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题记

三。第九盘牛排
修转身，凝眉看着楚衿：“楚楚对不起，害你也回不去了。”他忽然又变得严肃，“不过，曹操可不是你能玩笑的人物。”
“好啦，我哪有那么无聊。”楚衿拍拍他的手背。“这里好吃好喝，我就等着和你一起回去的一天好啦。”她笑得眯起眼睛。
修感受到皮肤传来淡泊的凉意，皱了皱眉。
长形桌边，五虎将等人依次坐好。
丰盛的西式晚餐，可是大家却神色各异，竟然没有一个在吃。
曹操和修刚刚安排人送了晚餐到赵云房间，走进餐厅，就看到了奇异的众生相。
关羽握着刀子，愣住；张飞咬着叉子，愣住；马超和黄忠重复着对望、转回去望对面、愣住的动作；他们面前都不见了牛排的影子。
两人疑惑地看过去，桌子另一侧唯一坐着的女孩面前，整齐地摆了五个盘子——五个结了冰霜的、连牛排一起冻住的盘子。
修心里暗叫糟糕，一直说不出的别扭终于找到了源头——他竟然忘记了楚衿特殊的体质、特殊的异能。
异能行者之中也有异类，他们天赋异禀异能奇高，而且他们的异能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楚衿正是其中一员。
楚衿的异能，是“寒冰指”。这样轻轻巧巧就可以说出的极其普通的一个名字，谁都难以预料它的强大功力——在楚衿还无法控制自如之前，曾经瞬间将周围十公里范围内的树木全部冻结！而要解冻冰封，却也要有她的独门异能才行。现在的楚衿，最拿手的就是利用空气中的水分子凝结成极为细小的针，以一指之力灌注异能，轻巧地打入敌人体内，令其外表并无异样内里血液冰凝。
现在，修看着楚衿淡淡微笑着，费力地把跟牛排一起冻住的刀叉拔丨出来，却发现它们已经经受不起几次冰冻而碎裂的无辜表情，皱眉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偶然打中了她的罩门，他是绝对难以招架她的。而现在，她体内的异能，已经叫嚣着想要冲破封印吧。
“啊，会长和‘表哥’回来了啊。”楚衿放下碎掉的刀叉，眨巴着大眼睛，“对不起各位，我把大家的食物搞坏了……额……还有刀叉——可以麻烦会长再重新给我们一份吗？”
“那有什么问题。”曹操很快收起惊愕的表情，吩咐侍者再准备几份牛排，才走到首席坐下来。
修也坐到了楚衿的另一边，低声问：“楚楚，你还好么？”
“就是啊，楚楚，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没有一个人的目光离开过楚衿，都带着无数的疑问。关羽表情凝重地终于代表大家问了出来。不得不说这丫头是很有亲和力的，只是短短晚饭前的闲谈，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信任和接纳。
楚衿余光瞄到坐在她斜对面的曹操，深邃而清澈的眼眸也牢牢盯住她，却是不得答丨案誓不罢休的执意。
楚衿期期艾艾地看了眼全身紧绷的修：“表哥，既然大家都这么关心我，那么我就是说了，也没问题吧？”
修还未答话，曹操便道：“楚楚不妨有话直说。”
“其实，我是中了毒。”
“什么？！”所有人惊叫。
“……幸好表哥替我找到解药解了毒，不过终究还是伤到了身体，才会导致我的体温特别的低……”
“哎，我爷爷好像以前有给我讲过这样的事情诶。”马超道。
“不过这样对待一个小女孩，真是太毒辣了！”黄忠附和。
面前没了牛排，马超一个激动地将本来要撒在牛排上的黑胡椒粉撒到了沙拉上，呛得黄忠咳嗽连连，马超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和水给他顺便拍背，这一段慨叹就此被这个小插曲终结了。
“可是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孩子下手呢？”曹操问道。停了唏嘘，他透过现象抓住了本质。
“这就是家族里上一辈的恩怨了，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过实际上，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修连忙把话一笔带过。
“就是，不是有那一句话吗——老子的债……”
“三弟，是‘父债子偿’。”关羽道。
“哦对对对，就是这样。唉，楚楚真可怜。”
张飞话音刚落，侍者推门进来，将餐盘摆到大家面前。
狠狠瞪着面前的第九盘牛排，楚衿扁着嘴叹息。看去众人，都已经吃到饭后甜点了，可是她呢，还是一碰就把食物冻住了。唉唉，难道天要亡我楚衿，让我成为第一个牛排在眼前却要活活饿死的人？！
一双修长洁净的手，骨节分明，带着温暖明朗的气息，轻轻移走她面前的盘子。
不要啊，她还没吃到啊……有些委屈地看着面前其余的三盘冰冻牛排，楚衿不觉怨念了。
“来，吃吧。”醇和如美酒的温柔嗓音。
楚衿惊愕地抬起头，看到曹操正用叉子叉住一块切得大小适中的牛排，递到她面前。
“你中毒受伤，又不是你的错。不要那么逞强，该要的还是找人帮忙比较好。”
楚衿愣愣地吃下牛排。原来自己跟修闹别扭不肯让他帮忙，全被曹操看到了。可是——这样温柔略带宠溺的口吻，这样温暖的目光和声音，却是她从没有过的体验。她天赋的强大，让人们忘记，她一直都是个孩子，却永远独当一面，仿佛并没有脆弱。如今给她内心中渴望拥有却难以实现的近似宠爱的，竟然是刚刚认识还很陌生并且正在怀疑着她的人。
无视周围各异的眼光和反应，楚衿慢慢地吃掉了这一盘牛排。恐怕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第九盘牛排。


五。农人真顽皮
“你又不穿鞋子。”修站在楚衿房门口的暗影里，微微叹口气。
“不喜欢嘛。阿修你也知道，这样子比较温暖。”楚衿并不意外他的到来，笑笑地把他拉进房间。“好啦，我虚心接受批评。”
她这样一说，修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犹豫了一下：“小师叔，你今天……咳，我是想说，我们最好不要干预银时空的发展……”
“我明白，你是顶替了刘备的位置，加入其中理所当然。我是意外出现的闯入者没错，可是既然都在这里了，不融入一点，也太过——寂寞了吧。”
修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习惯性抱膝的坐姿，周身也是他熟悉的淡淡凉意，可是不知为什么，那样近的距离，他竟然感觉离她那样远。难道是到了银时空，自己的感觉系统都有所改变了么？
“哎呦你放心啦，我也经常在各个时空出任务啊，我都知道啊太重大的事情我是不会参与的啦。”楚衿忽然站起来，一边连珠炮说着一边把沉思的修推了出去，“明天还要上学呢都快去休息啦晚安安哦明天见啦！”
修愣了半天才低低道了晚安，忽然想起：“小师叔，明天你该不会也要跟我们去学校吧？”
却没有换来回答。
事实证明，修很多时候的智商，还是没有太受银时空的浸染。
一大早，楚衿就跟要出门的大家提出想要去学校。她之前的表现，让五虎将都没什么异议，没想到曹操也一口答应下来，修也就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这样，你们先去教室，我带楚楚去见代理校长，办理一下插班的事情。”曹操在校门口道。董卓那边还是得他去乔才好。“对了楚楚，你到底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东汉书院的国中部那边……”
楚衿一头黑线地愣住，还是修反应过来，有点头痛地说：“会长，楚楚已经快十七岁了……”
“啊？”清晰听到下巴落地的声音。众人打量这个在一群男生中间显得过分娇小的女生，娃娃脸娃娃服，加上还在吃棒棒糖的一脸无辜的表情，谁会想到她居然已经可以进高中部了？！
“咳咳……那么好吧，我会安排。”曹操打破岑寂，对众人点点头，带着依旧黑线的楚衿离开。
敲开校长室的门，抬头便见到正在擦拭球杆的董卓和捧着文件夹一脸谄媚地作汇报的李儒。
“岳父……哦不好意思，是伟大的校长大人！这个是今年的‘校际精英智力赛’附加题的备选题目，我可是下了很大功夫才挑到这么一个超级困难很能体现我们风格的题目。请您过目。”
曹操见此情景，原地站住。楚衿很乖地跟在他身后做小尾巴，只好奇地抬头看。唉，夏家阿公耿直奉献了一辈子，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分丨身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大坏蛋，他绝对要拼着老骨头跑来用克魔跋把董卓给拍死。
“乌鸦飞到田里，要吃麦。农人做了一面旗，插在田里赶乌鸦。乌鸦不怕旗，还要飞来吃。农人做了一个草人，插在田里赶乌鸦。乌鸦不怕草人，还要来吃。农人在草人的手里，挂了两把扇子。扇子趁着风飘来飘去，乌鸦当是真人，不再飞来了。【（问题）这个农人：1.真聪明2.真糊涂3.真顽皮4.真愚蠢】。”在董卓示意下，魅娘大声念道。
“怎么样，伟大的董卓校长？这个‘农人真顽皮’的题目，是不是有够难？”李儒得意洋洋。
曹操闻言忍不住皱了眉轻咳一声，却被身边的小丫头拉了拉袖子，看到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也是知道答案的吗？这倒是让他有了一点惊讶。她让他不要反驳，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哎？这不是我们的曹大会长吗？依你看，这题目怎么样啊？”董卓仿佛才发现曹操的来到。
“……代理校长决定了的话，我没有意见。”
“李儒，你看着办吧。”董卓道。
“这个题目是很‘特别’啦！出到这么‘创意’的题目，足以说明这位李儒先生的‘实力’是不容小视的，而选到这个题目的代理校长您，也是很‘英明神武’呢，学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楚衿忽然开口，满口揶揄的语气，却说的一本正经。

“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倒还真是有慧眼。”董卓和李儒被捧得飘飘然。
曹操来不及消化楚衿的随机应变，连忙借机跟董卓提出让她插班的要求。
“伟大的校长，那丫头跟曹操他们是一挂的，为什么要放她进来？”甚至居然还答应了她跳级的要求。
“哼，我还没有追究你刚才的题目，明明答案就是‘农人好聪明’，你的脑子是装满了茅坑里的石头吗？”董卓站起来，随手用球杆敲了李儒的头。
“额……是这样吗？”李儒偷偷翻开文件夹看了下答案，“啊哈哈哈哈，果然是我们英明伟大的校长大人啊，果然不出您所料。”干笑着掩饰自己的错误。
“留下那丫头，就是为了让她能够参加‘校际精英智力赛’，这个学校我还有用，有些东西还是必要的。”董卓道。说起来，他还要感谢那丫头呢。明明曹操和她都知道答案，却不说出来。这样，他弹劾曹操换上自己的义子吕布当会长，又多了条理由。
“为什么要来二年神班？”曹操不解。去跟她表哥一起不是更有照应吗？
“哎呦，跟着会长混有保障嘛。”楚衿笑嘻嘻，回答得漫不经心，“反正都要跳级了，索性就更有挑战性一点啦。”虽然其实根本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好不好，她还是残留了黑线，如果不是修刚刚有给她打过预防针，她估计会因为银时空匪夷所思的程度晕倒哩。
“对了，请会长做好心理准备，我总觉得，董卓他会有不寻常的举动……”
“会……会长……”曹操来不及问清楚，迎面碰上了期期艾艾的蒋干，半天也没把一句话讲明白。
“要说什么你就说啊。”曹操不耐。
楚衿拿出另一根棒棒糖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哎呦！”蒋干一跺脚，还在继续绞手指。“会长，你知不知道东汉书院多少少女的芳心，碎了一地了啊——你怎么能……能……女儿都这么大了？！”
“啊？！”曹操正在暗忖自己又不是赵云怎么会让人心碎，听到这句立刻无语。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不过就是当了会长，责任重大，需要稳重可靠的形象而已……
不单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听闻这一句，都石化掉了。
清脆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哈哈哈哈……会长哥哥，这个怪伯伯是谁啊？怎么年纪这么大了还留级啊？啊呀上课铃都响了，我们不要理他了快点走吧！”楚衿勾了曹操的袖子往前走，又回头道。“伯伯小心走路哦，过几天您孙子满月酒别忘了请我们哦！”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蒋干的一声惨叫。
“啧啧，都说过要小心了。”楚衿摇头叹息。
“你做了什么？”小丫头一番牙尖嘴利夹枪带棒，他的不快竟然消失殆尽。
“秘密。”


六。许你一段白月光（上）
餐厅。
曹操和修、五虎将刚走进来，就看到了赏心悦目的一桌人。
榜上有名的两大美女不用说，一边的楚衿也是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楚衿不知道说了什麽，惹得对面的两位美女笑声连连，让人不得不佩服她能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就融入其中。
看到他们过来，楚衿撇撇嘴站了起来，用手揪了揪胸口突兀的手帕，有些僵硬地开了口：“会长，对不起……”
曹操笑了笑：“楚楚，不关你的事，你不需要自责。董卓早就想要让人取我代之，多一个少一个理由，也没什麽差别。”
董卓寻了理由罢免了曹操的会长职务，让自己的义子吕布取而代之。而弹劾他的一个理由，就是那一道竞赛题目他“没有答出”，在“智力”方面“不够优秀”。
“看来董卓是打算全面出手。”关羽沉郁地道。
“我们也只好见招拆招了。”修道。
“貂蝉。”吕布走过来，略微尴尬地对众人稍稍点头致意。
“小乔、楚楚，等下没有事情，可以陪我去看看我爸吗？”貂蝉没理他，起身拉起两个女孩。“各位，我们先行一步，再见。”
貂蝉心情不好，小乔也打算让她静一静，加上放心不下赵云，便来到曹家大宅。刚好遇到蒋干试图帮忙偷解锁器失败，大家都觉得小乔比较瘦，希望她能够帮忙。
“其实楚楚比起来更瘦小啊，为什麽不让她去？”蒋干提问。
楚楚却没有回答，她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似乎在沉思什麽。刚刚赵云的阻拦、小乔的解释，最重要是曹操的反应，让她觉得有点微妙的怪异，一时千头万绪。
“不可以！”修立刻道，“楚楚还是小孩子，怎麽可以让她去！”
“是啊，她中过毒还没有武功，况且又不熟悉学校的事情，不要扯上她。”曹操看了看小乔，半晌才嘱咐道，“既然要去，就准备下吧，小心为上。”
“哎呦知道啦。”小乔心心念念着赵云日后的“乔姐”称呼，很爽快地起身。
众人的调侃很快就过去，只有楚楚看到了曹操在嘱咐时，眼中那一抹不舍。意识到了这一点，心突然蔓延出无数细细的丝线，每一条都挂着一颗秤砣，直直向下坠去。
有些不解地皱皱眉，楚衿抚住心口。手指又变得冰冷了。她叹了口气。寒意每三个时辰会发作一次，已经是经年的习惯。没有人知道，特殊的体质有强大力量的同时，也有伴随的痛苦。如果说那天冻住牛排是她特意想要冲开封印而导致异能失控，这每三个时辰一次的短短十分钟，却是货真价实无法控制的寒意沁骨。拜修的无意为之所赐，被封住异能的她，感受到的寒意明显消减很多。也许这样，也算是短暂的解脱吧。
楚衿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起身走出大门。
众人正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小乔的消息，关注着蒋干的指挥，只有黄忠注意到那有些僵硬的身影。
“楚楚，你去哪裏？”
“晒月亮。”
倚在门口，楚衿看着曹操握住小乔的手让她平静下来，听着修和五虎将的调侃。心裏忽然空茫一片。
会长，也许他们都没当真，可是我看得清楚，你凝视小乔时候的目光，闪亮着的是不一样的光芒。楚衿抿抿嘴，转身出了门。
她心情不好，她隐隐约约知道是为了什麽，只是不愿去想。
或许不想，就可以淡化到当做什麽都没有发生过吧。


六。许你一段白月光（下）
“你怎麽在这裏？”曹操听到有响动，打开书房的窗子，竟然发现面前的屋瓦上，正优哉游哉坐着个小女孩。“刘兄刚才到处找你，你去了哪裏？
“会长要不要来晒晒月光？今天可是满月哦。”楚衿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刚刚洗过的长发潮湿而柔软地披散在身上，周身浸润在银白的月光下，让曹操几乎错以为遇到了上古神话中的月光精魅。
直到看到她拿出一盒冰淇淋开始吃，他才皱了眉头开口：“楚楚，你身染寒毒，怎麽还吃这麽寒凉的东西。”
“也许能以毒攻毒呢？”楚衿还是在笑，却拒绝下来。
曹操无奈，不会武功的小女孩偏偏喜欢做爬屋顶这麽危险的事情。看到她在微凉的夜风中，手指已经透出凉薄的青白却仍倔强着不肯下来，便只好拿了校服外套也上了屋顶。
“你有心事吧？是赵云的伤还没好吗？”
曹操有些惊讶：“你知道？”她刚才明明是不在的。“董卓的一系列动作都那麽严密，这次的轻松，倒的确是很蹊跷。是我疏忽了。”
“会长不必自责，‘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楚衿感受到肩上衣服的暖意，动作稍稍一滞，便又笑得灿烂。
“我相信你会想到办法的。不如我来给你讲故事，就不要那麽烦恼了。”
星空下的安徒生童话有着别样的魅力。楚楚讲得生动，曹操听得入神。完全沉浸在那样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裏。
“……最后的最后，小美人鱼就化作了彩色的泡沫，消失在了初升的灿烂朝阳的霞光裏，那一刻，她听到了天使的声音，天堂之门向她打开……”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童话故事，今天讲来却仿佛艰涩了唇齿。
她只得停了下来，踌躇了一下，犹豫着道：“我什麽都不懂，也帮不上什麽忙，可是我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说出来；有些事情，需要去实践——先发制人也许更能够占到先机。”小乔和赵云言语间的情愫她看得清楚，可是她更明白另一个掩饰着的苦涩。
夜风吹起她披散半身的长发，仿佛带着飘渺的香气拂过他的肩膀，连带着她清浅的声音也仿佛带着雾气般地飘渺起来。
曹操一边默念她的话，一边却道：“小孩子不要想那麽多。”
小孩子吗？楚衿的手指却勾住了他衬衫的袖子：“会长，你有愿望吗？”
“……是人，都会有愿望吧。”他眉间微蹙，那样一个隐秘不可说的愿望，能够实现吗？
“那麽我教给你哦。”她摊开他的手掌，“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传说，像这样子在手掌放上最美最亮的月光，然后合起来，虔诚许下的愿望，就会实现哦。”楚衿眨眨眼，瞳仁的波光潋滟倒映了星光的灿烂。
看着曹操将信将疑地照办，楚衿在心中叹了口气。在这裏，我什麽都不能做，只能够，许你这一段晶莹的白月光了……
刚和张飞一起到后花园寻找楚楚回来的修一擡头，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云淡风轻，繁星满天，月光如轻纱一般笼罩。屋顶上并肩而坐的两个人，一个握着拳头闭着双目的面色沉静，一个侧首支颐目光飘渺的若有所思。不失静美，反而赏心悦目得让人不忍打扰。
“哇，大哥，你看那是会长和楚楚诶。他们看起来——怎麽说，好像一幅画哦。”张飞听故事听得入神，半晌才喃喃道。
修皱了眉头。

七。山明水秀好遇鬼
“干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曹操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自习课，楚衿不去看书，倒是趴在桌子上，直直看着他。
“赵云的功力恢复，大家都很开心哦，可是还是觉得怪怪的。”
曹操停下笔，望了眼吕布空着的座位，心下暗叹一声。他帮了他们，应该会被董卓惩罚吧——这个乱世的黑白
反正，没那么容易分得清楚的。对与错之间的界限，永远晦暗不明。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拳——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至少，东汉不能是这个样子。
偏头看到没有得到他回应的楚衿正百无聊赖地摆弄橡皮擦，忽然就想起了那晚屋顶她说的一番话——“我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说出来；有些事情，需要去实践——先发制人也许更能够占到先机。”阿香也是说过这样类似的话的。
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楚楚，谢谢你。”
“啊？
“我打算‘先发制人’，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好好自习吧。”曹操说完就收了东西急匆匆地离开了。
先发制人？终于不再等待那人的回眸了吗？楚衿若有所思地望着旁边空掉的座位。为什么，我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她呢？
“楚楚，以后不准你爬屋顶。”修很严肃地嘱咐。暗自摇头，这丫头倒是真有做间谍的潜质，她刚刚就在他们头顶上偷看他们开会，修落在最后一个出来，被倒吊下来的白衣楚楚惊到，害他以为撞见鬼，差点吓死。之后还心神不宁搞不定车子的报警系统。
楚衿撇撇嘴，以为她想呆在那小亭子顶上么，还不是他们神神秘秘不让她参与的。刚才曹大会长关于《孙子兵法》的那一套言论真的是让她笑到有点肚子痛，但是现在他赤着一只脚，因为失败连累大家白忙一场的落寞目光，让她心里一紧。
“其实马超和表哥说的对啦，大家不应该被这一次的失败困住啊。”楚衿瞟了眼修，轻声道。她其实并没想到，曹操听到她的那段话，并不是想到了要对小乔表白，而是开始着手对董卓的制衡——这样，算不算阴差阳错？那自己的一番话所衍生的这一长串“蝴蝶效应”，是不是也算是自己的错？
“接下来，就要看董卓如何出招了。”曹操虽然沮丧，但并没有过于慌张，吩咐大家早点休息以备明天的挑战。
擦身而过，楚衿张了张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大家所料不错，董卓采取行动找偷袭他的人。大家终于决定让逃过一劫的曹操跑路。
“对不起，也许我的话是错的。”公路边，楚衿终于说出了口。
曹操一愣：“不关你事情，都是我的主意，有什么也是我自己一力承担。小孩子不要想太多。”
“楚楚，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讲。”车子开走后，修低声对仍然直直望着远方的楚衿道。
“冥，镫，戒？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楚衿被修引着走到公路旁茂密的草丛中，诧异地望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你们想做什么？”
“小师叔，我有预感，之后董卓一定会有大动作，所以，我会请他们代为照顾你几天。”
看着围拢过来的三个男生，楚衿咬牙：“这件事情我有责任，我不要离开。你们这是目无尊长、非法禁锢！”
“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局势已经有紧张的趋势，如果她有点什么事情，自己绝对会被师父扒皮，盟主和训练营的长辈们也绝对不会放过他，要是大家一气之下将他流放到“时空夹缝”，那自己不就……兄弟们怎么办？阿香要怎么办啊？啊，想远了。修猛地拉回思绪，心虚地低下头掩饰面颊的红晕。“咳咳……这里气氛这么闷，就请师叔去散心吧。大家要好好‘照顾’小师叔啊。”
“是，我们会的。”三个人异口同声。
“那你自己小心点。”戒道。
“小师叔，请跟我们走吧。”
楚衿瞪向修：“……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山明水秀好遇鬼’？”
“啊？”
楚衿却没再看他，径自干脆地走了。
“什么嘛……”修回过头打算回去。黄昏的郊外公路，配上楚衿临走时候有点诡异的话语，让他越来越觉得这里鬼气森森的。
竟然听到不知哪里传来沙沙的声音，修僵直了背，冷汗直冒。不是吧，三弟不过随口一句戏言，楚楚又不是真的巫女，怎么说什么来什么啊？看了看周围缓缓起伏的小山坡的草影幢幢，真是“山明水秀”呢。还是快点离开吧。
“大哥——诶？就你一个人啊！楚楚呢？”
修拍了拍胸口，大口呼气：“……三弟……这荒郊野外的你不要乱吓人啊！”
张飞不解地看着修，有点委屈：“我是看你和楚楚很久没回来，担心嘛……”
“好啦，不怪你。”都是楚楚那丫头，说什么“山明水秀好遇鬼”的，可不是拜她所赐都遇“鬼”两次了。
“我送她离开一下。会长和二弟虽然能顺利离开，但是我们还是要警惕，因为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不会简单。”


八。有什麽生根发芽
正当会长和关羽在寻找吕伯奢的过程中经历着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乌龙事件的同时，郊外的隧道内，楚衿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便当，不肯消气。
“小师叔，还是吃一点吧。”冥劝道，“你不是常教导我们‘人是铁饭是钢’吗？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哦。”
楚衿手撑着面颊，歪了头看他：“可是，我吃不下，这些都是什麽啊！”都怪会长家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弄得她短短几天，胃口就被娇惯得不行。“我好想念会长家的牛排啊……”
镫叹了口气，来到银时空，修变了。就连以前很是成熟严肃理智到超越本身年龄的小师叔都变得开心活泼了起来，虽然他很是为她高兴，但是这也意味着麻烦多了许多。他将他们三人还没动过的便当都推到她面前：“牛排是没有，小师叔就吃点排骨代替吧。”
楚衿翻翻眼睛看看他，嘟着嘴巴用筷子在便当中间挑挑拣拣，却只随便夹了两块。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样，你们快点吃一吃，之后练团给我听好了，免得我无所事事东想西想的。”
三人互看，终于松了口气。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们都在后悔，怎麽当时就那样放松了警惕，让楚衿轻易下了蒙~han药在他们的食物裏，还让他们练团活动起来催发药剂快速生效。
而三人并没能阻止住她，也让她和修一样，深深陷入银时空的旋涡中。

学校裏的空气透着一丝诡异。
楚衿停在禁~bi室门口，有片刻的犹豫。
还是来晚了吧，但是能尽力补救，就还是要去做。

应声擡起头的两人看到逆光而立的娇小人影都是一怔。
“楚楚，你怎麽会在这裏？！”
“对啊，大哥说你被送去亲戚家了，这裏这麽危险，你不应该回来啊。”
楚衿低头笑了笑，修原来是早有预谋的。只是他低估了她穿梭几界时空的能力，还有多亏了交到怪医陶沐这个朋友，随手拿了蒙~han药防身，她才能及时出现在这裏。
“嘘，表哥不知道我会在这裏，如果不想看我被罚，要帮我保密哦。”楚衿一脸委屈害怕的样子，让关羽实在不忍心，点头答应下来。
“这裏不适合你来，就算不让你表哥知道你偷溜，也至少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曹操不懂楚衿的来意，但是看得到她眼底的担心。
“先说正事好不好？”楚衿转开话题。刺杀校长的罪名可大可小，天意条款也是势在必行，她知道不能却不得不管。“你们听我说，请百分之百相信并执行来救你们的人说的话。”
“什麽人？”两人不解。
“总之你们记得就好。”楚衿神秘地笑了一下，转身跑了出去。
“会长，这……”
“无妨，照她说的，随机应变就是。”曹操凝眉道。楚衿一向奇奇怪怪，可是一向多疑的他，却决定相信。


月明星稀，水声潺潺。
楚衿蹲在喷泉池边，一任夜晚闪耀着银色光芒的水流过她的掌心。身后传来细细的脚步声。
“我去过曹家了。”很可爱温柔的女声。
“多谢你肯帮忙。”
“说起来，曹操他老爸来跟我老爸说的时候，我还真不是特别想去做——但是你拜托的人实在够大牌，我才这麽干脆地来咯。”一边说着，她一边打量着依旧背对她蹲在池边玩水的女孩，心裏转过千百念头。
楚衿慢慢转过来，掏出手帕擦手：“那些事情不用猜测，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我是真的欢迎你的到来，孙小姐。”手心薄薄的冰片让她微微皱了皱眉。
猜错了？这样倒更是有趣了。她擡头微笑，伸出手：“既然如此就是朋友，叫我阿香就好。”
“同样，叫我楚楚。”她也微笑。“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有请你帮忙这件事。”
握住一片沁凉入骨，孙尚香却丝毫不以为意：“好，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其实你明明知道天意条款的破解方法，为什麽偏偏特意让我来帮忙呢？”
楚衿笑了一下，月光下的她有一种淡凉莹然的美丽，仿若一块上好的冰玉。
“做每件事都有理由，但是并不是每个理由，都能够轻松地说出来。”
不知是不是她眼花，阿香似乎看到一抹苍凉在楚衿脸上转瞬即逝，再看去只剩一点点无奈和抱歉。
“无所谓，这个忙我帮就是。”
禁闭室的探访是不受限制的，自然是有人常来探视。
楚衿还不想这时就现身，只能躲在角落默默观望。等到修和五虎将中的其余四个离开很久，她才小心地走了过去。却没想到貂蝉和小乔刚好走进禁闭室，想想她们武功不高，不会轻易发现她的踪迹，便站在门边等待。
人，到底能不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不管真正的答案是什麽，楚衿听到的，却绝对是漫天绚烂粉色蔓延的桃花开放的声音，一树灼灼其华的喧闹。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笑得那样的腼腆，每一个目光都是小心翼翼的珍视。
却不觉得刺眼。他的笑容那麽温暖，与给她的那种爱护的温度不同，仿佛陡然升高了很多。
心头坠坠的感觉又出现了。楚衿悄悄退得远一些，感觉头脑中一时出现了无数纷繁复杂的念头，自己却没办法抓住，任凭它们纠纠缠缠连成藤蔓。
她意识得到，有什麽在生根发芽。
藤蔓一样，永远低于那一树繁花。


九。关在笼子裏的人（上）
祭天大典。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看着台上。
曹操和关羽倒是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从容不迫地应对一切。总能感觉到有个人在看着他们，不同于大家，反而是很有信心的目光。两人不知不觉更为甯定。
——楚衿隐在人丛中静静观察、静静等待。虽然阿香跟她报备过，说也许只可以救到一个人，可是她却并没有感到太危机。直觉告诉她，如果他们这样子就挂掉，那麽银时空的历史走向就太差劲了。乱世出英雄，如果没有风浪，怎麽会有豪杰的脱颖而出呢？她目光灼灼，且看这一出好戏。
一步一步，看着敌人走入陷阱，有时候是很好玩的事情。
只是阿香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那麽的飞扬跳脱；如果是自己，一定是面无表情——小小年纪却要端庄稳重的老成，算不算……悲哀呢。周围的人声忽然好远，楚衿的思绪渐渐飘离，擡眸凝望。那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呢？因为有牵绊，有些事情做起来才会有顾虑，或许会让很多心事成为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看来，有人跟自己一样，也是关在笼子裏的人。
正在胡思乱想，曹操已经顺利过关。楚衿看着欢腾的众人，低下头微微笑了一下。关羽，也不会有事的。
“楚楚，你真是胡闹。”修咬牙切齿。居然把东城卫迷倒三天不醒，迟迟不回去复命被盟主骂。
“这个……我也不知道陶沐的蒙~han药威力那麽大，是我考虑不周下重了，到时候我会跟他们道歉。”楚衿一本正经地道。
“算了小师叔，是我冒犯在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修总觉得楚衿回来以后有了点变化，不像前几天那样有本年龄的活泼，渐渐有了点以前的感觉。
“我们不要这样道歉来道歉去了，大家都在讨论问题，快点过去一起吧，不要引起什麽怀疑。”
“哦，好。”修愣了一下，才跟了上去。
阿香很轻易地融入了大家，可是关于她是否留下还是有了一点辩论。楚衿看着修小小怪异的举动，有些诧异又感到很有趣。
“你们很奇怪，楚楚也是女孩子，当初说让她留下来，为什麽你们都不反对？”修大概真的是被逼急了，也不想想如果大家反对，他早就开始头痛了。
“那怎麽一样，楚楚还是小孩子。”赵云道。
“是啊，她那麽小一只。”马超笑笑。
“楚楚是我们的小妹妹，阿香嘛，就比较难界定。”曹操也看得出修的暗涌，有意配合。
阿香下意识地看向蹲下去逗弄“小猪”的楚衿，她脸上的笑意浅浅的，却又深深的，不禁怔了一下。
那个背影，看起来，为什麽会有点悲伤？

九。关在笼子裏的人（下）
董卓变成了金毛狗狗“董小猪”，日子变得有一点可爱，可是自从李儒偷走了他以后，事情变得有点复杂。
“ㄇㄡノㄎレ定律”本来很让人难以相信，可是就这样灵异地发生，大家也只能去接受。一时间人心惶惶，虽然有了防范，最后却还是只剩下了几个人。
现在大家都聚在草坪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关在笼子裏一脸无奈的曹操。
楚衿百无聊赖地坐在一侧。她抓着一棵小草摆弄，却没有看任何人。每当有人失踪，总是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如果真的跟她猜测得一样，那麽这个本就复杂的世界，再加上他们这些“意外因素”，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是不是真的应该趁早抽身离开？
可是，修走得掉吗？他和阿香的情愫昭然若揭，而且他和这些兄弟已经是“戏假情真”，他舍不得的。那麽，她呢？突然出现，再突然消失……她甩甩头。其实是不行的吧。刚刚在校园裏，大家从不同的地方汇合。五虎将将她圈在核心，所有的人都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要保护她——包括现在目光一直流连在小乔身上的人。
还在胡思乱想，日暮已经西斜。大家统统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关羽留下来帮曹操开锁。
如果不是楚衿的鞋带突然开了让她来不及跟大家一起离开，那麽她还不会那麽快证实自己的猜想。
狂风骤起的时候，她已经看清了来者。
那是——“灭”以及裏面的魑魅！
根本来不及细想，她已经冲了上去，手中寒气喷涌，刹那几根冰针已经灌入魑魅的身体！与此同时另一股劲力同时抵达。
楚衿难掩惊异——那并不是关羽，而是会长！原来他竟然有这麽强大的能力！
同样大吃一惊的还有曹操。这个是虫洞！是谁这麽大胆，竟与魔界打交道！更有甚者，他怎麽也没有想到，看似柔弱乖巧的楚楚，居然身怀奇异武功，而且竟然隐藏得这般好，任何人都没有看出破绽！
没有人知道，其实楚衿的封印，在祭天大典的那一天，就已经解开。
董卓虽然带来了很多麻烦，但作用也还是有的，甚至意想不到——楚衿早就感觉到，他的力量跟自己的封印是相克的，所以在出了校长室之后，她才能用暂时恢复的一点异能，将口无遮拦的蒋干的脚冰冻在地害他摔跤。而当时董卓的一声“狮子吼”，恰是歪打正着地成全了她，异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可是毕竟她并没有完全恢复，冰针挟带的异能明显不足，同时面对五只魑魅很是力不从心。再回头看时，曹操已经受了伤。
经过一阵狂风，空气裏的水分本就不多，此时更是所剩无几。楚衿想也不想，随手拔下发夹狠狠划在手心，血色的冰针接连发射向五只魑魅！
“快走！”她反手推开曹操。
“楚楚，过来！”曹操一个踉跄脱离险地，见此情形异常焦急。一瞬间的心内震撼，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掌心的血口和疾速射出的血针，差点无法言语。
“来不及了……”如来时一般迅速，楚衿的身影随着魑魅瞬间消失。她被吸入了虫洞。
曹操靠在一棵树上，努力平息因受伤紊乱的呼吸和心跳。一切发生太快，但是足以让他了解所有人消失的秘密了。
看看周围，短短几分钟，他们竟然已经瞬移到城外。
等我，回来救你，救大家。曹操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