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魔镜，魔镜，这世界上谁最美丽？”
据说这是个自恋者的游戏，在格林笔下流传了数百年。
它的最大特点是——对镜提问的人，得到的永远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付梦妮语录之一：这个时代已经不流行好女孩了，反正我坚决坚决不受人欺负。
付梦妮语录之二：除爸爸以外的男人都不用放心上，我承认我有恋父情结。
付梦妮语录之三：DeVil’Sdaughtef？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是可怜的白雪公主？


第一章
天空，那么蓝，那么蓝。
唉——
付梦妮长长地叹了口气，左手酸了，换右手继续托腮望着窗外。
真是无聊的十六岁啊，花样年华，大好青春都浪费在枯燥乏味的读书上，而且读书和生活，一样的令人郁闷。
“喂。”同桌刘忻推推她的胳膊，递过来一张小条，上面用跟蚂蚁差不多大的字写着：“今天班长生日，放学后有些同学要去他家为他庆祝，你来不？”
先是看了一眼，同桌刘忻脸上有着讨好和暧昧的笑容，这家伙，那点鬼心思她会不明白？还不是暗恋人家却又一直没有勇气表白，所以无论什么事都拉她这个所谓的死党加难友去蹚这趟浑水。付梦妮眯眯眼睛，懒洋洋地朝右后方看去，第二排第七桌，衬衫穿得比其他男生都优雅、眼镜戴得比其他男生都斯文、考试考得比其他男生都出色的高二3班班长李炜就坐在那，正在专心致志地写作业。
唉——
付梦妮再度长叹，把目光转回窗外。天空，那么蓝，那么蓝……
“喂，怎么样嘛？给句话呀！拜托，你就陪我去吧，人家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可以亲近他的机会的。”刘忻不死心地将纸条再递过来，努力挤进她的视线。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当纸条映入她眼帘时，另一只手也同时出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截走了那张纸条。
付梦妮的目光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到一双厉光四射的小眼睛，她的右手颤了一下，“啪”地滑下桌子，同时，刘忻的尖叫声在她耳边响了起来：“邓、邓老、老、老师！”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因这一声叫唤“刷”地看了过来，看到班主任邓亦海肥胖黝黑的脸出现在窗外，然后一闪，人就到了门口，整个教室静寂无声。


前面的刘忻，改为刘惜君

作文第三页，题目《读白雪公主的童话有感》：“今天看了白雪公主的童话，觉得白雪公主比较傻，她太软弱了才让皇后这样欺负，不懂反抗。如果不是后来有王子帮助她，她就死在棺材里没人知道了。如果我是白雪公主，就会用一切办法赶走巫婆皇后，让国王知道皇后的险恶用心。不过我当然不会是白雪公主，因为我爸爸非常爱我，他不会娶个后母回来欺负我……”
啊啊啊啊！越看越发狂！付梦妮将作文本狠狠地朝墙角抛去，然后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脑袋。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我不要受欺负我不要受欺负，我才不是白雪公主，我没她那么傻，我一定一定要把你们赶出去！等着瞧吧，等我有能力了，我就一定会这么做……”
房门被人敲了几下，她没听见，依旧喃喃不休：“不但如此，我还要你们尝到报应，谁叫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你们凭什么闯入我的世界，霸占我的爸爸……”
“喂！”门外的人久候不应，便自行开门走进来，听到她的话后，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连那双好看的眸子也变得尖锐了起来。
他盯着床上的她，重重咳嗽了一声。付梦妮听得声响转过头来，一见是他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进我的房间？你懂不懂礼貌？给我出去！”
“你的同学在楼下等你。话我带到了，下不下去随便你。”武艺说完后一脸冷漠地退了出去，“砰”地关上门。
有没有搞错，这家伙居然这样虐待她的门！付梦妮显然忘记了她自己刚才还是踢门进房的，气呼呼地打开衣橱开始换衣服。该穿什么去好呢，不可以显得太隆重，也不可以显得太随便。在打扮自己这方面，付梦妮还是很专心的。
手指从衣架上轻滑过去，干脆利落地从里面挑选出天蓝色高领毛衣和白色长裤，据说白蓝搭配是最令人看着顺眼的色彩，第一次和李炜近距离接触，要给他个好印象，不轻佻，不张扬，落落大方才行……
等等！她在想什么？她要去勾引李炜？哦，老天！
付梦妮一声哀鸣，再度倒到床上。
她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她怎么会说出“如果追不到李炜，我就不叫付梦妮”这样的话来？那可是惜君喜欢的男生呢！
都是武艺那家伙害的，完蛋了，这下进退两难，怎么办？
“梦妮，我可以进来吗？”房门开了一些，刘惜君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见她拿着衣服躺在床上一脸痛苦的样子，很是吃了一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付梦妮揉着额头，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我没事……”
“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付梦妮继续揉头，“好……”
“那，你不换衣服吗？”
付梦妮依旧揉着额头，“不，就这样去，今天你才是主角。”
刘惜君的脸上笑开了花，牵着好友的手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房门没有关好，被风吹开了一线，蓝毛衣白裤子就那样醒目地躺在鹅黄色的被子上，武艺从走廊上走过，无意中看到了，便走到西边的窗子往下看，小路上付梦妮和刘惜君两人正慢吞吞地走着，然后拐了个弯，不见了。
他再度回到付梦妮房间的门外，盯着床上的衣服，眼中渐渐有了神采，忽而一笑，神秘莫测。


第二章
到达李炜住的那幢大厦时，刚好七点四十五分，一路上刘惜君都紧张得不得了，连连握紧付梦妮的手，付梦妮吃痛，皱起了眉，“小姐，我的手不是豆腐，你可以松开些吗？”
“哦，对不起对不起！”刘惜君拉着她进电梯，直上十一楼，刚想关电梯时，一个声音叫道：“等等——”。
付梦妮按下暂停键，一个男孩子满头大汗地抱着篮球跑了进来，“谢谢。”
很俊朗的阳光型男生，年纪应该比她们大一些。付梦妮在心里做出了评价。
“梦妮，你说我送他派克的钢笔当生日礼物，合适吗？”刘惜君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包装得非常精美的小盒子，询问好友的意见。
那男生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但没说话。
付梦妮不置可否地回答：“我以为你会送得更暧昧些，比如说围巾手表之类的东西。”
刘惜君的脸顿时红了，娇嗔道：“拜托，不要这么直白露骨好不好？”
“打个商量吧，可以把礼物分我一半吗？”
“啊？”
付梦妮摊摊手，“要不是你，我才不会蹚这趟混水。拜你所赐，我什么都没准备。所以你得把你的礼物分我一半，就说是我们两个一起送的。”
“好的，那当然没问题！”刘惜君很爽快地答应了。十一楼到，两人走出电梯。
“111室，是哪边啊？”刘惜君还在东张西望时，付梦妮已朝左边走了过去，果然，人还没到，就听见门里面传出的喧闹声。
“你去按门铃。”
“为什么我去啊？”最后关头，刘惜君又开始磨蹭，“梦妮你去嘛，你胆子大。”
“我不干，反正想参加这个生日派对的人不是我。”这个胆小鬼，难道她打算依赖她一辈子吗？
“可是——可是——”


确切地说，是文舒亮突然凑过脸来，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付梦妮震惊的时间不长，几秒钟后，文舒亮就被一个人拉开，等唇上的刺痛感消失，她依旧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她被强吻了？就那样被一个什么都谈不上的男生给强吻了？
视线转到那一边，拉走文舒亮的人是武艺，文舒亮还在拼命挣扎，武艺拿起桌上一杯冰水泼到他脸上，吼道：“你清醒点！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被冰水一刺激，再被武艺的话一惊，文舒亮所有的狂躁迷乱通通消失，整个人软了下来。
“你们送他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男生们纷纷带着不知所措的神情扶文舒亮离开，不一会儿，大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武艺走到付梦妮面前，盯着她看了半天，不太对劲，这丫头还在发呆。
“喂，你还好吧？”他伸手去摸她的头。
付梦妮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极其古怪，没等他猜透那究竟代表了什么情绪时，付梦妮已跳了起来，只听“哐哐啷啷”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大厅里能掉的东西全部摔碎了！红酒流了一地，玻璃碎片更是比比皆是，弄得满室狼藉。
摔到无物可再摔，付梦妮颓然倒在沙发上，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从武艺那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她的双肩在微微地抽动。
她不会在哭吧？
武艺悄悄地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她的侧面，被长发所遮掩，看不到脸。于是再走几步，走到她正对面，她低着头捂着脸，还是看不到。
“喂。”他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没有反应。
“好了好了，这是个意外，他喝醉了，行为是莽撞了点……”
“滚！”
指缝间清晰地传出这个字来，武艺的脸色一变，“什么？”
“叫你滚，你没听见哪？”付梦妮索性放开手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叫道，“我叫你滚，你这个混蛋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给我死开啦！”
武艺的唇动了几下，明明已经被激怒，却没办法走开。只因付梦妮的脸上都是眼泪，而且还在流个不停。
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毫无尊严和形象，付梦妮再度跌坐到沙发上，哭得更厉害。
一时间大厅里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哭声。
身边递过来一叠纸巾，付梦妮别过头，没有理睬。
“别哭了。”武艺的声音闷闷的，一改平日里的刻薄
付梦妮不回答，依旧哭个不停。反正已经没形象了，还怕什么？干脆哭个痛快！
身边的人沉默了很久，忽然低声问道：“真的……很难接受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么介意吗？”
废话！初吻耶！就那样被一个醉鬼，还是个讨厌的醉鬼抢走了，怎么能够不介意？想起来她都觉得恶心！
“别哭了，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武艺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点讨好的味道，然而此时此刻，她完全听不出来。
“我要杀了他！”付梦妮咬牙切齿地说道。
武艺看着她，又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听到他那么笑，她就心里直发毛，有预感准没好事。
果然，武艺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说道：“这么在意，难道是你的第一次？初吻吗？”
付梦妮的脸“刷”地红了，简直和地上的红酒有得比。这个可恶的家伙，这个时候还笑她，可恶可恶！她突然扑了过去，一把掐住武艺的脖子，武艺始料未及，被她推倒在沙发上。
“你这个混蛋！灾星！我就知道遇到你我准没好事，你自己一个人可恶也就罢了，连你的同学们都是那么可恶！我恨你，武艺，我恨死你了！”虽说是又掐又骂的，但眼泪还是委屈地直往下掉，滴在武艺脸上，他异样的平静，竟一点都不反抗，只是看着她，若有所思。
被他那么长时间地凝视着，付梦妮反而觉得不自在，她不由自主地松开手，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整个人压在他身上，那姿势要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连忙吓得跳起来，站在地上不知所措。
算了，就当被狗咬了吧，再折腾下去只会更难看。付梦妮咬着唇，转身准备上楼。
“Mini——”身后传来武艺异常平静柔和的叫声。


呃？有人叫她？付梦妮回头，看见的居然是李炜。
李炜骑着脚踏车追上来，然后在她身边停下，“付同学，一起上学吧。”
啊？付梦妮对他突如其来的大方热情完全不能适应。这个书呆子……不知道他哥哥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怎么看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好吗？”李炜又问了一遍。
“呃……好吧……”付梦妮终于肯定自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对着那样单纯的笑脸，实在是没办法拒绝。
“那上车来，我载你走。”
在又一次的无法拒绝后，付梦妮坐到了李炜身后，早上的风很清凉，可是她倒觉得自己脸上很热，手心也很热。如果被同学们看见她坐李炜的车一起上学，不知又会渲染成什么样子，但是——如果让那家伙看见了，算不算是她成功追到了李炜呢？
“付同学，我们以后可以做好朋友吧？”
“呃……”付梦妮觉得自己大脑开始短路，“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很高兴有付同学这样的好朋友呢。”李炜身上有股清香，使他有别于其他男孩子，付梦妮闻了又闻，还是分辨不出那是什么香味。
“你用什么香皂？”
“为什么问这个？”
“很香。”
车头顿时歪了一下，差点摔倒。好不容易胆子大了些的李炜被她这句赞美吓得够呛，他红着脸回答道：“付同学指的可能是中药的味道吧。”
“不会吧？中药也有这么好闻的吗？”
“嗯，配方里有鸢尾月桂和迷送香，都是很芳香的草本植物。”转眼间学校就到了，路两旁响起了几个同学的口哨声。
果然，又给那桩八卦绯闻增添新内容了。付梦妮暗叹一声，跳下车。李炜也立刻停下了车子，回头望她，眼睛晶晶亮，“付同学，下次别急着跳车，很危险。”
“对哦，很危——险——”路过的同学拖长了声音学舌。
付梦妮白了他们一眼，倒是李炜，依旧微微笑着，丝毫不介意。天啊，这真的是她所知悉的高二三班班长李炜吗？那个比女孩子还害羞腼腆的李炜？
她上前一步靠近他，低声问道：“昨天你哥哥跟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今天对我的态度有这么大的变化？”满心的好奇使她迫不及待地想马上弄清楚，却不知晓两人这样近距离地说话看在别人眼中是何其暧昧。
武艺和易易紫正好锁了车走出车棚，看见这一幕时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难道传言是真的？”易易紫喃喃。
武艺一脸阴沉地接话：“传言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这丫头有麻烦了我却很肯定。”
“什么麻烦？”易易紫不解，武艺朝某个方向扬了扬头，易易紫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付梦妮，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校门口的传达室里，邓亦海大喝一声，黑着一张堪比包公的脸粉墨登常
“啊？”付梦妮连忙跳后三尺，和李炜拉开距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邓包公的肥胖手指再度颤抖地指向她：“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真倒霉，怎么总是她——
“你究竟想干吗？”
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晨读时间，她却得站在办公室里享受邓大班主任的超分贝高音，以及旁边几个邻班老师探究窃笑的眼神。就算是抓奸抓个正着，凭什么只带她一个人来问话，李炜却幸免于难？真是不公平啊！
付梦妮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老师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邓大班主任开始脑溢血，“你你你……你究竟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报告老师，我很有羞耻心。因为老师昨天逼我不得不公开了自己的感情，所以为了防止大家取笑，我认为我必须要得到对方同等的回应才可以。”
“什么？你你你，你才几岁？就学人家玩早恋？”
“早恋不就是应该我这个年纪玩的吗？”
邓大班主任开始内出血，“付梦妮！你别给我耍嘴皮子！学校不许早恋的，你不知道吗？”
“校　规上没有写埃”付梦妮回答得很无辜，“校　规第一条到第十条，都没有提不许早恋。老师要我背给你听吗？”
“你……反正不许你勾引李炜！你自己要堕落也就罢了，别拖累好学生下水！”邓大班主任终于被逼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其实社会开放的现在，要想禁止高中生谈恋爱是不可能的，但是出于升学率着想，好学生明显被老师看管得更严格些。如果付梦妮找的是其他一些不成材成绩差的男生，那倒也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就是。可偏偏是李炜，高二三班的优秀生模范！这么一块美质良材怎么可以就这样被破坏？说什么也得趁事情没扩展开前赶快挽救。
付梦妮听了这话后沉默了很长时间，邓亦海以为自己说教成功，心中暗自高兴，声音也放柔和了：“付同学，我知道这个年纪的感情是很纯洁的……”
“老师！”付梦妮突然抬头，眼睛明亮得不可思议，倒让邓园丁吃了一惊，剩下的话都吞回到了肚子里。
“老师，我上学迟到过吗？早退过吗？有闹事打架吗？有破坏同学团结吗？你所指的我的堕落是什么呢？只是单指我的学习成绩吗？就因为我成绩不好，所以老师认为我不该和班长在一起，认为我配不上班长，老师是这样认为的吗？”
邓亦海　被她这一连串的问句抢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半张着嘴盯着她，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老师总想着我会带坏班长，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也许和班长这样成绩优秀的人在一起，我的成绩也会进步呢？爱情又是什么？老师们对爱情所下的定义仅仅是成绩分数的划分吗？上了那个分数我就可以谈恋爱了，是这样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
“老师不要不承认，如果今天不是我，换做其他学业非常出色的女孩子喜欢李炜，老师也会这样坐立不安吗？不说假设性问题，我举实例，武艺和易易紫的关系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为什么老师们从来就没有刁难过他们呢？”心中的某个柔软点被触动，委屈就那样汹涌而来，付梦妮连忙眨眼睛，将泪水硬生生地压制回去。
“付同学，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也许是我，但带着有色眼光看人的却是老师你。既然老师已经把话说到这分上了，那么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就是要早恋！接不接受我，是李炜的事，和老师没有关系。听清楚了吗？我再说一次，我要早恋！您如果不满意，就跟校长报告逼我退学好了！再见。”她说完就冲过去一把拉开门，顿时好几个在外偷听的课代表跌了进来，手里的作业本散了一地。
付梦妮瞪他们一眼，怒冲冲地走了。
课代表们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作业本，战战兢兢地放到桌上，“老师，这些……”
邓大班主任以手托额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难教了……
冲回教室，完全不顾同学们的惊讶私语，打开课桌开始收拾书包。身边的刘惜君被她这个样子吓坏，颤抖着唇问道：“梦妮，你怎么了？梦妮……”
一本两本三本，全都塞到书包里，她不要念书了，念什么书，念得好念得坏有什么区别，反正爸爸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那个爸爸，家也回不到以前的家，她也回不到以前的她。明明一切都变了，那这样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她拎着书包，刚转身就看见李炜站在了面前。
“老师为难你了，是吗？”
付梦妮咬了咬唇，“和你没有关系。”
“我去找老师谈谈。”李炜说着要走，她连忙上前拉住，周围传来同学们的轻嘘声。这般拉拉扯扯，估计在他们看来必定是一对苦命鸳鸯纷飞记了。
“我拜托你，不要给我增加压力好吗？我真的很累。”
李炜看着她，忽然笑了，眼睛清亮。有没有搞错，这个时候他还笑得出来？
“好，我不去找老师，但你也不能逃学，答应我好吗？”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该死的无邪笑容，就是这种笑容害她早上鬼使神差地坐上他的车，然后引发了这次暴风雨。他还嫌后果不够惊人哪？
李炜接过她手上的书包，把里面的书又一本本拿出来，在课桌上放好，“坐下学习吧，你不可能逃一辈子埃”
哦，MyGOd！同窗这么久了，她怎么到现在才发现这个男孩的可怕魅力？遇到他，就像尖针遇到棉花，完全没辙。
这一天，也许是命中注定不会太平。如果没有碰到班主任，她会去找文舒亮的麻烦，如今被班主任一搅和，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能趴在桌上呆望窗外的天空，任流言蜚语在周围的同学间传来传去。
自那几个不小心跌进办公室的课代表回来后，全班同学都在早自习时间里得知了她的那番早恋宣言。第一节课下课后，本幢教学楼的同层班级也都知道了，早上四节课上完，ok，大功告成，全校皆知。
“一起去吃饭。”李炜站到她的面前。


他一把搂过她，猛然贴住她的唇。
“哇——”从四周同学的惊叫骚动程度来看，今天的新闻又多添了一桩。
“天哪，梦妮你看！”刘惜君完全惊呆了，虽说武艺的离经叛道全校皆知，而且他和易易紫的关系也早已公开化，但如此在众人面前表演火辣辣的热吻还是第一次。
付梦妮侧过脸啐了一声：“伤风败俗！”
“唉，想想也真的挺不公平的，武艺跟易易紫这样都没关系，邓老师却那样针对梦妮……”
越听越烦，再坐下去她会疯掉！付梦妮将饭盆一扣站起来，“我吃饱了，先走一步。”
刘惜君本想跟着离开，但看到李炜还坐着就改变了主意。他不走她也不走，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和自己喜欢的人如此近距离地在一起，暗恋是不是就是这样容易甜蜜呢？
混蛋！自大狂！可恶的家伙！喜欢把自己的私生活曝光给大家看，和他姑姑一样爱慕虚荣！
付梦妮沉着脸一阵风般地走在校园小径上，两旁的梧桐树叶红了，在空中片片飞舞，冥冥中好像有样东西跟着落叶一起凋零，再也恢复不到原先的模样。
真生气啊，这么阴阴的天空，这个世界真是复杂，连一丝纯净都不留给她。
可是，究竟在生气什么呢？又为什么而生气？
她是她，武艺是武艺，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　武艺爱跟谁一起爱吻谁，关她什么事？她干吗觉得这么气愤？
心里酸酸的，胸口很闷，仿佛透不过气来。
付梦妮扶住路边一颗梧桐树，慢慢地坐下去，要命，头又开始疼了，自眉毛处一直蔓延到后脑勺，像有无数根皮筋在不断绷紧，随时都会断掉。
完了完了，这种要命的感觉又出现了，自从去年爸爸再婚后，每当有她不愿接受的事情发生时她就会头疼，像是借此来逃避什么似的。然而这次逃避的又是什么？
付梦妮哀叹一声，捂住自己的脸。
真是没出息啊，付梦妮，你好没出息……
第四章
“付……梦妮……”迟疑的语气谨慎的选择最恰当的措词，然而微颤的声音早已暴露了心虚和不安。
这回又是谁？为什么每每她想安静一下时都会有不识相的家伙来打搅？
付梦妮抬头，顿时戒备地跳了起来，“是你！”
可恶可恶，她不去找他他就该偷笑了，居然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她面前出现！
此时站在她面前一脸懊悔低头认罪的不是别人，正是已被她列入黑名单第二名的文舒亮。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我昨天喝多了……”
付梦妮用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皱着眉说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做错事后只要强调自己是无心之失就可以获得原谅？真是可笑。”
“付梦妮……”
“别叫我，听见我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让我觉得恶心！”说罢转身就想走。这家伙可真会挑时间，选了她心情最坏时来道歉，那就怨不得她丝毫不留情面。
身后有物体落地的声音，前方两个正好路过的同学脸上露出非常震惊的表情，付梦妮忍不住回望一眼，被文舒亮吓到，“你这是干什么？”


一抹嘲讽的冷笑在她唇角浮起，声音低低：“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做错事后只要强调自己是无心之失就可以获得原谅？真是可笑埃”她抱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拐地走向文舒亮，站到他面前，缓缓说道：“起来。”
文舒亮一脸期待地抬起头，“梦妮……”
“如果你不想让我更瞧不起你，就站起来。”
“可是……”负荆请罪者仍是磨蹭。
“给我起来！”付梦妮大喊一声，用力把他拉起来，因为太过用力，差点再度摔倒在地。
文舒亮连忙扶稳她，“你没事吧？小心！”
“没事？我为什么没事？我当然有事！你难道看不出我很痛苦吗？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对我，让我痛苦你们觉得很开心吗？”付梦妮脸上的表情分不出是笑还是怒，但声音明显很激动，“你——你说你喜欢我，我有勾引你让你来喜欢我吗？仅仅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就得属于你吗？我喜欢别人的自由都要受到你的干涉和阻止，甚至连我不想看见你你都领悟不到吗？你向我下跪，让我原谅你，我原谅你你心里就舒服了对吗？那么我呢？我心里的不舒服又该怎么解决呢？你难道不知道你下跪的愚蠢行为已经让我和你自己都成了一个大笑话吗？口口声声说喜欢，却让自己喜欢的人成为别人耻笑的对象，这就是你表达爱意的方式吗？还有你——”
她的手指向武艺，“好伟大的友情，真是令人感动呢，武艺真是个好朋友，为了哥们不但可以两肋插刀，还能强行逼迫女孩子去接受一份她所排斥的感情！你要表现你了不起的友情我没有意见，但是我究竟做错什么了，要受到你这样的对待！因为你是这个学校的天之骄子，老师们宠着你，同学们崇拜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想，所以就可以随随便便冲进别人教室，随随便便拉我出来，然后往他面前一丢让我原谅他……你是我的上帝吗？你是我的主人吗？你们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尊重！”
付梦妮往后退了几步，硬压下汹涌翻滚的泪水，不要，她绝对不要这个时候哭给他们看！
“你们是天之骄子，我是低贱烂泥，所以我的自尊就可以被你们随便践踏和玩弄，是这样吗？真是可怕，没想到我付梦妮也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行，我承认我怕你们，我实在不敢惹你们，就请你们这些天之骄子高抬贵手放了我吧，我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落荒而逃——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冷酷残忍的魔鬼女儿付梦妮，她觉得自己很柔软，无论是谁只要再稍加碰触，她就会碎掉。
纤瘦身躯与武艺擦肩而过，卷发被风吹散，凌乱中流淌着无助，然而，依旧没有眼泪。
踩着铃声冲回教室，面对一班同学的眼睛，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广告语“晶晶亮，透心凉”。
是的，透心之凉。
“梦妮，我们这个年纪，真的不能谈恋爱吗？”
放学回家的路上，依照惯例地聊天。感觉到她异常的沉默，刘惜君开始努力逗她说话。
“好心虚，总觉得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在品尝暗恋所带来的快乐时，又觉得压着一块巨石，很沉重，不能呼吸。”刘惜君轻轻叹道，“可能这个年纪说喜欢真的是种奢侈吧。”
付梦妮默默地向前走，并不接话。
刘惜君愁眉苦脸地说：“梦妮，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都是我不好，把自己的好朋友害成这样……我能为你做什么吗？你别这样，我看了很难过……”
“惜君，我想休学。”
刘惜君吓了一跳，“啊？为什么？事情真的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不要啊，梦妮，不读书你干什么呢？”
“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没意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么不堪的境地。仅仅是赌气吗？不，不是那样。我很迷茫。惜君，我以前看书，书上都说我们这个年龄段是叛逆心和好奇心最重的时期，往往会做出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单纯而固执。我当时看的时候不相信的，我觉得自己很成熟，也很理智，我非常清楚我在做什么，并因此而洋洋得意。可是现在我相信了，书上说得很对，我所以为的成熟其实只是自以为是，而我所自豪的理性其实早已千疮百孔。”
“梦妮，我听不懂……”好友再度流露出那种忧伤而温柔的表情。
付梦妮注视着那张年轻稚嫩的脸，苦笑了一下，“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就算真的想休学，我爸爸那关还不见得能过得去呢。　别担心了，你该过红灯了，再见吧。”
“无论如何，梦妮你不要做傻事好吗？答应我，好好对自己！”
“好，我答应你。”付梦妮回答得很无力。
一路满怀心事地走回家，付梦妮打开门就闻到了危险的气息，爸爸、沈瑶嘉，甚至武艺都一同坐在沙发上，表情很凝重。　武艺见她进来时，眼中流露出很复杂的神情，像在暗示她要小心。
这算什么？暴风雨的前兆？付梦妮背着书包朝楼梯走去，果然，没等她走到楼梯口，父亲就开口了：“站住”

“什么事，爸爸？”
“什么事？”父亲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他“啪”的一声将一叠纸摔到茶几上，“告诉我，这是什么？”
付梦妮扫了一眼，淡淡地说：“模拟考试卷。”
“语文77，数学83，英语8l，化学65，物理88，历史79，政治79，满分150的测试你竟然一门都没有及格？！”
“是的。”
“你还回答是！这样的成绩你还有脸回家？告诉我，为什么考得这么差！”
付梦妮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不想读书。”
“你不想读书，所以你就想着谈恋爱？”父亲气急败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女儿扑去。
沈瑶嘉连忙拉住他，“有话好好说，别吓坏她……”
“吓坏？她把我吓坏才对！我的女儿居然这么不知羞耻地在学校招蜂引蝶勾搭男生，考试考成这样，还理直气壮地跟班主任说她就是要早恋！真是气死我了……”
爸爸的动怒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她的反应异常平静，看到他面红气粗的样子并不觉得吃惊和害怕。目光转向武艺，这是他使出来的最后一招吗？真是看走眼了，虽然一直很讨厌他，觉得他霸道嚣张不讲理，但是还算得上光明磊落，没想到会做打小报告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卑鄙小人！
看出她目光里的不齿，武艺的手握成拳，却不为自己辩解。
“爸爸说完了吗？说完了我上楼了。”
“你给我站住！你那是什么态度？你班主任跟我说你在学校里目无尊长我本来还不信的，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正在开会，你班主任的电话打进来时所有的下属都听见了，我有多么丢脸你能想象吗？”原来不是武艺告的密。
付梦妮冷冷地截住他的话：“只是因为我让爸爸在下属面前丢脸了，所以爸爸才大发脾气，是这样吗？如果其他人都不知道，爸爸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吧？我成绩不好，爸爸是今天才知道的吗？为什么你以前不说呢？”
父亲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呆了半天才说道：“那是因为我要给你自由，我以为你这么大的孩子了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会发奋努力把成绩提高上来的，谁知道你……”
“自由？”付梦妮大笑，“您真是个开明的父亲呢。既然您知道要开明地给我自由，那么现在这个样子又算什么呢？”
“我给你自由是让你学好不是让你学坏！”
“爸爸对好坏的定义只是学习成绩吗？爸爸和老师一样，认为早恋是不对的，是这样吗？”
“学生当然要以学业为主。”
付梦妮第二次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将矛头指向武艺：“那么他呢？他有女朋友的事情你们不知道吗？为什么他可以早恋我不可以？”
武艺望着她，表情从她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没变过，那是很深沉的一种凝重，掩藏了很多秘密，但谁都看不出来。
父亲尴尬地看了武艺一眼，急声说：“小艺不一样，他成绩顶呱呱，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影响学习。如果你有他这样的成绩，我也不会干涉你交朋友的自由！”
“说来说去还是分数碍…”付梦妮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抬起头盯着自己的父亲，缓缓说道，“可是爸爸你现在才注意到我的改变，是不是太迟了？”
“什么？”
“太迟了……我对上学已经完全失去兴趣，我想休学。”
“你！”如果说父亲刚才还是暴怒大过惊讶，那么此刻他是完全被惊呆了。一旁的沈瑶嘉和武艺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如果爸爸同意，我会感激不荆”
“你、你……你说什么混账话！”
“为了避免我继续在学校给你丢脸，爸爸还是同意得好。我已经无可救药了，别指望我会浪子回头。”
父亲开始发狂，他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不时看付梦妮一眼，就是想不通怎么好好的乖女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什么叫对上学已经完全失去兴趣？究竟是为了什么？”
“爸爸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吗？”付梦妮终于忍不住尖声说道，“爸爸你扪心自问，自从你娶了这个女人回来后你关心过我吗？你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吗？除了给我钱外你还做过什么？我有严重的神经衰弱你知道吗？我曾经因为头痛而住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医院你又知道吗？”


“你神经衰弱？住院？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这个时候，你和这个女人蜜月旅行去了。”
父亲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他一脸尴尬地望着她，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你没有跟我说……梦妮，爸爸不是那个……其实我很关心你的，但是——”
“你关心我？”付梦妮像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你知道我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吗？”
“啊？这个……”他实在是想不起来。早些年时还替她庆祝　过的，那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夏天？还是秋天？
六月十四。　武艺心中默默回答。
“你知道我最喜欢吃的菜是什么吗？”
“嗯……”父亲开始面如土色。
糖醋排骨。　武艺看了付梦妮一眼。
“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颜色吗？”
“这个我知道，白色！”没错，他女儿小时候最喜欢扮白雪公主。而且瞧女儿今天的打扮，可不就是一身白。
武艺暗暗摇头，不是，付梦妮最喜欢的颜色是紫色，浓近于黑的紫色。
付梦妮笑了一笑，不知是苦笑还是嘲笑，“爸爸，王阿姨都比你了解我。”她转身上楼，将一室的震惊、慌乱、内疚、尴尬丢在脑后。
台灯下，日记摊开在10月17号那一页，笔尖在纸张上轻轻摩挲，无意识地将上面的水印花纹描勒出来，再慢慢填满。
日记本于她，向来不是写字的地方，纯粹的涂鸦，任笔珠在上面游走，划写出心中无法言喻的凌乱和委屈。
眼见着窗外的夕阳慢慢落下去，灯光显得越来越明亮，天空黑透，因空虚而纯粹，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如果真的可以什么都不想，该有多好。膝盖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然而凝结成疤，摸上去时很粗糙，提醒她今天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笔尖拉出一道弧痕，终止在页边上。
“小姐，吃饭啦！”楼下传来王阿姨雷鸣般的叫声，付梦妮的反应是捂住耳朵。
她才不要下楼，再见到爸爸和那个女人，她会疯掉！
楼下的喊声持续了十余声后停歇，付梦妮继续浪费她的笔油，直把整页纸都画满。
真无聊啊，时间过得很慢，才晚上7点，离睡觉还有3个半小时，该怎么打发剩下的时间呢？正冥思苦想时，房门突然开了，一个人影懒洋洋地斜靠在门框上，手插在休闲裤的兜内，很是悠闲自在地看着她，“吃饭了。”


“哼！”付梦妮白了他一眼，把头转回到日记本上。这家伙怎么这么好心，居然特意上楼来叫她？黄鼠狼！
“如果你是觉得无颜面对双亲的话，大可不必。他们出门赴宴会了，要很晚才能回来。”
难怪那么安静，原来又出门了。真是大忙人啊，这么两个大忙人为了她的事今天特地在家等她花了这么多时间，看来她还真应该觉得荣幸才对。
付梦妮将日记翻过一页，填上10月18，没事干，干脆把明天的也涂掉好了。
至于门口那个人，当他不存在吧。
那一页纸也很快地画满了，转头一看，那家伙居然还在！
付梦妮斜着眼睛看他，“你干吗？”
“吃饭了。”又是这句话。
“我没胃口不想吃。”说的是实话，她真觉得胸口闷闷，什么都吃不下。
过了一会儿，见他还不走，她皱起了眉头，“你很闲吗？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
“等你吃饭。”
“我说了我不吃……”话到一半，停住了。无法抑制的心跳和惊诧——难道他也没有吃晚饭，一直在等她？就那样愣住，狐疑地看着他，然而武艺的脸色太过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
“可以走了吗？”看出她已经动摇，武艺就没再做停留，转身踏着与来时一样懒散的步子先行下楼。
付梦妮抿了抿唇，再抿了抿唇，最后一跺脚——算了，吃饭就吃饭，还怕他不成？
于是噔噔噔地走下楼去，桌上的菜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王阿姨一边唠叨一边把米饭盛好递给她，“小姐，就算是发脾气也不能饿着自己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看，你一个人不吃饭，表少爷为了等你也跟着挨饿。”
他活该，谁叫他等了！付梦妮捧起碗，里面的米粒颗颗饱满不硬不软恰到好处，可惜就是挑不起食欲。她哀叹一声，把碗又放下。
武艺淡淡地说道：“如果你不把它吃完，你将会听见王阿姨背锄禾诗。”
哦，老天！付梦妮连忙乖乖地开始扒饭。一顿饭是硬逼着吞下去的，好不容易解决完碗里的米粒，王阿姨又端上了饭后甜汤。付梦妮望着里面厚厚的一层蜂蜜，觉得胃在隐隐抽搐。
幸好一只大手伸过来，及时解决了她的麻烦，“如果不喜欢就在王阿姨盛出来前拒绝，这碗我喝。王阿姨，不用再盛了。”
这家伙就是有办法把明明很好心的举措变成一种讽刺，帮她就帮她，干吗嘴上非得说得这么令人讨厌？
付梦妮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你这算什么？”
“什么什么？”武艺扬了扬眉。
“如果想讨好我大可做得光明正大些，不必这样遮遮掩掩的。”
“讨好你？”武艺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令付梦妮突然后悔自己说了句蠢话，果然，他的下一句话立刻把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Mini小姐，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些？”


武艺的唇轻轻一扬，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听这笑声，付梦妮心里就开始大喊糟糕，因此声音也就更加显得可怜兮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觉得光我一个人感冒是不公平的，所以我决定分一点给你。”最后一个音节呢喃着消失在她的唇上。
付梦妮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哄”的一声，炸成了四分五裂。
她还是错愕地睁着眼睛，但从武艺眼中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只是雾蒙蒙的一片，然后越来越模糊，最后那雾气终于承受不了重量，溢出了眼眶。
“哇……”付梦妮哭了起来。
“梦妮，梦妮……”刘惜君悄悄地推了推身边一直发呆的同桌，要命，历史老师已在讲台上注意她大半天了。
“付梦妮同学，请你说一下法国大**时期，大资产阶级掌权期间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体现了哪位思想家的思想？”无法忍受学生在课堂上这么光明正大地走神，新来的历史老师开始成心为难。
被点名的幸运儿依旧神游千里之外，对老师的话充耳不闻。
刘惜君手伸到桌下暗中拧了她的大腿一把，不会吧，这样都没反应？顾不得全班同学和老师都在看，她用手在付梦妮面前用力摇晃，企图引她回神，“梦妮！梦妮！”
终于，那素白的脸庞慢慢地转了过来，一双眼睛浓黑如墨，却看不到丝毫光采。
刘惜君的心跳了几跳，预感不祥，“梦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付梦妮摇了摇头。
“老师在问你话呢。”
付梦妮抬头看向历史老师，“什么事？”
历史老师顿时为之气结，这个学生不但开小差开得光明正大，连反问都问得理直气壮，真是败给她了！
“我问你，法国大**时期，大资产阶级掌权期间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体现了哪位思想家的思想？”
“我不知道。”这回答倒是干脆利落，可把女老师的脸给气白了三分。
二排七座的李炜忽然站起来英雄救美：“老师我知道，是伏尔泰。”
见是据说是班里最乖的学生出头解围，历史老师也不好意思发标，只得狠狠地瞪了付梦妮一眼，说道：“下课后跟我到办公室去。”
可能是被邀请的次数太多，反而麻木了，付梦妮点个头，“噢”地应了一声。
于是第一节课后，她再度被请进了办公室。
“付同学，你对我的教学方法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我以为第一节是数学课。”
她的回答跟她的问题有关联吗？历史老师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学生脑子不正常。
“付同学，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精神恍惚的？”
“老师，你在关心我吗？”
“这个……当然，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老师，虽然我不是你的班主任，但是关心每一个同学是我们当老师的应尽的义务……”历史老师开始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拯救祖国花朵。
“老师，我被人强吻了。”
“你只管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等等，什么？你说什么！”历史老师吓得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