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葬魂皇说起阅天机,浮现在记忆中的第一幕并不是孤月悬林梢草堂灯火渺那人一袭白衣飘飘站在他面前淡定的要命却让他惊艳的要死的模样,没有丝毫堪称明媚的色彩,只是秀长双眉下目光静若深水淡似薄冰,约略还带着一丝审视打量,牌匾被击碎摔落地面激起的灰尘还没有消散,透过窗纸的灯火昏黄,白月光照着白衣裳,秋草径覆着秋夜霜。
很安静,很宿命,听不到一眼万年的背景音乐,只是定格在那刻于有生之年确定是这个人将同我走过来日光阴漫长。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葬魂皇想,仍然没有让他生出仿佛心跳停止的错觉。
又道多年后的那一日,听到笛声,望见灯火,再于灯火微光中放下手中吹奏的玉笛,表情平静的好像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更无所谓死而复生。
于是默然初刻,感受到的也并不尽数成了欢喜。
是钝钝的疼痛,没有全然愈合的伤口复又撕裂,却令人在这痛楚中更加清醒,好去知晓身侧浓重的白雾,白雾中渐行渐近之人,一切似梦非梦又的确不是曾经许多个梦中飘渺易碎的幻境。
欢喜?有一些,再加上震惊茫然愤怒,不多不少混合在一起最终凝固作哑口无言,彼时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他看起来似乎比阅天机还要淡定一点,但神曲星蹙了眉尖望着他,目光显而易见存了三分了然七分疑惑——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算了你知不知道与我无关。
TMD我倒真的想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都知道了而我偏偏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偏偏不知道……纪无双默,双星么,有时对对方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应,比方说葬魂皇第一次看到他从天而降就知道他是纪无双,比方说他清楚葬魂皇现在的面无表情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实则内心好比正在滚沸的开水。
转头,那罪魁祸首笑的温文尔雅,道,纪盟主,阅天机有礼。
阅天机心里明镜一般的,葬魂皇会有什么举动,会说什么话,回去的路上早已想的一清二楚,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偶尔抬眼,见前方杀气腾腾的那人长枪一抡,横扫路旁合抱粗的老树带起漫天枝摧叶折,暮云知书叹息,树是无辜的。阅天机点头,我知道,你也是无辜的。暮云知书哽了一下,谋师……
在未来可以预见的日子里,暮云知书明白,他大概要因为阅天机连坐上欺君罔上的罪名了。
阅天机拍肩,笑了笑,他不会难为你。
话音刚落,前面那人顿了顿。
哼!
老师救我……连旧日的称呼也拿出来,暮云知书掩面,第三十二次了。
他不会难为你。仍是相同的话,阅天机也仍是笑,撇下暮云知书上前同那人拉近距离,不快不慢,隔着两三步,君臣的本分,他不能同他并肩。
顺毛是一门学问。
这话大概只有阅天机说的出,也只有阅天机能放手去做,在对象是葬魂皇的前提下。
葬魂皇趴着,阅天机给顺毛。魂皇,阅天机小声说,推了推趴在胸口上的不明卖萌生物,魂皇挪挪地方。葬魂皇不明所以的看他,阅天机咳嗽一声,喘不上气了……
哦。
一脑袋红毛软软的,又浓又密又光滑,阅天机颇有几分不舍的松开,其实,手感真是好。
葬魂皇挪了地方,阅天机侧过身子躺着,俩人面对面。
还生气?
……哼。
还生气就算了。
阅天机闷笑,作势要起身回去,葬魂皇手臂一伸锁住腰,勒的有点疼。
好,不走。阅天机顺势再躺下,都卖身给寰尘布武了,他能上哪儿去?他也根本没打算再上哪去。只是葬魂皇啊,他看他这样子,顺完了毛又忍不住逗逗他,然后他就可以继续顺毛。葬魂皇看着他,说谋师你喜欢我的头发?阅天机咳嗽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魂皇还不困么,葬魂皇想了想,是有些困了,不过——
阅天机放下帐子,葬魂皇忽然按住他的肩膀拉他靠近,一双眼睛亮亮的,不戴盔甲不穿战袍那张脸看上去几乎有些稚气,即便眉眼仍是凌厉,唇仍是线条分明的抿起来,深深浅浅的红色,在微弱烛光下明艳的映入他眼底。
葬魂皇去拉阅天机中衣的束带,撑起身子,犹豫了一下,嘴唇碰到阅天机的眉心,感觉睫毛触在嘴角的皮肤上,有一些痒,阅天机握着他的手腕像是阻止,葬魂皇顿了顿,说,我什么都不问你,我还是信你,我想抱你。阅天机眼睫轻轻颤了颤,葬魂皇等着他,又认真说了一次,我想抱你。阅天机慢慢松了手,滑下去盖住葬魂皇的手背,指尖一阵冷涩麻木。
葬魂皇低笑,谋师你紧张什么,手心都是汗,阅天机睁开眼睛,微微喘着气,忽然另一只手按在他背上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然后抬头吻上去。葬魂皇含住热的湿润的舌尖,轻轻咬了一下,一面继续将松脱的衣带扯开,皮肤贴合的瞬间阅天机身体紧绷着像道弓弦,葬魂皇想了想,挥手将灯灭了,说,这样好一些么。阅天机叹了口气,他瞧见照进屋子里的月光那样好,似乎将彼此的模样看的更清楚了,漫漫铺落一地的,好像深秋夜里盛在草叶上微微发亮的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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