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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这个故事,先转过来我们大家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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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认识,我27,她19,我们相差8岁 

  她说,你老得都可以做我爸啦。 

  我笑笑。 

  27与19差的8岁,不象37与29差的8岁,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恋爱了,她喜欢叫我爸爸。 

  时常粘过来,坐在我腿上,爸爸,你说我明天去面试好呢,还是和同学去唱歌好? 

  我喜欢这种感觉,奇怪的是,我竟然喜欢。 

  当一个女孩子叫你爸爸时,你感到你对她的宠爱绝对应该是无条件的,当她在床上,大汗淋漓地叫,爸爸,快一点,再快一点时。好刺激,简直让人兽性大发,当她乖乖地躺在你怀里,和你一起看碟时,你给她做鸡翅吃,她拿着送到你嘴巴里,然后自己只是抿一抿手指上的酱汁,然后撒娇地说,我孝顺吧?——的时候,她好乖。 

  这只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当我们一起出门去街上,看起来是这么般配,她挽着我的手臂,我淡淡地走着,在人群中,她显得是这么成熟,这么游刃有余,只是回到家,她的孩童本性才暴露无疑,她才19岁,在爱的人面前,9岁都不为过。 

  的确我也渐渐发现了这一点,刚开始的新鲜刺激都变成了怀疑,她真的只象是我的女儿,永远在问,我这样好还是那样好?永远调皮捣蛋,永远在我骂过她后第二天在学校给我发来消息说,爸爸,我错了,对不起。我工作上的压力,我在这个人际场上遭遇的挫折,永远别想在她这里得到舒解,我跟她探讨一些形而上的问题时,她永远眨着眼睛,在钱柜里,她只认识SHE,我只是在不断地宠爱她,渐渐,这宠大过了爱,这和女儿有什么区别?和真的女儿有什么区别? 

  女朋友难道不应该是那个和你有精神交流的人吗? 

  恋人之间难道不应该是彼此扶持吗?我好累。 

  我说我们还是分开吧,或许你真的只适合做我的女儿。她说爸爸你是不是要给我找个后妈?我看着她,哭笑不得。 

  她说,那你还会疼我吗?象爸爸疼女儿一样,我说恩,我会的。 

  她走了,双目含泪,问我,爸爸,我还可以找男朋友吗? 

  我有了新的女朋友,和我一般大。她没有了消息,我们再少联系。我渐渐忘了她,女朋友很好,我们在一起,我感到宁静,不那么累,她是如此善解人意,我开始有信心,工作有起色,只是偶尔会想到,曾经有过一个女孩子叫我爸爸。 

  有过一次在一个酒吧遇到她,我牵着女友的手走出去的时候,她和一帮男女嬉闹着拥进来,她没有看到我,我却注意到她,头发长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和女友正准备睡觉,她打电话来,外面正在下雨,她站在我家门口,说太晚了,回不了宿舍,女友过来问是谁,我说是我认识的一个小妹妹,她有些愕然,但马上甜甜地唤,嫂子好。我给了她另一个房间,去卧室睡了。 

  半夜睡不着,去洗手间上厕所,一进门差点魂飞魄散,她正穿着牛仔裤坐在马桶上发呆,我问她在干什么,她只是看着我说,爸爸。 

  我们心急火燎地拥进另一个房间,在房间我们互相脱着彼此的衣服,互相野兽一般地吻,我突然想到套子在我与女友的卧室里,她说不要紧,进来。 

  黑暗中我搂着她,问她现在还好吗,她说好的。 

  回到卧室,女友已经起来了,在床上吸烟,我问她大半夜吸什么烟,她淡淡看我一眼,说我在计算时间,一支烟五分钟,我想看你厕所上了多久。然后一字字道,让她走。 

  第二天大清早,她早已不知所踪,留了张条子说,嫂子,对不起,爸爸是好人。女友嗤了一声,看我,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抄起手机就去上班了。 

  再一次看到她是再几个月后,也是在一个酒吧,我也很奇怪怎么我偶尔去酒吧,怎么每次都遇到她,她居然是这个酒吧的DANCING QUEEN,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甜甜地笑着问我,爸爸,我孝顺吧的女孩了,我走出酒吧,回头发现她站在门口,穿着小可爱,远远地用手掌在小腹上划了一个圈。 

  这个动作让我莫名其妙了很久,回到家,用钥匙插进锁扭动的刹那,突然全身每个毛孔都沁出一滴冷汗。 

  那晚她说不要紧,进来。 

  我拨她手机,没有人接听,我再拨,接起,我冲着电话喊,你不要那么任性!突然电话里是我女友莫名其妙地问,你说什么? 

  我一个人呆呆地想,是的,这都是计划好的,她来我家,与我做爱,然后我拨她电话,第一遍她看着手机不接,然后在我拨第二遍的时候迅速把号码转移到我女友手机上。 

  她行事如此眉头也不皱,我毛骨悚然。 

  我们在一起时她曾说过,要和我生个孩子,叫她妈妈,让他爱上自己的妈妈,她叫我爸爸,我们是乱伦家族。我当时觉得她无比可爱。 

  其实我不知道她在肚子上划个圈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点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怀孕,只是我开始明白,她从来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小孩子,她太了解我,从一开始她就了解我,她用一个动作就可以让我魂飞魄散,我一直以为她很幼稚。 

  原来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1楼2007-02-11 15:27回复
    那天晚上在我印象里有两个版本。 

      在第一个版本里,我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瞪大眼珠望着天花板,任凭隔壁欢愉的尖叫潮水般一波波涌来,我跳下床,翻箱捣柜地找棉花,塞耳朵。 

      不容怀疑,我是故意翻得惊天动地的,在翻弄的过程中,我脑中反复出现了一个被遗弃的怨妇的经典形象,头发散乱,动作迅疾且频率很大,还兼抽搐症状,如果你有看过尼古拉斯?凯奇演的《离开拉斯维加斯》,那会比较好理解一点,对,就是浑身发抖的那一种,最后我瘫在写字桌下,手里握着唯一找到的两片邦迪创可贴,上面还有一只小熊,一只小兔子。那是她上次从楼梯上摔下去,我给她买的,她觉得太可爱,不忍心贴。于是我把它们撕下来,贴在脑门上,呼呼喘气。 

      在第二个版本里,隔壁是很安静的,好象很纯洁,但这安静在脑中变成了最最恐怖的声音,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他们在用什么姿势?没有声音,他们不会在台灯下研究杜蕾斯包装上的英语语法吧? 

      老爸,这玩意好好玩哪。 

      老爸,你戴这个不难受吗? 

      老爸,这活象被人死死勒住脖子啊。 

      老爸,会不会里面的血倒流啊? 

      我走出家门,凌晨三点,到了女友家,灯还亮着。 

      我敲门,她开门。 

      又是一场相对。 

      她讶异地看着我。 

      能不能进来坐一坐,我说,突然发现自己嗓子都是哑的。 

      你怎么了?她问,你哭过了? 

      没有,我想抱抱你。我说 

      那天晚上我是在女友家度过的,这是我生平最希奇的一夜。 

      我住在分手的前女友家,原因是我被自己的前前女友从自己家活生生逼出来。 

      女友为我铺床叠被,当然,好笑的是,她在为我打地铺。 

      她睡床,我睡地。 

      一旦分了手,最狭小的空间也要分隔出最远的距离。 

      我躺在地板上,听着女友安静而均匀的呼吸声。 

      想与之共度余生。 

      她睡得这么安稳。 

      她会同意吗? 

      她翻了个身。 

      她翻身时呼吸的频率一点没有改变。 

      她根本没有睡着,她在装睡。 

      我想她会的。 

      你会不会嫁给我?黑暗里我问她。 

      你说什么? 

      你会不会嫁给我? 

      不会,永远不会。 

      我心凉了下去,为什么? 

      她沉默了很久,一字字道 

      你太变态了,我不适合你。 

      有没有人告诉你什么叫万念俱灰?那个时候我就是万念俱灰的。 

      我本来与她有最温馨的感情,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周末看电影,一起逛家具店,经过钻饰店,她会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让我觉得,随时我牵她手进去,出来她就会是我的妻。 

      直到有一天,那个19岁的女孩闯了回来,把我打回原形。 

      那段过去,原本是恋人的私密,现在全成了险恶。 

      我无法往前走,前路全被堵死。 

      早上回家的路上看到那个男生和她正去上学,迎面走来,她朝我摊开手。 

      什么? 

      给我点钱。 

      作什么? 

      老去你家也不好,还是去开房。 

      OK。退无可退,也就无需再退了。 

      那一刹那,我决定正式应战。 

      我微笑望着她,伸出手指抵住脑门——那个贴着小熊创可贴的位置,笑。 

      地狱一共有几层? 

      我想,我和我的宝贝女儿很快都会知道。


    3楼2007-02-11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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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怀孕了? 

        是的。 

        我心脏一阵痉挛,是我的孩子? 

        是的。 

        我闭起眼睛。 

        电话里问:你是不是想问,那天晚上我们……,他笑了笑。 

        我不喜欢女孩子的,他轻轻讲。 

        全明白了。 

        万死莫辞。 

        在普通的故事里,我找到了她,我们幸福地在一起。 

        对不起,这可能是你们想看的,却不是我想说的故事。 

        我去了她学校,教务处的人说她已经办了退学手续,我到她寝室,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一空,空荡的床上轻轻飘动着粉红色的纱帐,那是学期开学时我买给她的。 

        她寝室的同学说,她整理东西时,大家都问她干吗,她笑吟吟地说,搬到男朋友家去住。 

        大家都羡慕地看着她,东西猜测。 

        她同学嫌弃地看着我,仿若我是纠缠不清的第三者。 

        我去了她跳舞的酒吧,所有人都说她辞职了,我不信,天天去那里等,我拽着新上任的DANCING QUENN,一厢情愿地肯定她知道她的去向,然后我就被打了。 

        我做得确然有些过分,我把那个女孩子堵在女洗手间门口,她不告诉我,我决不让她上台,她耸耸肩,拨了电话,过了会来了几个人,先是好言相劝,我朝他们翻白眼,他们拖着我往酒吧门口拉,经过一张台子,我抄起一个酒瓶,然后我就被打了。 

        我爬回家,坐在家门前擦着眼泪一遍遍拨她手机。 

        没有“您拨的用户已关机”,没有“您拨的是空号”,没有“您拨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没有“您拨的用户正在通话,请稍后拨。”,什么都没有,就是无止境的空白。 

        躺在地上,还在痴痴笑。 

        明天她就会回来了吧,摇着我的胳膊说,老爸,我好饿。 

        老爸,我出去逛了圈,还是喜欢你这里。 

        我就这么痴痴笑着睡去,我把房间整理得很干净,我在门上贴着对联。 

        上联是“欢迎你回来。” 

        下联是“不许再走了。” 

        看了看,对自己的书法很是满意。 

        三个月后我撕掉对联。 

        揉成一团,放进嘴里使劲咽,最后趴在马桶边干呕。 

        我大病一场。 

        睡梦中常见一个华丽的景象。 

        一个婴儿在天花板上缓慢地爬,转过脸来,面容与她一般无异。 

        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一年后的一天,我有事坐出租车路过一个师范学院,我靠在车窗,远远看见一个与之一模一样的背影。我连忙叫司机停车,我冲下车,追上去一把拉住她。 

        回过头,是个陌生的女孩子。惊恐地望着我。 

        对不起,我放开。 

        她笑了,认错人了吧。 

        她要赶去一个地方,打不到出租车,为了抱歉,我送她,到了目的地,她下车,我留下了她的电话。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在她后面保持一段距离走着,因为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背影,我常常痴痴地望着那张背影,然后缓缓走上去,搂住她,对她说,别离开我。 

        她摇着头笑,傻孩子,我不离开你。 

        她25岁,叫我傻孩子。 

        渐渐地,走在一起时,我离她的背影的距离越来越短,当我们终于可以并肩走着,而我转过脸和她说话时没有一丝怀疑时,我向她求婚了。 

        我确实是爱她的。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不爱她。 

        爱只是一个词,内容千差万别。 

        我不这样爱你,不代表我不爱你。 

        婚礼很简单,然而我们却异常幸福,我没有问过她的过去,她曾与谁恋爱,她也没有问过我有什么过去。 

        她从师范学校毕业,在一个幼儿园兼托儿所的所在教授小孩子。 

        我辞去工作,开了一个广告公司,渐渐居然也招了些人来,添置了一部车。 

        周末,便与妻开车去近郊,归来时买些当地零碎杂食供奉她的同事,我的员工。 

        时间,就是这样慢慢过去的,我把她的照片放在最最隐秘的地方,隐秘到自己都不敢翻动,也不敢销毁。 

        婚后的四个月零三天,如往常一样,我去接妻下班。 

        妻正在和一个穿着长裙,化着淡装的女子聊天,他们并排坐在绿色的小长木凳上。 

        一个小孩子在他们四周调皮蹒跚地跑来跑去。 

        妻看到我,笑着介绍说,这是我先生。 

        我一动也不敢动,呆呆望着她。 

        我的女儿,她不再扎着马尾,长发流泻下来。 

        震惊从她眼眸中一闪而过。 

        你好,两秒钟后,她礼貌地伸出手,淡淡笑道。 

        小孩子摇摇晃晃地抱着我腿,牙牙地唤,爸爸。 

        笑得春光灿烂。 

        妻笑起来。 

        那不是你爸爸。 

        那年,我29,她21。


      5楼2007-02-11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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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脑袋狠狠撞在墙边,并不呼痛,只是看着我。 

          多少钱? 

          什么? 

          多少钱? 

          什么? 

          睡你一晚多少钱?我毫无控制地叫起来。 

          三千。她说。 

          当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毫无情绪波动,好象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所以三千。 

          我怔怔地望着她,渐渐浑身抽搐,无可遏止,我掏出皮夹,想找三千块扔过去。 

          但翻了半天,没有那么多现金,只有卡,气势全无。 

          我掏出卡。 

          可以。她脱去外套。 

          我流眼泪了,我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她外套脱了一半,被我抱着。 

          什么话也不说。 

          只是任我抱着。 

          我养你。我在她耳边反复轻声说,我养你好吗? 

          你养不起的。她似乎在说给自己听,苦笑起来。 

          那晚我从酒店走出来,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喂食她一生。 

          因为她是我女儿。 

          第二天,我叫秘书拿了报纸给我,查了市区一家小户型楼盘。 

          当天下午,自银行提了三十万,作首期。 

          她真的好贵。 

          恋爱时,一小碗米粉都叫她高兴半天,非但如此,还逼我也必须吃得干净,不许浪费。 

          男男女女,就喜欢这么作践自己。 

          这个礼拜,还是按时回家与妻吃晚饭。 

          她答应我,会乖。 

          妻对我的变化毫无察觉,或许是我年岁一大,伪装功夫高明。 

          然而,在床上,妻的脸还是毫无障碍地变成了她的。 

          充满讥讽。 

          那时我竟然一点不行。 

          房子买得很顺利,眼看三天后她就可以住进去。 

          虽然小,可是很温馨。 

          而且着实不便宜。 

          谁说温馨便宜? 

          那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我在那间房里和女儿彻夜做爱,孩子也变成我们的。 

          除了会叫爸爸,也会叫妈妈。 

          那天早早地,我去酒店接她,她早已等候着我。 

          收拾好一切。 

          穿得象个新学期开学的女生。 

          我搂住她,她靠在我怀里。 

          我带她去她的新家,她看着,转头在我脖子里吻。 

          我心中苦笑,终于走上成功男人无可避免的路。 

          放置好她东西,我开着车去妻的幼儿园,我们再一起回家吃晚饭,晚上她就会回到这里。 

          但愿钢丝走到成功。 

          获得满场掌声。


        8楼2007-02-11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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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里那个女孩站在一个商店橱窗前,拿着一个绒毛玩具举在头顶,对着镜头笑,她身后是服装店放在门口的试衣镜。 

            我把目光静静地移到她身上。 

            她也似想起来。 

            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正是当年的那天,在那家商店我给她买的衣服。 

            羞涩地低下头。 

            我微微叹气,搂过她。 

            她将额头抵着我肩膀,不说话。 

            我们同时感受着这不平静的平静。 

            终于败露了。 

            我心中明白,这大半年来的步步精心,步步惊心。 

            到此,竟有种大势已去的塌实感。 

            心中竟还偷偷松了口气。 

            我带她进屋,坐在桌前,双手半交叉握住,慢慢点着手指。 

            她知道我在想事情时,就是这副德性。 

            她不会伤害孩子。我抬头道。 

            这是我第一个结论。 

            她点点头,妻个性决不致做出那样的事,这点我们都明白。 

            她会不会伤害自己?我抬头望她。 

            她看着我。 

            突然静静地凝视我。 

            我呆呆看着她,突然明白过来,心猛地一抽。 

            我谁不好问,竟在问她。 

            猛然站起,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走到她面前。 

            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去找。 

            其实我们都明白,等我找到,女儿的家也不是她的家了。 

            她点点头,我松开她。 

            扳过她脑袋,看着她的眼睛。 

            对不起。 

            她明白这对不起。 

            在妻与女儿之间,我终会放弃她。 

            我开着车,她悄然坐在副驾驶座上。 

            送到那栋小屋,她打开车门,回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都没说。 

            我咬紧牙关。 

            宝贝。我唤出声来,她回头。 

            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宝贝,在这里,我第一次讲出来,在以前,我是怎么叫她的。 

            她叫我爸爸,我叫她宝贝。 

            几年前的事了。 

            此后再也没叫过。 

            再叫一遍。 

            宝贝。 

            再叫一遍。 

            宝贝…… 

            我心抽搐得象要绞出水来。叫多少遍,不还是要放手吗! 

            她笑了,放开我,打开车门走下车。 

            车灯照着她,长的影子,一个人走进门。 

            没有回头。 

            我一个人在车里默默坐了很久。 

            不知道是不舍离去,还是不知往下究竟往哪去。 

            我究竟往哪去找妻。 

            人生被自己弄得这样糟糕。 

            突然,我怔怔看着前方。 

            是妻。 

            她从黑暗处慢慢走进车灯光。 

            被我车灯打得睁不开眼,还是强撑着眼睛,注视着我。 

            那时间,我真不知是把灯关掉好,还是怎么。 

            她象舞台上的演员,在灯光下用夺目的眼神震慑着我。 

            没有经过这种眼神的人,永远无法明白,当一个人毫无表情,就是这样似困惑,似探究,但如此执著地望着你时,虽然你在暗处,但你无所遁形。 

            她慢慢走过来,走到车门边。 

            我打开车门。 

            开车吧。她说。 

            我似傀儡般,发动车子,也不知要开向哪里。 

            妻一路沉默,我也一路沉默。 

            气氛竟然形成气压,我不自觉伸手,打开音响。 

            传来SOLVERG SLETTAHJEII的爵士女声。 

            手忙脚乱地关掉。 

            她看也没看我一眼,只是嘴角冷笑。 

            那天晚上我们在深夜无人的街道开着,我不知开向何处,她也不开口。 

            终于我把车猛然刹住。 

            你说吧。 

            在武侠里似乎唤作起手势。 

            妻不答,突然笑了,无比好笑似的,你要我说什么?她真心诚意地问我。 

            说我看着你们抱在一起什么感觉? 

            我怔怔望着方向盘。 

            你想离婚吗?我问她。 

            我不能再承受这样的压力,我快七窍流血。 

            最不愿离婚的是我,死中求生是唯一的办法。 

            妻看着我,仿佛全身力气都用来看。 

            我也回应。 

            于是妻似乎终于绝望地发现我竟然还有勇气回看她。 

            好!她点头。 

            我心沉下去。 

            猛然掉转方向盘,车向家中疾驰。 

            凌晨2点,我们在家里商议离婚。 

            我显得特别若无其事,拿出各种证,和妻商议财产分配。 

            象加班的同事一样坐在桌前。 

            用在办公室与人探讨工作的口气与妻商议。 

            我知道自己残忍,但我已不是当年的少年。 

            心里很清楚,只有我先让她崩溃,我才能安慰她。 

            我若先崩溃,这一局全部输光。 

            妻红着眼睛,不断点头。 

            我一件件事情落实。 

            眼看要落实的事项越来越少,我心中狂泣。 

            别再点头了,别再点头! 

            终于,全部谈完,妻看着我,笑了笑,明天早上吧。 

            我朝她点点头,回到卧室上床。 

            假寐半小时,不见妻回来,打开门,看到她呆呆在桌前枯坐。 

            我将门关上。 

            在床上坐着。 

            终于门底看到客厅灯灭了。 

            十分钟后,我打开门,走到客厅,听到厕所里妻的哭声。 

            那是掩着嘴的哭声。 

            我久久地站在门边,终于拧开门。 

            五雷轰顶。 

            妻坐在浴缸里。 

            一只手捂着嘴。 

            另一只的手腕流出的血顺着底流进水槽。 

            我大吼一声,冲进去抱住她。


          10楼2007-02-11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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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了吗?我写得很小很小的。 

              他说他爱我,愿意娶我,愿意和我一起养大孩子。 

              我嫁给了他。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保留那个孩子的。 

              我们搬走了,刚开始一切都很幸福,我只是偶尔偷空想一想你。 

              车又在后面按喇叭,我哆嗦着再次换档,踩动,跟着前面的车转弯,这一下,车似乎开得极其顺当,连过五六个路口都是绿灯,我从来没有这么咒骂过绿灯。 

              终于,那辆出租车奇怪地在一家超市边靠停了,可能司机没有吃早饭,走下来,我连忙在远处停下车。 

              刚开始一切都很幸福。 

              直到孩子生下来后。 

              他不止一次说把孩子送去孤儿院,有时候我从外面回来,发现他竟然整整一天没有喂他。 

              我跟他吵,他说他爱我。 

              我要和他离婚,他跪下来恳求我。 

              我相信了他,我相信他是爱我的。 

              他看我的眼神,和你早些时候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恐怕就是爱一个人的眼神吧。 

              他比你小。 

              我觉得我也是爱他的。 

              有时候我问自己,是不是我做错了呢,但是我真的很想要那个孩子。 

              那种心情,恐怕是他,甚至你,都不能理解的。 

              为了弥补他,我对他好。 

              爸爸,我对他好,那种好是我从来没有对你过的。 

              我有时候想,如果当初我对你这么好,没有对你任性,撒娇,发脾气,会不会到现在这个样子。 

              是不是这就是长大的代价? 

              你这么宠我,我觉得理所应当。 

              我越对他无微不至,他越认为我是在弥补,我根本不爱他,于是他越恨。 

              直到有一天,我半夜醒来。 

              借着月光。 

              看见他双手放在孩子的脖子上。 

              司机慢吞吞地从超市走出来,拿着两个面包,打着哈欠走向车门,拉开车门,钻进去。 

              我抬起头。 

              突然一滴泪落下来,落在纸上,发出扑地一声轻响。


            14楼2007-02-11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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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给秘书和他讲过我的事情,但无可非议地是,经过那个讲故事的加班之夜,他们和我的关系更接近私人。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私下对他说,能抓住的时候就千万不要放手,男女感情这种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再也回不来。 

                他回应我的往往是一个笑容。 

                闭上眼,笑容展开,然后睁开眼的时候,眼神仿佛看进我心里。 

                我一直不明白,他何以笑成这样。 

                但现在我明白了。 

                寒彻心底。 

                在电视里看到他匆匆一眼的下个星期里,我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在公司里和他讨论工作,照常看着他和我的小秘书亲密。 

                直到那个星期四。 

                那个星期四的下午,我从办公室出楼层的洗手间,看到秘书红着眼睛。 

                事情终于开始渐渐裂变。 

                怎么了? 

                他要和我分手。 

                我心里明白,秘书的价值只在于女儿的地址。 

                等到女儿回去,她就失去价值。 

                这和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 

                他说他不爱我,他爱另一个人。 

                她抬起头,看着我。 

                他为什么突然不爱我了呢? 

                我望着她的眼神,如此熟悉的眼神,几年前,有另一双眼睛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爱你了,和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两者哪个更容易接受一点? 

                得到后失去,和从来不曾得到过,哪一个更让人难受? 

                我笑笑,拍拍她的背脊。 

                至少她认为她被爱过,只能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天加班,秘书再也没有留下来,她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全公司全陆续走了,她也走了。 

                我和他相对坐着。 

                我们研究最后方案的定夺,后天就要参加决战。 

                坐在一起研究了半天,他始终不露声色,我终于放下案卷。 

                聊一聊? 

                他看着我,突然说,给我一支烟好么。 

                我皱了皱眉,把烟推过去。 

                突然觉得很象电视里被审问的犯人问警察要烟的画面。 

                他拿起烟盒,抽出一支。 

                没有点起,而是把烟放在手里,用手指慢慢捻动,细小的烟丝碎屑纷纷掉出来。 

                聊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的。 

                那一瞬间,我知道我们已经互相摊牌。 

                听说你们分手了?因为另一个人? 

                我玩弄着打火机,不经意地问。 

                他点点头。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笑起来。 

                我也笑。 

                我们就这样对视而笑。 

                过了一会,他收敛笑容,很认真地看着我。 

                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但……受过很大伤害。 

                我心脏狂悸,努力压制自己,淡淡问,她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我,眼神纯净。 

                和你没关系吧? 

                是吗? 

                他嘴角扬起。 

                不是吗? 

                我点点头,然后低头笑着翻着资料,不经意地问。 

                她爱你吗? 

                我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我安静看着他,等他回答。 

                他不说话,指着桌上的碎烟丝。 

                你说我把这些再塞回去,这烟会比原来松呢,还是会比原来更紧? 

                我皱眉。 

                他一边把烟丝慢慢捻起,一点点塞回烟卷,一边跟我解释。 

                这支烟本来是你的,现在是我的,无论是我把它捻碎,还是弄回去,但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支烟还是我的,无论是松是紧,完全不重要。你明白吗? 

                他把烟恢复原状,放在唇上。 

                打火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他静静看着我,等着我手里的打火机。 

                我缓缓把打火机递过去。 

                然后他笑了。 

                他笑着打火,六次。 

                没有点着。 

                我轻轻从他手里取过打火机,微微用力。 

                火苗就窜了出来。 

                让火苗燃着,等着他把烟凑过来。 

                这个打火机不是谁都会用的。 

                他没有把烟凑过来。 

                一个人低着头,他也明白。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坐了很久,也没有说话,没有看我,我甚至有些不忍心。 

                怎么说他也帮过女儿。 

                但也是他,让女儿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 

                他苦心孤旨,他的爱很可怕。 

                最后他深深吸了口气,问我,你想见她吗? 

                我看了他很久,终于点头。 

                好。他说。 

                第二天中午时分,他进来说带我去见她,我开着车带着他一路走着,心情紧张,好象去见我的岳父母般,甚至在心里反复练习见到她的第一句话。 

                甚至还不顾身份地,稍稍有些紧张地问。 

                她知道我去见她吗。 

                他点点头,不发一言地朝我指着方向。 

                我们在一个宾馆前停下来,他先下车,对我说,她在房间里,我上去和她最后交代点事,你半小时后上来。 

                他告诉我房间号码。 

                我坐在车里,半个小时,如半个世纪。 

                我一直看表,半个小时终于到了,我下了车,进了宾馆,找到他给我的房间。 

                凝立半天,敲门。 

                过了好些时候,他来开门,看着我。 

                眼神很奇怪,一步步往后退,我一步步走进去。 

                房间里还有一个女人。 

                我的妻。 

                她在床上,把被单遮着身子。 

                惊恐地看着我。 

                我脑子一懵,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我呆呆地转头看他。 

                他看着我,背着妻,对我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17楼2007-02-11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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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景象,我的妻子,睡在旅馆的床上,拿着被单遮住身体,惊恐地看着我。 

                  她在他面前坦陈身体。 

                  在我来到后却拿被单遮住身体。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我的表情里,困惑大过震惊。 

                  但我终于还是明白了。 

                  整整十几秒后,我终于明白了。 

                  他在耍我。 

                  他早就布置好一切,他潜入我公司,打探我一举一动,他利用秘书得知女儿的住所,抱回孩子,然后他接近妻,勾引妻,然后最后在我面前奉上妻赤裸的身体。 

                  他完全成功。 

                  这是他最后一击。 

                  干净,有力,致命。 

                  我反应过来,彻底反应过来,我发出了我自己也不能想象的吼声,冲过去把他扑倒在地上,挥拳,连续不断地打下去。 

                  他没有还手,甚至躺在地上,虽然被我殴打着,仍在安静赏鉴我。 

                  妻冲过来,拼命地拉我。 

                  我扭过脸看着妻,眼神无法形容,痛到骨里。 

                  她被我的眼神摄住,一动不动。 

                  我冲着她大喊,走! 

                  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怔怔看着我们,不知在看谁。 

                  我再也没有管妻,我把他从地上活生生揪起来,往门外拖。 

                  拖进车里,扭转钥匙,疯狂地开出去。 

                  他在我后面,自然地拿着边上的纸巾擦着鼻血。 

                  经过一个幽暗的弄堂,我把他拽出来。 

                  用一种近乎崩溃的眼神看着他。 

                  她需要好强烈。 

                  他用手擦了擦鼻血,笑着对我讲。 

                  我已经不想打他了,我要杀了他,我必须杀了他。 

                  这是一定的。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顾虑,无论我是否会被判刑,无论我是否会被偿命。 

                  我一言不发地转身,自车后备箱里,开始挑选工具。 

                  他逃不掉,天涯海角,我都会杀掉他。 

                  他低着头,拿出手机,一边按一边对我说。 

                  你先忙你的,我发个消息。 

                  我躬着身,心里突地一跳,静止了动作。 

                  他的自言自语开始传入我耳朵。 

                  其实刚开始,我只是一个跑错病房的人。 

                  他笑道,然后继续讲。 

                  然后在你不在的时候,我就陪她聊天。 

                  然后渐渐,她居然把什么都告诉我。 

                  然后你就把她接出院了。 

                  然后在你在高架边等着发呆的时候,我就一直陪着她。 

                  你应该感谢我。 

                  是我让她觉得有了爱情,他自言自语地笑笑,你知道她有多需要我? 

                  为什么你知道吗? 

                  因为我让她觉得我多需要她。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起来。 

                  如果到最后,让她知道,一切原来还是个谎言,全是假的,全是因为同一件事,全是因为同一个人,她还是一个牺牲品。 

                  哇,你说那有多开心? 

                  我背脊的神经突然一阵巨痛,是神经痛。 

                  原来真正的杀手锏在这里。 

                  他要的并不仅仅是让我目睹妻的出轨,那是正常的,每个正常男人都可能会遇到的场面,不足为奇。 

                  现在才真正致命。 

                  绝对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经受得住这个,绝对不会有。 

                  因为那是一种绝对的摧毁。 

                  那是对一个女人,最最残酷的摧毁。 

                  我一直低估了他。 

                  我紧紧地抓着扳手,一步步朝他走过去,看着他的眼睛。 

                  他看着我,笑着说,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 

                  他的手按在手机的发送按键上,对我说,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 

                  你来杀我,我来按按键。 

                  我们看谁手快。 

                  如果你快,我就死,如果我快,你老婆死。 

                  他笑了,是不是很象西部牛仔片? 

                  我开始数数,我数到三,就开始! 

                  一……二…… 

                  我突然就崩溃了。 

                  彻底崩溃。 

                  几乎是毫无征兆地喊起来,你要什么!要什么!你要什么!我答应你! 

                  我玩不起这个游戏,根本玩不起。 

                  他看着我,满心疼爱地笑起来,象一个父母在看淘气的孩子的眼神。 

                  不如你把公司给我? 

                  我给你。 

                  回到公司,我签文件,转让股份。 

                  他一直站在我身边,带着谦逊的笑容,象个被传衣钵的好徒弟。 

                  而不是一个篡位的贼子。 

                  快下班时,我召集了公司所有同事,宣布了这件事。 

                  他坐在我边上,还是静静的样子。 

                  同事们虽然有些惊讶,但他们很快接受了,好象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我终于把数年心血拱手送人。 

                  回到公司的停车场,坐在车里,一时脑子发涨,痛得厉害。 

                  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面对妻。 

                  我不容许她对我解释,因为那一定是拙劣的。 

                  如果她一定要拙劣地解释,那我就全盘接受。 

                  她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到了家楼下,停好车,下车往大楼走。 

                  就在这个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发出短消息的声音。 

                  我突然止步,默默站了很久——可能也只有几秒钟——才拿出手机,打开看,里面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与此同时,一个人从楼上坠落下来,砸在我的车上,车被完全压得凹了进去。 

                  发出了一声巨响。 

                  我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 

                  看了很久,直到人们拥上来,我才慢慢走过去,把妻的手轻轻掰开,拿出她握着的手机。 

                  翻到她的通讯记录。 

                  我不该相信他。 

                  直到那时,我终于一无所有。


                18楼2007-02-11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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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几乎忘记之后的一个多月我是如何渡过的。 

                    我跑到“他”公司,象个疯子一样,拿着酒瓶砸,被保安拉出来。 

                    没有人认识我。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名字还是那个名字。 

                    只是所有以前的同事全部消失,只有一张张陌生的脸。 

                    我整天候在公司楼下,逐渐象个乞丐。 

                    等着等着,我连等的兴趣也没有了,就一个人走在路上,有时候会突然摔倒。 

                    爬起来继续走,但是我不知道走去哪里。 

                    我再也没有住在家里,那些房间对于我来说,已经变成禁区。 

                    取而代之的,我常常睡在街心公园。 

                    因为天也不是很冷,而且那个公园到了晚上,会有绿色的光,从树下面散发出来。 

                    每次回家,只是拿一瓶酒,从橱柜里取出一瓶瓶当年自己买的,别人送的酒,小心地灌在一个小玻璃瓶里,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一个月十七天后我遇到秘书。 

                    那天我早早地就睡了,我在外面走了一整天,非常累,走到街心公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我坐在公园门口,呆呆地看着人来人往。 

                    一辆车经过,是我以前用过的车型。 

                    我转过身,连滚带爬地向公园内冲去。 

                    蜷缩在石凳上,狠狠闭上眼。 

                    我在公园角落的石凳上睡了很久,老感觉被人拍。 

                    终于醒过来,迷茫地看了好一会,这才认出那是我秘书。 

                    她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俯身搀起我。 

                    她把我带到了她家。 

                    我在她家昏睡两天。 

                    从她嘴巴里得知,他在我走之后的第二天,就开始换血,不到一个礼拜,所有原来的同事全被陆续辞得干干净净,包括她。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好象她在说一件和我毫无关系的事,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先住在这里,她对我说。 

                    我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她伸出手,按住我,看着我的眼睛。 

                    以前你照顾过我,现在我来照顾你。 

                    后来每天早上,她去新公司上班。 

                    我就在房间里睡觉,睡一天。 

                    到了晚上,她回家,我坐好一桌菜等她,她在饭桌前吃,我就去洗澡,洗完澡出来,也不理她,躺在地毯上闭上眼睛。 

                    我听着她洗碗,洗澡,穿着睡衣上床,打开电视,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 

                    到了十一点多,她拧熄了灯,躺下睡去。 

                    我就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看着,直到天亮,听见她起床的声音,再把眼睛闭上。 

                    整整一个星期,我们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那个星期天的晚上。 

                    她看完电视,关上灯,半个小时后,她在上方的被窝里轻轻问我。 

                    你睡着了吗? 

                    我不理她。 

                    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好么。 

                    我还是没有理她,任她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她抓着头发坐起身。 

                    喂,你在我这里住了一个礼拜,讲个故事哄我睡觉又怎么啦? 

                    我讲不来故事。 

                    那就讲真事。她躬着膝想了一会,恩,就讲以前和你加班的女孩子,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我身子一抖,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我睡在地板,秘书睡在我边上的床上。 

                    她俯下脑袋,看着我的眼睛。 

                    后来呢? 

                    黑暗中,她的眼神和女儿一模一样。 

                    我翻身闭上眼睛,狠狠地闭着,但往事还是潮水般涌来。 

                    那天加班的晚上是女儿第一次抱我,我们蹲在地上,无声地,安静地抱了很久。 

                    你回不去学校了。 

                    我去你那里。她轻声地说。 

                    我闭着眼睛,点点头。 

                    我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突然想起还有碟片存在我电脑里。 

                    我打开电脑,取出给她。 

                    打开电脑之后,我彻底呆住了,一股凉意在我背后窜起。 

                    我电脑里所有的工作文件全没了。 

                    怎么可能? 

                    我关电脑前还是好好的。 

                    怎么会这样?我语无伦次地看着她。 

                    我不能不紧张,事实上,当时我已失措到眼神焦点都聚不拢的程度。


                  19楼2007-02-11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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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就必须拿着这些文件,画稿,去为公司争取一个很大的项目,一套产品的系列广告。 

                      公司的宝全押在我身上。 

                      但前一夜所有努力荡然无存。 

                      我徨然看着她。 

                      桌面上的鼠标一直没动,过了一会,屏幕保护程序启动。 

                      是一个我没有设定过的程序,一行字幕一直划过。 

                      是女儿在聊天室用的ID。 

                      是她那个网友干的。 

                      我静静地望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怯生生地站在边上,一会眼泪从她眼角滴出来,她低着头狠狠地擦去。 

                      就这样左擦又擦。 

                      我看了她一会,决定辞职,我深深吸了口气,让她先回去。 

                      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 

                      回去好吗? 

                      不回去。 

                      我终于爆发。 

                      我都不干了你还赖着干吗! 

                      她身子一震,但没有吓倒,咬着嘴唇,突然扬起头,对我大喊,我可以演啊!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所有的准备,不就是为了让对方知道这广告出来是什么样吗? 

                      你可以带我去演给他看啊! 

                      她象个精灵一样,远远看着我,负气地,不服地,甚至,坚决地。 

                      眼泪滚落下来,再也顾不得擦。 

                      我呆呆地看了她很久,才不确定地朝她点点头。 

                      她笑着奔过来。 

                      那时天已经快亮了,远处都有鱼肚白。 

                      我和女儿在无人的办公室,我一遍遍给她排戏。 

                      投入到角色中去,她不再调皮,不再孩子气。 

                      而变得成熟,风情万种。 

                      这边,看这里。 

                      这里? 

                      恩,然后再这样…… 

                      我跟她讲完,她一个人在大堂里反复练习,碰到不确定地,再跑来问我。 

                      我坐在角落,用她早先发配给我的小本子,小铅笔,回忆资料里的一鳞半爪。 

                      我要讲稿,而她,变成了我的作品。 

                      居然是我第一次见她照片的夙愿。 

                      三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去了客户的公司,比稿。 

                      后来呢?成功了吗? 

                      秘书在黑暗中,静静地问我。 

                      蜡烛早就熄掉。 

                      一个小时后,对方总裁指定由她主演这条广告片。 

                      那天晚上,她对我说,让我答应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经历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 

                      我靠在橱边,额头顶着橱柜。 

                      我答应了她。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宿舍,刚睡下没多久,她打电话来。 

                      爸爸,答应我。 

                      恩? 

                      无论怎样,你都不会放弃。 

                      什么? 

                      原来我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经历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黑暗中,秘书没有看见。 

                      我很轻松地说着,其实已经泪流满面。 

                      我一夜无眠。 

                      妻死后的两个月十四天,我重新走进这间熟悉的公司。 

                      看到我徒弟,那个杀人凶手。 

                      他远远地,一边和什么人高声说着话,一边笑着迎面走来,看到我,脸上突然怔住。 

                      我们相隔三米站着。 

                      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我是来面试的。半分钟后,我抬起头,淡淡对他说。


                    20楼2007-02-11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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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万分熟悉的场景,陌生的人我们四周穿梭。 

                        他站在我面前,过了很久,露出笑容。 

                        好。 

                        两个月不见,他看来比以前疲惫的多,似乎也少了敌意。 

                        我跟他走进去,那一刹那,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我会见到她。 

                        她会在在办公室里,或者和我在通道擦肩。 

                        总之,她在这里。 

                        这个预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我一步步走在这个公司里,呼吸越来越艰难。 

                        但是没有,那天我没有见到女儿。 

                        只有一张张陌生而稚嫩的脸,陪伴了我一整天。 

                        一整天,他都在我以前的玻璃外墙的办公室内坐着。 

                        或许是没有料到我来,或许是没有料到自己会留下我。 

                        我们总会作一些自己不愿的事。 

                        或许那仅仅是因为骄傲。 

                        一整天,他都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办公桌前的相框。 

                        我就这样留了下来,从老板变成员工。 

                        我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一页页翻阅他这两月来的工作。 

                        使我意外的是,公司并未就此颓败。 

                        他做得很漂亮。 

                        一个星期后,我见到了那张相框。 

                        那天我一个人留在公司,九点多的时候,公司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泡了咖啡,安静地扫视。 

                        最后落在那扇门。 

                        我走进去,坐在我以前的座位上。 

                        看着面前的相框。 

                        我呆呆地看着相框,慢慢开始颤抖起来,眼神再也无法转开,我依然看着。 

                        在一个昏黄的楼道里,一个女孩子靠着墙,坐在楼梯上。 

                        昏暗的灯光洒下来,女孩子的脸苍白而冷漠。 

                        是的,那天,那我不曾亲见的情景。 

                        一个女孩子无处可去,在昏暗楼道里一直坐着,眼前出前的是一幕幕残酷的画面。 

                        她依赖的“爸爸”,从床上爬起来,懒散地叫她滚。 

                        她没有哭,默默地在楼道里坐了一夜。 

                        这时,一个男人走上来,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在我镜头下的女儿如此甜蜜而释放。 

                        在他镜头下的女儿,眼珠都毫无灵魂。 

                        然而他依然把它放在桌前。 

                        我呆呆地坐着,突然公司回廊外的大门口,有了脚步声。 

                        我连忙放下相框。 

                        但动作但那一刹那顿住。 

                        我听到了一个女孩子兴高采烈的声音。 

                        到了到了。 

                        累死我了。 

                        那是女儿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听错了。 

                        可是没有,是她。 

                        他们远远走过来。 

                        我呆了不知多久,可能只有一秒,我做出了一个举动。 

                        我站起来,走到门口,关上门,靠在门上。 

                        心脏跳得都有回声。 

                        你的员工都是些什么人啊? 

                        走了也不关灯。 

                        她小声咕哝着,兴高采烈地路过我的门口。 

                        喜欢吗?他问她。 

                        都是你的? 

                        …… 

                        广告公司? 

                        恩。他微微笑。 

                        不错嘛。 

                        我闭起眼睛,仰起头。 

                        我似乎见到她斜着眼的表情,古怪的表情,我好熟悉。 

                        我带你参观。 

                        恩。 

                        她似乎跳起来,牵住她手。 

                        他们从我身后走过,我背着门无法呼吸。 

                        这情形,真似梦境。 

                        我突然明白,什么叫阴阳相隔,咫尺天涯。 

                        老爸,别灰心啊,你一定会很棒! 

                        有多棒? 

                        你会有自己的公司,一定会。 

                        会吗? 

                        ……恩!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又由远及近。 

                        他笑。 

                        现在带你参观我的办公室! 

                        我站在门后,血液瞬间冻结。 

                        正在那时,女儿突然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 

                        对不起。她说,顿了一顿,又说。 

                        我爱你。 

                        我闭上眼睛,想尽力抑制,但胸膛在颤抖。 

                        他们的声音隔着门清晰传来。 

                        你还没带我参观你的办公室呢,她嘴被堵住,含糊挣扎。 

                        手无意识地扭动着门把。 

                        我宁愿自己消失。 

                        完全消失。 

                        然而不可能,我血肉清晰地站在门后,女儿和他进门来。 

                        那会是一场我自己也无法承受的相对。 

                        他似乎在掏钥匙。 

                        突然女儿挣开她,向走廊尽处跑去。 

                        又上当! 

                        笑声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安静下来。 

                        我深吸口气,转身打开门。 

                        面前的一切都在原处。 

                        仿佛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她是如此快乐,安稳,他是如此爱她。 

                        那一瞬间,我突然完全放下好胜心,完全放下仇恨。 

                        我决定不再出现。 

                        一个人默默关了灯,走到公司关好门。 

                        走出走廊。 

                        回身的刹那,楼梯上层一对拥抱的男女突然顿住。 

                        齐齐向我望来。 

                        我慢慢抬头,看着他们。 

                        数年前拿着相机的人,终于抱着镜头里的那个女孩。 

                        我在黑暗里,他们望不见我。 

                        这却是我再一次见到女儿,她扭转脖子,睁大眼睛往下看着。 

                        但她看不清那个人。 

                        直到我走下楼去。 

                        头顶上还传来她小声地问他的声音。 

                        谁啊那是……


                      21楼2007-02-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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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所能犯的所有错的根源只有一个。 

                          自以为是。 

                          自以为她爱我,自以为她恨我,自以为在她的世界里依然重要。 

                          有一天,你发现,这一切都是自以为是,她已不再在乎过去。 

                          只是过去在乎。 

                          那是什么感觉? 

                          是什么让我们以为,爱过自己的人,会一直爱下去? 

                          这样的坚持,不是执着,而是自私。 

                          我放了下来,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每天上午起床,去图书馆看书。 

                          下午,走在路上,晒着阳光,慢慢地从草坪边走过。 

                          在市场里买些菜,自己煮给自己吃。 

                          我暂时还没有工作的打算。 

                          虽然有好几家公司,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发一些高薪的邀请来,都被我婉拒了。 

                          每个人都需要康复。 康复需要时间。 

                          四月的那天早上,我醒来后,决定一切重新开始。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中午,我签了合约。 

                          把女儿的那栋小屋终于卖了出去。 

                          下午两点多,我去了妻的墓地。 

                          我在妻的墓地站了很久。 

                          我对妻说对不起,我终于没能狠下心,把他终结。 

                          而我却又要继续我的生活。 

                          我就在妻的墓地前,喃喃自语,近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我转身,不知何时,他已出现在我面前。 

                          背对着我,坐在墓地的台阶前,看着面前的山。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两个多月未见,他看上去很孱弱,面色苍白,但以往的神气却没有丝毫改变。 

                          你现在看到我已经不奇怪了。 

                          他笑笑,开口第一句话。 

                          这个时候天上开始下起小雨。 

                          我没有理他,尽管我心里激荡的很厉害,但我依然默默地站在妻的面前。 

                          他坐在我背后,开始自言自语。 

                          一句句从身后传来。 

                          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在楼梯口。 

                          他闭上眼睛。 

                          那一瞬间,我象看到三年前的自己。 

                          他深深吸了口气,连那天的气味都那么清楚。 

                          三年前,那天半夜我走上楼梯,看见她。 

                          天亮前,我拍了一张她的照片。 

                          她笑了笑,对我说,我可以住在你这里吗? 

                          那些天,我常常可以听到半夜厕所里的哭声。 

                          她捂着嘴,但是我听得见。 

                          有时候我们一起去逛街,路过某个店的时候,她会突然发呆。 

                          有一次我们看电视,在放一个电影。 

                          看到一半,她会求我转台。 

                          我装作一切都不知道。 

                          但她不能。 

                          她也很努力,但她装不了,因为她开始呕吐。 

                          一天晚上,我站在厕所门外,闭着眼睛,再也忍受不住,跑到楼下的花园里。 

                          把胃里的酸水和眼泪全吐出来。 

                          抬起头的时候,她站在边上。 

                          谢谢你,但我要走了。她笑着说。 

                          我不让她走,我知道她无处可去,她不肯,闭着眼摇头。 

                          我拉住她。 

                          她回身冲我大叫,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爱你!肚子里还有别人的孩子。 

                          她捂住嘴。 

                          为什么求婚的是你?为什么拉住我的人是你?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微笑看着我。 

                          三年零九个月前,那个时候,我在一个医院里住院。 

                          有天夜里睡不着,去了急诊的输液室。 

                          去那里看书。 那天晚上人很少,很冷。 

                          我边上坐着一个女孩子,扎着马尾辫,正在吊针。 

                          一个男人在她边上,微笑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不断地和她说话。 

                          我看了她一夜。 

                          安静而害羞。 

                          她却从头到尾没有看过我一眼。 

                          后来,我搬到了你楼下,我看着你们一起进出。 

                          我感觉我离她好近。 

                          我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和我在一起。 

                          这个时候,墓地里安静的只有雨点拍点石碑的声音。


                        22楼2007-02-11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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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啊,终于转完了,还是先看看吧.

                          ....


                          23楼2007-02-11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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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语


                            24楼2007-02-11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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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终于看完了,一切都是自以为是


                              25楼2007-02-12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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