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不得不赴的约会
王晓明
蒙山,并不是第一次去了,但每次去前,都还是那么向往,每次去后,都还是有着不同的感觉,每次离去,也都是那么不舍。这次一接到邀请参加蒙山作家笔会的通知,我照样是激动不已,就连看到天气预报上说有连续一周的大雨时,也没有丝毫的迟疑。没想到天公竟也那么善解人意,除了在临去的那天早晨下了阵小雨外,连续三天竟没有再下一滴雨点,特别是第二天爬山的时候,天空更是时阴时晴,凉爽的清风不时吹来,淙淙的山溪一路伴行,让人丝毫都不觉得攀登的疲惫和炎夏的酷热。
记得第一次上蒙山还是好几年前了,那个秋日的上午我正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书,突然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是要去蒙山,而且是马上。我有些犹豫,因为我感冒刚好,怕身体承受不了,家里的一切也都还没安排,但是,蒙山又是我早就向往已久的,怎么能错过这难得的机会?于是匆匆收拾行装,安排好孩子,会合朋友们后一路赶往了蒙山。
早忘了沿路看过什么,想过什么,只是到了蒙山脚下时,一下车,抬头看到那巍峨森绿的一片,又呼吸着清爽润腹的空气,一路晕车的感觉竟荡然无存,真的想马上扑进山里,与那绿色融为一体。但朋友非要请我们吃饭,在蒙山脚下的一个小饭店里,吃过有名的“蒙阴光棍鸡”,喝过清冽甘甜的蒙山泉水,时间就到了傍晚,再爬山已来不及,于是找了个小旅馆住下,睡觉还太早,大家又相约着出去逛。夜晚的蒙山似乎比白天更多了几份神秘与风情,行走在蒙山的夜色里,心却只被一种静谧和美好包围。可是时已深秋,山风有些凉,我们又衣衫单薄,在风里瑟瑟发抖,但又一直舍不得离去,直至夜深,冻得受不了了才往回走。走进宾馆的那一瞬间我抬头遥望,远天上,那一弯细细的上弦月正静静地卧在黑幽幽的山尖。那一夜,我一直在想,山月不冷吗?它会寂寞吗?也许有蒙山相伴,它的心就不会孤独。那一夜,我睡得特别深,一夜无梦,清晨醒来时阳光已经照到窗口,而不远处的蒙山正在艳阳下向我们微笑着。
此后几年,又去过蒙山几次,不同的季节,不同的路线,不同的景色,也有不同的人,不同的心事,但每一次一步一步地走在那一级级伸向幽林深处的青石台阶上时,或者站在山顶向层峦叠嶂的远处遥望时,一种灵魂被清风涤荡的感觉总会油然而生。我想,蒙山,是不是前世有缘,我们才会一次次地相会,而且,从不厌倦?
记得,那一年春天,春草还没来得及发芽,我们来到蒙山上,在山腰遇到一个拄着拐的年轻人,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向着山顶攀登,就连我们这些双腿健全的人早都疲惫不堪,有的甚至都想半途而退,而他的脸上,却只有坚忍与决绝。我们问他,为什么是一个人,他笑,不答,好久,才望着远山说,哪里是一个人,不是还有我们吗?不是还有过往的那么多游人吗?不是还有我们的蒙山吗?我的心震惊,同时有一种幡然醒悟的感觉。是啊,我们哪里是一个人,我们正跟蒙山在一起啊。
记得,那一年夏天,也是一群文友相聚蒙山,我穿着一套紫色的裙子,在山顶上,我坐在那里望着远处发呆,突然有个年轻的诗人走过来递给我一枝紫色的山花,说:“与你的裙子很相配,送你吧。”我接过来时,他已转身离去。也许他把那枝花送下后,也就忘了此事。但我拿着它,却久久地不肯舍弃。后来,我知道那种花叫桔梗花,素有“花中处士,不慕繁华”之美誉。而且从此,每到蒙山我都特别注意那些盛开在山沟石崖上的紫色花朵,我真的想以桔梗花自居。
记得,那一年秋天,从蒙山上下来时,我们早都累得走不动了,坐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气,可旁边有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却在谈笑风生。我们问他们怎么不累,他们却说,不要把爬山当作任务,做任何事都不要只想着结果,行走的过程中你要慢下来,慢慢地欣赏沿途的风光,这样才会不累,才会是真正的游山玩水。他们还说,他们退休后已经游遍了很多名山大川,他们还想到更多的地方去,直至,他们再也走不动。望着他们,我们里有的并不仅仅是羡慕,还有佩服,和期望。
记得,那一年冬天,又跟几个朋友去了蒙山,在雨王庙里,我不顾朋友们的劝阻,花上很多钱为生病的母亲和所有同行的朋友祈福,当我举着那支巨大的香跪在雨王的佛像面前,泪水不由得盈满眼眶,抬头望着那尊无比尊严又神圣的佛像,我心里却是一片旷古的祥和与宁静。我默祷,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雨王啊,你不仅是蒙山的保护神,请你也保佑每一个来到你面前的善良的人。
还有很多很多,我都记得。还有很多很多,我都想用笔写下。可是,我怎么能记得完,我怎么能写得完。如同这次去,又见到了那么多海内外的新朋老友,我真的都想一一跟他们说,我将记得你们,如同我记得蒙山。
是啊,我记得你们,我记得我们的一切,如同我记得蒙山。我们还要相约再一次相聚蒙山,无论彼时我们在世界的何处,这必是我们不得不赴的约会。