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飞去的女人
燕子是我认识的一女人。我认识她时她还是个学生,但是我能从她口中听到一般学生说不出的颇有见识的话题,她提起英国,法国,瑞士,丹麦,德国,荷兰,比利时如数家珍,一边说一边用手大幅度地划过空气,好象在挥舞着一面欧共体的旗帜。那时她常常混迹于留学生中间,我在语言学院看见她的次数胜过在她就读的学校,她热心地教留学生们汉语,把粉色的舌头吐出来,咻咻地呼着气,告诉留学生们(均为男性)汉语发音和舌头的密切关系。可以想见她的舌头是怎么跟男留学生们的舌头搅在一处的。她不仅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渊博的汉语知识,鉴于她的专业是世界语言——英语,她也虚心求教,吸收兼具各国特色的英语发音,力图使自己的发音不那么中国味。她还深入浅出了学习了不少粗俗的俚语,用娇嗔的口吻说出来,以达到和男留学生们打成一片的目的。
燕子大学毕业后的行踪一度是个迷。后来据一些时常流窜于北京各个饭店酒吧西餐厅音乐厅画廊古玩市场的人说,有时会在云鬓香车的群体中惊鸿一瞥燕子的倩影。燕子今非昔比,不再秉承留学生们休闲嬉皮的服装风格而是向雍容贵妇型迈进了:她的头发高高地挽成一个髻,露出凝脂一般的脖子和钻石项圈,貂皮大衣遮过麂皮靴子,据推测里面是一条范思哲弹力超短裙和一条CK内裤。曾有她的大学同学自以为和她很熟上去打声招呼,但一律被毫不留情地羞臊回来,因为小
R声称非常讨厌男人(中国男人)轻浮,见姑娘就上去搭话,而她对于其它的女人——一向都是轻蔑的。
两年前北京的外国人好象退潮一样呼啦走了一批,据说她也被大西洋的海水带走了。
燕子
毕竟与众不同,让人牵肠挂肚。对于她的去向众说纷纭。象她这样不凡的女人自然不会出去吃苦——留学打工上班养家。关于她的故事可以讲上一千零一夜:有人说她接受了某年逾花甲的阿拉伯王子的价值连城的大钻戒,去天方夜谈的国家充当后宫佳丽去了;有人说她粘上了美国的某个“大王”——“石油大王”或者“钢铁大王”或者“传媒大王”,有望成为富可敌国的女继承人并夸海口要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捐献几千万美金;有人说某个非洲部落的一手遮天的酋长摄取了她的芳心,平日她英姿飒爽地驰骋在非洲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周末则到欧洲参加王室举行的派对;有人说南亚的某个贪污国家巨款的政治家对她一见倾心,在法庭上又臭又硬象茅坑里的石头的政治家在枕边柔情蜜意,把瑞士银行的帐号和密码一并向她娓娓道来;有人说……总之,燕子是一个我们生活之外的女人。她从一个人身边飞到另一个人身边,她的故事遍及世界各地。
燕子的事情之所以要由我来写是因为上天赋予了我这个使命,让我在天涯海角遇到她。其时燕子在委内瑞拉某中国城某超市当收银员,她干起活来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多算了我钱,待我正要和她理论时,她惊恐的眼光中闪烁出熟悉的倔强的内容,我没说什么她先辩解起来。燕子
说,我来这儿散心的,闷得无聊才来体验生活。明天的机票,头等舱,去英国。心早就飞过去了。谁稀罕这个工作?!姿态比较卡特琳娜女皇更不可一世。说完,她不顾我呆若木鸡跨过一摊污水甩手而去。三十多岁的燕子的身影依然迷人,穿着隆重的套装,好象在高尚写字楼上班的温文淑女。天知道,明天她要飞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