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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床榻上的女子直视着一地的碎瓷片，无情不禁一窘困。“抱歉，刚刚吵到你了。”
“没有，我恰好醒了。”雅晴只是淡淡的回答。
似乎在两人之间只有沉默了。无情不知如何开口，雅晴也不知道。
“也许……永远只有你才能让我这样的失态。这个月的，第二次啊……”
他们突然同时想起了那一天……
----------------------------------------------流苏坊内-----------------------------------------------
“烨妩娘子可是千金之价的美人……莫说是千金，便是万金也使得。这缠头和姿容，临安城里又有哪一个配得上？”
或许是因为那一夜的竞价，一夜之间，流苏坊成为了达官显贵竞相流连的风月地。虽是神捕司极力护着，却依旧防不住那些皇亲贵胄借着父辈的名头混了进来。在莺莺燕燕中不免将原先一脸的道貌岸然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脸垂涎轻佻的对着雅晴。
冷血无情从雅间出来，见到的就是这纨绔子弟想要对雅晴动手动脚的情景。正要出手制止，却不想雅晴尽说出这样的话：“倘若少爷给足我缠头，我也是愿意陪少爷喝上一杯酒的。”
那纨绔子弟一听这话正中下怀，正要乘机揩油占便宜。却不想一枚十字标瞬间朝他的脸飞来，那人哪见过这般阵势，吓得腿都软了。却不想暗器的主人似乎早已料到了他的动作。那十字标也只是在他的脸上擦出一条血印。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那纨绔子弟骂骂咧咧的站起来，“哪一个小子偷袭大爷的！给我出来！不知道大爷我是李侍郎的儿子吗！”
“侍郎？！好像只是个主事吧？李大人何时成了侍郎了？”冷冷清清的身影让众人不禁一愣。却见一不良于行的少年缓缓推动轮椅，手中正把玩着一枚一模一样的十字标。
“你是什么东西？！一个瘸子也敢管小爷的事情？！”那人被戳穿了牛皮，恼羞成怒。
“少爷倒是聪明，这位大爷可真不是东西。原是保安门正东三进大门里头的一位主事大人啊”身边的雅晴玩味地说笑着，倒引得旁边知道的人吃吃笑起来。
那混账爷原是个蠢笨的，只是靠着父辈的封荫捐了个散官。莫说是朝廷里头各位的住所，就算是各人的官职也是颠三倒四的。吆五喝六就要吩咐家奴拿麻绳捆了无情去，直到五六支长镖扎在他裤子周围，又听得是四大名捕，赶忙连连作揖、慌不迭的跌了好几跤。
“滚……”无情的心情似乎不好，难得的骂了粗话。那人一听，如临大赦，一边奉承作揖、一边急急地出了流苏坊。
“不请我去房间坐一会吗？”长长的静默后，无情先开了口。
两人来到雅晴的房间，无情看着她细细的泡茶，望着曾经熟悉的身影。“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泡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依旧带着平静的声音：“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贱自己……你以前，以前的你根本……”声音带着一点点的颤抖。
“没有为什么……在这里，本来就应该这样的生活。”手上的功夫只一顿，白玉杯盏依旧递到了他的面前。
突然之间，扬起的手打翻了递来的茶杯。上好的龙井瞬间打翻在地，碧色的茶水熄灭了茶炉中的火，却瞬间勾起了无情心中的怒火。
无情蓦地攥紧雅晴的左手手腕，黑色的眼睛里，隐隐藏了一只受伤的野兽，又仿佛燃着熊熊火焰。
“你要钱吗？！都给你！”银锭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却与主人发出的哑声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你！都给你！！”
插进雅晴发间的手将她的头抬了起来，他侧过身，离她的脸只有几寸距离的眼眸里依然闪着薄夜冷星，带着一丝挣扎过后的疲倦，以及一点她无法明白的慈悲悯怜。
他伸出长臂欲将她拦腰揽起，他的唇几乎印了上来。
那是第一次，三年里，他们第一次那么近的看着彼此。
两双眸子面对面的紧紧相贴。
该死，我究竟……在做什么。
无情慌乱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只知道那一刻看见那放荡子弟的手摸到雅晴衣袖的那一刻，他几乎有立刻要剁掉那只手的冲动。那一刻，滔天的怒火在他的心中蔓延横生，似乎要烧尽一切的理智。
但当他真正面对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眸时，他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该死，竟然会这样失态。
但下一刻，无情瞬间慌乱了。
她打量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银子，“四十两，春宵阁里最有头脸的玉人姑娘可以陪两夜了够了。”
她一旁说着，双手竟然在扯动腰后的流苏缎带。
她的手势很慢，条条缕缕的丝绸带子一根根解开，竟把无情的心搅在一起。
镶嵌在上的鸾鸟青玉随着腰带砸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也砸落在无情的心里。月白的锦茜素百合抹肚欲隐欲出，一瞬间，无情慌了。
不……不……不能……
无情的手，就那么被定住了般，凝在了半空。
马上，他紧紧攥住那不停扯动衣袍的素手。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汹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眼里是懊恼与后悔。
一片僵窒沉凝气氛。
---------------------------------------------此乃无情君的第一次小宇宙爆发------------------------------------------------
第二十三章（完）
第二十四章
-------------------------------情景回切-------------------------------
望着眼前的 秀丽清嘉、眉目如画的侧脸。他难得穿一袭宽袍，那淡蓝色的素锦，被溶溶夜色相笼。
现在……三更了吧……
他就像刚从月里捞出来一样……深如幽谭的黑眸，还带着一点点淡漠。似乎是在想什么，那眼神中带着一些些的忧伤、还有……内疚。他又抿了抿嘴唇，似乎带着一点紧张……
雅晴看着眼前的少年，俊毅的神色似乎让她想到了什么，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秦昭歌……走了吗？”
无情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脸入灯火般，明了又暗，暗了又明。过了半响才只说了一个字：“嗯。”
雅晴似乎觉得没什么能说的。只继续问这：“思思也走了麽？”
“都走了，”无情心里微微的疼，他俩竟已经生疏到如此。
三更夜里起风了，无情关了窗户，猛然间想起了那房椽上悬挂的银铃。
三年，在这样起风的夜里，她是不是记得关好窗户。这样的夜里，房里头的铃铛胡乱作响，她又怎么能安神睡好。
一瞬间，他那么想一把揽住她到怀里，问她这些年过得苦不苦，却又怕她再伤心。
苦，怎么能不苦，连他都那么苦。
而她，身种剧毒……连她的手。
“何必，何必要过的那么痛苦……”
缓缓地接过无情手中的风铃，轻轻地抚摸过吊牌上的刻字。神情中带着一点点的惆怅与嘲弄。
“我以为向来正人君子是不该随意出入女子闺阁的。”
雅晴突然淡淡的笑了，那闲适的笑，面庞甜糯。那样的笑容让无情突然想起了三年前，她亲手做给自己的八宝菊糕，那一块凉凉的糕点，他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的点心。
这样平淡闲适的笑，她永远如此风轻云淡，殊不知这旁人眼前的风轻云淡落在他的眼里，又是怎样的心痛。
“我只想知道到底为什么！”猛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细绒的床榻上，却闭上了眼睛，急促地呼吸，仿佛胸中有无数声音在呼啸，全身都在颤抖。短短的一瞬，无数洪流冲击而来，那种剧痛仿佛能让人在一刹那死去又活过来。“为什么你要让自己活在这样的痛苦里！三年了！为什么要这样虐待自己！七十四个风铃！每一个都有名字！蓝帮主！霍正！还有那些罪人！带着这样的痛苦生活三年……你……”
“那是在我手中丧命的人。”依旧是淡淡的口吻。
“那并不只是你的意愿……是蔡京……”
“是我杀的他们。”她只是固执的回答。
那淡淡的口气让无情的心中几乎如被长刀一点点的凌迟一般。追命呆呆望着房梁上的风铃时，他气得几乎气结。但静心望着房梁上那一个个小小的铃铛时，他突然知道了那个女人究竟在做什么。那一刻，怜惜、埋怨在心间奔腾……
小小的风铃稀稀疏疏德藏在黑与白的纱曼间，一阵幽风拂过，勾起纱曼飞舞，带动着整个房间里的风铃瞬间响起……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那成片成片的风铃时，几乎再也不能呼吸。那阵风的经过……带起了长长的清脆碰击声，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出长久的回声，直至半晌，那回荡在空旷房间中的“叮当”声才停了下来。那声音令在场所有的人一阵心悸。
风铃响起时，他几乎觉得那清脆的风铃声仿佛成为无数凄厉的呼号迎面而来。
无情不知道她这三年中是如何在那个房间中生活下来的。每当夜晚听见清风拂过那些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带着这样沉重而血腥的罪孽，也许在夜晚中，她都不得入眠……
一百七十四个风铃，三年里她一个人带着一百七十四条人命的罪孽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