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
再次见到周笔畅,我研究生快毕业,她在业界一家尚算知名的公司里不红不紫地混着。
她来机场接我,依例很认真地抱我,我也很认真地回身抱她,触及她身体,我不由一惊,推远些把着她的手臂仔细看,曾经嚣张的短发已然留长,很公事地挎着一个拎包,但,最让我吃惊的是,松松垮垮的蓝格子羊毛围巾,中规中矩的黑大衣下面,竟然有些空落落。
出租车上,沉默了一会儿,她不无遗憾地告诉我,她已经打听过,自己公司里半年内暂时没有加人的指标。
“不过,你也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
我不甚在意,低头只理自己的衣角。
以后的日子,我白天在她的公寓里天昏地暗地睡觉,用guest帐号在她的手提电脑上玩极品飞车,叫来外卖胡乱地对付中饭,或者就不吃,只喝开水,反正她已然无暇顾及这些。快傍晚的时候,打电话问她加不加班,然后约好时间,整理妆容准时在她近郊的公司门口等她。几次下来,前台小姐认得我:“找BIBI啊,她还没下班,先坐会儿。”
接过她递来的红茶,坐在沙发里小口啜着,往往一杯结束,她恰好出来,打了卡,笑嘻嘻地和同事道别,谢过前台小姐,方始招呼我起来:“我们走罢。”不忘在我起身的时候在手肘处扶上一把。
然后,就是跟着她去一些茶餐厅之类的所在,见她的张经理,赵主管,王同学,千篇一律地介绍我的专业背景,发表过什么论文,什么课题得过奖之类的,拜托他们帮忙留意自己公司有没有合适的职位。来人呢,也是客气地敷衍着,其实我已然不耐那些什么谢小姐是个人才,一定有很好发展云云的言不由衷。只偷眼看她,她一脸认真庄重后面难掩的疲惫和我精致妆容下挤出的几许得体笑容,或许才是真的绝配。
我有些过意不去,想付掉一部分花费,总被她挡回去:“小孩子不要胡闹!”
周末,她会强撑着给我做早饭,迫我吃了,才满意地回去继续回笼觉——也难为她,陪我应酬完,还得回家赶进度,每每到凌晨时分,我会看到她在客厅沙发上抽烟,然后往电脑里敲几行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看到我时会慌忙把烟头掐灭。
“不是早戒了么?”我皱眉。
她不语,只施施然苦笑着。
怔忡间她起床了,踢里趿拉地从卧室出来,仔裤卡在臀部,皮带没扣,只垂着,从没想过她会这么随便地出现在我面前。辨着这种不知所以地感觉还没醒过神来,她又收拾妥当,神采熠熠地说要带我出去逛逛,尽尽地主之谊。
她依旧是以前那个好导游,介绍着街上房子的来历,在小摊子上为我看中的东西费尽口舌和小贩讨价还价,在我流露出喜欢神色的时候,准确估计出我感兴趣的事物,竭力满足。可不知为何,我兴味索然,外面的热闹,她的热情,似乎于我无关。
“今天见谁呢?”我偏头问她。
“我的老同学,刚升主管,应该要几个得力的才是。”更象是在自言自语。
又是一次例行。
“我会考虑的。”她笑着:“只是,笔笔,今天为什么不谈谈你自己,你好吗?”
她一楞,抬头:“哦,好啊,我很好。”
直觉对面的新任主管似乎叹了口气。
寒暄,告辞。
外面风更冷。
“雯雯,你看,我们今天坐公车回去好吗?”
“哦?”我一时没醒过神来:“我没意见啊。”
“好。”她释然一笑,解下围巾绕在我颈间:“等车时候冷。”她宠溺地揉揉我头顶心的发:“乖。”
一时竟失神,缠绕唇间的围巾,有她的味道。
车来,她一路无语,只盯着移动电视里的大话G游,正放着牛魔王娶亲那段,她咬着嘴唇。不明白为什么要坐在靠门的位子,我暗暗捏她骨节分明的手,冰冷。
工作还是没有着落,她安慰我说,过年的时候机会本来就少,开春就有面试通知了。我觉得多留无益,就说要回去。
“那,我帮你定票去,哪天走?”
我报了日子。
“晚些好吗?那天晚上我年会,不能送你。”
“不妨事的,我自己走,不用你送的。”我近乎恳求。
她眼中一瞬闪过些失望。
拿到票子的时候,我很生气,晚了,而且居然是次日的深夜的火车。
我瞪她,她顿时很无措:“喏,春运么,票子很紧张。”
我想,我愿意接受这个原因,但,为什么,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走的那天,她请了假,带我去看电影,《生日快乐》。我哭,她轻轻抹我眼泪,可我分明看到她泪流满面。
或许出于补偿,她晚饭领我进了一家出了名贵的老牌西餐厅,我不想理她,她只叹口气,一顿饭,只有蜡烛火跳动的哔卜声和餐刀切牛排碰到盘子的轻微响动。
她送我去车站,正襟坐着,我心虚,觑她,一路的霓虹映在她脸上变化着色彩。
月台上,我心安理得接过一直是她提着的行李。
她和我说了再见,转身走了。
昏暗的灯下,看她微微有些驮起的背,心里忽然堵地慌:“周笔畅。”我喊。
“有事?”她回头,脸上还是那暖暖地透着疲惫的笑。
“没有。”我低头。
她伸手理了下我的领子:“傻丫头,路上小心。”
“恩,你也是,多保重。”
广播里说:“欢迎在X年X月X日乘坐X次车。”等等,这日子,似乎是~~~~
火车已经开了,我拉开车窗,喊着:“周笔畅,生日快乐。”
她应该听到,向我用力挥手,笑得张扬。
再次见到周笔畅,我研究生快毕业,她在业界一家尚算知名的公司里不红不紫地混着。
她来机场接我,依例很认真地抱我,我也很认真地回身抱她,触及她身体,我不由一惊,推远些把着她的手臂仔细看,曾经嚣张的短发已然留长,很公事地挎着一个拎包,但,最让我吃惊的是,松松垮垮的蓝格子羊毛围巾,中规中矩的黑大衣下面,竟然有些空落落。
出租车上,沉默了一会儿,她不无遗憾地告诉我,她已经打听过,自己公司里半年内暂时没有加人的指标。
“不过,你也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
我不甚在意,低头只理自己的衣角。
以后的日子,我白天在她的公寓里天昏地暗地睡觉,用guest帐号在她的手提电脑上玩极品飞车,叫来外卖胡乱地对付中饭,或者就不吃,只喝开水,反正她已然无暇顾及这些。快傍晚的时候,打电话问她加不加班,然后约好时间,整理妆容准时在她近郊的公司门口等她。几次下来,前台小姐认得我:“找BIBI啊,她还没下班,先坐会儿。”
接过她递来的红茶,坐在沙发里小口啜着,往往一杯结束,她恰好出来,打了卡,笑嘻嘻地和同事道别,谢过前台小姐,方始招呼我起来:“我们走罢。”不忘在我起身的时候在手肘处扶上一把。
然后,就是跟着她去一些茶餐厅之类的所在,见她的张经理,赵主管,王同学,千篇一律地介绍我的专业背景,发表过什么论文,什么课题得过奖之类的,拜托他们帮忙留意自己公司有没有合适的职位。来人呢,也是客气地敷衍着,其实我已然不耐那些什么谢小姐是个人才,一定有很好发展云云的言不由衷。只偷眼看她,她一脸认真庄重后面难掩的疲惫和我精致妆容下挤出的几许得体笑容,或许才是真的绝配。
我有些过意不去,想付掉一部分花费,总被她挡回去:“小孩子不要胡闹!”
周末,她会强撑着给我做早饭,迫我吃了,才满意地回去继续回笼觉——也难为她,陪我应酬完,还得回家赶进度,每每到凌晨时分,我会看到她在客厅沙发上抽烟,然后往电脑里敲几行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看到我时会慌忙把烟头掐灭。
“不是早戒了么?”我皱眉。
她不语,只施施然苦笑着。
怔忡间她起床了,踢里趿拉地从卧室出来,仔裤卡在臀部,皮带没扣,只垂着,从没想过她会这么随便地出现在我面前。辨着这种不知所以地感觉还没醒过神来,她又收拾妥当,神采熠熠地说要带我出去逛逛,尽尽地主之谊。
她依旧是以前那个好导游,介绍着街上房子的来历,在小摊子上为我看中的东西费尽口舌和小贩讨价还价,在我流露出喜欢神色的时候,准确估计出我感兴趣的事物,竭力满足。可不知为何,我兴味索然,外面的热闹,她的热情,似乎于我无关。
“今天见谁呢?”我偏头问她。
“我的老同学,刚升主管,应该要几个得力的才是。”更象是在自言自语。
又是一次例行。
“我会考虑的。”她笑着:“只是,笔笔,今天为什么不谈谈你自己,你好吗?”
她一楞,抬头:“哦,好啊,我很好。”
直觉对面的新任主管似乎叹了口气。
寒暄,告辞。
外面风更冷。
“雯雯,你看,我们今天坐公车回去好吗?”
“哦?”我一时没醒过神来:“我没意见啊。”
“好。”她释然一笑,解下围巾绕在我颈间:“等车时候冷。”她宠溺地揉揉我头顶心的发:“乖。”
一时竟失神,缠绕唇间的围巾,有她的味道。
车来,她一路无语,只盯着移动电视里的大话G游,正放着牛魔王娶亲那段,她咬着嘴唇。不明白为什么要坐在靠门的位子,我暗暗捏她骨节分明的手,冰冷。
工作还是没有着落,她安慰我说,过年的时候机会本来就少,开春就有面试通知了。我觉得多留无益,就说要回去。
“那,我帮你定票去,哪天走?”
我报了日子。
“晚些好吗?那天晚上我年会,不能送你。”
“不妨事的,我自己走,不用你送的。”我近乎恳求。
她眼中一瞬闪过些失望。
拿到票子的时候,我很生气,晚了,而且居然是次日的深夜的火车。
我瞪她,她顿时很无措:“喏,春运么,票子很紧张。”
我想,我愿意接受这个原因,但,为什么,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走的那天,她请了假,带我去看电影,《生日快乐》。我哭,她轻轻抹我眼泪,可我分明看到她泪流满面。
或许出于补偿,她晚饭领我进了一家出了名贵的老牌西餐厅,我不想理她,她只叹口气,一顿饭,只有蜡烛火跳动的哔卜声和餐刀切牛排碰到盘子的轻微响动。
她送我去车站,正襟坐着,我心虚,觑她,一路的霓虹映在她脸上变化着色彩。
月台上,我心安理得接过一直是她提着的行李。
她和我说了再见,转身走了。
昏暗的灯下,看她微微有些驮起的背,心里忽然堵地慌:“周笔畅。”我喊。
“有事?”她回头,脸上还是那暖暖地透着疲惫的笑。
“没有。”我低头。
她伸手理了下我的领子:“傻丫头,路上小心。”
“恩,你也是,多保重。”
广播里说:“欢迎在X年X月X日乘坐X次车。”等等,这日子,似乎是~~~~
火车已经开了,我拉开车窗,喊着:“周笔畅,生日快乐。”
她应该听到,向我用力挥手,笑得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