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人都说，高智能安全系统的最大缺陷，总是不在那些机器本身，而在使用他们的人。
经过重新审问，梁良交代了他撒谎的动机。据说当晚，他去见的其实是他的情人。两人最初只是欢场游戏，但后来他自己动了感情，所以不想将事情牵扯到对方身上。
倪继祖问展昭，梁良的这个说法是否可信。展昭想了一会儿，表示说法可以成立，但是也只是可能成立而已。
展昭并不苦恼梁良的问题，他苦恼的更多的，还是唐非的问题。唐非死前，“自强心”账户上资金流动和取款现象很明显，连地点都已经很明确了，可他们居然至今没有找到嫌疑人。这对展昭来说，就像在一个自己很熟悉的城市里迷了路一样，不可思议但却也不容否认。他打算找吕明下午重新去出事地点进行一次勘查。
吃午饭的时候，颜查散找展昭讨论张好茹的事。
这令展昭意外。“正巧了，我也想为这个事情找你呢。”
颜查散一笑。“你想找我说什么？”
“哦，我是想说，张好茹那么做，情有可原。我希望颜局长您能宽宏大量，不要起诉她了。”
颜查散一笑。拍拍展昭：“诶呀小展，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啊。”
展昭显得有些吃惊。然后也笑起来。
颜查散这次回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究竟是生死线上走过一回，将许多事情看得轻了；还是因为自己的病假条让他感到这两人身份不同；又或者，先严后松的方式，比一直宽松更能让人产生好感？
展昭不打算深究——人生的乐趣，很多时候在于未知和体尝。
“小白你在看什么？”展昭和颜查散说着说着，忽然发现白玉堂正专注的看着什么东西。
展昭叫了两声，白玉堂都没理他。于是展昭凑过去，顺着他的眼神一起看，顺带不忘蹭白玉堂。
颜查散略皱了一下眉头。刚想说什么，却见展昭的神色一变。他于是也转头去看。却发现，他们正盯着的，是孙箌人（市刑侦队鉴证科组员）四岁的儿子。孙箌人年前和妻子离婚，现在幼儿园放假了，所以被特别允许将儿子带在身边。小孩子正在玩拼图。图不大，中间有一块颜色特别不搭调，似乎是因为少了一块，而用别的什么补上的。


“有什么问题吗？”颜查散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因此来问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很快回过神，迅速点头：“原来如此！——唐非根本就不是‘自强心’的目标！”
“啊？”颜查散吃了一惊。
一边的艾虎和倪继祖也立刻凑了过来：“小展，怎么说怎么说？”
展昭难得的有些兴奋起来——科学的说法是，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我们一直找不到杀害唐非的凶手。是因为‘自强心’在市局要杀的，根本不是唐非。”
“啊？”艾虎一头雾水。
倪继祖和颜查散保持科学性的清醒：“那是谁？”
展昭侧头，看了颜查散一眼：“是颜局你。唐非只是恰巧在这个时候被杀了。那个组织又因为某种原因，或者仅仅为了让事情看起来连续，而暂时跳过了市局的目标。”
“可是他们在B打头的区域就杀了两个人。”
“那并不是同一个警所的。”
“有点意思哈。唐非死那阵子，正好颜局老妈生病，他回家里探病去了。”倪继祖想了想。因为唐非出事后，他和艾虎因为颜查散而拿不定主意是不是由重案组介入，因而对事情记忆十分深刻。
“那就是了。”
“于是你就看着拼图，想出了这？”颜查散继续觉得不可理解。哪怕事实一再的证明，展昭的异想天开，总是十分真相。
展昭倒是难得谦虚了一下：“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唐非的案子。这也算是个契机吧。”
说完他推推白玉堂。“小白，你看什么呢？”
白玉堂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呃我……”他在想一个风洞试验的结论问题，也是看到了那个替换法，给了他启示。之前他正在努力抓那股子突然冒在脑袋里的灵光。可是他不能这么解释，只好眨巴眨巴眼睛。“我在想，bobbi身上一黑一白的，是不是也是过去它曾曾曾祖爹妈身上的毛没长被贴了膏药。”


下
在颜查散决定不告张好茹之后，张好茹就被释放了。
展昭甚至特意让张龙将老人送回了MC。张龙的老家在那儿，朋友也多。杨竹君也陪同回去，并将设立的慈善基金和赔偿钱款送到MC。由张龙安排人设立的专门的名目。
张好茹本来坚持要看到是谁害得她家破人亡，但这样的愿望最终都没有实现。事情没有找到第一责任人，管理缺失和各级工作之间信息的不透明成了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为了安抚张好茹的情绪，邓车亲自拨冗，将张好茹送到了回去的火车上。并让杨竹君在当地的新闻会上做了深刻的检讨工作，表示他们的工作确实存在缺陷，欢迎广大群众的监督。
新闻镜头，最终结束在张好茹带一些迷茫，更多激动和泪水的眼神上。
电视机前的展昭等人都唏嘘的叹息了一声。
吕明不平衡：“切，又让他们出风头。可是我们局长发扬风格，她才能回去的。都不知道感谢一下我们颜局长。是吧？还有我们展组长，要没他，能有钱让她买房子过日子吗？真当是邓车做的好人啊。”
周超耸肩，见怪不怪。“世道就这样。现在人都不知道雷锋长啥样了，你还指望记者报道雷锋精神吗？”
“诶，小展~~小展？展——组——长……？”艾虎发现展昭似乎支着脑袋睡着了，于是轻声叫了他两声，看他真的不回答，就捅捅周超吕明，“哎哎，轻点。你们看看什么叫风格。你们在这儿替人家抱不平，人家都睡着了。”
周超吕明于是不说话了。各自靠到椅子上，决定发会儿呆。
倪继祖去被迫去准备窒息游戏案的开庭材料了。
白玉堂“失踪”后的这一个半月，他们真的又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


先是李光日的问询终于出了结果。宴皖茹在他办公室挂的白板里找到了一本组织的杂志，以及几个电话号码。他无法抵赖，承认自己确实加入了自强心。并指出钟雄就是他的开发人。他和自强心那些由于受到迫害而被开发的成员不同，情况和严思齐更加类似一些，是受到开发后，进入了现在的工作岗位。他知道的情况也十分有限。
展昭听到这些内容的时候神情并不太好看。
反观钟雄。展昭进审讯室，对着钟雄静坐了两次，第一次一个小时，第二次两个小时。都一句话也没有说。第三次钟雄终于先忍不住了。“你很空吗？”
展昭看看表，起身摔门出去了。然后交代说，除了给钟雄吃饭和睡觉之外，不准任何人同他讲一句话。于是三天后，钟雄也终于开口了。并交代说，他的确是自强心的成员，并且直接同自强心的核心成员联系，怂恿张好茹杀颜查散的人就是他。但是他并不知道对方是谁，每次行动都是通过网络联系的。
“可是就算我承认张好茹的事情，你们也没有证据吧？”他熟悉摄像头的安放位置，不会给警方留下切实的证据。钟雄边说边笑，有恃无恐，“我完全可以到庭上翻供，告你精神迫害。——至于倪继祖的时，我却是真的接到了领导的授意。你还想问下去吗？”
展昭看着他笑了笑，第四次一句话没说的出来了。按照他的判断，钟雄很可能是个双料间谍分子，因此供出“自强心”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压力。基于这个猜测，他召集了整个临时重案组开了一次专门的会议。大家对这一点都表示同意，同时，艾虎还表示，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的职权范围。于是最终，检察机关在次日派了人来将人带离了警局。
无巧不巧的，钟雄走后的当日，展昭被包拯临时调回，离开了两周。
期间钟雄却以割腕的方式换取了保外就医，然后再也没有查到下落。
——看起来，展昭这一次的任务，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不让他妨碍钟雄的被救。
这种认识让整个刑侦队都感到非常郁闷和无力。
然而，不算上李光日的那次，已经两个没有发生袭警事件了。整个jing察界都开始慢慢相信，他们的危机已经过去了。
而事情并不因此结束。


展昭皱起好看的眉头，不太情愿的眨眨眼睛。“你在干嘛啊？”
“我在拍你睡觉啊。啊？弄醒你啦，对不起对不起。”
展昭继续模糊的眨眨眼睛。“你拍我睡觉干嘛？我的肖像费很贵的。”
“是吗？那好那好，等副组长回来了我们卖给他。”——还是那句话，道德和规范的建立，经年累月；而它们的打破，易如反掌。
但是东施效颦，安得同车（1）。生姜还是老的辣：“未经同意贩卖我的肖像，抓一罚十。他给你们多少，十倍打到我的账户里吧。”
众人于是一致的想法是：那我们不卖了，我们送吧……
遥远的草地上，正背着二十公斤的沙袋在那儿蛙跳的白玉堂打了个喷嚏。
——第六案·乡归何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