满树杏花同样痴了。 
                            他微笑轻道:“你来了。” 
                            如歌半天才缓过神:“啊,忘记了你已经可以听到声音。” 
                            玉自寒笑:“似乎言若有憾。” 
                            “是啊,都不可以偷偷绕到你身后去吓你了。”如歌皱皱鼻子,偷笑,“好可惜啊。” 
                            玉自寒含笑不语。从小到大,如歌从没有欺负过他是一个聋子,从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因为他听不见而捉弄他。 
                            待得如歌走到他的身边,他轻柔地摸摸她的头顶: 
                            “怎么没睡呢?” 
                            如歌眨眨眼睛:“你呢?” 
                            “我……”他声音低柔,“我怕一睡着,便会发觉这只不过是场梦。” 
                            如歌的心猛然一紧。可是,雪的面容立刻出现在她的脑海,于是她把那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串玉铃铛你还一直留着啊。” 
                            如歌看向树梢的风铃。 
                            玉自寒用手指轻触飞响的铃铛:“是。有了它,我才可以‘看’风的声音。” 
                            “‘看’到的风声和‘听’到的风声是一样的吗?” 
                            “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呢?”如歌睁大眼睛。 
                            玉自寒微笑:“因为送我铃铛的人,对我的关心是一样的。有同样的心,不管是怎样的风,‘听’起来都是同样的好听。” 
                            如歌的脸微微有些红: 
                            “师兄,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你如此会说哄人开心的话呢?” 
                            玉自寒怔住,然后笑: 
                            “想知道原因吗?” 
                            “想啊。” 
                            “那是因为,以前我以为自己的声音很难听,不想要你的耳朵受罪,于是就说的很少。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声音还蛮好听的。”玉自寒轻轻笑。 
                            如歌惊掉下巴:“师兄……你……你……” 
                            “怎么?” 
                            “你真的是玉师兄吗?” 
                            玉自寒笑得开心极了,他用力拍拍如歌的脑袋: 
                            “是不是吓到你了?” 
                            如歌傻呆呆:“天哪,原来师兄也会自大臭屁外加吹牛皮的。”她忽然莞尔一笑,“是啊是啊,师兄的声音最好听了,那给我唱个曲子好不好?!” 
                            玉自寒呆住。 
                            如歌扯着他的袖子,巧笑着哀求:“好不好嘛,好师兄,既然声音都这么好听了,就给人家唱个曲子嘛。” 
                            玉自寒苦笑:“我不会唱。” 
                            “唱嘛唱嘛,否则我就生气了啊。” 
                            “歌儿……” 
                            “快唱嘛,我要是生气可是会哭的。”如歌嘿嘿笑着威胁他。 
                            玉自寒头疼地望望她,知道她只要搬出“哭”这个武器,就是一定不会放弃要求的了。 
                            “好吧。”他终于妥协。 
                            如歌欢呼,笑得眼睛弯弯。 
                            杏花林。 
                            月圆。 
                            春风。 
                            皎洁的花瓣纷纷扬扬洒落。 
                            杏花的雨,如梦如幻。 
                            玉自寒轻轻哼唱着没有调子的曲,荒诞走板,然而声线低沉温柔,就如最迷人的催眠曲,令得如歌渐生睡意。 
                            


                            64楼2005-04-23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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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雨,像是没有尽头,一直下了一天一夜。 
                              树叶被冲洗得湿亮湿亮,绿色鲜嫩青翠,满枝的花被打散,花瓣飘散在积起的雨水中,空气里带着青草的气息。 
                              因为这场雨。 
                              春日顿时变得寒冷起来。 
                              如歌抱着膝盖,坐在屋檐下。雨水顺着屋檐飞流,倾盆大雨,轰轰雷声,一片白茫茫混沌的世界。 
                              她的脑子里也是白茫茫一片。 
                              忽然就像是场噩梦! 
                              原来,所谓的是与非、对与错可以如此轻易地被颠覆。战枫处心积虑的报仇,她对战枫的恨意,顷刻间,都变得那样古怪和滑稽。 
                              “裔浪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的。” 
                              “战枫才是爹的孩子,而我的父亲是战飞天?” 
                              “是的。”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们,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说的,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战枫对他的恨意?” 
                              “因为——烈明镜爱你。” 
                              如歌嘴唇苍白:“爹爱我,难道他就不爱战枫吗?” 
                              “也爱,所以他希望你能跟战枫成亲。” 
                              如歌心中一痛。 
                              她知道爹曾经做过这样的努力,然而,战枫的恨意超过了一切。 
                              “为什么不能告诉战枫真相呢?”为什么要让战枫陷入复仇的痛苦中,让恨意扭曲他的心,让一切变得无法收拾。 
                              “如果战枫果然是战飞天的儿子,那么他对烈明镜的仇恨是理所当然的。战飞天的确是被烈明镜亲手所杀。” 
                              如歌闭上眼睛: 
                              “我相信,爹当年是逼不得已。” 
                              “不错,战飞天是为了烈火山庄而自愿死在烈明镜手中。” 
                              “爹应该告诉战枫真相。” 
                              “烈明镜担心,如果战枫不再恨他,暗夜罗就会怀疑到战枫真正的身份。暗夜罗是个极为偏执的人,一旦他发现你是暗夜冥的女儿,那么他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而且,烈明镜也认为自己应该对战飞天的死负责。” 
                              “是你封印了我三年?” 
                              雪微笑:“是的,我也不想暗夜罗发现你。”只是随着上次他功力大损,那封印已从她体内消失,她的容貌越来越像暗夜冥,体内气息也越来越强大。 
                              如歌身子冰冷。 
                              她明白了,所有的人都是为了她。在战枫和她之间,她是被选择保护的,而战枫是被选择牺牲的。 
                              雨,无休无止地下着。 
                              白茫茫的世界,一切都不再看得清楚。 
                              玉自寒望着战枫。 
                              从小时候,战枫就是一个孤傲而沉默的孩子,他的心思永远固执地藏在别人无法碰触的地方。只有和如歌在一起时,战枫才会笑、会手足无措、会羞涩,眼睛才会像天空一样湛蓝。 
                              战枫练功最刻苦,做事最认真。师父在他们三个师兄弟中,最看重的也是他。玉自寒有时会看见师父望着战枫的神情,他以为那是对弟子的怜爱和关切,现在回想起来师父的眼神,不由叹息。 
                              屋外滂沱大雨。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战枫用巾帕轻轻擦拭天命刀,刀刃幽蓝,薄如蝉翼,散发出凌厉的杀气。 
                              玉自寒道:“你无法战胜暗夜罗。”暗夜罗的功力已不是凡人可以想像,他就如一抹鬼魂,仿佛随时可以散于天地之间,又随时可以凝聚出现。 
                              战枫将巾帕收进怀中。 
                              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玉自寒的说话,眼神空洞阴暗,右手握刀,向屋门走去。 
                              屋门开了。 
                              门外屋檐下坐着两人,一人白衣耀眼,一人红衣鲜艳。 
                              如歌扭过头来。 
                              看着战枫和他的刀,她问道: 
                              “要去哪里?” 
                              战枫没有回答,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如歌挡在他的面前。她紧紧盯着他,眼瞳漆黑:“要去杀暗夜罗吗?” 
                              战枫声音冰冷:“对。” 
                              “你不是暗夜罗的对手。”如果连爹和战飞天都无法战胜暗夜罗,凭战枫一人之力,此行同送死有何区别? 
                              战枫绕过她,直直走进大雨中。 
                              如歌又挡到他面前:“你不能去!” 
                              战枫看着被雨淋湿的如歌,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不管能不能杀死暗夜罗,就算死掉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爹的儿子。”如歌吸气,“你既然是爹的儿子,我就不能让你去死。” 
                              战枫好像听到了最大的笑话。 
                              他仰天大笑。 
                              嘶哑的笑声被大雨冲得断断续续。 
                              “我不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是我爹!世上哪里有爹会那么残忍!哪里会有爹残忍到让儿子背上弑亲的罪名?!” 
                              


                              67楼2005-04-23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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