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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填词,我不擅长,但看过几本书,其中觉得比较适合的就是龙榆生的《词学十讲》,所以就选其中部分资料上来,一起学习。希望不遭高手笑话。
1.选调和选韵
填词既称倚声之学,不但它的句度长短,韵位疏密,必须与所用曲调(一般叫做词牌)的节拍恰相适应,就是歌词所要表达的喜、怒、哀、乐,起伏变化的不同情感,也得与每一曲调的声情恰相谐会,这样才能取得音乐与语言、内容与形式的紧密结合,使听者受其感染,获致“能移我情”的效果。北宋音乐理论家沈括就曾说过:“唐人填曲,多咏其曲名,所以哀乐与声,尚相谐会。今人则不复知有声矣!哀声而歌乐词,乐声而歌怨词,故语虽切而不能感动人情,由声与意不相谐故也。”(《梦溪笔谈》卷五《乐律》)“声与意不相谐”,由于填词者对每一曲调的声容不曾作过深入的体味,尤其在词体逐渐脱离音乐而不复可歌之后,学者只知按着一定格式任意“填”词,尽管平仄声韵一点儿不差,但最主要的各个曲调原有的声情却被弄反了,那当然是很难感动人心的。譬如《六州歌头》,只适宜于抒写苍凉激越的豪迈感情,如果拿来填上缠绵哀婉、抒写儿女柔情的歌词,那就必然要导致“声与意不相谐”的结果。南宋初期的程大昌就曾提到:“《六州歌头》,本鼓吹曲也。近世好事者倚其声为吊古词,音调悲壮,又以古兴亡事实文之。闻其歌,使人慷慨,良不与艳词同科,诚可喜也。”(《词林纪事》卷九引《演繁露》)这就说明此一曲调的声情是只适宜于表达激越怀抱的。现存宋人作品以贺铸为最早。南宋初期此词填的最多,也恰恰反映了时代特点。兹举贺铸和张孝祥所作各一阕为例。  (一)贺作: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
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
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
吸海垂虹。
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似黄梁梦,辞丹凤;
明月共,漾孤篷。
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
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
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
剑吼西风。
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东山乐府》
  (二)张作: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
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
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
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
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
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
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
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
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于湖居士长短句》
从这个词牌的声韵安排上来谈,它连用了大量的三言短句,一气驱使,旋折而下,构成了它的“繁音促节”,恰宜表达紧张急迫激昂慷慨的壮烈情绪。贺铸掌握了这一特点,选用了音色洪亮的“东钟”韵部,更以平、上、去三声互协,几乎句句押韵,增加了它那“繁音促节”的声容之美,恰与作者所要发抒的奇情壮采相称,烘托出一种苍凉郁勃的不平之鸣,和元杂剧家关汉卿《不伏老》北曲散套的气派差相仿佛,是值得我们深入探讨的。张孝祥把这词牌用来抒写个人对南宋初期强敌压境而统治阶级却一味屈辱求和的悲愤感情,改用了清劲的“庚青”韵部,也能显示出本曲的激壮情调,具有强烈的感染力。但他忽略了仄韵部分,对“繁音促节”的声容之美是较欠缺的。和辛弃疾同时的韩元吉,也曾选用过这一词牌来表达个人的柔情别绪:东风着意,先上小桃枝。
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扉。
记年时,隐映新妆面,临水岸,春将半,云日暖,斜桥转,夹城西。
草软莎平,跋马垂杨渡,玉勒争嘶。
认蛾眉凝笑,脸薄拂燕支。
绣户曾窥,恨依依。共携手处,香如雾,红随步,怨春迟。



1楼2012-05-09 15:44回复
    ⑹皆来 ⑺真文 ⑻寒间 ⑼鸾端 ⑽先元
    ⑾萧韶 ⑿和何 ⒀嘉华 ⒁车邪 ⒂清明
    ⒃幽游 ⒄金音 ⒅南山 ⒆占炎
    把这韵目来和确为北曲而设的《中原音韵》(元高安周德清著)两相比较,还是颇有出入的。周的分部如下: ⑴东钟 ⑵江阳 ⑶支思 ⑷齐微 ⑸鱼模
    ⑹皆来 ⑺真文 ⑻寒山 ⑼桓欢 ⑽先天
    ⑾萧豪 ⑿歌戈 ⒀家麻 ⒁车遮 ⒂庚青
    ⒃尤侯 ⒄侵寻 ⒅监咸 ⒆廉纤
      这十九部韵的不同性质,据明人王骥德说:  各韵为声,亦各不同。如“东钟”之洪,“江阳”、“皆来”、“萧豪”之响,“歌戈”、“家麻”之和,韵之最美听者。“寒山”、“桓欢”、“先天”之雅,“庚青”之清,“尤侯”之幽,次之。“齐微”之弱,“鱼模”之混,“真文”之缓,“车遮”之用杂入声,又次之。“支思”之萎而不振,听之令人不爽。至“侵寻”、“监咸”、“廉纤”,开之则非其字,闭之则不宜口吻,勿多用可也。
    ——《方诸馆曲律》卷三《杂论》第三十九上
    他虽是为着唱曲来谈,而且谈得也很笼统,但各韵部的声情不同,确是事实,在填词选韵时也是值得参考的。  明末沈谦另编《词韵》,也分十九部,但平上去并为十四部,每部拈出平上个一字作为韵目,又别立入声韵五部。全目如下: ⑴东董 ⑵江讲 ⑶支纸 ⑷鱼语 ⑸佳蟹
    ⑹真轸 ⑺元阮 ⑻萧筱 ⑼歌哿 ⑽麻马
    ⑾庚梗 ⑿尤有 ⒀侵寝 ⒁覃感 ⒂屋沃
    ⒃觉药 ⒄质陌 ⒅物月 ⒆合洽
      清道光间,吴人戈载又著《词林正韵》,虽比较精密,但也只是把唐韵二百六部合并为平上去十四部、入声五部,基本上还是和沈书相同的。  语言随着时代和地域的不同而不断发生变化,韵部也就跟着常有分合,但除《中原音韵》以下的北音系统消灭了入声,和词韵截然殊致外,其他各部还是差别不大的。


    4楼2012-05-09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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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持,话说好久不见烛酒兄。


      来自手机贴吧5楼2012-05-09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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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亲的发的内容都好内涵顶个~~~~


        6楼2012-05-09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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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ank


          7楼2012-05-09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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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好久不见


            8楼2012-05-09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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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大家能看懂,不懂可以提出来大家讨论 继续更新


              9楼2012-05-09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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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论结构
                文学作品结构的一般规律  不论要想写好什么样式的文章,都得讲究结构。歌词是一种最为简练而又富于音乐性的文学形式,所以它更得讲究结构精密。这原是古人共同重视的所谓“章句之学”。  要想发挥文学作品的感染力,把它的艺术性提高到顶点,是需要积累的。积字以成句,积句而成章,积章以成篇,宅句安章;要把整体安排得异常妥帖,才能达到圆满的境地。好比要造一座瑰丽宏伟或小巧玲珑的房子,首先得搞好设计,画好图纸,选好材料,一切准备齐全,再把基础牢牢打好,达到杜甫诗中所谓“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境界。这样逐层进展,从把架子配搭得停当稳称起,到安上一个富丽堂皇的屋顶,完成整个结构的工序是一点也不能草率凌乱的。  文字是语言的标记,而语言则是传达个人的思想感情,用来感染广大群众,藉以发挥作用的。这又好比一个人的身体,四肢百骸要长得十分匀称,腰部充实坚挺,骨肉匀称,秾纤合度,两条腿要站得稳,而又轻捷灵活,但传神阿睹却在眉眼间。所以古诗人描写卫庄姜的美,先加以形体的刻画:“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终之以神态的表达:“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诗经·卫风·硕人》)。这末二句是传神的所在,把一个容貌妍丽而又仪态万方的绝世美人活生生地画了出来。唐宋以来的诗家,把传神的字叫作“诗眼”,词家叫作“词眼”(陆辅之《词旨》),画家也有“画龙点睛”之笔。王实甫描写崔莺莺所以能使张君瑞神魂颠倒,也只在“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西厢记》第一本第一折)。但这秋波一转的魅力,必须和整体联系起来看,而能转动这一秋波的主宰者,乃在神情的贯注,血脉的流通,把全身的精粹都集中到这“一转”上来。所以我们想要把文学作品写得有声有色,充分地表达这种曲折微妙的思想感情,除了“因色以求气”,把语言的疾徐轻重、抑扬顿挫和思想感情的起伏变化很巧妙地结合起来以外,还得要求脉络通贯,不使发生一些阻滞。这道理,在刘勰论《章句》时就有了深透的阐发。他说:  章句在篇,如茧之抽绪,原始要终,体必鳞次。启行之辞,逆萌中篇之意;绝笔之言,追媵前句之旨。故能外文绮交,内义脉注,跗萼相衔,首尾一体。
                ——《文心雕龙》卷七《章句》第三十四
                这精义所在,就在阐明想要把一篇作品的结构安排得精密完整,首先得做到层次分明、血液贯注,或左顾右盼,或摇筋转骨,务使意脉不断,首尾相辉。恰如明、清声乐理论家沈宠绥、徐大椿诸人所说,要想把每一个字唱得字正腔圆,达到“累累乎端如贯珠”的妙境,就得顾到每一个字的头、腹、尾,运用“潜气内转”的手法,使这三个部分似断还连,融成一体。  至于一篇作品,这头、腹、尾三个部分要怎样才能安排得适当呢?刘勰也曾把他的经验告诉我们,他说:  凡思绪初发,辞采苦杂,心非权衡,势必轻重。是以草创鸿笔,先标三准:履端于始,则设情以位体;举正于中,则酌事以取类;归余于终,则撮辞以举要。
                ——《文心雕龙》卷七《熔裁》第三十二
                  虽则他在这里所说的,可能是指的一般长篇大论,与写精炼的诗歌有所不同,但开首得把所要描述的情态概括地揭示出来,取得牢笼全体的姿势;中间又得腰腹饱满,开阖变化,无懈可击;末后加以总结,收摄全神,完成整体。——这是各种文学作品所应共同遵守的规律,不能随手乱来的。  古代大诗人就很注意每一作品的“发端”(就是起头)。有的飘忽而来,奄有压倒一切的气概。例如曹植的“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文选》卷二十四《赠徐干》),谢朓的“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文选》卷二十六《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僚》)。有的故取逆势,借以激起下文所要铺写的壮阔波澜。例如杜甫的“堂上不合生枫树,怪底江山起烟雾。闻君扫却赤县图,乘兴遣画沧州趣”(《杜工部集》卷一《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我们只要了解了这两种发端手法,而且很熟练地把它牢牢掌握住,那全篇的结构也就“胸有成竹”,可以恣情挥洒,不会怎样感到吃力了。倚声填词要求结构的精密  倚声填词,因为得受各个不同曲调的制约,所以它的规格特别的严,就更得要求结构的精密。张炎在他所著的《词源》里也曾约略谈到过这个问题。他是把小令和慢词分开来谈的。他说:  词之难于令曲,如诗之难于绝句,不过十数句,一句一字闲不得,末句最当留意,有有余不尽之意始佳。
                


                16楼2012-05-10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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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词源》卷下《令曲》
                  又说:  作慢词看是甚题目,先择曲名,然后命意,命意既了,思量头如何起,尾如何结,方始选韵,而后述曲。最是过片不要断了曲意,须要承上接下,如姜白石(夔)词云:“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于过片则云:“西窗又吹暗雨。”此则曲之意脉不断矣。
                  ——《词源》卷下《制曲》
                  我们且把姜词的全篇抄在下面,来研究一下它的结构: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
                  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
                  哀音似诉。
                  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
                  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西窗又吹暗雨。
                  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
                  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
                  豳诗漫与。
                  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
                  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自注:宣、政间,有士大夫制蟋蟀吟。并附小序:“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徘徊茉莉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
                  ——《白石道人歌曲·齐天乐》
                    我们要彻底了解这一首词,首先得弄清楚它所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什么,进一步弄清它的脉络,它的全身血液是怎样灌输下去的。  词一开始就把限身在北周境内的梁朝文学家庾信所写的《愁赋》作为发端,笼罩全篇的意旨,也就是小序中所提到的“仰见秋月,顿起幽思”,说明作者的题旨是在借这小虫儿发抒国家兴亡的感慨。由于北宋末期的汴梁(开封)首都,君臣上下相习于骄奢淫逸的豪侈生活,置强敌压境于不顾,致遭汴京沦丧、“二帝蒙尘”的无比羞辱。单只这一玩蟋蟀的小事情,就可以反映南宋王朝的荒淫腐化,足够导致亡国之惨。作者触绪悲来,在内心深处潜伏着无限创痛,顿时引起联想,感到这无知的微虫,“唧唧复唧唧”,好像也在帮助有心人的叹息。开头寥寥十三个字,就把整个题旨牢牢地扣住,这手法是煞费经营的。跟着把格局展开,使用两个四言偶句和一个六言单句,点名以往听取蟋蟀争鸣的时地,收缴上文的“凄凄私语”,过脉到下文的“哀音似诉”,加以一顿,作为上半阕的关纽。再把一个领格的“正”字挺接上文,迫紧一步,由虫鸣引起征妇的怨情,联想到制作征衣的机杼,再一次扣紧蟋蟀(中都呼为“促织”)的题目,同时暗中透出汴京的沦亡,也不知牺牲了多少无辜战士,造成寡妇孤儿的愁惨结局。“曲曲”二句欲擒故纵,再把局势拓开,由人兜转到物,物自无心,人则有情,谁能堪此?人和物又融成一片,把凄凉情绪和凄凉环境紧密地结合起来。过片把“西窗暗雨”从上片的“夜凉”逗引过来,隔个窗儿,做成进一步的凄凉景况,迅即兜转到“思妇”情怀,又好像这无知的小虫也会对有情人表示同感;随即收缴“哀音似诉”以下一大段。这是由听蟋蟀而联想到广大人民在北宋沦亡期间所遭受到的苦痛之一,也就是“庾郎先自吟愁赋”的一个方面。跟着由民间所遭受的苦痛转到宫廷所遭到的耻辱,所谓“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暗指二帝被金兵俘虏北行,所有后宫妃嫔全都遭到蹂躏,这恶果是谁都难以避免的。“豳诗谩与”是用《诗经·豳风·七月》篇:“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的故实。据毛传以《七月》为“周公陈王业”的诗篇。作者想到周室的兴,是由于他们的先王“知稼穑之艰难”,任凭这小虫进入床底,大家都安于这种简单朴素生活;而北宋的亡国,却从这小玩意儿身上充分反映出来。有如小序所称:“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致一枚,镂象牙为楼观以贮之”,这是何等的荒淫景象!同是一只小虫儿,而所招致的结果却是这般的悬殊,这就难怪作者要感叹这歌咏《豳风·七月》的诗人对这蟋蟀的“谩与”(意思是太随便地夸奖了这小虫儿)了。这四字又是下半阕的关纽所在。写到这里,又把今古兴亡之感,在朝野交受其害的痛苦心情上推进一层,将情绪发展到最高峰。迅即运用一个领格的“笑”字一笔勾转,以天真烂漫的儿童生活反衬出作者的沉痛心情。这一“笑”字,是从心灵深处徐徐冒起,几经吞咽,终于迸发出来的。这是一种“苦笑”。所以紧跟着就用了“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九个字总结全文,将题旨全部揭出,一首一尾,遥相呼应。谁说姜夔词只精音律,没有思想内容呢!  至于发端用逆入手法,把来抒写“吞咽式”的悲壮郁勃的思想感情的,莫过于辛弃疾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一阕,我在第三讲和第五讲中都曾提到过了。他这一首词的中心思想,是有感于宋孝宗曾一度想给他以领兵北伐收复中原的重任,而被奸邪摇惑,孝宗也拿不定主意,对和战大计长怀犹豫,使岌岌可危的江山半壁常在风雨飘摇中。因此在他由湖北转运副使调任湖南转运副使时,触动了满腔悲愤,而又忧谗畏讥,不便用《满江红》、《念奴娇》一类激越的曲调尽情发泄,才采取了这一种欲吐还吞的方式。“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人们稍加想象,就可感到孝宗是个容易动摇的最高统治者,为了首先顾到个人的地位,禁不起群小的包围,有如大好春光,一经风雨动摇,便又匆匆归去了。接着改用“螺旋式”的手法,层层推进,步步紧逼。“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17楼2012-05-10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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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句由“春又归去”推进,下句遥映“几番风雨”,意思是说他对军事准备没有充分把握的时候,是不肯轻率地向敌出击的。他早就提出过“无欲速”和“能任败”的大政方针(《九议》),要“不以小挫而沮吾大计”(《美芹十论》)。“落红无数”,正是指的一班意志薄弱的满朝文武,一经符离一役的挫败,就不免于悲观消沉。“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又从上二句折进一层,这悲观消沉,是无济于事的。因为萋萋芳草绿遍天涯,除掉把定南针,勇往迈进,哪还找得出什么出路来呢?“怨春不语”,折入对方,为什么装聋作哑、绝不作明朗表示呢?“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抑扬顿挫,再度采用“吞咽式”的手法,暗斥在朝奸佞,凭着他那花言巧语,借以迷乱视听,粉饰承平,恰似檐间蛛丝网,粘上一些落花飞絮,谩说“春在人间”,这是在骗谁呢?一面宕开,随即束紧,更和发端的“更能消、几番风雨”遥相映射,收缴上面一段伤春情事。过片由伤春转入伤别,由自然现象转入人世悲哀。护惜青春,人有同感。春尽待到柳絮飞时,便使粘上蛛网,也只等于“枯形阅世”,有何生意之可言?从而联想到被打入冷宫的薄命佳人,可能还有重被恩宠的希望?“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借美人以喻君子,纵使君王回心转意,其奈“众女嫉予之蛾眉兮,谣诼谓予以善淫”何!“千金纵买相如赋,默默此情谁诉。”又从“蛾眉”遭“妒”推进一层,暗示“谗谄蔽明”,忠诚难白。“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行文到此,发展到了最高峰,一片真情,不能更自压抑,便把主题思想如“画龙点睛”一般点了出来。结果是同归于尽而已。从“长门事”以下,到此一笔收缴,再和上半阕的“画檐蛛网”遥相激射,取得伤春和伤别的统一。“休去倚危阑,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兜转伤春,以景结情,反射发端二语。“斜阳烟柳”是“春又归去”后的必然形势,忧国忧民的英雄志士,遇到这般情景,也就只好“垂下帘栊”不去看它了。这是何等严密的结构,多么沉咽凄壮的声情哟。辛词的结构艺术特点  辛弃疾是现代所最推尊的爱国词人。他的作品,到处洋溢着忧国的伟大抱负,原是不特意注重技巧的。他爱使用大开大阖,纵横驰骤的笔阵,常是抓着一大堆的历史故事,层层叠叠地累积起来,好像不相联属似的;再凭他那一腔豪气和一枝健笔,把散乱满盘的珠子一个劲儿地贯穿了起来。他这种不拘常格的结构,也是其他词家所难办到的。例如第五讲所举的《贺新郎》“绿树听鹈鴂”一阕,一发端罗列了许多禽鸟,接着又是一大串的历史故事,好像杂乱无章似的。只凭上下阕的两个“逆入平出”的七字句“算未抵、人间离别”和“正壮士、悲歌未彻”作为关纽,收缴上文,唤起下片,“千钧一发”,显出豪情壮采。非有“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的伟大气魄,是要弄到“画虎不成反类狗”的。  辛弃疾的另一阕《贺新郎》(赋琵琶)词,也是用的这一手法:凤尾龙香拨。
                    自开元、霓裳曲罢,几番风月?
                    最苦浔阳江头客,画舸亭亭待发。
                    记出塞、黄云堆雪。
                    马上离愁三万里,望昭阳宫殿孤鸿没。
                    弦解语,恨难说。辽阳驿使音尘绝。
                    琐窗寒、轻拢慢捻,泪珠盈睫。
                    推手含情还却手,一抹凉州哀彻。
                    千古事、云飞烟灭。
                    贺老定场无消息,想沉香亭北繁华歇。
                    弹到此,为呜咽。
                    ——《稼轩长短句》卷一
                    这词除发端“凤尾龙香拨”五字点明一下题目外,就只把历史故事抓了一大把,凭着一股傻劲,一气赶下,直到“千古事、云飞烟灭”,把前面一大堆东西用力一扫,好像清扫战场似的,顿时出现一番壮烈气象。挺接“贺老定场无消息,想沉香亭北繁华歇”,收缴全文,又和发端“霓裳曲罢”二句遥相映射,再用“弹到此,为呜咽”作结,波澜是异常壮阔的。  辛弃疾的忧国壮怀和忧谗隐痛,贯串在他所有的代表词作中,是不能分割开来看的。他的结构严密而又声情郁勃的作品,也以表达这类的思想感情为最多,也最耐人寻味。兹再拈取两首,予以格局上的分析。  其一是《瑞鹤仙·赋梅》:雁霜寒透幕。
                    


                    18楼2012-05-10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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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卷一
                      上半阕看似景语,而情在其中,不独“无言独上”和“寂寞”等字透露满腔哀怨而已。过片二语是从“无言”孕出,接上“是离愁”三字,而上阕的如钩眉月和深院梧桐,都只是“助寡人伤心资料”(借用唐明皇入蜀时语)。结以“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千回百折,余音袅袅,所以能使读者荡气回肠,为之欷歔感叹而不能自已。  还有全部写的只是外境,而一句一转,一步逼紧一步,移步换形,愈转愈深,直到最后才透露一点消息,就把个中人的神态和心理充分刻画出来。你只要凝神闭目,仔细体味一下第五讲所列举的冯延巳《谒金门》一词,就会了解到“吹皱一池春水,于卿何事?”(马令《南唐书》卷二十一所载南唐中主李璟戏延巳语)是十分有意思的。  近人王国维特别推重李璟“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二语,以为“大有众芳芜秽,美人迟暮之感”(《人间词话》卷上)。且举李璟两词如下: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簌簌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
                      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回首绿波三峡暮,接天流。
                      ——《摊破浣溪沙》(其一、其二)
                        我们要理解李璟这两首词,先得约略了解作者当时的心境,并从每一首的整个结构来加以分析。作者是一个在文艺上深有素养而在政治上却优柔寡断的小皇帝,当日强邻压境,心怀忧情而又不敢抗争,终至迁都南昌,抑郁以死。这两首词,我疑心可能是他在庐山作的,所以有“鸡塞(我以为是指的南京鸡鸣埭)远”和“三峡暮”的话。前一首的发端,也只是触景生情,淡淡着笔,而含思凄婉,情融景中。他把“香销”、“叶残”归结到“西风”的摇撼,却不肯直说,而从“绿波间”泛起的皱纹,反映着这纤尘不染的荷花,终不免受到无情的摧残,这难道是自然规律,“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的吗?“惟忧用老”,脸上的皱纹也和泛起的绿波差相仿佛。由此逗引出下文的“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的无穷哀怨来。花和人、外境和内心,乃更融成一片。过片用两个对句,折入所以“共憔悴”的因由和内在的忧郁。“细雨”从“西风”转进一层,酿成“憔悴”,又不但是“西风”的摧残而已。“鸡塞”在“梦回”时犹历历如在眼前,此身却只闷处“小楼”,纵有“玉笙吹彻”,由于梦境全非,亦只增加清寒索寞的感受。由此逼出“多少泪珠何限恨”,百无聊赖地靠着阑干,发发呆想。“倚阑干”三字掉头反顾,忍泪吞声,亦只办得将绝余音,与“袅袅兮秋风”、“长无绝兮终古”(《楚辞·九歌》)而已。第二阕用的是“渐引”的起法,随手拈来,而一种“无可奈何”的情态已隐约示现于模糊泪眼中,逼出“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的凄调,也就点醒了整体的眉目。过片又是两个对句,一从外境勾引内心,一从内心摄取外境,并自“风里落花”逗入。家国兴亡,到这时,已经是自己做不了主。“青鸟”不把西王母的音信从“云外”传来,想要当一个“陪臣”而赴“瑶池之宴”,又不免徘徊瞻顾,欲行不得,也就只好自处于“雨中”的“丁香”,“中心如结”,谁能把它解开呢?“三峡”居长江上游,而李璟的都城却在长江下游的金陵(南京),“回首绿波”,“水随天去”(借用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词中语),滔滔东逝,颓势难挽,吾且谓之何哉!这结句是用“宕开”的守法,却又与起句遥相映射,也可说是言已尽而意无穷,充分表达了他那悲观消极的内在情感。  小令短调,最要重视结句所谓“一唱三叹”的袅袅余音。我们能就南唐、北宋诸名家的作品中,加以往复涵咏,是可以吸取许多经验,来增加自己的艺术手法的。


                      21楼2012-05-10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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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论韵位安排与表情关系小令短调中的谐婉曲调
                        我国诗歌素来是讲究声韵的。韵脚的相谐,一则可使前后呼应,在五音繁会中取得调节的效果;二则表示情感的起伏变化,使得疾徐中节;三则利用收音相同,易于记忆,并引起联想。萧梁刘勰对声韵的作用早就有了精辟的阐明。他说:“异音相从谓之和,同声相应谓之韵。”(《文心雕龙》卷七《声律》第三十三)“异音相从”属于句子中间的字调安排问题,必须四声更替使用,才能取得和谐。这是因为“声有飞沉,响有双叠,双声隔字而每舛,叠韵杂句而必暌,沉则响发而断,飞则声飏不还,并辘轳交往,逆鳞相比。”(同上)把每个不同字调安排得当,就可做到“声转于吻,玲玲如振玉;辞靡于耳,累累如贯珠。”(同上)张炎在论“字面”时,也曾提到“词中一个生硬字用不得,须是深加锻炼,字字敲打得响,歌诵妥溜,方为本色语。”(《词源》卷下)我们掌握了这个基本法则,就可以解决句法上的“声病”问题。要想把这些“振玉”、“贯珠”般的好句连缀起来,发挥绝大的感染力,就得进一步讲究韵位的疏密,怎样才最适宜于调节整体的相互关系,取得辞气与声情的紧密结合,达到思想性和艺术性的统一的顶峰。由于唐宋教坊乐家广泛吸收了当时民间流行的新兴曲子,使乐坛上呈现着异样光彩;从而促醒诗人们注意吸取《诗经》、《楚辞》以逮汉魏六朝乐府诗与唐代大诗家在古、近体诗上的创格,穷究声韵的变化,以纳入各种新兴曲子中,遂能对韵位的安排极诸变态。大体说来,一般谐婉的曲调,例以隔句或三句一协韵为标准,韵位均匀,又多选用平声韵部的,率多呈现“纡徐为妍”的姿态。小令短调中,有如前面所提到过的《鹧鸪天》、《小重山》、《定风波》、《临江仙》等调皆是。在同一曲调中,凡属句句押韵的一段,声情比较迫促,隔句押韵的所在,即转入缓和。例如《浣溪沙》的上半阕句句押韵,情调较急;下半阕变作两个七言对句,隔句一协,便趋缓和。《鹧鸪天》除开首连押两韵外,皆隔句一协,那就更为从容谐婉了。至于《阮郎归》,则除下半阕变七言单句为三言两句,隔句一协,显示换气处略转舒缓外,余皆句句押韵,一气旋折而下,使人感到情急调苦,凄婉欲绝。例如第四讲中所提到的晏几道《小山词》和下面所列举的两首词:湘天风雨破寒初,深沉庭院虚。
                        丽谯吹罢小单于,迢迢清夜徂。乡梦断,旅魂孤,峥嵘岁又除。
                        衡阳犹有雁传书,郴阳和雁无!
                        ——秦观《淮海居士长短句》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
                        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晏几道《小山乐府》
                        这三阕同是表达迫促低沉情调,秦作尤为低抑悲苦。除韵位关系外,它那四个五言句子全用“平平平仄平”,平声字在一句中占了五分之四,就更显得情调的低沉,好像杜甫《石壕吏》中“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的凄音,和李白《菩萨蛮》的结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是异曲同工的。  再看仄韵短调的韵位安排在原则上是否相同。全阕隔句押韵,每句落脚字平仄互用,从整个音节看来是比较谐婉的,例如《生查子》:坠雨已辞云,流水难归浦。
                        遗恨几时休?心抵秋莲苦!忍泪不能歌,试托哀弦语。
                        弦语愿相逢,知有相逢否?
                        ——晏几道《小山乐府》
                        西津海鹘舟,径度沧江雨。
                        双舻本无情,鸦轧如人语。挥金陌上郎,化石山头妇。
                        何物系君心?三岁扶妆女。
                        ——贺铸《东山乐府》
                        由于每个句子上下相当的地位都用的仄声,就不免杂着一些拗怒的气氛。所以运用这个调子,除了改上下阕首句为“平平仄仄平”较为和婉外,还是适宜表达婉曲哀怨的感情而带有几分激切意味的。如《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李之仪《姑溪词》
                        


                        24楼2012-05-11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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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恨朝来寒重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后主词》
                          金陵城上西楼,倚清秋,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中原乱,簪缨散,几时收?
                          试倩悲风吹泪过扬州。
                          ——朱敦儒《樵歌》
                            都在换头处添上两个仄韵,把语气一振,增强激动的心情,最末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九言长句长引一声,也使读者为之凄婉欲绝。  又有全曲韵位安排显得异常匀称,但在上下阕的结句换上一个同部仄声韵的,也有加强气氛的作用,例如《西江月》:携手看花深径,扶肩待月斜廊。
                          临分少伫已伥伥,此段不堪回想。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
                          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
                          ——贺铸《贺方回词》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功夫?
                          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稼轩长短句·遣兴》长调中和婉、凄怨曲调  长调的韵位安排,由于篇幅愈长,须得铺张排比,有利于开阖变化的格局,那韵位疏密对表情的关系,就更显得重要,也更复杂得多。一般说来,凡是属于音节谐婉的调子,大多数是隔句一协或三句一协,而三句成一片段的格局,又多是用一个单句,一个对句组成。如第三讲所举《满庭芳》中的“山抹微云,天黏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是前对后单,《木兰花慢》中的“正艳杏烧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和第四讲所举《八声甘州》中的“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也是如此,不过在对句之上加了一个去声领字,每句收尾除《八声甘州》连用两仄较为拗峭外,余皆平仄递收;再和整篇的两句一协统一起来,就显得奇偶相生,饶有夷犹婉转的姿态。如果遇到须押仄韵的长调也是三句成一片段,再安上一个韵位,如第四讲所举《水龙吟》中的“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三句一协,而且每句都用仄收,就显得格外挺劲,无复婉曲情致。接着:“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也是三句一协,因为第一句用了平收,也就略为和婉。接着:“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和下半阕的结尾:“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虽然前者四句一协,后者三句一协,句法上也有些变化,但每句都用仄收,就构成整体的清壮拗峭的格局,宜于表达豪爽激动的感情。  还有的开端连协,接着隔句一协,仿佛五、七言近体诗押韵方式,它的音节是异常和婉的。例如:《风入松》: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
                          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
                          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
                          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
                          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吴文英《梦窗词集》
                            此音节是何等的轻柔婉转,极掩抑低徊之致,是最适宜于表达和婉情调的。再看南宋初期俞国宝描写西湖春色,也是用的这个调子: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
                          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过、沽酒楼前。
                          红杏香中箫鼓,绿杨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
                          画船载取春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
                          明日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钿。
                          ——《宋词三百首》
                          像这夷犹淡沲的音节态度,是和风光旖旎的湖上春游恰恰相称的。  和《风入松》这个调子的声容态度有些相近而特显缠绵凄抑情调的,有如《扬州慢》: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姜夔《白石道人歌曲》
                          这上下阕都有三句成一片段处,对声韵上的处理,是和《满庭芳》、《木兰花慢》、《八声甘州》等调相同的。但整体的句法变化较多,特别显得悲凉掩抑。两结三用平收,更显得凄咽低沉,哀怨无端,充分表露作者的没落心情,只是“无可奈何”的哀音而已。  和《扬州慢》的低沉音节有些相近的,例如《高阳台》: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
                          


                          26楼2012-05-11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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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
                            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
                            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
                            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
                            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
                            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张炎《山中白云·西湖春感》
                              这个长调的韵位安排是合于和婉法则的。但在上下阕的中间和结尾都连用平收,就更显出低沉情调,只适合表现哀怨心情。  还有《忆旧游》的声韵安排,也和《扬州慢》、《高阳台》大体相象。例如周邦彦所写:记愁横浅黛,泪洗红铅,门掩秋宵。
                            坠叶惊离思,听寒螀夜泣,乱雨萧萧。
                            凤钗半脱云鬓,窗影烛花摇。
                            渐暗竹敲凉,疏萤照晓,两地魂销。迢迢,问音信,道径底花阴,时认鸣镳。
                            也拟临朱户,叹因郎憔悴,羞见郎招。
                            旧巢更有新燕,杨柳拂河桥。
                            但满眼京尘,东风竟日吹露桃。
                            ——《清真集》
                            像这类掩抑低沉的情调,是适宜于曼声低唱的。它的韵位安排基本上是取得谐婉的。这上半阕的第二、三句,下半阕的第三、四句和结尾两句,都连用平收,是音节低沉的关键所在。幸而最末用了一个“平平去入平去平”的拗句,把它略为振起,便显得有些生意,不致凄婉欲绝了韵位远隔的长调  至于韵位相隔太远,如《沁园春》上下阕都有四句成一片段,句末收音有谐有拗,构成一种庄严整肃气象,是最适宜于铺张排比,显示雍容博大器宇的。除在第四讲已经举了辛弃疾和刘克庄各一首示范外,再拈辛作《再到期思卜筑》一首,加以分析:一水西来,千丈晴虹,十里翠屏。
                            喜草堂经岁,重来杜老;
                            斜川好景,不负渊明。
                            老鹤高飞,一枝投宿,长笑蜗牛戴屋行。
                            平章了,待十分佳处,着个茅亭。青山意气峥嵘,似为我归来妩媚生。
                            解频教花鸟,前歌后舞;
                            更催云水,暮送朝迎。
                            酒圣诗豪,可能无势?我乃而今驾驭卿。
                            清溪上,被山灵却笑,白发归耕。
                            ——《稼轩长短句》
                            这个长调一开始就连用三个平收的句子,三句成一片段,显得情调有些低沉。可是接着又连用三个仄收的句子,四句成一片段,再在承转处用一个仄声字,领下四个整整齐齐的两联对句,就好像带来行列整肃的两队人马,飞奔上阵,和上面表示出来的前锋队伍互相呼应,军容陡顿振作起来。接着两偶一单,三句成一片段,又化整肃为灵巧。续作阵势变化,前单后偶,也是三句成一片段,显示雍容不迫的气度,是适宜于豪放派作家驰骋笔力的。过片连协两句,显示格局恢张,也使情调骤见紧凑列;下面全同上阕,是构成整体的壮阔气象。没有宏伟开朗的才略襟抱,是很难运用得恰到好处的。  还有韵位相隔过远,要靠善于换气才能掌握它的音节态度,用来表达缠绵委婉而又紧张迫促的心情,也就是运用“潜气内转”的手法来处理这个特种声韵组织,是要用暗劲的。例如《八六子》: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铲尽还生。
                            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怎奈向、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
                            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秦观《淮海居士长短句》
                            这上半阕开端以三字短句起韵,接着两句一协,于谐婉中见紧凑,有人推为“神来之笔”,其实是善于掌握这个曲调的声情关系。接着用一个去声“念”字紧束上文,提领下面两个六言对句和一个四言单句,成一片段。因为末了两句连用平收,骤转低沉,就把末句作成“去平去平”的拗句,使它振起。过片亦紧接一韵,又用两个六言对句,收尾平仄递用,显得和婉中有紧促。接着用“怎奈向”和“那堪”等五个虚字作为转筋换气的关纽,插上一个六言单句,两个四言对句,两个六言对句,一共五句才安上一个韵位,表示情绪的越来越紧,恨不得把千言万语一气吐出。但这紧凑的节奏,非得换气,是唱不下去的,所以这五个虚字也就表示着可使作者便于把握这“潜气内转”的手法。接着一个三言短句,紧跟一个“平平去平去平”的特殊句式,连协两韵,藉作收束,使一点痴情骤然惊醒,情景双融,声辞谐会。这艺术手法是值得我们深入体味的。仄调长调的激越与深沉  该用仄调的长调,一般也多是以隔句押韵或三句一协为准则的。例如《念奴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27楼2012-05-11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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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膜拜大神…


                              来自手机贴吧30楼2012-05-12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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