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空月往见公山虚，再拜曰：“请先生安.”
先生哂之，诘之：“意何为？”
项空月嘿然曰：“吾其事欲闻于先生，故色恭而礼谨。何哂之？”
先生笑曰：“吾知尔其必存是心也。前”
项空月闻言，莞尔而起，进而坐，曰：“先生曰诚信。空月不敏，愿增之。”
先生长笑：“汝不敏，则讥余之不察邪？汝其谓予何人邪？”
项空月正襟长坐，曰：“先生天人也。”
先生卧，然后言：“微斯言，吾其不语何为诚信邪？”
项空月曰：“先生非天人邪？飒飒然有神仙之表，飘飘乎存出世之风。阴谋决断，致胜千里，剑起清波，啸歌摧敌，非天人而谁邪？”
先生曰：“吾，人也，非天人也。诚信者，首重不欺。言过其实，可谓诚信邪？”
项空月忽而箕踞，曰：“我岂不信邪？吾其欺人邪？先生自谦也。先生语诚信，然阴谋决伐，果不欺人邪？”
先生曰：“与吾兄弟，吾曾欺之？诚信者，与亲友也，与恩者也，与信人也。宋公因仁不击楚师，为楚破，楚不诚信邪？晋师击楚，三舍退避，然后破楚，晋不诚信邪?”
项空月探身曰：“诚如先生言。然则诚信其也存亲疏邪？”
先生曰：“待人以诚，御敌以诈。诚信，其人之本也。譬如华山，高峰险峻，岿然不动，其根固也。惟以诚信，方得立身，纵身绝颠，不忧入渊。与人以诚信，人亲而近之，予人以诡诈，人遁而避之。吾之阴谋，与敌也。于吾兄弟，诚信而无欺。是故敌人怖惧而兄弟信之，交往天下而人莫负。”
项空月起身曰：“御敌以诈，可乎？曹沫之劫桓公，是时其齐鲁盟会也，而行此不信之事，人皆称之，我独不取。”
先生抚掌大笑曰：“善！坐，吾语汝。齐鲁果敌邪？既会盟，则非敌。虽曰不和，不致兵戎。曹沫其徒，一勇匹夫也，未闻诚信事。人虽赞勇，然鄙鲁之无信。桓公受迫，不得已而应之，后虽毁约，可矣。然竟不背盟，则齐之名日盛，齐之威愈隆，齐之霸业其也如斯。兹亦齐鲁大小强弱之别也。背诚信，间或小得，终无大成；谨而尊，虽有缺失，所得百倍。”
项空月忽笑，曰：“闻乎先生与兄弟本自仇敌，竟为兄弟，死生不负。本仇敌也，与诈而非诚信也，则先生与兄弟以诈邪？非诚信而兄弟信之，何哉？诚信者，行于亲友恩者信人也，非敌也。而先生与敌以诚信，何哉？”
先生大恚，曰：“吾固知彼非敌也。”
项空月闻言默然，倏尔捧腹，大笑曰：“吾固知，吾固知，胡不云先生与彼假意为仇邪？先生多谋，必若是也。”
先生慙然曰：“昔时皆少年，酒肆斗殴以为仇，果敌邪？少年事，而今风飘絮飞矣。少年仇，一时意气，非仇也。与敌以诚信，非常人可行之。常人与亲友恩者信人以诚信尚不可得，至于敌人？吾子有志，愿志远心高，德被天地，诚信施与众人，于敌亦若斯。”
项空月闻言，再拜曰：“闻先生言。”
先生笑曰：“其过如是邪？时人之南，与友曰：吾且南，必得异产以遗君。其友曰不必为此也。不听，南行，诸事及身，书友曰：事多难脱，物且缓，必致之。如是者三，可谓诚信邪？”
项空月曰：“善。空月受教。”
先生复言：“汝何以行诚信？”
对曰：“言之所出，行必及之。言之所由，力可及之。言之所秉，心之所向。”
先生曰：“善。心之所思，亦须诚信。季札过徐君墓，不欺心也。杨震拒金，不欺心也。许衡望梨，不欺心也。不欺心，诚信也。”
项空月问曰：“先生行事，其欺心邪？”
先生闻言，起，临窗长立，不顾，喟然长叹，曰：“吾不知，吾不知。”

言必行，信必果，硁硁然小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