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不语吧 关注:38贴子:1,816

天下第一关 作者:飘灯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古今交错,相差了百千年的三个灵魂长存世间,什么让他们不灭?
而今活在这里的不是谁的转世,但为何却总是有奇异的梦境?
天下第一关,那一呼百应的豪情怎会经久不灭历久不衰?
《天下第一关》作者:飘灯(完结) 一 梦?境 1
深秋时节,大而圆的落日如一面昏黄的铜镜,挂在月氏国的东界。衰草被劲风拽在地上,象一道道青色的爪痕。
轩史昂枕着马具,三个手指间,一枚铜币滴溜溜乱转,国君和夫人的肖像交替着出现在他面前,夫人的轮廓很美,秀发象乌云一样堆起,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燃迪曼。“腾棱”一声,铜币从食指上落了下去,一路转圈滚远,轩史昂抬起头,士兵正撅着屁股,满世界找着铜币,腰上的刀鞘高高翘起,露出磨烂的老牛皮。
“百长”,士兵终于在两砣马粪中间找到了铜币,高兴地叫了起来。
“梭莫牙,我说过在这儿你不用这样喊我。”轩史昂看着年轻的兄弟,他已经和自己一般个头,长得结结实实,下巴上一圈青青的胡须,乌黑粗壮的发辫渗出油光,现在已经很冷了,但小伙子还是半裸着上身,恨不得让世界都看见他宽阔健壮的胸膛。
“哥哥”,梭莫牙在兄长身边坐下:“这鬼地方,什么时候才能打仗?”
轩史昂笑了起来,这小家伙和他当年一样,象一只刚刚长成的狼,磨尖了牙齿和爪子,弓起脊背低下头颅,然后发现没有猎物可供厮杀。他继续把玩着铜币,夫人看上去很年轻,有姣好的下巴,燃迪曼的下巴也是这样小小的,每次搁在他肩膀上的时候,都有种奇怪的柔柔痒痒的感觉,轩史昂盯着铜币:“你就这么想打仗,我死了,你就可以娶燃迪曼了,对吧?”
“是啊”,梭莫牙自然而然地回答:“哥哥,你死了,我就娶燃迪曼;你不死,我就做和你一样的英雄,娶一个和燃迪曼一样好看的女人——嗯?你把马具卸下来了?”
“我舒服它也舒服”,轩史昂躺平了身子,“这个鬼地方离匈奴最近的军帐也有五百里,梭莫牙,放轻松,没有人会来的。”
“不,百长——”梭莫牙的脊背猛然挺直了:“你看——”
落日的方向,有一骑快马正在向这边飞驰过来,骑士的面庞看不清楚,但相隔百长,似乎也能感觉到他身手的矫健。
“上马!”轩史昂抽出马鞍下的弯刀来,翻身跃上马背,喝道:“驾!”
即使在马背上的月氏行国,他依然是空身骑裸马的好手。
马蹄敲着土地,这是草原的心跳,轩史昂已经看清了来人,他长刀一指:“站住,挛鞮冒顿。
铁和铁在半空交鸣,挛鞮冒顿几乎站起身子,借着冲力和马力长刀劈落,一击有如雷霆。
轩史昂的双腿再也夹不住马腹,翻滚着摔倒在地上,挛鞮冒顿一提马缰,骏马碗口大小的铁蹄向他当胸踏来——轩史昂看见了一对木制半圆的马镫,这新奇的东西他曾经听说但从未眼见过,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玩意儿,让挛鞮冒顿的身体和马身几乎融为一体,让他的刀那么快又那么沉,轩史昂翻滚着,躲避着,马蹄溅起的尘土劈头盖脸,左胸的肋骨好像被什么撞断,痛得厉害,但他的眼睛始终死死盯在马镫上,骑手的直觉让他亢奋,他好像看见了一个时代正粗鲁地入侵另一个时代。
我要活下来,轩史昂想。 “是挛鞮冒顿!他想要逃回匈奴去,杀了他!”
一只手从半空伸来,轩史昂借力跳上马背,然后立即发现梭莫牙也在盯着马镫——挛鞮冒顿像是长在马背上一样,他或立或坐,灵活地俯身和回头,相比之下足踏绳圈或者索性无镫的月氏武士显得如此笨拙,几次三番让他觑到空当,一次又一次冲了出去。
“他走不远了”,梭莫牙说。
是的,他走不远了,挛鞮冒顿的背后已经弯刀斜肩斩过,但他没有表情,狮子一般的面孔沉肃隐忍,只是继续精准地一刀又一刀劈出去。
“挛鞮冒顿”,轩史昂拍了拍兄弟的肩头,梭莫牙把长刀递到他手里,轩史昂跳下马来:“下马。”
攻击暂时停止了,挛鞮冒顿一只血淋淋的手握着缰绳,忍痛缓慢转过身子:“你是什么意思?”



IP属地:山东1楼2012-04-25 12:46回复
    “我?”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傻大个,你听清楚,我叫杨阿若,这名字不错吧?我是个游侠。”
    “杨……阿若……游侠?”轩史昂站起来,适应着新的景况,他看见新生的嫩草穿过自己的脚背,他感觉到风穿过自己的胸膛,整个襟怀似乎都自由了起来,他象一只破茧而出的蝉,在空气中渐渐凝固出透明的实体,只有听觉不那么对劲,杨阿若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随风传来,那么缥缈。
    “嘿!你也瞧不起游侠?”杨阿若想要伸手去抓他,但是抓不到,只好把面孔更近地凑了过去,努力做出凶恶的样子。
    轩史昂茫然四顾:“梭莫牙在哪里?挛鞮冒顿在哪里?你是秦人?”
    杨阿若要抱头呻吟了,凉州地界杀伐不断,为什么偏偏召出一个四百多年前的老鬼来?
    他试探地问:“你是匈奴人?”
    轩史昂挺胸摇头:“当然不是,我是月氏国的勇士。”
    杨阿若更加头痛,月氏国是什么鬼地方来着?好像是……他讪笑着后退:“鬼兄,你初来乍到,恐怕还要段时候才能静一静,小弟我就不打扰了……”
    “等一等!”轩史昂伸手去抓他,虽然抓了个空,杨阿若依然能感到胸口一阵寒意,轩史昂急迫地说:“你,你告诉我,挛鞮冒顿究竟逃走了没有?”
    “他……”杨阿若语塞了,要怎么和这个战士说明呢?四百年沧桑,月氏国已经灭亡,冒顿单于早已建立起横亘北疆万里的帝国,然后又四分五裂,大秦帝国被一把火烧毁在阿房宫,如同始皇帝昔年焚毁另一段辉煌一样,连我大汉都几乎被王莽覆灭,世祖光武皇帝迁都洛阳二百年,凉州已经不是昔日的蛮荒之地,但兵燔匪燹依旧没有宁日,刺史董卓平叛有功,从这里走向帝都,叛军韩遂和马腾结为异性兄弟,依然盘踞西凉……悠悠苍天,杨阿若想,我要是能说明白,就象大哥一样做一个隐居的名士,或者和那些年轻人一样到军营中混个出身,何必在这儿做个游侠,他思索再三,简短回答:“他,他逃走了。”
    巨大的失望和悔恨爬上轩史昂的脸庞,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是我的错……是我……小兄弟,国君在哪里?我要去请他责罚,我要去找挛鞮冒顿,我要洗刷——”
    “别别别……”杨阿若额头开始冒汗,他不确定这个看上去虬健凶悍的鬼魂能不能承受月氏国的惨变,他后悔滥用招魂术了——这玩意儿应该是鸿儒或者博士们才有资格玩的——他想了想:“喂,我不知道你的国君在哪里,不过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我大哥对于鬼灵之术有颇深的见地。”
    “鬼灵?”轩史昂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是啊。”杨阿若看着轩史昂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解:“不过还是先道一声恭喜,大哥说过,酒泉郡千万个魂魄里,能有一个鬼魂就不错了。”他忽然想起来这位勇士可能还不了解“酒泉郡”是个什么所在,解释说:“哈,幸亏大哥教我读了几年书,鬼兄,这河西四郡是我大汉立的,小弟也是酒泉人,算来我们还是同乡……走走走,我知道你有许多不明白,我也有许多不明白,我们去找大哥问清楚,他是天下最有学问的人。”


    IP属地:山东5楼2012-04-25 12:51
    回复
      “我觉得你大哥说的很平常”,轩史昂听了很久,才说:“我们月氏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杨阿若跳起来翻了个跟头:“太好了,我不仅召出鬼来,居然还是一个赞同大哥想法的鬼!轩史昂,我们三个一定会是好朋友的。”
      轩史昂摇摇头:“我只想弄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你大哥家还没到?”
      “到了。”杨阿若指着面前的溪水说:“溪水的尽头,就是我大哥家。鬼兄,别人说槐树最有阴气,你会不会觉得舒服一点?”
      轩史昂继续摇头。
      杨阿若挠头道:“唉,真没听说过你这样的,大太阳底下也能走,极阴之地也没有变化。”
      轩史昂打了个寒战:“我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很不舒服。”
      杨阿若气急败坏:“轩史昂,你弄明白,你是鬼,言语要符合自己的身份!”
      但他立即就发现,轩史昂对于危险的感觉远远比他灵通得多,没走多远,小溪就开始流淌血水,在阴霾的树林中,泛着阴森森的惨红。
      “大哥!”杨阿若拼了命地向上游跑去……
      二 梦?印
      1
      有一种梦,像是一方搁久了的印章随随便便印在白纸上,只留下些若有若无的轮廓痕迹,却总无法把握全局。
      王固若现在就有这种烦恼,他好像在秀秀那儿做了个又惊险、又刺激,几乎可以和小说媲美的梦,可是再回忆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抓不住了,可是当他努力去遗忘的时候,好像又有一种奇特而强烈的情感攫住了他。
      他一遍又一遍去回忆,每次都“呼之欲出”,但就是他妈的和便秘一样,在“好像快要出来了”的时候一下子缩回去。
      他的脾气也暴躁起来了。 “你说!”王固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新来的女大学生瑟瑟发抖,王固若扫了她一眼,脸色还是很难看:“就显着你了是不是?”
      女生显然还没有从学生很好地转化为职员,忍不住顶嘴:“嘉峪关本来就是明朝……”
      “还敢说!”王固若又是一拍桌子,连茶杯都颤得嗡嗡直响:“只要资金到位,别说嘉峪关是秦朝的长城,就算是火星人造的,我说有你什么事儿啊?啊?你就算要挑陈厅长的错,你也委婉一点,笑着说行不行?你看看你当时什么态度,一伸脖子——不对!小学历史课本上写了,明长城西起嘉峪关,东到鸭绿江。还笑?”
      王固若学得实在惟妙惟肖,女孩子一下子就乐得笑出声,这场批评眼看收不了场,女孩子连忙低头:“王主任我错了还不行啊?下次再也不敢了,实在不行我找那谁道歉去……”
      “行了行了”,王固若挥挥手:“这次我给你顶下来,小李你给我记着,这事我骂你是为你好,真有下次啊,撒娇也没用,没人跟你打招呼,明白?”
      他的话说的不软不硬,女孩子的笑容一下僵住,咬了咬嘴唇:“谢谢王主任,我记住了,以后碰到多不学无术的,我都不多嘴,行吧?”她一拧身子,也不等领导说话,急匆匆就冲了出去。
      “不知天高地厚。”王固若目送这名新手下出门,下了判断。玩点小聪明,犯点小错误,这没什么,但是一点之后还不能透亮的,那就是悟性有问题了。


      IP属地:山东7楼2012-04-25 12:54
      回复
        他声音里还带着少年特有的雌音,但手里的剑却是势不可挡,滚汤沃雪一般杀入人群,“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少年游侠并不是浪得虚名。
        “住手——”徐朋大喊,杨阿若左劈右砍放倒两个,鲜血溅在脸上,他的眼睛也是血红。
        “你再不放下剑我就——”杨阿若充耳未闻,一脚踢翻一个抱着书册的侍从,左足在他身上一顿,凌空跃起又刺倒两人,嘴里叫着:“大哥,我给你报仇!”
        徐朋无奈,拎起项步溪的衣襟,怒喝:“住手,项步溪未死!”
        杨阿若根本就无法用正常人揣度,他眼睛更红,象一头冲进树林的野牛,转眼间徐朋带来的人已经死伤过半,他百忙之中回头:“还不放开我大哥?”
        徐朋一把扼住项步溪咽喉:“你再不放下剑,我就杀了他!”
        杨阿若收剑,狠狠道:“你要怎么样?”
        徐朋等的就是这一句,阴森森一笑:“那要慢慢儿商量……”
        杨阿若皱皱眉头:“那等等再说!”翻身转头又杀了回去。
        他已经杀红了眼睛,只要看见活着的,站着的,哆嗦的,不认识的,劈手就是一剑,既快又狠,根本不给对手留余地。
        项步溪喉头发紧,唇角有丝苦笑,似乎在呵责兄弟杀戮太重。
        徐朋被吓住了,他也曾见过千人敌的大将,也曾见过不要命的莽夫,但是没见过杨阿若这种疯子,状如恶犬,见人就咬,完全没有任何商量和权衡的余地。
        杨阿若一扭头——只有四个贴身侍卫知趣地躲在徐朋身后,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麻烦了——他这才一剑拄在地上,微微喘息:“你,怎么还不放开大哥?”
        徐朋的脸几乎狰狞:“臭小子,你折断我的胳膊,削我的面子,杀我的从人,现在还要我放开项步溪?庄严、庄肃,数数这小子杀了我们多少人,一人一刀,从项步溪身上给我讨回来。”
        “你敢?”杨阿若拔剑,“天地生他项步溪,不是给你折辱的!”
        他生得真是俊美,又正当这种兼具少年和少女风华的年龄,无限彭湃的生命力从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暴射出来。徐朋脸上露出沉沉的笑,他要给这位小朋友上一课了:“是么?这得问问项先生了,请教先生,你莫非也是义不受辱?”
        项步溪无力地抬起头,看着杨阿若:“项某素来苟且偷生,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杨阿若目瞪口呆:“大哥?”
        项步溪低下头去,一副窝囊之极的样子:“蒙你叫我一声大哥,照顾多年,我十分感激,但是阿若,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看重的地方,项步溪没什么骨气也没什么义气,多年来贪生怕死,兄弟,让你失望了,你还是……请回吧。” “大人,这小子下手恶毒,放倒我们二十七个兄弟。”左侧侍从回禀。
        “那倒是好办。”徐朋显然已经胜券在握:“剜下他二十七块肉来……”他的目光在项步溪哆嗦的身子上一扫:“至于哪一块儿,你们看着办,姓杨的敢动一动,你们就加一刀,明白?” 杨阿若只焦躁地乱跳乱走,蓦然回首,见轩史昂还站在原地,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问:“怎么办?”
        轩史昂没有回答,他在看着那些从杨阿若的剑锋和血肉之间溜出来的亡魂,他们没有形体,象飘渺的水雾,渗进泥土中,挂在树梢上,飞散到天空里,还有一小部分,融入到自己身体里……原来真的不是每个人死去后都能凝结成灵体的,轩史昂有了种一觉睡醒、浑身精力充沛的感觉,这感觉让他新奇刺激,忍不住伸手去扯那些亡魂的灵雾,然后涌进身体里的力量,更多了。
        记忆象潮水一样复活,生命象新浴一样舒适有力,轩史昂浑然忘记了身边大喊大叫的杨阿若,追逐起到处都是的“雾”来。
        “啊——”项步溪并不是坦然受刑的英雄,他的惨叫声根本惨绝人寰。徐朋在冷笑,他就是要杨阿若看看,最敬重的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被凌迟,这个少年不好受吧?对于这种根本不把性命当回事的人,砍杀殴打都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拖累,什么叫做负疚,什么叫无可奈何。
        项步溪的鼻涕眼泪连同大小便都流了出来,赤身**地在地上翻滚,毫无尊严地哀求着——哀求那些持刀者不要伤及要害,给他一条活路。 “徐朋!”杨阿若终于看不下去,掷剑于地:“剩下的你冲我来!”
        “好极了。”徐朋摆摆手,制止属下的刀锋,他终于开怀微笑,今天折腾到现在,等的就是杨阿若这句话,只不过……这样的少年,怎么舍得下刀?他轻轻吐出三个字:“拿下他。”
        两名侍从横刀架在项步溪颈上,另外两个抽出绳索,向杨阿若走了过去。
        “唉,这孩子真是的……”项步溪嘟哝一句,伸手抹去了脸上的血污泪水和泥土,嘴角踌躇着挤出个微笑,猛地向前走了一步。
        


        IP属地:山东11楼2012-04-25 12:58
        回复
          他走得很快也很急,侍从来不及撤刀,刀锋已经划破了他的脖颈,硕大的割口里,鲜红的血喷了出来。
          侍卫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项步溪倒了下去——谁也没有料想到这个苟延残喘的人会自寻了断。
          “拦住他!”徐朋一见事发拔腿就跑,四个侍卫也不含糊,对了个眼色,分头向四方逃窜。
          “大——哥——”杨阿若大吼一声,一脚直踢地上宝剑,结果一人性命;拾起绳索横卷,又结果一人。他先是解决了刚才下手的庄家兄弟,转身就向徐朋逃跑的方向追去。 轩史昂已经把空中悬浮的灵雾大半吸入体内,其余的也被泥土汲走,只剩下最后一个——垂头丧气坐在自己尸首边的项步溪。
          轩史昂用同样的姿势伸手,一捞,没想到项步溪居然也伸出手,拉住他,然后大声叫:“鬼!”
          这大叫里,有恐惧,有震惊,但是更多的,是惊喜。 “早知道死后有灵,我何必活得那么卑微……”项步溪抬起头来,他想要收拾自己的文稿,但是手指一次次从书册中划过,又重新懊恼起来。
          “我很小的时候就发觉……有很多人,死后灰飞烟灭,但是也有一些魂灵就是不肯散去。”项步溪索性和轩史昂聊起天来:“但是你看,帝王将相往往没有魂灵,被仇人陷害至死的好像也没有回来报仇,大多数人更是灵魂四散,归于草木山泽……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我却以为,人若不能仔细想想死亡这回事,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我听不懂。”轩史昂老老实实回答:“杨阿若说,你或许可以解除我的疑惑。”
          “这个……就要你先告诉我,你是谁?”项步溪饶有兴趣,他研究了一生的东西终于有了眉目,忽然就有了两个实例,而且其中一个是自己。
          于是,高大的月氏勇士开始诉说沙场上那段浴血的往事,而项步溪陆陆续续盯讲起这四百年间发生的种种事情。
          “你说什么?月氏国……月氏国……”轩史昂抱住头,他听不下去了。
          “怕什么?连我大汉都快要灭亡了。”项步溪随手一指:“天下大乱,轩史昂,你运气不好,你错过了一段千古炳焕的时代,直接从一个乱世长眠到了另一个乱世。”
          “不……不同的……”轩史昂摇头:“我要去找我的族人们,你说他们远遁西域,后来呢?后来他们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项步溪望着天:“伏曦的后人在哪里?女娲的后人在哪里?鲧和禹的后人又在哪里?好吧,这些人你都不知道,大秦帝国你总知道,始皇帝号称千秋万代,但是他千秋之后,万代又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轩史昂茫然。
          “他们就在这里啊轩史昂。”项步溪的手指缓缓划过远方的天际:“你感觉不到么?他们就在这儿,他们都在这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虽然是绿洲,但是脚下的土地依然有着大西北特有的坚硬和深沉,轩史昂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深深的黑暗,本来应该是他们的长眠之地。
          他忽然间不那么孤独了,本以为消逝的,都未曾远去,只是变得沉默不语,他的妻子兄弟,他的族人朋友,他的过去……他们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奇怪,阿若怎么去了这么久?”项步溪转头问轩史昂:“我好像站不起来,咦,身体不听使唤,你是怎么做的?” “大哥……”杨阿若走得很慢,他在害怕。
          是的,他看见了轩史昂,但是他也只看见了轩史昂——如果大哥不在了呢?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徐朋确实给他上了一课,他现在才明白生命究竟有多么沉重,只要那么一下子,一切的光荣和梦想,一切的悲欢离合,都不存在了……他没法想象,那个视如手足的兄长会就此消失,什么也不留下。 不……他看见了!
          轩史昂正在扶着项步溪学着向前飘移,不耐烦地教训:“你不要多想,你这人就是想太多了,什么形啊神啊的,真蠢,你现在不是去管着腿怎么走路,只要想着向前,专心一点!”
          “不成……”项步溪苦着脸:“果然是你这种没脑子的占便宜,我、我要是搞不清楚我们是怎么向前走的,我就没法儿专心……你说平时咱们不是脚踩在地上,一蹭,然后这么这么朝前的,现在这究竟怎么回事呢,哪里都不借力。”
          轩史昂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这蠢货……我,我也不会走了。”
          杨阿若哈哈大笑,他冲过去想要抱住大哥,但是扑了个空,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只好一个人又跳又转:“你还在,太好了,大哥你还在!”
          项步溪微笑着没有说话,好兄弟,你很快就长大了,我们还是会分开的,十六岁以上的人,无论通晓什么样的法术,都不可能再看见灵魂……
          他不知不觉间学会了移动,伸“手”,拍了拍杨阿若的肩头。


          IP属地:山东12楼2012-04-25 12:59
          回复
            2
            “王固若,对对,坚固的固,假若的若。”王固若今天重复这句话已经不下二十遍。秀秀究竟去哪里了呢?手机开着,但是不接;家中无人;同事们说她请假了……这丫头又在玩花样了,王固若筋疲力尽。
            很深的夜,暖气在管道里兹兹轻响,保护这小城一夜安眠,但他睡不着,各式各样的揣测涌上脑海又被自己推翻。灯光不强,照着昏暗的天花板,这情景令人恍惚。
            很久以前,他不是这么介绍自己的,从读书起他就喜欢说,我叫王固若,固若金汤的固若,那时候他对自己的名字颇有自豪感,因为老爸是这样告诉他的,男子汉,要象嘉峪关一样固若金汤。
            可是……慢慢的他开始谨小慎微,他隐藏了一切锋芒,只是没有人告诉过自己,锋芒内敛之后,是会伤到自己的。
            漫长的等待,王固若开机又关机,关机又开机,诺基亚经典的开机铃声总算为等待找了一点点乐子,或许在某一个信号找到的瞬间,会有一条短信跃入眼帘?
            他起床,他踱步,他快走,他穿上衣裳想冲出门又犹豫着脱下,他开窗又关窗,十月的嘉峪关已经寒风凛冽,透过薄薄的羊毛衫,好像能一口气吹到人心窝里去——王固若忽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升腾,势不可遏——我这是怎么了?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在笔记本上写,每逢大事有静气,多年来刻意的训练也确实让他变成一个冷静而理性的人,这样的焦躁和幻想,好像只在中学时候交出第一封情书之后才有过,他确定自己在煎熬之中,他需要秀秀的一个回复,哪怕是分手,也强过自己胡思乱想她的一切可能的可怕的遭遇。
            关心则乱。
            王国若又一次发出短消息:
            给我一点声音!我保证绝不再打扰你。
            秀秀,接我电话。
            秀秀!
            秀秀……
            终于,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秀秀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我们分手吧。”


            IP属地:山东13楼2012-04-25 13:02
            回复
              王固若竭力控制自己的口吻:“为什么?就因为昨天爸爸的口气不好?”
              秀秀的口吻让王固若觉得判若两人:“固若,你知道不是这样的,我们认识到今天,我一直在等你真正爱上我,我等不下去了。昨天我没有离开你们小区,对不起,你爸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和温如的保证,我也听见了。那个硬币,对,不过是个破钱而已,我还你了,在你办公桌上。你听我说完,你口才太好我说不过你……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爸爸就告诉我,当心点,你野心大着呢,我没当回事,这么多年冲着我爸来追我的男孩子不少,我不可能抹掉自己的背景,我想,给你也给我一个机会,可是固若……”
              王固若一阵发冷,江家老头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但他不服:“我对你哪点不好?”
              秀秀说:“你对我太好了,固若,好得我都怕你了。我在等你,等你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讨厌什么,等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找我说话,等你受不了我的时候发发脾气,等你亲口告诉你的雄心壮志,你都没有,两年半,你表现得完美无缺,固若你,你,你知道你象什么?像个程序,一个好男人的程序,可以和大多数网站上的好男人一百条吻合,可你知道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不是自己人……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想和一个程序结婚,下个礼拜我要回去了,再会。”
              王固若听着话筒里空茫的滴滴声,怔然,一分钟之后,他把手机砸到墙上,然后尸骸四分五裂地散落下来。


              IP属地:山东14楼2012-04-25 13:03
              回复

                当然,项步溪更生气,如果他有能力给这小子一点讯息,一定会骂得他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杨阿若经常嘀咕——
                “大哥,你在天有灵,就让这片树叶掉下来吧。”
                “大哥,你在天有灵,让这只狗叫一声吧……”
                “大哥这件事你觉得如何呢?如果是,就让我摸到有字的纸条。”
                还有最恶劣的,“大哥,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今天千万别拉肚子啊,好汉搁不住三泡稀啊……啊呀,好了好了,谢谢大哥!”
                虽然离去的时候满怀悲情,但是现在,项步溪比杨阿若更加渴望能够交流一下,哪怕只有一句——好兄弟,大哥我真没什么灵力,就算千辛万苦有了那么一点儿,也不是给你干那些事用的。 兄弟二人第一次取得了全面默契的一致:天人永隔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就在兄弟二人阴阳叫骂的当口,轩史昂的灵力得到了长足的进展,他对自然的悟性本来就高,心思单纯,又加上项步溪的指点,可谓一日千里。
                “阿步,你说,日月的精华我们究竟怎么样才能吸收呢?”轩史昂望着落日发呆,巨大的太阳好像点燃了大地,天空一片火红。
                “谁告诉你我们一定能汲取日月精华了?”项步溪完全无心修炼:“那都是人写的书,又不是鬼写的。”
                “可是……我能感觉到力量。”轩史昂眼光里有着渴望。
                项步溪摊开手:“即便是活人也能感觉到太阳的力量,可是我们一样要靠黍稷麦稻才能长大。我就是奇怪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第三个灵魂出现呢?不会这么巧,只有我们俩吧?”他悠悠一叹:“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轩史昂小心建议:“我觉得你可以试着看看书?”
                项步溪讽刺道:“怎么看?等风吹开?”
                “不是……”轩史昂窘迫起来:“我没读过你们的书,不懂,但是我昨天随手摸了一册书,忽然就全明白了,就是……那个人的意思,想法,我全明白了,阿步,我觉得你应该忘记智慧,才能齐物逍遥。”
                “你你你你说什么?”项步溪跳了起来:“摸摸就可以?摸摸你就懂庄子?走走,带我去。”
                他们一路飞奔到杨阿若,也就是昔日项步溪的书斋,轩史昂做着示范:“喏,摸这本书,我能看见一个幽愤吟唱的影子,摸这本,我能看见……”
                项步溪左摸右摸,可是他的手还是一次又一次穿过书卷,什么也没感觉到:“算了,来来,你摸摸这本,告诉我里面说的东西,我都快要忘光了。”他指着自己的书稿。
                这一次轩史昂的手也自虚空中划了过去,他尴尬老实地笑:“阿步……”
                项步溪受到空前致命的打击:“凭什么?我的书也是用心写的!”
                轩史昂无力地安慰:“或许是……没有写完的关系?”
                项步溪低头,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自己半生心血:“不是,你刚才摸到的也有残卷……轩史昂,看来,真的是我自负了。也罢,我一介白丁,又怎么能妄想和先贤比肩?”
                “阿步,我摸到一点了,不骗你,真的摸到一点?”轩史昂的手留在书册内,高兴地喊:“不过不清楚,支离破碎的,尽是断章。”
                项步溪看着他妒忌地牙痒痒,还断章,不过看了几本书而已,措辞水平就飞速增长。轩史昂轻轻闭上眼睛,好像在全力感受:“我明白了阿步……那些文章里,有魂魄,可是你的文章里,只有想法啊……但我还是能感觉到的,你在说,你要穷极天地时空的秘密,你要写的,不是鬼神,是恐惧和追寻……是一个很大很大,无边无际的东西。”
                如果有泪,项步溪早就热泪盈眶,可是他只能喃喃地说:“轩史昂……轩史昂!没想到我的知音居然是你,我真想……活下去。”
                轩史昂看着他,大而凶恶的眼睛也变得酸楚:“我明白阿步……我也是,真想活下去。”
                却原来,无奈神鬼仙佛,都是回天乏力;不平魑魅魍魉,尽是壮志未酬。 二人楚囚对泣之时,杨阿若一脚踢开门:“真恨不得一死了之。”
                这话说的真是天怒人怨,项步溪轩史昂齐齐暗地唾弃之。
                轩史昂笑道:“我保证他三句话内就要召唤你在天之灵。”
                


                IP属地:山东20楼2012-04-25 19:44
                回复
                  “可恼!”杨阿若左拳砸在右掌上:“真是可恼可恶!”
                  项步溪立即竖起两根手指摇摇,意思是,两句了。
                  杨阿若的例行倾诉开始了:“大哥,我该如何是好?豪强黄昂杀了太守一家,他知道我和徐朋有仇,特地命人把徐朋绑到我面前,要我和他一起干。可是大哥,我始终记得你的教诲,你说天下人瞧不起游侠儿,就决不能再做被人鄙视之事;你说再怎么肆意妄为,至多也就是陪上自己一条命,决不能拿别人的性命当作筹码……罢了罢了,我不能应承他,反正量他也不会难为我。”
                  “好兄弟。”项步溪点头赞许。
                  “大哥你在夸我是不是?”杨阿若脸颊上露出微笑来,项步溪正欣喜若狂,以为终于可以对话,杨阿若自顾自说下去:“黄昂一旦掌握了酒泉,势必民不聊生,大哥,我当真可以独善其身么?我一把剑一双拳头,在这酒泉郡能护几个人?可是……出城求助我找谁去?天下兵荒马乱的谁能帮我?我又实在厌烦和那些獐头鼠目的家伙们打交道。”
                  项步溪叹口气:“管不了的事情就别多想,能掌握自己已经不容易。”
                  “是,大哥!”杨阿若忽然跳起来,两眼冒光:“我听见你的话了,那些人争夺天下我不管,那些人争夺凉州我也忍了,但是既然闹到酒泉头上,无论如何我总要尽力一试,问心无愧才好。”
                  他匆匆拔剑,冲出门去整理简单行囊。
                  项步溪目送着他的背影:“我的小兄弟长大了,他喊的那个大哥,早就不是我了。”
                  轩史昂着急:“难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项步溪,酒泉可不仅是他的故乡。”
                  项步溪看看左右:“要说办法也是有的,但是没有试过不知道效果……除非万不得已,我不会轻用。”
                  一溜烟跑走的杨阿若又一溜烟窜了回来,捧起项步溪的残书:“大哥的著作可不能丢……唔,不过……也实在太重了,大哥你在天有灵,我烧给你吧。”
                  项步溪几乎全身都扑了上去,对着杨阿若的耳朵吼:“住手!谁跟你说烧了我能看到的——杨阿若杨兄弟杨大爷,我求你求你!”
                  杨阿若自顾自摸出火刀火石,咯察咯察地点火,项步溪快要疯了,这是他毕生的心血,他苟延残喘的代价,且并未抄录副本,他之所以没有远离酒泉,九成的原因是为了时不时回来看看他的书,他没写完的书。
                  只是杨阿若刚刚举起手臂,整个人晃了晃,来不及呻吟,已经倒在地上。
                  一个娇怯的女人走了进来,浑身都在颤抖,她看上去也还不过十五六岁,却换了新妇装扮,手上拿着圈细麻绳,轻声道:“夫君休怪,夫君休怪,我也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
                  她抿着唇,颤抖着将杨阿若的身子扳过来,拉过他双手,刚刚拿着绳索绕了半圈,又扯过块布巾来裹住他双腕,这才吃力捆缚起来,杨阿若虽然年轻,但是手臂粗沉肩宽背阔,一时间小女子手忙脚乱,好容易反剪双臂缠了几道,就听杨阿若道:“你就是这样待我的?”
                  声音乍一听起,比往日有些粗哑,但杨氏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一跤坐倒在地,那药茶明明是足以令人大睡三日的,怎么明明看他一饮而尽,偏偏又醒转过来?
                  杨阿若已经慢慢转过身来,静静回眸,昔日明亮暴戾的眼里满是沉痛悲哀,一字字道:“出去!”
                  杨氏以手撑地,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良久,才听见轩史昂的声音:“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
                  项步溪道:“不错,神志昏迷或者重伤的时候,咱们进来倒是合适,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伤到阿若的身子——我说,你也跑进来干什么?”
                  轩史昂怒道:“你又不打招呼,叫声不好就往前窜,我自然会跟着你。项步溪……作鬼不能这么笨的,你到现在都没把绳子弄开,那女的又没打结。”
                  项步溪也急了:“你懂不懂什么叫熟能生巧?这又不是我的身子,手指那么远的部位很难控制……实在不行你来?”
                  轩史昂连忙说:“早换我啊……你看,你看,这不是行了?好了老项,说话的时候归你行动的时候归我,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才醒,咱们先逃出酒泉再说。”
                  


                  IP属地:山东21楼2012-04-25 19:44
                  回复
                    2
                    “魂魄归来!护我山河!” 戈壁滩飞砂走石,沙和石互相环绕,撞击,然后分离,各自飞速旋转着,建建凝固成人形,披发,左衽,雄壮粗犷,石为刀沙为马,瞳仁是一片空白。 “真是的,和他说了多少遍了,何必浪费这个力量变马呢?”看着大队渐渐逼近,项步溪好像还有余暇。
                    “根深蒂固了吧。”杨阿若霍然起身,拔剑:“我们的兄弟也该出来了,起——”
                    好像是隐蔽已久的将士推开大地的庇护,方阵中,百十个“人”从地下钻了出来,他们的身体是一片虚空,高矮胖瘦各自不同,但是在漫天黄沙中清晰可见,好像是隐了身的人,但血肉之躯并未消失。沙兵粗野,灵兵虚幻,力量相击,有无数凝成刀形的石块轰然裂开。
                    “我去凑凑热闹。”杨阿若凌空蹑步,已经飞掠到战阵上方,轻轻闭目片刻,喝了声“斩”,一剑砍下。
                    飞扬在半空的尘土受剑气逼迫,凝成无数剑锋,迅雷般地向着沙石战士当头打下。
                    上下夹击,人形的沙石再度炸开,散落一地——只有队列最前的一个沙人,无论多少尘土之剑射入体内,都只能让他身躯更加庞壮,丝毫不能伤害他。
                    “杨阿若,你又乱来!”那个沙石巨人和旁人不同,双目炯炯,如有日月精华,他虚空一抓,沙砾凝成马鞭,向着半空的杨阿若抽了过去。
                    项步溪慌慌张张跑过来:“好了好了,你们俩别闹了——阿若你还不滚下来!”
                    杨阿若笑哈哈地一个跟头闪过马鞭,落在地面,向着那巨人道:“莫生气莫生气,上火损灵力,这不是闹着玩儿么?哎别走——轩史昂——”
                    沙石悉奚落落堆成一堆,轩史昂已经沉着脸走开了。 项步溪斥责道:“阿若,你越来越胡闹了,这种聚沙成灵要耗费极大力气,万一伤着他怎么办?”
                    杨阿若不服:“怎么会?你当我手下没有分寸?大哥,咱们要是输了那可多没面子,他那是自己捏泥人玩儿,咱们可都是活蹦乱跳的兄弟。”
                    项步溪摇头:“道歉去!”


                    IP属地:山东25楼2012-04-25 19:46
                    回复
                      三人离魂百年之后,追逐的东西也不同了,轩史昂痴恋故土,以天为父地为母,用心中幻境一再重现昔日月氏骑兵的军团;杨阿若执念于自由飞翔,终日高飞,追逐雷霆闪电的力量;而项步溪却一心一意地寻找同类,从沉睡的大地里唤醒了一个又一个不死心的魂灵,然而令他费解的是,他唤醒的多半不是自己的同类,而是轩史昂的战友。在最开始的时候,项步溪和轩史昂还以为可以并肩作战,但是慢慢的,项步溪再也无法忍受月氏那种古老粗笨的作战方式,自己与时俱进自成一家,两边军制不同,形象不同,理念不同,武器也不同,索性各顾各的,没事切磋一场——当然,说是切磋,主要目的还是陪轩史昂解闷儿,不然这漫漫岁月,怎么打发? 轩史昂盘膝坐在烈日之下,全神贯注地“摸”着一本书。 杨阿若伸头瞧了眼,咂舌:“你看人家,勤奋上进刻苦好学。”
                      项步溪这回就不大谦虚了:“是是是,那本《孟子》他已经看了两百多年了,我估计再看个一千年左右,他大概能全弄明白……我真是想不通,他问我一句会死啊?”
                      杨阿若乐了:“技痒了?说不定人家比你悟得还深。”
                      项步溪这回连讽刺都懒得讽刺,哼哼冷笑两声:“你去试试?”
                      杨阿若大步走过去:“轩史昂兄?你在读……什么?”
                      轩史昂正色道:“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杨阿若打蛇随棍上:“请问怎么个养法?”
                      喔?轩史昂抬起头,大眼睛里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双手在书里捞啊捞的,捞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嗯……舍鱼而取熊掌。”
                      项步溪笑得直打跌,“嘿嘿,我看我刚才弄错了,估计再过两千年,他也未必这能弄明白。”
                      “那又怎么样呢?”轩史昂头也不抬:“我们有的是时间。”
                      项步溪不笑了,他明白那些忽然间消失的灵魂是怎么回事——他们疲惫了,明白了,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力气用尽了,有心也好没心也好又能怎么样?
                      当有一天开始感慨余生漫长,其实生命已经完结了,剩下的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大哥大哥!”杨阿若愤愤:“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哥脑子不好使,别刺激他。”
                      “我哪儿有刺激他?”轩史昂慢吞吞站起来,慢吞吞说:“我还活着呢。”
                      他那牛一般的大眼睛里露出老实的狡黠和温情的报复,项步溪忽然又有了潸然泪下的冲动,活下去活下去,我们做不了什么,但是我们不信永远是那样的离乱黑暗,总有盛世太平。 他们拥抱在一起,他们不知道,“盛世”这个始终无缘得见的东西,正在一步一步逼近。 那天下,那九州,无数人擎起大旗,指天而誓——我要那四海归一,我要那天下太平。
                      那一年,年号贞观。 “我袖中暗卜一课,天下就要太平了。”项步溪煞有介事地说。
                      “别理他,他活着的时候就这么念叨。”杨阿若不屑:“足足念叨四百年了。”


                      IP属地:山东26楼2012-04-25 19:50
                      回复
                        杨阿若在项步溪回头的瞬间拔剑,拦住了轩史昂。
                        “你……你也要和我动手?”轩史昂不敢相信眼睛。
                        “是。”杨阿若抬头,“我们还从来没有较量过,来吧——”
                        轩史昂没有动手,他目瞪口呆——那些亡灵战士们一起站在城楼前,沙石旋转,结为人形。
                        逆天而为,聚土为形,攻击力固然大涨,但是,每一次攻击,也会实打实地落在魂灵身上。
                        兵戈相交,刀刃砍着石刃,长矛刺进沙躯,而损耗的躯体在瞬间重生——这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只有沙石。
                        而沙石的刀剑刺入突厥兵的躯体,砰的一声,在身后化成汩汩细沙落下,伴着轰然倒地。 “大哥……”杨阿若喃喃。
                        灵体被打散,然后又飞旋着重聚,有的已经渐渐溃不成形,他们一步一步后退,身后就是城楼。
                        “大哥!”杨阿若冲进阵列中,一把抱住项步溪的身体,他的灵力已经很微弱,甚至沙躯的内部一片中空,杨阿若大叫着:“大哥,我们尽力了——你何苦?”
                        “好兄弟,没到最后关头,怎么能叫尽力呢?”风吹散了项步溪的半边身躯,他望了望天,东方已有微曦,黎明就快要来了,他渴盼地死死地望着天际的曙光,轻声道:“罢了……我拳拳之意天知否?” “兄弟们!”
                        “是!”
                        肢体残缺的沙躯土人们一起回转身,跃上城墙,身形在瞬间崩塌,沙石垒垒,填平了豁口。
                        曙光中,赫然新生一道崭新的城墙。
                        肃州军民信心大涨:“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弓箭已经用尽,城楼上众人合力运来肃州的黑油,点燃之后远远掷入敌军队里。
                        杨阿若微微一笑:“大哥,我可不能被你比了下去。” “阿若——”轩史昂远远看着杨阿若腾空飞起,身姿矫健轻灵,远处一道黑油凌空而起,长虹般画出道弧线,黑龙在天空盘旋纵横,身躯渐渐抒展成翼成云,一道闪电破空而过,黑云正中熊熊燃起一团烈火,烈火成圈,越烧越旺,然后一起洒落下来。
                        火雨纷纷,绵延数里,这肃州的黑油一旦燃起,水浇不灭,至熄方休。 远望撤退的残军,杨阿若从天空缓缓飘落下来。
                        “阿若?”轩史昂接住他,莫名恐慌。
                        杨阿若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傻大个……送我去大哥那儿吧……以后,你会有新朋友的……”
                        轩史昂摇摇头:“你……”
                        杨阿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别难过,不怪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如果大唐打到他们的家乡,一样会有……不知死的鬼,嘿嘿……嘿嘿……大哥说,我拳拳之心天知否……我们都知道,是不是?”
                        “是……”轩史昂放手。
                        杨阿若继续断断续续道:“我一生都在追逐自由,大哥知道……在我们的时代,游侠是被人瞧不起的,最后连老婆都弃我而去,我……我不服啊……轩史昂……真想看见一个游侠仗剑……被世人景仰的……”
                        轩史昂柔声安慰:“会的,那个时代一定会来的。”
                        杨阿若还在断断续续:“我以为……”
                        轩史昂“唔”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杨阿若摸摸自己的灵体,沉思片刻:“我也不知道灵魂怎么样算是死了……真奇怪,好像,好像还有点力量。”
                        轩史昂先是一巴掌敲在他脑袋上,然后一把抱住他:“阿若,太好了,你还活着,我们一起走下去……” 贞观三年,突厥犯肃州,无功而返,这是一个历史的转折,在此之后,大唐的反攻开始了。 我拳拳之心天知否?
                        天不知,任去留。
                        也罢,就让我们变成一堵墙,长长的厚厚的墙,守着家园,守着故乡,守着前生遥不可及的梦想,总有一天,会有后人替我们完成的吧? 天亮了。
                        初升的柔和的阳光照在崭新的城墙上,劫后余生的人们揉着眼睛,好像还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 轩史昂低低叹了口气,向着新生的飘零的亡魂走去,他知道,身后众志成城,固若金汤。。
                        


                        IP属地:山东28楼2012-04-25 19:51
                        回复
                          “……那时候我还小,你爷爷呢,是当时国内少有的专家,回国之后返乡,直接被安排进404,那时候的404还简陋得很,没有防护林,我们一家算是特殊待遇,分了一间宿舍。
                          “404刚开始的时候,苏联老毛子给了我们不少支援,从技术到设备,结果没多久,中苏关系破裂了,那时候大家对政治还没那么关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光知道苏联专家一夜之间全都收拾行礼走人,有些设备明明都运到兰州了,还是一声令下拉回去。你爷爷当时主管的是反应装备那一块儿,我记得是一夜一夜地合不拢眼,人一下就老了十岁。但是当天晚上,有个人偷偷敲开我们家的门,那个人叫谢辽沙?罗德雅克斯基,大概是这么叫的,年代太久也记不清了,总之他是个和你爷爷相当合不来的专家,也不知前前后后吵了多少架,有一次还在蔬菜棚里打起来,他把你爷爷打得吐血,但是组织也没处理他,可想而知,后来大家都不大待见这个人。
                          “但是他夹着一卷图纸进来,对你爷爷说:“王,我和他们说了稍微等等再走,最迟明天早晨去兰州汇合,快,我们节约点时间。”爸爸先是站起来,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迎上去,很用力地握住谢辽沙的手,他知道,他们彼此合不来,但是谢辽沙有一个真正的科学家的胸怀,他不忍心看着传授了一半的技术就这么没了。
                          “那天晚上他们说了一夜,爸爸疯了一样的记笔记,临摹图纸,浓茶一缸子一缸子地喝,烟头满地都是的,一直到早上五点,谢辽沙才说,实在来不及了,必须马上就离开。可是一推开窗子,爸爸愣住了,不早不晚的,黑沙暴起来了——你知道那种天,没人敢开车,可是谢辽沙必须去赶兰州的飞机,不然他会有极大的麻烦。
                          “你爷爷想来想去,决定找一个人,说他能送,你猜是谁?就是你外公,爸爸他们喊他“老窑”。他当年当过兵,杀过鬼子,后来解放了就在404开车,技术是最好的一个——你外公本来也死活不答应,但是一听情况,还是咬牙应承了,也就是为了这事儿,后来我们两家走得特别近。
                          “他们三个人决定冒险,不能让谢辽沙承担留在国内的风险,你爷爷,你外公,谢辽沙,三个人上了车,挺悲壮的,黑沙暴一起来什么样你大概也知道一点,那一天特别可怕,整个天都是昏黄乌黑的,小点的树能立马被推折了,然后就被沙暴盖住。路上甚至能看见被掀翻的车,三个人都紧张坏了。没走多久,石头就把挡风玻璃砸碎了,三个人带着头盔继续走,但是车还是一头栽进一个裂沟里,出不来,也回不去,别说赶飞机,就是生命都有很大危险。
                          “那种情形下,三个人索性放开了,躲在驾驶室里聊天,你外公呢就说说自己的小女儿,你爷爷呢,说我,然后两个人就哈哈笑着说要是活着回去,就接儿女亲家。谢辽沙也说家乡有四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想他们了,三个父亲就那么说说笑笑的,但是都知道,他们能做的,就是等死。
                          “就在那样的沙暴里,你外公忽然说,你们看见了没有?
                          “沙漠里是有海市蜃楼,可是没听说过戈壁滩上的沙暴里也能看见,可是他们确确实实看见了,究竟什么原理,后来也没弄清楚。” 老爷子燃了一枝烟,随着他的诉说,兰州的淡蓝色烟雾里,好像回到当年—— “怠慢误工者杀!”
                          “偷工减料者杀!”
                          “私下抱怨者杀!”
                          “聚众喧哗者杀!”


                          IP属地:山东30楼2012-04-25 19:52
                          回复
                            火好像忽然间有了灵性,难道是易师傅冤魂不散?
                            火龙还在愤怒,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士卒们吓得四散而逃——
                            “阿若,够了!”轩史昂抱住杨阿若,杨阿若几乎已经愤怒到疯狂,他只是晚来了一步而已,就看见了砖窑内的惨剧,“放开,这群走狗混帐,我非要——”他缓缓坐了下来,胸口的巨大灵气空洞又在盘旋发作,自从昔日突厥一战,他的身体已经有了损毁,一直没能恢复。
                            轩史昂却在看着易开占尸首的灰烬中一点亮光,他伸手,那是……一枚钱币,很熟悉的一枚钱币,许久未曾见过了,如果不是轩史昂伸手得早,窑内的高温势必也要熔化了它。
                            “这是我挖泥的时候无意中捡到的,本来想我媳妇最喜欢这类小东西……唉。”易开占的灵魂渐渐显露在二人面前:“这位兄台不必生气了,他们也只是奉命而行。”
                            杨阿若回头:“易师傅?好生静气啊。”
                            易开占听出了杨阿若话语中的讽刺,微微一笑:“升斗小民,岂敢造次。我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这关城筑成……多谢二位仗义,时间不多,告辞了。”他回头,灵魂如一抹青烟,融入砖块中。 砖成了,窑门开了,工匠们啧啧感慨,真是一窑好砖。 明墙,暗壁,内外关城……钦差赞不绝口,大家拱手致意,心照不宣。
                            “请请请——”
                            “果然是天下雄关,固若金汤哪——”
                            “所有工匠赏米一斗,钱五十。”主持修建的兵道一时得意,随意恩典了下去。又向着众人道:“诸位大人,随我入内一观。” “入内?就凭你也想进这大门?”一个冷峭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郝空私吞工银五万两,不知孝敬大人多少?”
                            兵道和钦差面面相觑,这其中门道怎么会泄漏出去,兵道大叫:“什么人!”
                            一时间士卒都在东张西望,举刀仗枪,但总也找不到声音的所在。
                            “吞公银,盘剥血汗,私下打杀工匠无数,活活烧死易师傅——”那个声音越来越愤怒:“这天下一等一的雄关,守卫的是天下万民,岂是你们可以进入的!”
                            “走。”钦差脸色铁青,一马当先向着正门走去。凌空一块青砖直奔面门,钦差一个躲闪不及,被打得满脸是血,士卒们一拥而上,但那块砖头在空中流转自若,上下翻腾,一个个轮番敲头打脸,大笑:“我乃本方土地之神,尔等所为,已犯天规,还不快快跪下受死!” 顿时黑压压跪倒一片,钦差连忙回禀:“上神!此间事我全不知情,必要严拿严办,已正朝廷律令。下官这就准备三牲祭品——”
                            “住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尔等还敢狡辩!金甲天尊何在?”
                            “在!”风沙旋转,一个巨硕人形显露在众人面前,果然是个威武庄严的勇士,这下一群官吏再也不敢多说,个个俯首,噤若寒蝉。
                            “万里雄关,外拒强侮,内震河山,一沙一石俱是天地灵气所聚,热血忠魂所凝。”那声音越来越大,震彻百里:“金甲天尊,还不恭请关神定城?”
                            “是!”那沙石巨人伸手托起这块青砖,一步步走向高台。
                            “魂魄归来,护我山河——见黄沙处,即见关魂,尔等自行请罪去吧。” 金甲天尊砰然散开,沙石满天满地飞舞,狂风大作,官吏工匠全都匍匐于地不敢抬头,好容易风停了下来,终于有人抖落一身黄沙,瑟瑟抬头——只看见天青地阔,风和日丽,好像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有一块定城砖,还牢牢地搁置在檐台上。 “阿若?”轩史昂急躁了,杨阿若的灵体始终无法从定城砖中出来:“你怎么了?你骗我——”
                            杨阿若哈哈笑了起来,还是孩子般的清朗:“好玩,痛快!轩史昂,这出戏演得太过,我走不了啦,就和大哥在一起吧,以后你自己保重……何时世间再有不平,我们、我们并肩作战。
                            他就这么静静地睡着了,像无数个没入砖石中的魂灵一样,找到了栖息之地。
                            这是他两生中最痛快的一次行侠仗义。 轩史昂默默地离去了,他想,应该把那枚钱币送给易师傅的女人,易师傅说了,他媳妇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可是我的燃迪曼呢,你的美貌和年华是如何渡过的?你的魂魄和生命融进了哪一方土地里?
                            


                            IP属地:山东32楼2012-04-25 19:54
                            回复
                              都再也见不到了。
                              风继续吹,远方,新凝结的战士们正整整齐齐排列着,他们看上去每个朝代每个年纪的都有,正在向这座雄关致敬。 “我们继续走!”轩史昂大声喊着。
                              “是!”
                              “你们忘记了自己的承诺吗?”轩史昂看着一张张严肃而坚定的面孔。
                              “不敢忘!”齐声高喝:“魂魄归来,护我山河!” 沙是不怕风吹的,天涯海角,总有一股力量让他们再一次凝聚起来,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侠义;哪里有侵略,哪里就有长城…… 老爷子笑着说:“谢辽沙也是好久才回过神来,咕哝了一句俄语,爸爸说他喊的是——天哪!一句话,莫斯科全来了!”
                              王固若好容易才从这灵异的往事中回过神,嘿嘿一笑:“我读过《战争与和平》,爸爸。那他们最后,是被那群武士救走的?”
                              “不知道。”老爷子很郑重地点头:“他们看那段故事都很出神,听你爷爷说,那群战士好像被风沙推走一样,然后他们再看,就只有远方的戈壁滩了,回过头,车已经从沟里出来了。他们三个人都不敢说话,还是老窑说,走吧,我知道,咱们嘉峪关这块地界,那是有点灵气。”
                              “那枚钱币——”王固若激动起来,为什么每次那个勇士出现都和钱币有点关系?他回头问母亲:“妈——那个钱,你听外公外婆说过没?外婆曾经有过一块铜币?”
                              “啥钱啊?”当妈的对父子俩聊闲呱不吃饭很不满,“你说那个啊,我也没见过……好像是听你外婆说过一次,有吧……好像是,咝……对,说是抗战前家里还托人去当铺问过,人家说不值钱。”
                              王固若急了:“妈,那不是钱不钱的事,你想想,和秀秀送我那个象不象?”
                              “不知道——”当妈的拼命往儿子碗里夹菜,不停说:“吃菜,吃菜,总说话菜都凉了,哎,别光喝酒啊,光喝酒容易醉。”
                              醉就醉吧,好久没有放开量喝了,醉在自己家里怕什么?
                              王固若酒到杯干,渐渐已经醺醺然。
                              有些东西,还真是冥冥中注定的一种传承? 手机又一次响起来,王固若一愣:“秀秀?”
                              温如抿嘴一笑,真是的,刚刚还说分手呢,怎么都不会改口。
                              秀秀说:“喂,爷爷说了,那个钱币,本来就是你家的,也算物归原主,你什么时候有空,出来拿一下?”
                              王固若酒意上涌脑子一热:“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秀秀停顿了一下:“那就……明天正好礼拜六,下午两点钟,关楼见。”
                              “去吧,哥”,温如笑嘻嘻替他满上:“你们啊,成不成没关系,话总要说清楚。”
                              成大概不可能了,王固若想,但是说清楚,是应该的……
                              尾声
                              铜币就放在秀秀手上,在阳光下闪着银色光芒。
                              一边是个男人,一边是个女人,像是手背爱上手心,近在咫尺,却永远没法拥抱。
                              “是爷爷让我们来这儿谈”,秀秀说。
                              风吹过,带着远处戈壁的干燥悲凉,小小的铜币好像也起了共鸣,呜呜作响,有如铁马悲歌。
                              他们好像在同时感觉到了什么。
                              “爷爷和爸爸大吵了一架,那个矿,爸爸放弃了。”秀秀说:“爷爷说,昨天你说的是对的,有些事情他也改变不了,但是会尽力做点什么。爷爷还说,他的命是老窑救的,找个机会请你父母吃顿饭,见一面。”
                              “嗯。”王固若点点头。
                              气氛多少有些沉默。
                              关楼确实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不时有导游带着游客经过,大声说着嘉峪关的来由和定城砖的故事。 “各位看见后檐台上那块青砖没有?那就是我们嘉峪关的定城砖。”年轻的导游大声说:“据说明朝正德年间,有个叫郝空的校尉负责监工,这个人阴险狠毒,一心刁难工匠们,工匠里面有个叫做易开占的师傅,手艺最好,那个郝空就问他呀,说你看一共要多少块砖?易师傅胸有成竹,说,我算过了一共是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砖。郝空就说,好,到时候多一块少一块我都要砍你的脑袋。结果到了竣工的时候啊,还真的多出一块砖来,郝空这下抓住机会,正准备为难那些工匠,易师傅灵机一动,说,这块砖是神仙放下的,叫定城砖,你要是拿走它啊,整个长城都会崩塌……那个郝空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灰溜溜地逃跑了。”
                              


                              IP属地:山东33楼2012-04-25 19:5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