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的父亲送给我的订婚信物。”
任何人都无法否认,远坂葵恬静的笑容名为“幸福”。
浅淡的笑意犹如在清澈水面荡漾而起的涟漪,一层一层裹着芳香弥漫而开。葵轻柔的语气,连同打开贵重首饰匣的小心翼翼,始终不疾不徐,保持有韵律舒缓的高雅仪态。
凛首先踮起了脚张望,她活泼好动,与妹妹樱的温顺贴心截然不同。
当望到匣中所藏仅仅是一串雕琢得普普通通甚至显得粗糙的手链后,远坂凛不免有些失望。当她高挑起眉毛的时候,表情像极了身为家主的父亲,只有撅嘴的样子尚有几分年幼孩童该有的稚气,嘟囔道:“诶!原来只是月光石?爸爸明明有更多亮闪闪的宝石。”
远坂葵笑着安抚女儿:“妈妈觉得这个礼物很美好哦。”极有主张的凛哼了一声,因为不赞同的对象是疼爱自己的母亲,她没有选择大声地表示反对。
端坐在猩红色椅子上的葵体贴地举高了单手捧着的匣子,以便让被姐姐挤到一边的远坂樱看到,一面戳了一下凛气鼓鼓的淡粉色脸颊,“就像在我的心目里,就算把全世界的宝石堆放得比天花板还高,都不会比和凛、樱还有你们的父亲在一起的家更为珍贵。人对事物的心情会怎样变化,可无法简单地仅凭外在价值判断,这个道理你们还小不需要懂。”她抚摸着正趴在她膝头聆听的凛的头发,指尖感受到的是丝绸般柔顺的触感,“而且‘恋人之石’的寓意听起来不也是很浪漫么?可是因此才让我对‘远坂家的傲慢主人’大为改观的。”
“‘浪漫’么……父亲教给我和樱的是,怎么用宝石‘优雅’地施展魔术。”凛用小手托着下巴嘀咕着。
即便是敬爱父亲的她,也很难让父亲威仪的形象与浪漫二字联想在一起,摇了摇头,她果断把不切实际的努力晃出了脑袋。
凛蹦跳地绕过椅子从身后猛然一惊樱,樱咯咯直笑地躲进远坂葵怀里。
远坂樱略带羞涩地仰起头,露出了天真得毫无阴翳的笑意,道:“父亲施展的魔术最厉害了,樱以后也要成为了不起的魔术师,因为樱喜欢父亲大人。”
那番天真不知世事,无邪得近乎纯粹的罪恶,然也弥足珍贵。
“那妈妈么?”
“最喜欢母亲的是我!”远坂家的大小姐凛率先抢着回答,还蹭到葵的面前,在母亲含笑的脸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樱你输了哦。”
小孩子俏皮地对着妹妹眨眨眼,毫无忧虑地笑出了声。
远坂时臣外出归来,首先映入他的眼帘的便是这一幕和乐场景。
有如高悬在殿堂画像般散发神圣气息,但又完完全全是得以属于俗尘中的和睦温情。
正为某件事思虑不已的他把玩着捏在掌心的手杖,嘴角上扬的弧度矜持得恰到好处,唯有眼神放柔了些许。
她们是他的骄傲,是远坂家的宝石。
为了延续远坂家的荣耀,跋涉至今的时臣曾经付出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为始终恪守古老家族传承的自己而自豪——他对某位放弃应尽之责的丧家之犬不屑一顾,对方逃避家门而所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绝不能冠以“自由”的虚饰伪装——但在洋溢心头的喜悦一角,再次浮现而出对“初始御三家”现状的忧虑。
特别是随着双胞胎女儿逐渐成长,喜怒不言表的时臣所感到的是为人父的满足和为家主的欣喜,同时也伴随有着愈发滋生的忧思,如雾气似的阴影笼罩在看似美满但实际易碎的幸福假象上。
他不是妻子葵。葵只是盼望孩子健康便已足够,时臣是撑起家族的支柱,要看到举目之外更远的地方,并应对来自外部突如其来的变化。
魔术师的世界是残酷的才能之争,既因绝对的力量膜拜和臣服,亦对潜在的威胁觊觎和窥视,而远坂家所同时拥有的,是一双截然不同又资质无双的女儿,她们不尽相同的天赋,远是超出时臣所预计的奢侈馈赠。
在漫无止境的魔道之路上,凛和樱注定将比她们的父亲在一开始走得更顺利,只是……
——“……你觉得如何?”——
令人不快的粘腻声音逐字逐句地回荡在远坂时臣的耳边,时臣摩挲权杖的动作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