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不太对劲,问:怎么了?二伟没有说话,而是拿着书站起来用力地挥舞手臂,好像有什么冤魂缠在了他的胳膊上。我看他的行为这么怪异,不免有些胆寒,对他骂:你TMD说话啊!二伟闷声说:你看。然后我就看见许多圆形方孔的古代纸币从英语书中掉落下来,如同一个个长发披肩的白色恶鬼。这下我彻底傻眼了,他妈的看来那高个是要定我命了,连纸钱都给我准备好了。“啪”!一大块东西落在了地上,二伟动作比我还快,弯腰捡了起来,观察了一阵,满脸茫然。而我在看清这件东西后,表情和他一模一样。这是一张毕业照,而且,是一年前的。
这张照片的上方是钢印金彩字:市一中高三(13)班2010级学生毕业留念。下方则注明了时间:2010.5.28。我完全被弄糊涂了,我想不通英语书里为什么会夹着一张和我毫无关系的毕业照。如果说白花花的纸币意味着索取我性命的话,那么这张照片又代表着什么意思呢?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发疯似地从床上跳下来把书从二伟的手中夺下来,然后仔细地查看书的每一个地方,我要确认一件事情。二伟以为我中邪了,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敢动。最后,我翻开英语书的第一页,在确认了上面的内容后,绝望地瘫坐在了地上。是的,这本书的确是我的,我的笔迹,我撕破的书角甚至我无聊时画在书上的卡通依然存在。但是,我写在第一页的我的名字却离奇地消失了,上面写着的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高松。
晚上我跟二伟没有去上晚自习,偷偷跑到学校对面的饭店去喝酒。我不知道为什么在离高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会遇到这种事。我感觉十几年的世界观就在这一天一夜崩塌了。二伟白天什么都没说,他看我现在仍然失魂落魄,禁不住问:到底发生啥事儿了?我喝了口酒,一咬牙索性把昨天晚上和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二伟听完后,脸色惨白惨白的,他想了一会儿,说:这事儿不好办,要不然咱们明天找一个风水师算算。我点点头说:好吧,死马当活马医。又喝了几杯酒,二伟说:小达,你把照片拿出来咱们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我把照片从书包里掏出来递给他,说:发现个屁!这是去年学生的毕业照,咱们一个人都不认识。二伟笑了笑就埋头看了起来,过了不到一分钟,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说:小达,你看看,照片上第四排第四个人,是不是你?
我一听二伟的话,刚咽到一半的啤酒直接就吐出来了。我靠,不带这么玩的吧,我“嚯”得一下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这张毕业照。二伟被我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他颤抖着指给我看。果然,四排第四个人的脸虽然只有指甲那么大,但从脸部轮廓和神态上看,分明就是我!可是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我曾经拍过这张照片?难不成我得过失忆症?还是说这世界上真有一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睁大了眼睛观察这张照片,并在心里默念:一定有漏洞的,一定有漏洞的……忽然,我发现了件比漏洞更有意思的事情——昨晚消失的高个也在这张照片上!
照片上的高个站在最后一排第七个位置,因为最后一排的学生个子普遍都很高,所以身材单薄的他在一群人里面很不显眼。他面无表情,前面的刘海遮住了右眼,看起来很像港台明星。我指给二伟看,说:昨晚我碰见的就是这家伙。二伟看了一眼,奇怪地“咦”了一声,然后说:我以前好像见过他!我感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因为如果二伟也见过高个的话,那么高个应该就是个活生生的人,找到他应该就能解开谜团了。于是我赶紧问:什么时候?在哪里?二伟皱着眉想了老大一会儿,来了句:忘了。我摇摇头,背对着二伟郁闷地抽起了烟。我一根烟还没抽完,身后的二伟忽然杀猪似叫唤起来,我吓了一跳,扭头就看见二伟满脸恐惧地瘫在地上,指着照片喊:动了,动了,刚才照片里的高个动了!
饭店里其他客人都奇怪地看着发疯似的二伟,我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甩手给了一个耳光,二伟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我蹲下来低声说:怎么回事?二伟捂着脸,说:刚……刚才我看着照片里的高个,努力回想在哪儿见过他,可是,他……他的身子忽然就……就晃了一下,我吓坏了。我把二伟拉起来,然后从桌子上拿起照片狠狠地盯着高个看,结果一丁点变化都没有。我心想可能是二伟眼花了,随即就把照片塞进了书包,不管怎样,这张照片肯定邪得很。我看看二伟,感觉特别对不起他,这件事本来跟他没关系,因为我却吓成那样。回到宿舍时已经十一点了,其他室友都睡着了,我身心疲惫,一躺上床就没知觉了。可能喝的啤酒太多了,没过多长时间我就给憋醒了,睁开眼忽然发现宿舍有光,我眼睛往上一看,发现二伟打着手电筒在床上侧身坐着。这小子在干什么?我假装翻身然后伸直了脖子瞄了一眼,不由得吸了口冷气。因为二伟此时正看着那张照片冷冷地笑。
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蜷缩着身子一点儿也不想动。妈的,什么情况?跟老子玩无间道啊!连二伟也是个鬼?那我铁定死翘翘了!我想到了什么,然后斜眼偷窥二伟背后的墙,他有影子!这说明二伟不是鬼。那他半夜对着照片笑什么?也鬼上身了?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心里乱糟糟的。突然间床颤动了一下,二伟有动作了,难道觉察到我了?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尽量保持呼吸平稳。床在晃动了几下之后就没动静了,我眯缝着眼看到二伟仍然侧身坐着,只是左右方向改变了。我搞不清他这怪异行为的意图(中间一点儿被和谐了,特此声明)。苦想之际,额头上有很沉重的鼻息扑来,我连忙仰头看,大脑登时缺氧了,二伟正瞪大着血红的眼珠子恶鬼般地瞅着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一双手就死死地掐在我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