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e of sight.视线》
001.
在你面前曾经摆放无数的鲜花与掌声，而你的头顶之上也满是无尽的荣耀。人们赞誉你是来自樱花国度的武士，对于你的评价甚高接近于神话。而就是这样的你，却在人们震惊的目光中，在你的事业最接近顶峰的时候毅然选择了隐退。你至今仍然不愿意把当时的那个决定叫做放弃，因为你觉得自己只是找到了更大的梦想，更大更大的梦想。这样而已。
002.
你虽然不曾说出口，可你也确实一直在试图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你积极地参与着他的成长，看见年幼的他学步时摔倒却不哭泣的倔强神情，看见年幼的他因为你一时兴起耍起的[一颗橘子的逗弄]而露出坚毅的目光，看见年幼的他不安分地伸出小手摆弄你熟悉的球拍……
你清楚地知道或许那时年纪尚幼的他可能根本不明白任何，可是你也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天，你在他试图用小手捏起那颗黄绿色的毛边小球时所看到的，他眼里的光。
他眼里的光深刻地印刻在了你的脑海。你抱起他，看着他和你分明一样坚定的目光，闪烁同样不移的信念。你觉得胸膛有灼热的梦想在发光发烫。
『嘿，小子。你也想打网球吗。』


003.
时光是一路往前的汩汩河川。你还记得你在寺庙里与他的每一次比赛以及他一次次流露出的[想要打倒你]的坚毅，然而你的小少年却还是长大了，成长成一个自信且不可一世的少年。你看到他眼里的光燃得比彼时更甚，你看到他正沿着你过去曾走过的轨迹一步步向前，与那颗黄绿色小球的牵绊愈来愈深……
他在向上，向着那片云端是耀眼光芒的天空不断上行，且终将成为最灼热的那一束白光。然而你，却也正在以同样难以预计的速率逐渐老去。你回想记忆里伴他成长的每一块斑驳印迹，都一路逶迤而来，你仿佛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唤为[旧时光]的白色光点在生命的长路中终于聚成光束。是属于你的。更是属于他的。
他只身从美国回来的那一天，你依旧只是如同每一个普通的清晨一样，在寺庙里懒散地敲着钟。只是连你自己都很清楚那天你频繁地看电子表的意向为何。
——是因为那个[少年武士]的归来。
你明白这样不直接并且别扭的相处模式已经成为你和他之间最自然的状态。他不像其他同龄孩子依赖自己的父亲那样依赖你，他甚至没有那些孩子对自己父亲的[英雄幻想]。他只是想打败你。而你，也确实很乐意自己可以成为他成长的路上必须跨越过的障碍。
在青学的日子大概是他一生中最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迹。他在那里遇到了许多影响了生命轨迹的人。有一起成长的朋友，更有让他明白你不是唯一目标的前辈。你自然明白他的情感内敛，不善表达，可你还是可以从都大会胜利纪念的纱布上以及每一次因为团体赛胜利而有的笑容中读到他的心情。
他的青春在那些流干汗水的日子里熠熠生光。
在他心里，你仍旧是那个他无法超越的人。只是你从不曾告诉他每一次比赛中你感受到的他的成长与进步。你终于需要一次次付出比上一次更多的心力与他比赛。
你欣喜着他的飞速成长，更感叹时光催人老。你明白他取代你站上舞台而你默默退居他身后的日子不会太远，而你，只是想成为他人生第一段路中最坚硬的垫脚石。
——你甘愿着拿自己的骄傲去换得他的成长。
——而这是你所以为的你能给他的全部的爱。
004.
你的少年刚从美国回来的那一年生日，你本计划着送他一份特别的礼物。可是任凭你想破脑袋，在24日当天逛了一天大街也只看到了女孩子们在冬天穿着丝袜的各种美腿，而不见你中意的礼物。你摇着头悻悻而归，盘算着等会是不是要再以[礼物被外星人抢走了]之类的理由搪塞，却在快到家门口的地方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在大雪中以[前进两步便后退一步]的速度踟蹰着缓慢前行。小姑娘酒红色的发辫很易辨识，似乎与你记忆里某个形象重合。


你悄悄地走得近些，只听到女生小声的重复练习着一句话。
『那个……龙马君，唔……生日快乐。』
『啊不行，这样太僵硬了。好！再试一次。』
『唔，龙马君，生日快乐。』
听着她别别扭扭地喃喃自语，你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正是你早前曾误会是自家少年的[约会对象]的那一位，也就是龙崎那个老太婆的小孙女。
你微微伸长脖子探了探头，看到女生怀里精致的盒子，一下子有了点主意。
『嘿，小姑娘，你是要去找龙马吗？』
女生被突然的一声吓得不轻，忙不迭地回过头，这才惊觉身后竟不知何时跟了人，她有些警觉地抱紧怀里的东西往后退了两步。
『那个，请问您是……』
『啊我是龙马的父亲南次郎。』
你看到小姑娘愣在原地没缓过神，然后突然[诶？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你有点窘迫地睁大无辜的双眼看着她，她慌乱地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啊真抱歉……初次见面，唔，您好，我是龙崎樱乃。』
『是要去见龙马吗？那一起吧。』
你指了指她怀里的盒子，她便一下子红了耳根，支支吾吾地无所适从。
你低头看了看电子表上的时间，绿色荧光的数字已经跳到了19：00，发出整点[嘀]声的报时。小姑娘像是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把盒子塞到了你的怀里。
『唔，我想我还是不去了吧。劳烦伯父您把这送给龙马君吧。』
她低头绞着裙摆的样子有些无措，脸颊由于冬日寒风的扫过晕起一片潮红，白色的细小雪花轻柔地落在她的颊边，很快被体温融化成水，拖曳出一小块一小块的晶亮印迹。
你还想说些什么，她却已经转身要走，走之前才突然回头。
『啊对了。还要祝龙马君，生日快乐。』
你看她在路灯惨白色的照耀下笑得温暖却还是带了一丝遗憾。
当晚你回家之后伦子有些嗔怪的意味问你回来得怎么那么晚，你有些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盒子。
伦子有些惊讶地看到你竟真的带回了礼物。
『你买的？』
你只是挑起眉笑笑，却不应答，哼着歌进了客厅。
你把盒子重重地放在饭桌的正中，成功引来少年有些疑惑的抬头。想来也是没料到在你几年来的[食言而肥]以及各类瞎眼的理由之后，居然真的能有一天等到你不是空手而归。
『什么东西。』
『臭小子，给你的礼物。』
你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排……网球？唔不对……是做成网球形状的饭团。
『不是你做的吧。』
看到对面少年一脸鄙夷的神态，你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笑。
『什么啊，那么快就被看穿了。是我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老太婆家的小姑娘，她让我带给你的。』
少年已经伸手拿了饭团吃起来。
『啊对。她还让我对你说……[祝龙马君，生日快乐。]』
用自己成年男性的声音故意模仿着用了龙崎的口吻，出来的效果有点吓人，少年也是忍不住呛了一下，回赠一个白眼。
你还是嬉皮地笑着，直到伦子和菜菜子也坐上桌，四个人共享了平安夜的晚餐，也是属于你亲爱的少年的一个难忘的生日夜。
晚餐过后照例侧卧在庭院沿廊，你还是一直想着刚才少年看到你带来礼物时的表情。似乎是除了疑惑与惊讶外，还带了一分隐隐的期待。想到这，你无奈的搔搔头，埋怨着，『该死的小鬼，还真是麻烦。』然后便起了身，拿了自己的球拍，在手上敲了敲。
你出现在少年房门口，猛地推开他的房门，笑得肆意。
『哟。青少年，是谁说我没准备礼物的。来吧，球场见。』
你看到他由你毫无预兆推开门而起的不悦，转而变为你语毕后嘴角上扬的轻微角度。你耸耸肩膀，下了楼。


[——看吧。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礼物了。]
『哟——生日快乐。青少年。要不要我放水啊 ……』
『不用。』
你看到月光下他因网球而有的热血神容，不禁也沉下一笑。
『我也，正有此意。』
005.
青春是一生中最常怀念的无悔岁月，交织着汗水与希望，梦想与期待。
你记得你曾告诉他[『人生可不是只有网球。』]其实你只是有点害怕他的世界全部只放下网球，而[超越你]也成为他唯一的理想。
然而这样的人生，这样的青春却真的遗失太多。
你还记得距离他快要回到美国时的那一天，你在庭院里懒散地侧卧着翻看黄色书刊，突然卡鲁宾滚动着一颗黄绿色的小球来到了你的脚边。你捏起那颗网球，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勾画出了一个少年的Q版头像。是你熟悉的少年。你突然起了点恶作剧的兴致，把球藏进了口袋。
等到少年终于下楼吃早饭的时候，你确实毫无意外地看到他左右转头，沿路寻找着东西的样子。
『哟，青少年。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吗？』
他没有如往常那样很直接地就回给你一个[不]字抑或干脆跳过你的问题，而是真的微微歪着头陷入了思考。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才耸了耸肩。
『算是吧。』
你悄悄地把球重新扔到地上，然后装作很惊讶地再从地上捡起那个球。
『啊，是这个网球么。一定是卡鲁宾拿着玩滚下来的。哎呀，这球上面还有很滑稽的头像哦……』
你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对方就已经从你手里一把夺过小球，无视着你在背后以父亲自居强调的有关[尊老爱幼]的抗议，快速吃完了早餐后便拎起网球袋出了门。
伦子听到响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询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了一下，学着少年刚才耸肩的样子耸了耸肩。然后忍不住大笑。
『伦子，你家的儿子终于长大啦。』
006.
他回到美国以后你变得偶尔有点想他。嗯是的，你需要强调是只是[偶尔]而已。
——你只是很偶尔地在庙院敲钟却发现没有了网球的对手时有点想他。
——你只是很偶尔地在伦子叨叨着[『不知道龙马那孩子一个人在美国好不好。』]时有点想他。
——你只是很偶尔地在伦子做了茶碗蒸却发现你已经无需想方设法抢他那一碗茶碗蒸时有点想他。
……
——看吧。你真的只是偶尔，有点想他而已。
——是吧。
他去美国前和卡鲁宾玩了一夜。你知道他对于爱猫卡鲁宾的不舍却未言，便事先先瞒着他托人在他离开的前几个小时把猫带去了美国他将要入住的处所。你想象着少年打开门看到卡鲁宾时的惊喜神情，便不由抠抠脚丫子哼起小曲，为自己的英明抉择而感到自豪。
——怎么说呢。到底还是个小鬼啊。
『南次郎，吃饭了。』
伦子在餐厅叫你，你搔搔头站起来应着。
『啊啊，知道了。』
007.
时间啊，就这么过去。你还是每天早晨和傍晚都在寺庙里敲钟，菜菜子已经大学毕业回了自己家，偌大的越前宅只剩下了自己和伦子。
时间，终于长到可以用年来计算。
[——想想，他离开多久了呢。]
伦子突然在房间里叫你。
『龙马来邮件了哦。』
你嘟囔着，『真是个麻烦的小鬼。』却还是收起书刊去了房间。
电脑屏幕上的邮件依然只是附了一张手捧奖杯的照片，照片上你口中的[小鬼]眼神里有你熟悉的光芒，也似乎是在向你宣告『我会超越你。』。
只是这次的邮件比起几年来由于对方强调[『只要知道我还活着不就好了。干嘛那么麻烦。』]因而寄来的空邮件而言，还多赠了一行字。
[妈，我下个月回来。]
你突然有点酸了鼻尖。
『什么嘛，那个臭小鬼……』
也是在出口之后你才有些惘然，惊觉照片里的人原来早就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小少年，而是真的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成长到了你快要觉得陌生的地步。
『龙马这孩子还真是有心。知道我们担心他，还特地每个月都写邮件回来。』
听到伦子的感叹，你自然不会说出那是他走前你假借伦子的名义主动提出的要求。
你拍拍伦子的肩膀，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出房间。
008.
楼下传来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
009.
『伦子，我的球拍呢。』
《Line of sight.视线》全文FIN


他爱他
深爱
哪怕放弃一切。

强烈要求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