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蜀汉辞赋创作极少被人提及。近年出版的三部论述巴蜀文学史的专著,也未涉及辞赋创作情况[1]。程章灿、胡阿祥等人深入探讨了蜀汉辞赋衰微原因,但对蜀汉辞赋创作情况并未考证清楚,结论不够明确。考索史籍发现,辞赋创作欣赏风气在蜀汉仍然存在,作品也有一定数量,只因特定的历史原因没有流传下来。
一、蜀汉辞赋的社会文化基础
《汉书》说:“文翁为蜀守,教民读书法令,未能笃信道德,反以好文刺讥,贵慕权势。及司马相如游宦京师诸侯,以文辞显于世,乡党慕循其迹。后有王褒、严遵,扬雄之徒,文章冠天下。繇文翁倡其教,相如为之师。”[2]这种喜好辞赋创作的风气在蜀汉仍然延续,辞赋成了一般士人基本生存方式之一,在交往中发挥着特殊作用。如曹丕“以素书所著《典论》及诗赋饷孙权,又以纸写一通与张昭”[3];孙权“命(胡)综作《黄龙大牙》赋”[3],他们把辞赋当成礼品或玩赏品。蜀汉的费祎使吴与诸葛恪“斗赋”[4],秦宓与张温之“斗辞”、“刘琰侍婢数十,皆能为声乐,又悉教诵读《鲁灵光殿赋》”等等[4]。
三国文章承袭东汉的风气,文辞整饬,与辞赋相似,蜀汉的一般应用文也有这个特点。如诸葛亮《出师表》、李密《陈情表》等,虽以表意为主,但文辞精美,与辞赋有共同的审美特征。蜀汉有大批的“能文”之士,他们理当有一定数量的辞赋作品,尽管不如魏、吴那么繁荣,但绝非无文。
二、统治者对蜀汉辞赋的态度、政策
三国的统治者对辞赋的态度及发展会有一定影响。曹魏历代君王都喜欢诗赋,对辞赋的繁荣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孙权也喜欢华丽文章:“权敕(薛)综祝祖不得用常文,综承诏,卒造文义,信辞粲烂。权曰:‘复为两头,使满三也。’综复再祝,辞令皆新,众咸称善。”[3]125。刘备等人对待诗赋的态度,史籍无明确记载。从当时对文辞普遍的习惯和有关记载来看,刘备、诸葛亮即便对诗赋不感兴趣但也不会反对。诸葛亮本人曾作五言诗《梁甫吟》,《诸葛亮教张君嗣曰》也提到五言诗句:“去妇不顾门,萎韭不入园。”其子“(诸葛)瞻工书画”等[4]932,可见诸葛亮并不反对诗赋书画之类非实用的文艺。那种说诸葛亮执行“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的政策不利于文学发展的说法,是不对的。因为此处“游辞巧饰”指的不是辞赋,而是杨修、孔融、祢衡等人虚浮的言行。
但是,这都只是君王重臣的个人喜好而已,并未形成政策或制度。统治者喜爱或重视文章,是可以促进文学创作的繁荣,但绝非主要原因,例如声名远播的王粲《登楼赋》、祢衡《鹦鹉赋》等即非作于曹魏的时空之内,建安文士也非曹魏所培养。曹魏辞赋繁荣的根本原因还在于曹魏处于文化中心区域,此非巴蜀可比。
蜀汉的文化政策与魏、吴并无重大差别,而兴学校、立博士等举措比孙吴做得更早、更完备。有人说“蜀汉的立国方针也间接影响到巴蜀本土文学的成长……导致蜀汉战争不息,国弊民疲,经济呈现颓势。经济的衰退即予文化包括文学的发展以消极的影响”[4]。
“益州疲惫”(《出师表》)未必不能发愤为诗赋,建安初期的诗赋如王粲《登楼赋》就是在天下大乱的环境中写成的。文学创作和政治经济的发展并不完全同步,往往有相反发展的现象。蜀汉立国方针自然会影响蜀汉辞赋,但未必就是蜀汉辞赋凋零的直接原因。直接原因是其基本国情不利于文学的繁荣、作者身世经历不利于作品流传。换言之,蜀汉辞赋凋零的主因不在于学风、国策不适合辞赋繁荣发展,而是时势之必然。
三国文学的时代精神是“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5]。但包括辞赋在内的蜀汉文章却体现不出“悲凉慷慨”的主题精神。从“属文富艳”的角度来看[6],蜀汉文章也不突出,也不能代表时代文学以及辞赋的发展方向。由于文献缺失,蜀汉文学难呈全貌,但此时巴蜀辞赋没有杰出作家与杰出作品产生却是实情,南朝人就是这样看的。《文心雕龙》论及蜀汉人物仅及诸葛亮、陈寿;《文选》所选蜀汉作品只有《出师表》、《陈情表》,与同时的曹魏差距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