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希澈趴在座位里呼呼喘着粗气,右手紧紧捂着胸口,连卸下书包的力气都没有了。
“金希澈,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金希澈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更加烦躁,“我没事,你不要管我。”
话音停止了有一会儿,金希澈有些意外。如若平时,想是平日,那人一定招呼着撕扯下自己略显破旧的棉衣,书包肯定也会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末了也一定咬牙切齿的留下一句话,“擦,金希澈,你TM到底不拿我当兄弟。”
脸面还是紧紧的埋在臂弯,先前的那一阵虚汗彻底湿透了棉布衣衫,现在只凉凉的贴着背脊,浑身都痛痒难耐,眼眶也因为抽搐的胃部而有些微微的润湿。韩庚,是厌烦了吧?早该厌烦的,兄弟?我们不可能,成为兄弟的。心脏渐渐的平稳下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的可笑,就这样盲目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有什么理由呢?也正如那人说的,有什么资格呢?不管,不想管,我金希澈,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想是快到了早自习的时间,金希澈缓缓抬起头,有些发白的视线里,透明的塑料袋,满满的装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一杯豆浆、一个汉堡、一枚鸡蛋。胃内不自觉的又是一阵翻涌,金希澈慌忙甩掉了身上的束缚,一个箭步冲出班级,双手紧捂着嘴巴。
已是接近上课的时间,水房里并没有什么人,金希澈将头深深埋在手龙头底下,不住的干呕着,胃内本是什么都东西都没有的,可就是止不住的想要向外倾吐,可就是觉得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着什么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感觉舒服了一些,金希澈想着起身,却在同一时间有熟悉温度靠近,慢慢的平抚着自己的后背,轻重缓急,拿捏得当。于是又不得已的俯下身去,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让他看到。
“韩庚,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所以看着你折腾自己?所以看着你咬碎了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咽?”
“我没有。”金希澈总算是抬起了头,他没有带眼镜,可他知道,那人一定凌厉的眼光望着自己,跟自己的,一样。
“那你自己说,你这个星期是第几次吃完早饭就吐了?那你自己说,你是第几次捂着饿瘪瘪的肚子过一个上午了?”
“你都知道?你跟踪我?”希澈只是介意他竟然知道自己早上趴在电线杆倾吐的丑陋样子,而将怒骂中掩藏不掉的关心,视而不见。
“我TM没有那么多闲心,无意中看见的,要来上学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韩庚有些困窘,手掌不自主的摸着后脑勺,“还有,我给的早饭就那么不堪?看了一眼就能让你恶心成这样?”
希澈没有力气跟他吵嘴,直起身子摆摆手,“不是,是我的问题,就是想吐,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哈哈,你不会是怀孕了吧?”韩庚瞪圆了眼珠子呵呵的笑着,手也不老实的摸上他的肚子。
“去死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希澈将他的爪子挡在了一旁,碍于眼前还是有些发花,只好手扶着墙壁一步步的往班级走。
“喂!那你一会儿不恶心了记得把早餐吃掉,那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知道了。”
“喂!那我们还是兄弟是不是?!”
“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希澈回过头,那人还是呆呆的一个人站在水房门口,“你不回来上课了?”
“我今天逃课。”
希澈皱紧眉头微微有了不快,斜着眼珠子瞪着自己,像是如果自己再放肆些,下一秒钟就招呼着拳头打在自己脸上了。韩庚看在眼里,不怒反笑。他喜欢这个样子的金希澈,即便是少有的,也好似真正的有了属于他自己的情绪。这才是真正的他,这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该有的气魄。
那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希澈后来回忆起这个时候,意外的一切都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己靠窗的座位侧过头就可以看见屋外盛放着的腊梅,被寒气逼的更加红艳。只记得在韩庚消失了大半天回来的时候,教室里沸沸扬扬的传开了一句话,“什么?苏小小?二中的校花?也被韩庚收了?”
他拿起早上放在暖气片上烤得有些发干的汉堡,一口口咬在嘴里,竟丝毫的味道都品尝不出。嘴角扯出一个莫名的微笑,拽出剩下的豆浆和鸡蛋,转身就丢在了教室后面的垃圾箱。
“金希澈,你什么意思?”韩庚兴冲冲的从外面回来,刚刚把自己第37次摆脱光棍儿的英雄事迹跟外班的几个狐朋狗友说了,心里正美的滋滋冒火星子,不料刚进班级就瞧见这样一幕。好你个金希澈,一天竟给老子添堵。
“我没意思。”
“我也觉得你没意思,你一天天有什么可装的,你有啥啊?你这样活着能有意思?成天摆张臭脸装清高,你以为我乐意管你?!”
“我也早跟你说过,你不要管我。”希澈转过身对上韩庚,他比自己高半个脑袋,他只能瞪大了眼睛,他觉得这样才不至于在气势上就弱于他。
“怎么对你,管不管你,是我的事,这由不得你。”韩庚猛的推了一把,希澈承受不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周围团团站满一群人,有不忍,有叹息,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扶起地上的那一个。见惯,不怪。
希澈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跟没事儿人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落座,嘴唇却早已经咬的青紫充血。韩庚,我不要你的关心,我不要你的同情,我不要你管我。
韩庚高二那一年转入希澈所在的重点班,靠的不是成绩,而是关系。他的父母都是高官,这是希澈趴在桌子上午休时无意听同桌默默提起的。可能自那以后,他便开始对这个本就没有任何好感的插班生有了距离,他不趋附权贵,他自命清高,他卑微,却也骄傲。本该就是两条平行线的两个人各自成长着,金希澈原本以为,那个离自己太过遥远的人,那个理所当然拥有着自己艳羡不来的一切的人,最终只会成为毕业纪念册里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被各种好的坏的流言充斥,然后免不了一阵哄笑。可是他错了,错的离谱,错的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