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你是谁？在我房里做什麽？」
易匀亮的话中有著满满地对於私人领域受人入侵的不快感，更在第一眼将此人望入眼时猜测起他的身份。当然，更有立刻将人驱逐出境的冲动。
谁都不想给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按在头上，顶著不光彩的帽子，顺著他常挂在口中的宿舍管理办法条文规定搬离宿舍。
何况他确实是个道德洁癖者。
而被如此冷漠的声音一唤，任谁都会撇下眼前的事而朝发声源看一眼，更别说他算是个「非法入境」的现行犯，做著不论身在哪儿都会因此被当成犯罪行为的事。
故现在所面对的，对他而言无疑是个最惨的情况，和自己当初一心想著找完东西就回去交差的想法完完全全地背道而驰。
所谓的最惨，就是得对这个房间主人解释一番，解释自己怎麽能够穿墙进这个门窗皆上锁的密闭房间；解释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公务员，虽然是在冥府工作的死人公务员；解释自己只是想找出任务时被自己手滑而搞丢的令牌才会出现在这儿……
总之句句对生在阳间的人都像是在说疯话，但对自己来说却是句句实情。在这种难搞的场面下，要他讲些善意的谎言也一时间拗不出口，光是这身的中国服就够让这些阳间人认定他有扮装癖了——这是他头一次为穿上上司亲自设计的中国风制服感到后悔。虽然在此之前，他是穿的舒适又自然，像是早早就习惯这种宽松设计的衣服。
下意识地抓抓头，这是他面对不知该如何处理的状况时最直接的反应，教导鬼差们法术的术师是天天见到他这个招牌动作。
「呃，我是谁啊？你可以叫我512……」摇了摇挂在胸前的员工服务证，眯著条线的眼在抬首之时，对上了那冷漠话语的发声源，顿时，不知为何地，512倏地止了口，莫名地。
晶亮的蓝眸子中，不停放大的瞳孔中只映著易匀亮的不善面孔，周围更是散著拒人於千万之外的气息，但却阻止不了朝著易匀亮靠近的步伐，胸臆在那一瞬间沉沉地郁积著什麽……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面？
512伸出手，却在要触及易匀亮之时被房门外的嘈杂声给强硬地止了住。
本是只有两人存在的房里，弥漫著难以言喻的诡异且深沉，却在这时被门外的鼎沸人声给一刀划开，让易匀亮不知为何因那双蓝眸而怔住的心思顿时恢复了知觉。
「开门听到没有？易匀亮！我们怀疑你房里有不是本校生的可疑人物！」
易匀亮心头被这话狠狠一撞，脑中即便闪过被数派势力划分的的战国班级，但早辨不出来此时门口叫嚣的是他得罪的哪个邻国份子。
「再不开门，我们就直接拿备份钥匙了！」
是宿舍长？
易匀亮明白自己的处境，打从他成为老师的「士」那刻起，自己势必得面对四面受敌且无法全身而退的情况，更像生活在武器包围的战火之中，但他没想到已练就和火保持距离的功夫会在这时出差错，陷自己於进退维谷之境。
他不怕面对怀著恶意的群众，只因他早就习惯他们的存在，但是却怕紧接而来便会染上身的不名誉，那莫须有的不名誉，有如爬满全身却甩之不去的虫。
但在钥匙锁孔清脆地卡了两声后，易匀亮感到他所极端厌恶的虫已然大举上了身。
「我不认识他，他是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我房里的。」
在大批大批学生挤进的教师办公室中，易匀亮如往常般淡漠地说著，就算512高大的身子欺在身边，有如鹤立鸡群般也没对他造成一点的压迫感似的。
其实即便是善意的谎言，随便安一个亲戚的帽子戴上可避一时之祸也好，易匀亮也只愿贯彻心目中该有的道德感，坚持句句实情。就算这实情在旁人听来荒诞不经。
「不知何时出现的？看来你没将门窗上锁就是你的不对了，给了陌生人有机可趁呢。」人群中丢出了这句用以火上加油的话。
「我锁了。」易匀亮抬眼，毫无一丝惊慌地。「但还是给了『人』有机可趁，我也没办法。」


在一个怪人突然出现，而后好巧不巧地被他的仇家适时地发现，这岂不是巧合到过份明显了？有了这个认知，易匀亮向来存著隔岸观火的心是稍稍一减，反之还燃起了抗争到底的斗志，一脚踩进了恶性斗争的浑水。
为了自己的名誉，他可以不顾一切。
「老师，易匀亮身为五楼楼长，却还刻意违反宿舍管理办法，若不做出惩处，对其他被他退宿的学生来说不是很不公平？」其中一人忿忿然。
易匀亮吊了吊嘴角，旁人的攻击是旺了自身的斗志之火——本该是这样的，却被身旁始终不发一语的人一出口就给全然浇熄。
「我是小亮的远房表哥。」512不高不低的音调却足以划开现下的纷扰吵杂而趋寂静。「但是小亮从没见过我。」
这并非是512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而是在先前的一段静默时间中，由自己异常雪亮的双眼探得某些事实后下最直接的答案。
从512的双眼望进此时此刻的办公室，是一个个异样心思集聚的地方。
一个怪极了的地方。
包围小亮、目露仇视的目光，一心想要让小亮退宿所**的乌合之众——他若没看错，其中有些人平时该是水火不容且相看不顺眼的人；而面对著这些恶意的老师明显地掺著个人情绪，一双毫不愿意探求真相的双眼反倒生了不耐……
这是学校吗？是在教师的办公室吗？512有种正处於开战的各国所处谈判场合的错觉。
512的话一出口，竟些许动摇了易匀亮——虽然他仍不相信他会有一个有能力穿墙又素未谋面的表哥，只因自己百分百确信他是锁上门窗才出门的。
双眼足以看透一切的雪亮让512接收到了身旁易匀亮的投射而来的怀疑，决心再投下一颗震撼弹。
「看我这身样子也知道我有扮装癖，这种怪癖好让家里的人丢尽了脸，直到今天终於被家人踢出家门。我没有地方去，只好来找小亮。小亮和其他的亲戚不一样，因为他从小就不认识我，所以不会对我有成见。」
512语毕，还朝易匀亮眨了眨眼，那一头不像假发亦不是染色而成的银白发色，此时是刺的他差点睁不开眼。
虽然这是属於他自己的战争，而这一头银白发色的怪人不知何居心地前来要与他搞合纵，一同对抗眼前恨不得自己被处以退宿处份的众人……心中存有太多狐疑，但现下的情势似乎只由得他进行私下解决。
那一瞬间，易匀亮整个人所散发的气息变了。512感受的到，也看的分明，极佳的眼力是他唯一的长处，但这长处目前还没让他找著出任务时不小心遗失的令牌。
才方这麽想著，512便不由地低了低略带沮丧的眼，却在这个时候，眼角的馀光瞥见了他百寻不著的失物——就在易匀亮的体内，散发著只有自己才看的到的微弱光芒。
这代表著什麽，身为冥府公务员，专职勾魂的鬼差不会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让512口出与易匀亮正式缔结同盟以加入战局的宣誓：「宿舍长，小亮房间的钥匙不就是你给我的吗？还交待我进去后要记得反锁门窗的，你忘了吗？」

03
望著宿舍紧闭的门扉和传入耳中的上锁声，无一不显示著一个事实，他，512，易匀亮的伪装表哥，才刚从老师手中接过「基於人道，可破例暂时与表弟同宿，惟须遵守宿舍管理办法」的裁决书后，马上就被这奋力关上的门而推翻。
他还以为从办公室出来后，小亮会急著把自己带到房里反锁，来个密室逼供——毕竟方才的小亮，眼中确实明明白白地散发出此种讯息……虽然在老师宣布小亮「无罪开释，但允许与自己同宿直到找到落脚处」后，那讯息便急转直下，快到都还没来的及反应，迎接自己的就变成隔绝一切的木门。
512先是望著门板，再从那宽袖中亮出了掌，定睛地看著那掌渐渐在眼中幻化透明，最后缓缓地漫延至全身，连地上的影子都随之消失。
看著自己已然在人间有如化为空气的一部份时，伸出空气般透明的手往门板上触去，那一刹那间，从指尖、掌心，甚至整只手臂竟也渐渐没入了门的另一端，最后真正在宿舍的长廊上消失。
身为鬼差，一个冥府的公务员，在人间已然死去的「人」，有著如这样的穿透能力可说是与生俱来，视工作所需而变化。至於会在易匀亮的房里以实体出现，完完全全是个意外，理应该不该如此的。
但512没想到，理应不该如此的，还有在一个非冥府人民的面前亲自表演此种自认为稀松平常的能力。
易匀亮瞪大著双眼，一心只想换完衣服便赶去上在晚上选修的第二外语课程，在看到眼前这个并非特效使然的穿墙术，对一个正常人来说，不感到惊讶的才算是非人。易匀亮倒退，再倒退，双手僵直再僵直，直至抵上了桌沿都忘了该为穿到一半的衣服扣上扣子这回事。
「啊，这个……小亮要出去啊？」512抓抓头，再看看自己那正穿墙过一半的身子，而后脚一收，成功降落房间地面，恢复了与人无异的实体貌。
本是想在赔笑的面色下解释自己这个「非法入侵」的行为，却也在抬眸的那一瞬，变了质。
易匀亮的上半身在未扣好的衬衫下全然显露，512自认为没看人**的兴趣，却也在这一瞬间，看傻了——因著那身子上位於心口上的淡淡痕迹。
一个如被烙印在皮肤上的淡痕，呈现不规则的放射状般地向外扩散的印记——就像是被利刃刺穿，那样地深深陷入，而后向四周围溅洒出血红一般。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想像著那种被利器狠狠刺穿胸膛的痛楚，或是有些别的莫名情绪，512只在面颊滑落滚烫之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然不知何时泪流满面。胸腔那股被低沉悲哀的情绪充塞著，彷佛心每跳一下，就如帮浦般从眼眶中打出泪水，不知如何停止。
「……嗳，你哭什麽哭……？」易匀亮才被方才那穿墙而进的画面吓的不轻，这回敢情接著又来个震撼教育。泪是流在他脸上，狠狠地冲撞著的却是自己的心。
和那急流般潮涌而出的泪一般，来的莫名其妙。
易匀亮的那声质问，让512怔了一下，回过神来，视线下移至摊开的双掌，发现掌心早被直流而下的泪水浸湿，更从指缝间滴滴地掉落。他不明白那股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悲哀是从何而来，对於易匀亮所问的简单问句都不知答案为何。
「呵……为什麽眼泪会一直掉呢……」512将掌中的湿尽往衣上抹，脸上的泪更是被弯起的臂奋力擦，整张脸看不出个表情，独独露出了极不协调的笑容。「真是的……怎麽擦不乾……好像看到你心口上的伤就让我觉得痛到哭出来呢……」
这回换易匀亮怔了。
眼前这个打扮怪异的人；在众人面前宣称是自己表哥的人；在想逼自己退宿的同学与老师面前让宿舍长踢了一记铁板的人……只有自己知道他的满口谎言，一个自己该会厌恶的骗子，现在似乎被那突如其来的意外泪水给稍稍动摇了。
易匀亮只是轻轻地抚上自己心口处的那淡淡的肉色痕迹后，面无表情地扣上衬衫扣子。「这是胎记，生下来就有的。再说，我没受过什麽大伤，一直以来我都好的很。」


会看到这种胎记，就能落泪到这种程度的，若说是演技也不可能如此精湛。更何况，在学校被同学孤立的自己，若真受过这般严重的大伤，常人的反应不是大笑也会乐在心里吧。
只有他……
粗鲁拭泪的512闻言，依旧扯出了那抹苦笑，「是吗？真奇怪，我总觉得好痛好痛……就像被刀剑刺过的痕迹呢。」
「如果真的有东西往这里捅，我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易匀亮整整呼吸，似乎下意识地知道对方的无害，让自己收起了无谓的戒备，反而还端起了如常无异的正经脸孔，思索著对方的怪异言辞。
若真的是受过伤的痕迹，身为现代人，可能直觉反应会认为是被古代才随手可得的刀剑伤到的吗？除非……易匀亮毫不掩饰著眼下的探索：这人真的如穿著一般，从古代来的？还是纯粹想发挥扮装癖的极致，演什麽像什麽？
但……那个眼泪也太自然过了头了。
觉察到易匀亮如方见面时的那般正色，512不知为何地下意识压低著头，竟然对於那探察的视线感到不适。512挺直著背脊，自然而然地跪坐在地，低低地道，「其实……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个人死后去报到的世界。」
「然后呢。」易匀亮拉开椅子，坐著，表情就像是在看著电视连续剧。
那个当场表演的穿墙术，就当自己头昏外加睡眠不足产生的幻觉吧——或许方才他的门根本就是忘了锁。
相信那泪水是真情流露，和是否相信他所说的话，是两码子事。
「我是那个世界的公务员，专门带领死者的魂到我们那个世界报到的。」
易匀亮撇撇唇，凉凉地，「死神？黑白无常？还是牛头马面？」
「呃……工作是很像啦，但是我们两个世界没有那种人，而是叫鬼差……每一个鬼差都有编号，像我就是512……」512抖著唇说话，内心的悲哀感是有增无减，一字一句讲的是格外艰难。
虽是没有对上易匀亮的目光，但512却能清楚明白，不管怎麽解释，易匀亮只会当自己在说疯话——毕竟方才正是他在众人的面前说著满口的谎言，实在没理由再要人相信他，让现代的文明社会下的现代人相信冥府的存在。
虽说有著宗教营造出死后的世界以供人做为警惕，但终究没人亲眼见过。眼见为凭在这个科学社会还是很深植人心的。
若是他能有用一点，把术师教他的招式学会，就多少能证明自己「非人」的身份，只可惜……512头一次对自己的笨拙感到无力。
「继续啊。」易匀亮收著书包，将等会儿要上课的东西慢条斯理地整理著，还一面望向桌上的闹钟。迟到可就不好了。
「……总之我只是想拿回我不小心掉的东西才会过来的！你……」512才正要说些什麽，却被突地靠近的身影给强力地止了住。
易匀亮肩头挂著书包，起身以睥睨俯视之姿立於512面前，「你终於说出你的目的了吧？为了拿回你的东西惹起这个风波来，虽然没被退宿，老师被你说服的服服贴贴，更让宿舍长栽跟头，看来你真的很适合在战国中生存玩角力游戏，但是我没兴趣和你搞合纵。」
「——什麽意思？」512错愕地抬起头，易匀亮所说的绝对不是自己的本意！
易匀亮走至门边，与512错身，最后回过头抛下句话，「拿了东西后就快走吧，我可以不追究你的来历。」
「先……先等一下……！」512一个心急，先是压下了门板，最后甚至紧紧拉著易匀亮的手臂，「那个东西是我们出任务用的令牌，现在在你的身体里！因为你已经快死了！」
易匀亮眸子朝旁一瞥，「你说什麽？」
「……因为你已经快死了。」

难怪小亮会说出这种话。512想著，看著他并不健壮却挺直的背脊，心生丝丝的不忍之情。
小亮已经快升高三了，不知他是怎麽在这里渡过这些日子的？是加入角力抑或是……
「老师，我父母已经同意我不留晚自习，同意书在这里。」易匀亮从坐位中起身，在同学眼中又是一个特异独行之举。
此话一出，本是静默无声的班上登时气氛登时僵凝，就连老师要同学们传上前来的晚自习同意问卷，同学们一个个都被这一句话而煞了车。
升高三在即，一个新兴的学校拼升学率的战争现在才方鸣起开打的战鼓，即便是不愿意被推上前线也得硬著头皮上战场，充当人海战术的炮灰也行。
为了升学之战，学校无所不用其极，不论是强制留晚自习，或是将本只上到下午四点的课程迳自延伸到六点半，甚至减缩每堂的下课时间等等，都还只是升学战中最基本的需求配备罢了。身为社会组中的中上段班的一员，就算是私底下如何地斗争，亦都有默契地维持表面的和平——当然是为了升学与成绩。
但勾心斗角的人们岂能成为战友？易匀亮情愿孤军奋战。这，让他现下就这麽站起来，敲碎这个班级平和的假象。
正在讲桌前收著问卷的老师亦止住了动作，眼中除了不可思议之外似乎还有著什麽。「为什麽不留晚自习？」
独自面对著讲台上的老师与同学投射而来的怪异目光，易匀亮突地怔了一下。只因他竟在这时感受到了一股不可能在学校感受到的真切热流所包围。彷佛在这时适时地灌注了全身的勇气，促使著要他做自己，要他坚持退出这场战局的想法，要他……
「我在这里读不下书，而且我会自己念。」
道出口的同时，易匀亮置於桌面的双手并不因现下的展现决心而紧握，说著没人敢说的话，内心是如表面一般毫无紧张之气，更显的泰然自若。
易匀亮不知为何会升起这麽一道盈满全身的暖泉，只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做一件令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不做会后悔的事。而这暖泉，便是给予自己做这一切的泉源。
「不是说先试著留一星期看看情况吗？」老师的眼中，有著对眼前这位安分守己的学生所做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已经照著老师的要求试著留了一星期，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我想老师也知道这几天的成绩实在是每况愈下，事实证明我根本不适合留晚自习读书。」
在得到老师不甚情愿的点头应允后，易匀亮的心头扬起了胜利的微笑，更是在下午第九节课下课的钟声响起时，抄起书包，数十双眼目送著，光明正大地步出了教室。
「真是太好了，做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决定。」512适时地在教室门外现了身，向易匀亮招了招手。
「你怎麽还在这里？」顿了顿，易匀亮显然是惊讶多过分享喜悦。
「我今天一直都在你身边啊，只是我们有隐身的能力，人是看不到的。」512喜孜孜地跟了上，不管易匀亮见了自己便只想加速逃离的模样，只因他正享受著方才与小亮一同并肩作战得到的成功果实。
闻言，易匀亮愣了半响，眼底闪过一分的惊异。
「小亮，难道你有感觉到我的存在？」512没有放过那一闪而逝的神情，更是面带兴奋。
易匀亮加速了前进的脚步直往宿舍大楼前进，一面走是抛下了句：「我感受到一股恶寒包围。」
「嗳……小亮……」
「谁准你这麽叫我？扮装癖！」
「我们是表兄弟，本来就该亲切点……」虽然是表面上的兄弟。
「不准跟来！」
512傻笑著，被喝止在人群之中定下脚步，但那双眼中的清澈依旧映照著易匀亮直挺的背脊。
在易匀亮独自面对周围同学的敌意与老师半强迫的要求时的势单力孤，512就已不自禁地从背后紧紧地拥著这个身躯，以自己那时隐身的姿态，无法触及人类实体的状态，用那双笨拙的双臂。
看著孤军奋战的易匀亮，512兴起了股他不该兴起的保护念头。


05
「我要保护小亮，所以我从今天开始要跟小亮在一起！」
易匀亮一早起床，耳边便有如幻听似地不停地重播著这句话，但四下顾盼张望许久，这麽一丁点的宿舍空间，自然塞不下其他人而不被发觉。
结论只有两个：他的课业压力已然大到足以使自己生了幻听，其二就是鬼话连篇的故事在大白天的宿舍中上演。
答案是……
「小亮，你准备好要去上课了吗？早餐还没吃吧？要到哪里去吃呢？」
镜中，一头银白发色的中国服男子就突地无中生有地飘在半空中，兴奋地比手划脚著。易匀亮非但没受到这股欣喜影响，眼角馀光不停告诉自己，那地上毫无阴影的「人」绝非是此世界的「善类」，但又为何从他那一脸兴奋与笑意的脸中看来，却又面善极了？
不用说，他就是512，数星期前以自己的表哥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以这种身份骗尽师长却骗不了他，突地出现在他平凡的生活之中，过份靠近的距离让久处於战国之中的易匀亮是直觉必定有鬼——虽然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会不以「脚踏实地」之姿地飘浮在半空中，身下没半点影子的512，的确算是个鬼。
「不是叫你不要跟著我吗！」
易匀亮总是正经八百的面孔在这时稍起了变化，更因为惊吓而往后一摔而透露了此时的心思。再怎麽正色的脸都只是装的，行为骗不了人——在512异於常人的明亮双眼中看来更是如此。
「——我希望你相信我。」512敛了敛方才的过於欣喜而生的夸张举止，独独留下看透一切而了然於心的笑。「相信我和你的那些同学不一样，因为你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我。」
这几天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512很高兴自己天生得已有这双看透一切的双眼。从这双眼中，他看到外表正经八百，更有些不近人的冷漠，但事实上是个坚强却也渴望朋友的人，只是在身处战国的环境之中，让他不得不化为对周围的一切冷感且多疑的人。
就像当初自己突兀地出现，甚至说出了令牌的事会让小亮有如此大反应一般，对目的与利用等字眼特别敏感，就算当初的自己的确是为了找回令牌才会出现在这里，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易匀亮而改变了。
有双看透人心的眸子让512了解武装下的易匀亮，愈是了解，就愈会想在这孤立无援的战国之中帮忙分担一些，背脊挺的更直，不再无援。
即便是双手笨拙，也要扶上一把。
「小亮你知道吗，我现在其实还是隐著身子，但我晃了学校一圈，却只有你看的到我，你不觉得这代表我们有了一点点的交集了吗？」
512继续回想著他与易匀亮从面见至今的几个日子，从一开始感受不到隐身时的他，到后来靠感觉知道他就在身边，现在更是能够透过双眼看到！就像只存在於易匀亮的世界一样。
一个世界之中，如果只有两个人存在，若还是得以猜忌的心相处，那不是很悲哀吗？512相信，他与小亮不会走上这个悲哀的相处方式，因为只有他们两人所存在的世界，不会是纷乱与猜疑的战国。
望进512的笑意吟吟，顿时间竟有种被看穿的裸露感。
要他相信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陌生人，以自身在战国中生活的经验告诉自己：不可能，但他可以相信另一件事。
「我相信你。」
「真的？！」太过於喜悦，果然是会错失掉一些感官应会探知到的讯息。例如易匀亮言语间带著的细微颤抖。
「相信你不是人！」
「小亮，等等我！我……」512追上易匀亮不甚稳的步伐是轻而易举——以那飘移且可直线穿墙的速度更是如此。
「你还想要怎麽样？我和你无冤无仇，跟著我到底有什麽目的……？」
清早的五楼宿舍虽然不至於人来人往，但一丁点的声音却也能够让一扇扇门板之后的人听的分明。有了这个自觉的易匀亮，一字一句可说是使劲压低地从齿缝间挤出，一面还得压抑对异次元空间的「生物」产生不自主的不适感，一面还得装成无事人一般，煞是辛苦。


抬眼瞥见一两个行经於此的学生那打探的目光，更让易匀亮顿时觉得做了入学以来最丢脸的事，便是被人当成是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我只是想保护你，绝对和你那些同学不一样的！虽然我很笨，但是……」512虽以飘的身子追起来是毫不费力，但急欲解释的心却也让他气喘嘘嘘。
这样的情况，易匀亮倏地止住了脚步，若非512以非实体状态现身，定会迎头撞上。
「是吗？不是因为我快死了，要随你去交差？」走至宿舍转角楼梯，一个阳光照不到的狭小空间，易匀亮回过身去对上了512的眸子，「你要我相信你，是不是连你说过『我快死了』的话也一起相信？」
「这个我——」
512为之语塞的当下，几声细小的人声传进了这个窄小空间之中，间接地竟给了他回避问题的理由。
「什麽跟什麽，老师一定是偏袒，不然这种事怎麽会不了了之？」
虽是声量细微，512与易匀亮不需屏息也能听出些什麽，就算有著道德洁癖的易匀亮知道，偷听这回事和自己的道德观相左。但在听出话中和自己有些关联的现下，似乎道德界线又变的宽松了。
「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另一个同学语带著不屑地应和著，「上学期开始要选修第二外语对吧？数理和文科资优班的早就占满所有名额，偏偏就只有普通班的易匀亮可以破例选修日文，这不是老师偏袒是什麽？」
这些话让512和易匀亮两人似乎不约而同地眯了眯眸子。
「根本就有日文底子的家伙还给人占名额，你没看过他说日文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日本人投胎来的！都是因为他，你知道我们班上多少人想去申请第二外文都被怎麽打回票吗？什麽『英文都学不好还想学第二外文』你知道吗！」
「真是太过份了！」
「如果老师要偏袒那家伙偏袒到提名当模范生的话……」
两人说的激动，全然没发觉身后那不知何时出现的「人」正缓慢靠近中。其实，就连易匀亮都是在身旁的「人」突地以实体现身在那两人身后才觉察到，觉察到512迥然一变的面色。
「都是你们不努力，还怪在小亮的头上？」512刻意地在两人身后沉声一道，还顺道在两人的肩头使出鬼魅般的一拍，随后又眼快地隐起身子，在一旁静观的两人惊恐的面色。
「是谁在说话？」说话的同时是一面转过头去看著，却只见空无一人的走廊。
「哪有人？」另一人笑著对方的多心。
「嗳？那刚刚就是拍我的？无缘无故的，干嘛啊！」
「你刚才是咧！」
「我没有！你没看到我的手都拿著书吗？」
「我也是啊！我的手刚都插在口袋……」
「那……」
两人对望了一眼，而后心照不宣地乾乾地一笑，自觉大白天的，可别自己吓自己。
512显然还不想放过他们，要让不信邪的人撞一次邪。若非他的笨拙，他大可以将术师教的招式用来玩玩这两人，只是偏偏他一次也没学上。
不过教训这两个人，以自己生钝的双手就已绰绰有馀。
「说别人的坏话，可是会有报应的哦。」512再次缓缓在两人身后现了身，恶意十足地吐了口让人直是颤栗的寒气后，手轻轻一推，让立於平地的两人当场如行於颠陂山头上一般，硬生生地摔了个跤。
望著两人面带惊恐地连滚带爬逃离现场，512手插著腰，大大地咧嘴一笑，「小亮，很过瘾吧！有我保护小亮，让他们都不敢再说你的坏话！」
512恶作剧得逞的欢喜没让易匀亮感染到半分，脸上过於的正色，彷佛在意著恶整两人之前的那段未得到明确解答的回应。
他……真的快死了吗？

「好了，」易匀亮出声止了住512的未尽之音，「被老师找去办公室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就算是办公室施工中，每天还是有很多老师进进出出地拿资料什麽的，这是很正常的事。」
512有种化身为哑巴的感觉。那是种任凭满腹话语欲出口却无法靠言语真正传达到对方心里的感觉。
「小亮！你不要去好不好？」512被自己突地放大声量感到些许错愕，神情是为之一僵，但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扯著笑脸，但是勉强的很。「呃……我是说刚下课先去吃个饭才不会饿……」
一人静静地望著512不知所以地忙乱起来，易匀亮的面部表情就像如同学所见的一般，正面对著一团的空气，如此平常。可，这就偏偏成了512嘴下慌乱的火种。
易匀亮再平常也不过的神情中，竟渐渐地渗了些连那双得已看清一切双眼的512所未能觉察的元素。
打从脱离父母至外地念书，至今住进了宿舍，被老师一人指定当了楼长，甚至是无风纪之名却行管教之实的风纪股长，他就从来没见过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慌了手脚般地表达著对自己的关心，就算，在他的眼中只是件小事情。
呵，512毫无预警地出现在面前，距今不过一两个多月啊。
这……又是什麽样的感觉呢？
「所以小亮，我们就先……」512自觉早被现下的心慌搅乱了一切，方才拉拉杂杂地说了些什麽都讲不清个所以然来。
「是因为你先前所说的，我快死了是吗？」答非所问的，换成了易匀亮。
「小亮……」身为鬼差的512，听到这句话时竟然是最吃惊的那一个。不该是这样的，这该是鬼差最该紧记在脑中的东西。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是我的永远也逃不掉，只是多少会有些不甘心罢了。」易匀亮转身走向走廊，那看的到蓝天的地方。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上了高中之中，成了纷乱战国中的一份子后，在他眼中的尽是乌烟瘴气；久了，习惯了，现在抬头一看天际，反而还会觉得天空特别蓝。其实天一直以来都从未变过他的蓝。
「……不甘心？」眼中不带著戒备的易匀亮没让512看傻了眼，只是神奇地抚平了心头的那股慌。不安，却还是存在著。
「嗯。」天空这样地蓝，似乎容易促著人吐露心事。「我以前恨透了这里，就像是让我提早见识到社会的勾心斗角，让我只想跑开；现在，我还是恨透这里，但却也渐渐发觉，和这些为小事而使心机的同学战斗也不是件坏事，但却不愿意中途败下阵来，输给那给我看不起的同学。」
「小亮……」
「如果，」易匀亮放远的目光移近了数分，「这真是一场战斗，我会选择应战，不是以这种逃避的方法。」
512眼中，那易匀亮的背影仍旧是孤独且直挺，也是最后一次留在他眼中，那般挺直的背脊。


07
「你知道吗？老师有意要提名你当模范生。」
易匀亮来到因著施工而搭起鹰架数天的办公室中，室内一切的办公物品显然已於几天前便一一搬空，连张桌椅也没有的空间却显得压迫感十足。
当然，压迫他的，是眼前同学们投来极度不善的目光。
512方才胡乱似地阻止自己的赴约，让易匀亮有种预感成真的感觉。
这是属於自己的战斗，是他自己选择的，不管后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
易匀亮半扬起头，进入他的备战状态。「这是老师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没兴趣？」同学们拉高了声线，语气中尽是不满，「呵，你当然没兴趣！你是老师的爱徒嘛！不管有没有兴趣，都已经胜利在握了不是吗！」
同学浓浓的酸意是直冲而来，让易匀亮不禁有些反胃与作呕。并不是他刻意装清高，而是他对於这一切看的极为平淡，甚至不明白为何同学们会极端看重至斯。
为了推荐与升学？他向来对这些靠非实力定生死的方式没任何兴趣，但却并非对将来的升学毫不关心；相反的，他比其他人都还要有考上好学校的企图心，但前提必须是靠笔上的真实力，而非如走后门加持的假能力。
虽然现在说这些，对眼上已燃上雄雄焰火的同学而言，根本是多说无益。他无意点燃同学的怒火，只因自己的存在，在他们眼中早就是堆乾柴。不屑一顾，却也有引燃烈火的本事。
「我没有时间听你们说这些。」易匀亮淡淡地一道。微微往一边瞥的眼罩著逐渐欺近的身影，眼下却仍是如往常般的无惧，在同学眼中甚有轻视的意味。
「你说什麽！」方才那句话果真成了炸药的引线。
「你们如果有时间在这里和我耗，倒不如去巴结老师，让你们其中之一当上模范生，好助你一举登上第一学府。」易匀亮挺直了背脊，就如同方才512眼下的那般，有种傲然挺立的气质，但在同学们的眼底，却是生满刺的挑衅。
「……可恶！有种你再说一次！」同学们的眼下，顿时有种被说中心底话的恼羞成怒，众怒中，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伸手就要往易匀亮脸上抡过一拳。
易匀亮没有闪避，反倒还在那一瞬兴起了打架的念头。
他向来不认为自己是好学生，只是自己习惯的生活方式与一切行为，刚好符合了现下社会与老师的期望，久了，渐渐被迫戴上了好学生的光环。他不想解释，也懒的解释，而现下，他所轻视的同学们，竟然给了他一个破除光环的好机会。
只是正当易匀亮想要拉下领带应战的同时，耳边那不属於打架应有的金属磨擦声竟阵阵传进了这一触即发的气氛之中，显然是方才众人只顾著燃烧怒火的下场，用这让他们意识到现在正处於层层鹰架之中，那是个只要一不小心，便会体验到压顶二字为何意的情况。
「该死……」易匀亮啐了声，看著方才满是怒意的同学已然慌了手脚的样子是挤不出一丝嘲笑之意。
众人方寸大乱之下，竟谁也不肯让地就只想冲出办公室，却无料众人齐一向前的力道是对不稳的鹰架造成直接的冲撞……
「喂……！」易匀亮抬头，临时搭起的鹰架在他的眼中一一崩坏，往施加冲击的方向倒去。易匀亮本能性地朝同学们大声地喊出口，伸手竟意想天开似地想要推开众人。
他不是个好学生，即使出手推开快被鹰架重压的同学，他也不是好学生，只是手就这麽先伸出去了，做出像出推拒的动作而已。易匀亮告诉自己，只是为了让他们来日再度较劲，堂堂正正较劲罢了！
上层鹰架中，出乎意料地放置著施工人员尚未带离的工具与重物，鹰架不稳倒塌之际，重物一一在易匀亮的眼中不停地坠落、放大、放大……
「小亮！」
远方熟悉的呼喊让易匀亮以为耳边产生了幻听，只因眼中不知为何而浮现种种不属於现下的片片段段影像，和所处的地方一幕幕地交错著，竟目眩了起来。


512嘶声力竭的大喊著，内心阵阵不安催促著自己前来，所见却是这般景象。512不顾一切地向前奔去，不因为脑海中满是鲜红的记忆而模糊了视线，只因不管在他眼中，抑或是脑海里，有的都是易匀亮。
「安琪拉……！求求你！不要带走小亮！我什麽都答应你……！什麽都答应你……！」512知道，自己会出现在人世间，等的就是这一刻，带走易匀亮的灵魂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这是身为鬼差的自己应做的工作；但此刻心里却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不要，他只要小亮活的好好的，好好的。
只因易匀亮那挺然而立的背脊在512的心中早已留下一幕幕残像，像是诉说著他好胜性子下的的不甘。
512冲向前去，将易匀亮紧紧掐进怀里，口里一再声声地呐喊著。他知道，安琪拉正看著这一切；他也知道，安琪拉有著改变一切的能力，所以他吼著，迫著安琪拉不再坐壁上观，只求再给自己一次任性的机会，就算那是不被允许的。
『那，你将失去你仅有的一切做为交换。』
耳中那声穿透人间与冥府的声音，让512在重物落下的此时，勾起了感激唇角，在易匀亮眼角的馀光中，留下深刻的残影。
详情易匀亮已不是很清楚了。
易匀亮睁开眼，但见入眼的白，那属於医院的白。用眼上下端详著自己，制服底下的身子多了些包覆著绷带的地方，当然，还隐隐传来些许的痛觉。
想著，易匀亮是感到一阵晕眩而稍稍撑著额。他不明白为何思及那时之事，就会引起全身的不适，就如方清醒之时，他不只一次地回想著那时交杂与脑海中的影像究竟是什麽。如以光速般快速播放著一连串的影片，让他来不及去抓住任何一个画面，至今想到的，就只有惊心的红……如洒满鲜血，那触目的红。
「你醒啦。」这时，走进了位护士亲切地笑著，一面替他床的病患换药一面道著，「醒来就好了，你只有一些皮肉伤，等一下就能回学校去了，不过另外一个就……」
不等护士说完，那猛然一紧的心头让易匀亮当下冲下床，「他在哪里！」
身上的伤不造成他找寻512的困扰，只因伤的最重的不会是自己。他永远记得那一幕，512拥著自己朝天呐喊，甚至为他挡下了一切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种种重击。
护士顿地一怔，只是将手指朝旁边拉起廉帘幕的病床一笔，易匀亮便想也不想地，刷地一声，拉开了那隔绝两人的布幕——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瞳眸不断地放大，望著眼前的一切，愕然。
脸上同自己一般，有几处覆盖著厚厚的纱布，但，就独独那双眼包著一层层的绷带，阻隔了那双有如能看透一切的澄清双眸。
「小亮，是你吗？你已经醒过来了吗？」512靠著听力感觉到了易匀亮的存在，唇边扬起了高兴的笑，双手缓缓地朝发声源试探性地伸出，即便是受了伤，也急切地想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易匀亮接过512探寻的双手，紧紧握住——这是他以前所不会做的事。「护士小姐……他……」
「他脑部的视区受损，已经失明了。不过其他地方倒都只是皮肉伤。」
护士小姐说的平淡，听在易匀亮的耳中却是无比的震撼，抖著唇难以再吐出一字半句。他不明白，为何512还能笑的如此自然真诚？为何……
「小亮？你怎麽了？」512偏了偏头，手背上感受到了一股滑过的热源，才让他露出一个叫做惊慌的表情，「小亮？别这样……！看不到没什麽大不了的啊，我还有手，还有耳朵可以听……」
「别说了……！」这声音有著厚重的鼻音。
「小亮……」
「……你果然很笨！」易匀亮低吼，「有手有耳朵，少了眼你要怎麽回去工作！」
「啊？回去？要回哪儿去？」
512的疑问，让易匀亮觉察了一件事，「你不是说你是……」
「我？我是小亮的表哥，和家里吵翻才专程来投靠的不是吗？」易匀亮的默不作声，让这空间一下子静了下来，甚至下意识地将蒙眼的绷带解了开，虽然眼下所见依旧是黑暗。「小亮？小亮你还在这里吗？」
望著512不停眨动的那双无神双眼，易匀亮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光后，重新紧握著那双手，「出了院之后，我们就回家去。」
512先是愣了愣，而且大力地点点头，回应著掌心传来的温度。在那一刹那之间，早已连光都见不到的黑暗之中，彷佛浮现出了易匀亮那挺直背脊的背影，令人心安的背影。
安琪拉翘著脚，双手交插於胸前，整个身子陷入了椅背之中。双眼看著眼前的大萤幕，就像是看著电影一般，只是神情却不若坐姿那般轻松。
「好残忍，那可是他唯一的东西。」
身旁伴随著脚步声传来一句酸溜溜的话语，让安琪拉眉头登时一皱，「杀人的罪名可是很重的，副官。」
「哦，我当然明白，安琪拉小姐。」副官摊摊手，呼了口气，「不过头一次看到能照著自己的心愿渡过下辈子的杀手。」
「闭嘴。」安琪拉的眼眯的狭长。
「哎，如此一来鬼差又少一个了。」
「没有人说过今天你的话真的很多吗？」
「喔，你是第一个，安琪拉小姐。」
「……」
END

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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